第80章
口大口进食,不顾肠胃便往肚子里吞,仿佛经历过饥荒一般。 晏修知她这异常状态,定是臆症又发作,他轻轻坐下,眸光里难掩担忧:“蝉蝉,你别吃太多,吃太多会撑坏的。” 祝思嘉用力摇头,又想伸手去夹鱼肉,被晏修抓住,她气道: “陛下,臣妾怀有身孕,让臣妾多吃些又怎么了?臣妾的小皇子一定要白白胖胖的,那样才招人喜欢呢。” 晏修:“你……” 他低头,看向祝思嘉腰间塞进去的枕头,心绪复杂。 她是这么喜欢孩子的一个人,如今连生了病,都不忘子嗣一事。 人虽傻了,可做出的这些傻事更令他愧疚得无地自容。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的身子,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 若是此时,他向祝思嘉告知真相,戳破她心中幻象,会不会更令她伤心欲绝? 晏修不能去做这样的恶人。 祝思嘉还在他怀里张牙舞爪,长甲甚至不慎抓花了他半边的脸,他强颜欢笑,耐着性子温柔同她解释道: “蝉蝉,适可而止一事同样适用于孕妇。太医说过,若是孕期食量太大,会导致胎儿发育过度,损害母体,届时生产更易遭遇困难。我是为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好,才不让你吃的。” 怀里的人这才安分下来。 祝思嘉若有所思,随手擦干净嘴,对他咧嘴笑得眉眼弯弯:“臣妾明白啦。” 她所患臆症想彻底医治好,绝非一日之功,得从长计议。 好在这一回,她没有排斥自己了,更不会排斥上门替她诊脉的柳太医。 待柳太医诊完,祝思嘉急忙问道:“敢问柳大人,本宫腹中胎儿可健壮?” 柳太医老脸微僵,晏修冲他缓缓摇头示意,柳太医立即笑脸相对:“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腹中所怀小皇子极其健康,定会顺利出世。” 祝思嘉毫不吝啬,给柳太医塞了锭重重的元宝:“有柳太医的话,本宫就安心了。” 她为了“养胎”,早早便睡下。 晏修将柳太医带到殿外问话:“娘娘的臆症,痊愈几率如何?” 柳太医半皱着眉:“先前,老臣笃定娘娘痊愈的几率有十成;可眼下看来,至多七成。” 晏修眼色黯淡:“为何?” 柳太医叹息道:“娘娘执念太过深重,加之向来忧思过度,耽于幻象会减轻她部分痛苦,所以她的潜意识会让她选择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但长此以往,此行伤肝伤脑,祝思嘉甚至会因为一直想回避痛苦,而当一辈子的外人眼里的疯子、傻子。 晏修心痛难忍,半边脑袋也跟着一块痛,他眼眶微湿,哑着嗓子答道:“朕知道了,您先退下吧。” …… 鉴于祝思嘉不再排斥男子,晏修这几日都是与她同榻而眠。 有他在,她总是背对着他睡,弯着腰弓着身子,把衣服里的软枕护得死死的。 偶尔听到她梦魇,睡梦中,她会急得满头大汗,泪流满面,拼命求饶: “陛下,孩子真的是您的血脉,求求您不要杀了他。” “陛下,求求您放过我们的孩子,求您了。” 一句又一句,伴随着惨叫和身体剧烈的抽搐,将晏修惊醒。 落在他耳中,无异于凌迟,他再无心入眠,可也不敢当真起身舍她而去。 原来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个不管不顾、肆意伤害她的晏玄之,竟让她怕成这样。 她对自己的爱和信任,还在吗? 晏修自己也不敢确定了。 是他选择一步一步把她推开,是他自己不愿意去信她,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得来的。 