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仅心细还通情达理。 “还愣着干什么?进屋吃饭啊,小爷我有重要的事要交代!” 祝元存拍了拍空桌,禁军便蜂拥而进,胆子大的和他同坐一条凳子,勾肩搭背道:“伯爷,祝婕妤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吃啊?小的也想一饱口福。” 经历几个月的磨合,这群禁军不仅不再给祝元存找茬,反倒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还在空闲时与他称兄道弟打成一片。 祝元存把人撵到另一张凳子:“去去去!一边儿去,你们自己没有姐姐啊?” …… 申时,晏修前往长乐宫用晚膳路上,正好与带队巡逻的祝元存打了个照面。 祝元存:“臣见过陛下。” 晏修指了指他身后禁军:“祝卿何故巡视到现在?” 依照宫规,冬夏二季因天气缘故,禁军无需频繁于宫中走动。 禁军皆相视失色,毕竟伯爷反复交代了,此事不得声张、不得惊动陛下,谁知就正巧让陛下撞见了? 眼看事情瞒不住,祝元存只能硬着头皮,将祝思嘉交代的事向晏修坦白,末了还带着几分哀求: “还请陛下不要在姐姐面前提及此事,以免她觉得我办事不力。” 晏修忍俊不禁:“朕,偏要提。” 祝元存差点跪下求饶。 晏修一把扶住他:“朕明白你姐姐的苦心,此事事关重大,段姑姑是御前掌事女官,朕不会置之不理。” “禁军听令,即日起加大搜寻力度,务必要将段姑娘的下落查个水落石出。” 消息很快传到未央宫,张晚瑶吃晚膳时,吓得接连摔碎好几个碗。 她反复询问雪莲:“此事当真惊动了陛下?不可能……不可能……不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吗?” 第60章 章台宫。 张晚瑶久跪在张太后面前,坦白了一切行径。 张太后看着冥顽不灵的堂侄,又联想到自己不省心的亲侄,强行压制心中怒火,脸色乍青乍白: “你这蠢物!但凡你能有长乐宫那个一半机敏,哀家还用得着愁张氏后继无人吗?” 张晚瑶抽抽搭搭道:“太后娘娘您消消气儿,我、我也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从前我在相府中,命人打死过一个偷我镯子的二等丫鬟,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住嘴!” 张太后忿然作色。 “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这件事,大秦律法苛重,任何达官显贵断不能行草芥人命之事!否则大罗神仙在世也保不住你!” “你当初打死丫鬟一事,来龙去脉伯父都与哀家说过,分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害得奴仆冤死!若你没有一个当丞相的祖父替你善后,当真以为,可以在这西京城里无法无天了吗?” “这些话,你出了章台宫就给哀家烂在肚子里!陛下本就视外戚为眼中钉,你若害得张氏一族在他手中落下把柄,休怪哀家翻脸无情!” 张太后一心栽培祝思仪多年,谁料祝思仪翅膀硬了便脱离掌控,她退而求其次才选择的张晚瑶。 张晚瑶虽与她亲近,又怎么比得过被她一手带大的祝思仪? 左右都是她母族出来的人,可张晚瑶这脑子,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晚瑶万念俱灰:“太后娘娘,求您帮帮我!晚瑶真的知道错了,此事过后晚瑶再也不会给您添乱,定会奉命唯谨……” 张太后失望道:“若前夜你害死的,只是个普通宫女,哀家还能趁有执掌后宫之权将此事翻篇盖过去。可你弄死谁不好,偏偏弄死段氏那老媪的亲侄!” 张晚瑶被她凶得浑身颤抖:“晚、晚瑶都知道,晚瑶比任何人都希望那段韵儿能活过来!可此时此刻已是回天乏术,她的尸首被太监绑了石头,扔进余长使宫门前的湖水中了。” 余长使……张太后仔细回忆,想起新入宫中姓余的,不就是余太傅的小女儿余欣? 可是这余太傅也是外戚一派的老臣啊! 她要抛尸栽赃,也不知道栽赃到杜八子或者是安少使上? 眼看张太后又要发作,张晚瑶赶忙向她解释:“晚瑶这么做乃事出有因!” 她知道段韵儿是尚衣局的宫女,也正是这段时间,尚衣局往各宫送冬装时,她才眼熟的段韵儿。 除非特殊衣物,否则尚衣局送新衣时并非按照位分顺序,而是按照各宫距离远近。 若按位分顺序,最后一个拿到冬衣的应当是方心月方顺常。 后宫之中住得离尚衣局最远的,是住在相思殿的余欣。 事发当日,恰逢尚衣局的人从相思殿送新衣出来,段韵儿因身体不适的缘故,落下同伴一截,晚她们一步回尚衣局。 就在她孤身一人回尚衣局途经未央宫的路上,被张晚瑶的人叫进了未央宫。 这一进去,便永远消失于世。 张晚瑶只能命人趁着夜深人静,乌云遮月,宫中守备松懈时,将段韵儿的尸体沉尸相思殿湖底。 这样一来,段韵儿消失前最后的现身之地,就变成了余欣的相思殿,而不是她祝思嘉的未央宫。 就算要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除非当日其余受罚的宫女将此事捅出。 但她已经花费重金收买人心,更亲口保证,让她们宫外的家人此生大富大贵,谁都不会透露半个字。 “太后有所不知,晚瑶入宫前,祖父曾对晚瑶予以重任。不仅要替陛下开枝散叶,替大秦诞下皇太子,更是要在宫中处处维护您、协助您、替您排忧解难。” 张晚瑶闷闷不乐,接着道: “就连晚瑶入宫那日,您也亲自去未央宫,给晚瑶喂下定心丸不是么?您说陛下年轻力壮,而男子皆爱美人皮囊,他不会不喜欢晚瑶的。” “可整整两个月,两个月,陛下都只宿在长乐宫,长乐宫与未央宫分明只有半步之遥!可陛下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旁人一眼,晚瑶怎能不着急?” 张太后被她打动,怒气也随之消散:“好孩子,起身吧,是哀家愧对于你。” 她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是真的不近女色到这种地步。 百般试探都无法打动他的磐石之心。 张太后道:“一个女人想在后宫立足,光靠盛宠是不够的。祝思嘉再得宠又如何?她子嗣艰难的事已传遍宫闱,就算日后当真贵为皇后,可一个无子的皇后,晚景会如何凄凉?” “子嗣一事你不必着急,别人不能进出太极宫,但哀家可以!你身体康健,只要肯依照哀家说的去做,哀家保证,你就是大秦太子的生母。” …… 隔日傍晚,张太后带着张晚瑶,亲自叩开太极宫的宫门。 换作别人,胡顺海挺直了腰杆大胆地拦,但太后这尊大佛是他得罪不起的,只能毕恭毕敬跟在她身后。 晏修正在和任河对弈。 胡顺海松了口气,若是陛下正在和大臣商议政事,太后直接无报而入,谁都别想保住脑袋。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张美人,微臣先行告退。” 任河识趣离开。 方才那一局下得步步惊险,晏修始终低着头回顾战局,并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他冷淡道:“不知太后前来所为何事?” 张太后对他的脾气知根知底,早就习惯他这么多年来的不近人情。 她命人传膳:“哀家许久未同自己的儿子共进晚膳了,今日来看看,免得咱们大秦天子累垮身子都不知道。玄之,你哪儿来这么多的气与哀家置?” 晏修面不改色:“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太后亲口教过朕的。” 