祝思嘉还爱不爱他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还爱她一个就够了,就算她一辈子都是这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他也绝不会与她再次分离。 自打祝思嘉生病,她睡得愈发沉,半数时间都在拿来睡觉休息;醒来后,不是挺着个假肚子四处散步,就是一个时辰要叫上三回太医替她请脉。 流言发酵得极快,宫中乃至整个西京,人人都得知她疯了的消息。 有晏修人为的管控,无人敢多言一句。 但人多嘴杂,宫人们看见祝思嘉,难免会露出或同情或嘲笑或惋惜的目光,又将她当作是一场瘟疫,纷纷低头避开。 消息传到未央宫,祝思仪缓缓抚着自己还未显孕的小腹: “长乐宫那位当真疯了?不是演出来骗人的?” 落英欣喜道:“娘娘您放心,奴婢再三命人去打探过,她整日疯癫无状,胡言乱语,就连陛下也会在她那处吃些苦头。每回从她那里出来,都忧心忡忡,板着张脸,看着不像是演的。” 祝思仪勾唇笑了笑: “我这傻妹妹,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成这样,瞧着也是可怜。表哥现在还有毅力日日去守着她、照顾她,不过是因为她那张脸还有价值。等她人老珠黄那日,再深的情分,都只会被多年积攒的怨气消耗殆尽。” 落英:“恭喜娘娘,不攻自破,少去一个威胁。” 这样的疯妇,就算晏修拼了命也想把她送上皇后之位,天下人也不会同意。 …… 又是看似平常的一日。 晏修起身早朝,没想祝思嘉揉着眼睛,跟着醒了过来。 他俯下身,朝她额头亲了一口:“为时尚早,你乖乖的,再睡会儿。” 祝思嘉的眼神比平日里澄澈不少。 即使殿内烛火幽暗,她也看得见晏修脸上淡淡的抓痕,正在愈合成一条条细细的线,她紧张地摸上晏修的脸: “陛下,您的脸可是为臣妾所伤?” 说话间,她总觉得有什么隔在她和晏修之间,低头去看,原来腹中塞了个枕头,她一把抓了出来,扔到了床脚。 忽如其来的清醒,晏修并不意外。 他淡笑道:“不碍事,还不如我的猫儿抓得厉害。” 一想到他顶着这样的伤口,接连上了好几日早朝,祝思嘉羞得没眼看,把自己藏进被子里,闷着声儿: “这几日,臣妾是不是犯浑做错了许多事?还请陛下降罪。” 早朝在即,晏修没那么多时间同她解释,便只隔着被子拍了拍她:“别自责,我先去早朝,有什么事你先问问馨儿和钟姑姑,乖乖等我回来。” 祝思嘉娇软应道:“好。” 早朝后,御书房,晏修与李卧云等人议事。 晏为:“皇兄,倭人趁大秦正在休养生息,屡次犯我东南。这回更是听从倭国经商归来的商贾来报,说倭国正在集结大量兵力,妄图夺我东南五大岛。” 晏修:“立刻派人清点国库。” 李卧云虽没说话,但也明白,晏修这是有出兵的意思。 正讨论到重大节点,御书房外传来钟姑姑的声音,突然来访,莫非是长乐宫…… 晏修迅速回神,直接推门而出:“怎么?” 钟姑姑:“陛、陛下,娘娘她出事了。” 李卧云迈过门槛,站在晏修身后:“出了何事?娘娘可知眼下正在商议——” 钟姑姑惊恐道:“娘娘她割腕了。” 第302章 晏修险些失重站不住:“为何现在才来报?速速摆驾长乐宫。” 轿撵速度太慢,御书房附近也无马匹,晏修索性直接大步奔跑起来,衣袂在晨风中飞扬。 晏为跟在他身后大喊:“皇兄等等,臣弟也去!” 长乐宫。 一众宫人都贵在祝思嘉脚下,不断哭泣请求:“奴等请求娘娘,莫要再做傻事了。” 祝思嘉的伤口已经女医处理,左手手腕处缠上层厚厚的绷带,她面无表情,神思游离出了人间,坐在正殿主位上发呆。 晏修匆忙跑来,进殿后,宫人们更是吓得浑身颤抖。 今早她们谁都未曾留意,祝思嘉手里的刀是从何处来的,听到馨儿的惨叫时,祝思嘉的手腕已经被她自己割破,血流了一地。 以晏修的性格,她们一定会因为照顾不周,全部被处死的。 果然,晏修冷声下令:“长乐宫宫人失职,以致娘娘凤体有恙,拉下去,全部处斩。” 宫人们铺天盖地的求饶,唤回了祝思嘉的神智,她立刻起身,跪在地上给晏修磕头: “还请陛下高抬贵手,莫造杀业。” 晏修最不能看她卑躬屈膝的模样,他今日若是当真砍了这群宫人,她只会更难过,更埋怨自己。 他双眼微红,收回成命,立刻把祝思嘉扶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样的傻事?蝉蝉,你做什么事都可以,千万不要想着不想活了。” 晏为姗姗来迟,他嗅觉极其灵敏,刚一进殿,就被萦绕的血腥味吓了一跳。 他忙嘱咐宫人都退下,殿内只留给晏修二人叙话。 祝思嘉苍白一笑,举着自己受伤的手,摸上晏修的脸颊:“陛下,只有疼痛才能让臣妾清醒。” 晏修快要窒息得说不上话:“什么?” “臣妾听说了这几日做下的荒唐之举,臣妾……”祝思嘉泫然欲泣,鼻头憋得通红,“臣妾接受不了那样的自己,臣妾害怕……” 晏修紧紧把她抱住:“别怕,太医说过你会痊愈的,有我在,谁敢欺辱你?你信我好不好?我一定会把你照顾好的。” 祝思嘉在他面前向来温顺,但他也明白,她绝不是一朵任人采撷的小白花。 她有她的傲气、有她的自尊,她绝不能接受自己发病起来时,是那样一副滑稽又脏兮兮的模样。 祝思嘉哭诉道:“不怪陛下,是我自己听了别人的话,要往心里去。” 宫中竟还有人敢违抗君令,公然议论她? 晏修追问:“何人如此大胆?” 祝思嘉呜咽道:“是落英,姐姐身边的落英……两日前,御花园里,她偷偷管臣妾叫傻子,臣妾都听到了。” 祝思仪被软禁,不代表她身边的人不能出未央宫。 晏修彻底起了杀心:“来人,去未央宫,把宫女落英拖出去砍了!尸首从各宫门外巡游一遍,以儆效尤。” 祝思嘉一摇头,眼泪同断线的珍珠般颗颗摔落: “陛下,姐姐正怀有身孕,您这般急着处罚她的贴身婢女,会不会影响她的胎气?” 晏修:“朕要处罚是朕的事,她如何想是她的事。朕早说过,宫中任何人都不得妄议你,否则便是死罪,她管不住自己宫人的嘴,也当受罚。” 他决心已定,不容动摇。 待晏修把祝思嘉哄好,走出长乐宫时,穹顶之上阴云密布,似有下雨之兆。 晏为方才没有机会再入内探望祝思嘉一眼,他撑伞凑上前去,关切道: “皇兄,皇嫂为何要自尽?嫔妃自戕可是大罪,会牵连她家人的。” 晏修叹气:“她没有想不开,她只是……只是……” 想到此处,晏修面色伤感,雨珠铺天盖地就落了下来,溅在地上,沾湿了二人的鞋。 晏为:“臣弟明白了,天下哪有人不要强、没自尊的?皇嫂伤势如何?” 晏修:“趁她睡着,朕掀开纱布看了一眼,割得不轻,伤可见骨。” 恰好天空劈过一道惊雷,晏为心里“咯噔”一下: “皇嫂的心病看来实在难医,这事也怪臣弟,若不是臣弟向您出了馊主意。” 晏修:“出主意的人是你,可做出去混账事的人是朕,此事你不必自责。李大人还在御书房等候你我,走快些吧。” 晏为身量比晏修稍矮一些,听晏修这么说,他差些就要小跑起来,晏为迈着大步,不忘给晏修提议: “依臣弟看,不妨给朱大人放上小半月假,去皇嫂那里走一遭,多陪陪她解闷。朱大人神通广大,即使不通医术,但想来她见识过许多疑难杂症,知晓医治之法。” …… 屋外电闪雷鸣,祝思嘉在雷雨声里猛地睁开眼。 避雨的燕子歇在长乐宫屋檐下,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算了算时辰,落英应该已经被处死了。 现在的落英兴许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可前世的落英,尤其在祝思仪当上大秦太后,没少替她跑过腿办过脏事。 甚至后来还当上了女官,与一宦官结为对食,该名宦官,便是祝思仪提拔起来与厌雪楼抗衡的;她又在大理寺与傅逐共事,事事都要压傅逐一头。 可以说,她就是祝思仪的左膀右臂。 落英手段极其残忍,多少无辜之人死在她的手下,她错判无数冤案;她的对食宦官更是专司残害忠良之职,将厌雪楼渐渐并入自己麾下,二人罪孽深重,朝堂和百姓都苦不堪言。 傅逐几次上书揭露她,都被祝思仪给压了下去。 