张晚瑶被母子之间的氛围吓得面如土色。 好在晏修并未拒绝这次晚膳,更没有对她这个多出来的人起疑。 用过晚膳,张太后借言离开,只留张晚瑶一人在此处。 晏修既没有留她,也没有赶她走,这就说明……他已经默许她侍寝了,是么? 半个时辰后,晏修喘着粗气,双眼猩红看向她:“你就这么想侍寝?” 张晚瑶娇羞点头。 晏修冷笑:“朕让你侍个够。” 第61章 太极宫四下无人。 晏修当着张晚瑶的面,不慌不忙,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羊脂玉瓷瓶,拧开瓶口,将里面的药水一饮而尽。 “敢给朕下药,张相真是教出个好孙女!” 晏修知道今夜的菜品有问题。 他居然一直等到自己药性发作才服用解药,此等自控力,岂是寻常男子能相比? 张晚瑶花容失色,立刻跪地求饶:“陛下饶命啊!臣妾一时糊涂,听信了太后娘娘的计策,这才迫不得已自荐枕席!” 正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年轻君王轻靠桌沿而立,面上薄红和眸中烈火渐渐消散,只余一张不带一丝温度、浓墨重彩的冷肃面庞。 自他过及冠之年,以张相为首的群臣便多番上书,劝他大开后宫,广撒雨露,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这样的奏折只增不减。 他从不是一个甘愿耽于女色的帝王,况且他有祝思嘉一人便足矣,她是唯一一个处处讨他爱怜的女人,她虽难怀子嗣、身份尴尬,可他愿意等。 是时候找个法子堵住悠悠众口。 至于祝思嘉那边,多的是机会向她解释,不急于这一时。 良久,晏修开口道:“敢在太极宫算计朕,你可知会面临何种刑罚?” 声音比他的脸色还要冰冷。 张晚瑶脖子一凉,眼泪不受控地滚落:“臣妾鬼迷心窍,还望陛下饶过臣妾一回!臣妾真的知道错了!” 晏修扯了扯衣领,毫无留恋,转身走进寝殿:“下不为例,现在开始,跪到朕早朝再出太极宫。” “张相年事已高,此事你若敢大肆宣扬,朕,让你祖父告老还乡。” 酿成今夜大错,晏修居然没有将她打入冷宫,张晚瑶感激涕零,再度抬头时,只窥见君王飘扬在空中衣摆的一角。 现在还不到子时,她要一直跪到明日晏修早朝…… 次日,晏修上早朝时的动静吵醒了张晚瑶。 出乎她意料的是,晏修居然命段姑姑等人端着水盆进屋,有模有样地伺候她,仿佛她当真侍寝了一般。 张晚瑶刚害死段姑姑的亲侄,见到她时,一时紧张得话也说不出口。 段姑姑却好心递给她一杯热茶:“美人昨夜初次侍寝,辛苦了。” 张晚瑶满脸意外接过那盏茶。 地龙烧了整整一夜,她喉间早就又干又痛。 她细细回想昨夜晏修与她说过的话,再蠢,也听明白了晏修话中不得宣扬的意思。 她这般金贵的身躯跪了整整一夜,双膝差点跪烂,已是惨不忍睹,差点走不出太极宫,还是雪莲从未央宫叫步辇过来接应她。 与雪莲一同前来的,还有常跟在张晚瑶身后狐假虎威的杨泌雪和方心月。 “恭喜美人贺喜美人,终于得偿所愿!”雪莲发自内心向她道喜,全然不知她昨夜经历,“美人可是继长乐宫那位之后第二个侍寝的!多少人该眼红你了?” 杨泌雪更是亲自扶她上辇:“妾身早就说过,姐姐这般花容月貌可不比那位差,没想到这么快陛下就让你侍寝。恩宠旁落,有些人恐怕要空守长夜了,咱们改日去长乐宫看看笑话。” 方心月的家世是新进宫中最差的,位分也是最低的,她虽巴结张晚瑶,但可不敢像杨泌雪一样与张晚瑶姐妹相称。 她有样学样拍马屁道:“长乐宫那位可没美人这么大的福气!别忘了她是个不能生的,假以时日,待美人诞下长子登上后位,这个后宫还不是您说了算?” 一连串天花乱坠的吹捧,让张晚瑶飘到了天上,不知天高地厚。 