反倒是傅逐深觉朝堂黑暗,一气之下辞去大理寺卿一职,带着双亲回江东老家。 这样一个有才能的人,这一世不该被埋没。 祝思嘉深吸一口气,自己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窗外的雨水,应该能冲洗掉未央宫流的血。 姐姐,你受的打击可别太大,这一胎可千万要保住啊。 未央宫。 祝思仪被雷声惊醒,小腹处一阵剧痛。 她大叫道:“落英,传太医,传太医——” 寝殿门推开,走进来的却是一张陌生面孔:“娘娘,落英已经没了,奴婢是余昭仪新派过来伺候您的雪心。” 祝思仪还没从落英被死的悲痛之中走出来,看见雪心,她眸光中恨意越浓: “贱人,敢耽误本宫的性命安慰,危害龙子,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雪心佯装害怕:“奴婢这就去喊。” 待寝殿静下,祝思仪疼出一身热汗,她趴在床上痛不欲生。 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祝思嘉的算计!这个雪心,根本就是祝思嘉要安插到她身边的眼线! 祝思嘉装疯卖傻,骗过了所有人! 待胎儿安稳,她一定要想方设法见到表哥一面! 第303章 阳春三月。 朱雅安排好太学院的事,便按照晏修的吩咐,这段时间特意搬回长乐宫陪伴祝思嘉。 祝思嘉的状况仍旧时好时坏,清醒次数和时间越发地少。 可但凡她清醒,总要抓住机会,趁宫人不注意,朝自己腕子上划上两刀,以痛觉提醒自己不要再发臆症。 晏修命人都快把整座长乐宫翻过来了,也找不到她的刀究竟是从何处得来,他收掉一把,祝思嘉手里就会多出另一把。 每当他看到她雪腕上冒出的新伤,看着她鲜血淋漓的切口,她麻木的神情和死灰沉沉的眼眸,晏修生平第一次,彻彻底底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是他把她害成这样的,上天如果要罚,就把报应都落在他身上。 晏修用尽所有办法,甚至跪下求她,祝思嘉只会浅浅笑着和他说: “陛下,不疼的,臣妾只是希望臣妾能多清醒一些。” “怎么会不疼。”晏修空手夺过她手中刀刃,利刃割开他的掌心,温热的血淌出指缝,他苦笑道,“蝉蝉,还在怪我对吗?还在怪我对你造成的那些伤害,对吗?” 祝思嘉连忙低头否认:“臣妾不敢。” 晏修:“不敢?不敢为什么还有勇气去伤害自己,蝉蝉,我允你报复回来。” 他把刀重新塞回祝思嘉手里,血流不止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背,操控着她捏紧刀柄: “你腿上的伤,一定还很疼吧?来,对着我,用十分的力捅回来。” 晏修双眼猩红,虽是笑着,可笑容凄凉无比,他已然陷入执念和疯魔: “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我们能回到最初……” 祝思嘉被他失态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可腰却被他另只手圈住,动弹不得,她濒临崩溃,大声哭喊道:“我不要……我不要……” 晏修弯下腰,更进一步贴着她,眼看刀尖就要没入他的心口: “不要什么?不要原谅我吗?蝉蝉,你受过的苦,我该十倍奉还。现在,我来还了。” 从没见过晏修失去理智到这般程度,祝思嘉大声尖叫起来:“你不要逼我——” 随后,她两眼一翻,身子朝后倒去,失去了意识。 …… 正殿内。 晏修手心的伤缠上一圈厚厚的纱布,方才他情绪激动,空手接白刃时并未感到痛楚。 他冷静下来,手心里药物混合伤口传来阵阵刺痛。 晏修自嘲一笑,世间所有事都是滞后的,伤口是这样,伤害自己最爱的人时也是这样。 等到真正察觉到痛的地步时,所有说出口的话、犯下的错,尽都覆水难收。 伤口能愈合,有太医院在,大多伤口都不会落下疤,仿佛那块血肉从始至终都好端端的;可心里的伤需要心药去医,心药难寻,找不到心药,只会落下一道无法忽视的、丑陋的疤,余生都会为那道疤所痛。 天地广阔,祝思嘉的心药,他该怎么去找? 朱雅悄声从寝殿走出,到晏修跟前,同他禀报道:“陛下,娘娘被微臣哄睡着了。” 晏修满脸疲态,脸上的泪痕还未清理干净,略抬眼皮看了她一眼。 这段时间为了照顾祝思嘉,朱雅又换回了从前的宫女装束,假装自己还是长乐宫的掌事女官,长乐宫仿佛回到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连晏修自己也险些产生这样的错觉,祝思嘉进宫三载,一切都变了,又仿佛没变。 晏修惨笑:“朱大人也看见了,娘娘的病,朕实在束手无策。” 他明明是主宰世人生杀的天子,却连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太无能了。 朱雅:“臣有一计,或许能使娘娘恢复如常,只是需要陛下付出些牺牲。” 晏修闻言,立刻又精神起来:“何计?” 朱雅:“臣观娘娘病症,像极了臣家乡一种病。而娘娘之所以会拿到自伤,也恰恰是因为受病症影响,暂时失去了痛觉,只能借用外力来刺激自己,并非娘娘的本意。” 晏修:“朱大人的意思,娘娘自己其实只得这么做,是不合适的?” 朱雅点头:“不错,而且娘娘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她丧失了生的欲望,恰恰是因为她在向您求救,希望外界能注意到她。” 否则,等祝思嘉真正失去生存欲,直接悄无声息地就自寻短见去了。 晏修有些激动:“求救……好,朕怎么可能不救?” 朱雅倒吸口凉气:“只是这事,有些棘手。臣先前因忙于太学院之事,不得空来陪伴娘娘,后得知娘娘被您打入长门殿的消息,更不敢在那种关头触您逆鳞,私下去会见她。所以,臣并不知您与娘娘是因何事而争吵,若能得知缘由最好不过。” 晏修:“朕知道,她的生辰礼物,还是你委托湘王送去的。至于其中缘由——” 他想到祝思嘉生生切掉的那颗痣,想到她一遍又一遍的梦魇,他委婉道: “内因不便细说,是朕畜生,朕自以为是、一意孤行,朕处处怀疑她、打压她,所以她才心灰意冷。” 就算他不说,朱雅用脚指头也能猜到一二,多半是和那位鼠辈有关。 男人向来自大,古代男人尤其是晏修这个位置的,更是如此。 他们的疑心、野心和自尊心,只会让他们视女人如物品,不允许被别的男人窥视、染指。 晏修就算能为祝思嘉破再多例,但也无法改变他永居上位,主宰她命运的事实。 长期受到这样无形的压迫和凌虐,好端端的人,被逼疯根本就不奇怪。 朱雅满脸为难道: “既然陛下愿意承认,自己是娘娘病因的罪魁祸首,那臣建议您这段时日,暂时远离娘娘。这样她清净,您也能冷静。” 晏修:“朕不是没想过,可她这样,朕如何放心走得开?更何况朕还能去何处?日日留在宫中,必然会与她碰面。” 朱雅转身,面向东南方: “东南战事将起,陛下何不借此机会,御驾亲征,诛灭倭人?倭人之性,臣有所耳闻,十倍残于北凉。臣以为,陛下可再大胆些,命人多造战船,先平沿海战乱,再乘胜追击登陆倭国,尽数灭之,永绝后患。” 晏修:“倭国,北凉,西域,辽东之东北……朕野心再大、大秦再强盛又如何?不可轻敌。眼下大秦方平息动乱,尚处在休战恢复阶段,平海盗可以,但诛灭倭国,朕以为不可轻率。” 第304章 朱雅笑道:“陛下莫非忘了,臣发明过的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 晏修:“朱大人的意思,可用作灭倭战事?但先前征讨周齐时,你不是全力反对吗。” 朱雅咬牙切齿:“周人齐人,本就与我们同为手足,不可伤天害理。可倭人就不一样了,陛下若这一时心软,也许会给后世留下最大的隐患。” 晏修:“倭国弹丸之地,四面临海,土地贫瘠,倭人矮小瘦弱,隐患竟大于北凉?” 