对啊,昨夜太极宫内只有她与陛下二人,谁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而旁人依照她今日路都走不动的惨况来推敲,自然觉得她是侍寝所致。 近日那些糟心事带给她的苦恼,全被这一时满足的虚荣抛之脑后。 杨泌雪甚至带了期冀,大胆问她:“陛下雄风如何?” 她问的,当然是男女之间水乳/交融那点事。 这让张晚瑶怎么答?陛下究竟行还是不行她怎么清楚? 一来,她担忧此时倘若扯谎,日后杨泌雪等人真的侍寝时识破她,以此私下里取乐她;二来,她又怕说得含蓄保守了,拂了晏修的面子同样得罪于他。 思前想后,张晚瑶模棱两可答道:“怎么?杨长使这么迫不及待想着侍寝一事了?陛下究竟如何,看看我,你难道看不出来?” 看她?陛下九尺男儿,自然方方面面都是逸群之才。 杨泌雪和方心月的脸瞬间比熟透的虾还红。 …… 张晚瑶“侍寝”一事的风声,还没传到长乐宫,祝思嘉只因炭火一事忧心。 朱雅空手而归,愁颜不展: “婕妤,整个西京城的炭都被人买光了,各大铺子新进的还在路上,可那些都是被人预定好的,真是一点儿也不给咱们剩下。” 祝思嘉:“店家有没有说是谁买的?” 朱雅:“没有,我再三追问他们都守口如瓶,看他们的反应似乎是同一人要的货。其中一个掌柜的被我问得烦了,敷衍了我一句,说是个我得罪不起的贵公子订的。” 公子……公子…… 祝思嘉如遭雷击。 莫非晏行也重生了? 漫天惊恐瞬间卷土重来,祝思嘉四肢乏力,差点坐不稳从椅子上跌落。 从她重生到现在,都没听说过他要去燕王府上门提亲的消息,更是听说了祝思仪十八岁生辰那夜,与他一刀两断的事。 结合此前秋猎的种种怪异之处,祝思嘉后知后觉,晏行,再也不是上辈子那个晏行。 她精心筹备了这么久的事,晏行只要随便设下一局,就能轻而易举毁了她的所有努力。 但好在她在皇宫,彻底逃离了晏行的掌控,一时半会儿,他的手伸不进来。 当务之急还是备炭救民一事。 祝思嘉强行冷静分析:“恐怕有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予你,你得出一趟远门,去苗人手中买炭。” “苗疆与蜀地边界接壤,而西京去蜀地只需短短半月。秦周齐三国冬日炭火一直都是自产自销内部供应,苗人无法在这条商路上来钱,因此多年不曾出口木炭至中原三国。” “可眼下,咱们正是急需用炭的时候。” 第62章 祝思嘉并未过多阐述自己执意购炭的缘由,给朱雅安排完新的任务,一脸凝重地洗漱就寝。 朱雅迟迟不肯离开寝殿,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模样。 祝思嘉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朱雅:“婕妤当真不知?” 祝思嘉:“不知什么?” 朱雅:“奴婢回长乐宫路上听说了,昨夜,陛下让张美人进太极宫侍寝,今晨方出。而今晚,陛下又将她召去太极宫了。” 她很担心祝思嘉。 这段时间以来,祝思嘉和晏修的恩爱和睦皆被她看在眼中,她甚至一度认为,晏修会和祝思嘉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忽然传出晏修宠幸别人的消息,她的心都替祝思嘉揪了一把,更何况祝思嘉本人? 没想到祝思嘉泰然处之: “新人入宫时,我便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陛下非寻常男子可比,志向亦不在方寸秦宫之间,前朝与后宫之间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宠幸谁都是一样的。” 朱雅将信将疑退下了,但愿她是真的通透。 祝思嘉目送朱雅离开,躺下就寝时,发现自己的手还在紧紧攥着被子,恨不得要从被子上戳个窟窿出来。 方才她自己是在口是心非吗? 