朱雅:“不错,甚至是百倍、千倍,且陛下自己都说过,犯大秦者,虽远必诛。臣会竭尽全力为陛下出谋划策,更愿以项上人头向您担保,此战必胜。” 晏修终于不再动摇:“好,下月,朕便准备攻打倭国。” …… 朱雅虽建议晏修与祝思嘉保持距离,可晏修在备战出征前这段时间,还是忍不住想多陪伴她。 祝思嘉彻底没了清醒的机缘,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再伤着自己。 一转眼就到了出征前夜,晏修在长乐宫与她共寝。 “我要出征了,蝉蝉。”晏修抱着她,眼前已浮现出海域上的惊涛骇浪,“这一别,不知多久可归来,你要照顾好自己。” 祝思嘉在他怀里笑呵呵道:“出征是什么?” 晏修:“就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打仗,要流汗、流血的。” 祝思嘉睡觉时肚子里都塞着枕头,她朝晏修怀里挤了挤,拉上他的手,放到枕头上: “那好呀,玄之记得早点回来。” 晏修被她可爱的举止逗笑,又问道:“那蝉蝉会担心我吗?会想念我吗?” 这段时间,祝思嘉深以为自己成了母亲,虽不再胡吃海喝,但胃口也比从前大了许多。 没多久,她就把自己消瘦下去的肉都吃了回来。 祝思嘉认真想了想,答道:“我会的,我和孩子都会想念你的。我要告诉他,他的父皇是个大英雄,将来他也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晏修被她的笑刺痛,命人进殿,灭掉殿内烛光。 他抱紧祝思嘉,亲吻她的额头:“睡吧。” 可有个枕头隔在中间,他始终无法与她紧贴,便趁着祝思嘉熟睡后,伸手抽出了她腰间的枕头,扔到了桌上。 翌日清晨,晏修被祝思嘉的哭声吵醒。 她哭得小脸涨红,满身都出了汗,她无助地捂紧了肚子:“孩子……我的孩子呢,他昨天明明还在这儿的,孩子没了。” 晏修睡在外侧,立刻伸手把枕头拿了回来:“在这儿,在这儿,蝉蝉别急。” 祝思嘉摇头:“这不是我们的孩子。” 晏修只能硬着头皮哄:“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你昨夜睡着的时候,忽然腹痛生下的,不记得了吗?” 祝思嘉两眼放光,接过枕头,小心抱在怀里:“真的吗?” 晏修流了两滴汗:“是真的。” 祝思嘉轻轻拍着枕头,开始自言自语哄道:“好孩子不要哭,你父皇今天就要出征去了,可惜你太小,不能出去送行。你要乖乖吃饭,好好睡觉——” “吃饭……孩子这么小,要先吃奶的。” 祝思嘉想到此处,险些就要解下肚兜。 被晏修拿衣服裹紧:“等等!有乳娘,蝉蝉不必亲自喂养。蝉蝉,我就要动身了,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回来带给你?” 祝思嘉“哦”了一声,狡黠一笑:“我想要晒干的海水,想要清晨的云雾,还想要一千年的风沙。” 人是傻了,可脑袋还灵光得很,竟然知道给他出这么些难题。 晏修干咳了两声:“好。” 他要起身更衣,被祝思嘉拉了回来,不小心压到枕头上,又被祝思嘉呵斥了一嘴:“你怎么连儿子都压?” 晏修:“……我不是故意的。” 祝思嘉:“罢了,你还没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起完再走吧。” 要他给一个枕头,起个名字? 晏修哭笑不得,他从前从没想过,要给他和祝思嘉的孩子起什么名字好。 那时他总觉得时间还长,他们还年轻,名字这种事,多的是时间留给他慢慢想。 可现在,祝思嘉忽然问他,他盯着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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