熄灯后的寝殿寂静无声,祝思嘉心口像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迟迟睡不着。 她自己都知道这种情愫名曰怅然。 晏修昨儿个能对她轻许下海誓山盟,今天就能不动声色宠爱别人。 祝思嘉安慰自己,获得晏修独一无二的宠爱,并非她费尽手段的目的,她是为复仇而生。 如果艰辛隐忍,只为求得一个男人一文不值的爱,那上苍何苦把这等机缘降临在她身上? 这么想着,祝思嘉慢慢睡着了。 …… 一大早,长乐宫与未央宫之间相通的那条主道,爆发了一场激烈争吵。 带头吵架的是未央宫的雪莲和长乐宫的馨儿。 难得放晴,宫中主道采光最好,从早到晚都被阳光照射。 馨儿在朱雅的安排下,带了几名宫女将一盆盆雪铃花搬到长乐宫门口晒太阳。 而未央宫也大张声势,派出步辇前往太极宫。 宫道有数十尺宽,莫说是步辇,便是多来几辆马车齐头并进也不是问题。 可未央宫的人偏偏要从长乐宫门口过,还不小心踢坏了最边上那盆花。 雪铃花乃是番邦进贡之物,冬日开花,放眼整个大秦总共只有三十株,价值连城。 一来二去,双方便大声争执起来,谁也不让着谁。 雪莲双手叉腰,咄咄逼人:“敢耽误未央宫的事,你们就等着被陛下责罚吧。” 馨儿盛气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未央宫住着的是当今皇后娘娘!咱们婕妤高你们美人两阶,不知道尊卑有序吗?” 雪莲取笑道:“尊卑有序的理儿,你们婕妤最清楚不过。不过燕王府一届庶女,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捡了别人不要的东西,仗着自己入宫的时间长,就可以踩在我家美人头上?” 她厉声命令道:“踩烂她们的花盆!咱们去太极宫接美人。” 馨儿抓住她话中疏漏,一把拉住雪莲的小辫子,用力向后扯着: “这不要的东西究竟为何物?我怎么听不懂啊?还请雪莲姐姐告知一二。” 四周围观的人纷纷变了脸。 要知道,在祝思嘉进宫前,人人都以为晏修会迎娶祝思仪进宫。 雪莲口中不要的东西,究竟是指着后妃之位,还是指晏修本人? “嘶——你居然敢算计我!”雪莲感觉头皮都快被馨儿扯下来,不甘示弱伸手掐向她的脖子,“你放开我!” “你们这样成何体统!扰了婕妤的清梦该当何罪?” 钟姑姑走出长乐宫,一声厉呵,雪莲和馨儿双双松了手。 雪莲可不买钟姑姑的账,又怕被人拿方才那句话大做文章,狠狠瞪了馨儿一眼,礼也未行便带人变道离开。 馨儿看着那盆被踩烂的雪铃,痛心不已,钟姑姑蹲在地上陪她仔细清理。 “宫中人人都拜高踩低!未央宫那个不过一时得宠,还没晋升位分呢,便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钟姑姑重重拍了一下她的手:“慎言!你既懂拜高踩低的理儿,就不怕被人抓了这一时的话柄,日后拖累婕妤?” 馨儿吓得赶紧闭上嘴。 这件事在早膳时被钟姑姑透露给了祝思嘉。 祝思嘉慢慢品着燕窝,一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神情,看得馨儿又气又急: “婕妤,此事就算您不为那盆雪铃做主,也该为您自己做主啊!” 祝思嘉笑道:“急什么?这样的日子以后还多的是,当务之急是让花匠把那盆雪铃修理养护好。” 馨儿以为她这是在说丧气话,眼泪都快急出来: “婕妤您怎么能这样想?奴婢坚信,六宫之中陛下最宠爱的是您,断不可因为一件小事便与陛下离心啊。” 钟姑姑和朱雅却一望而知,将情绪激动的馨儿拉到一旁:“以婕妤的心性,此事已有对策,莫要急躁。” 陛下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且最厌恶恃宠而骄之流,后宫之中唯有做到宠辱不惊,才能获得他发自内心的赏识与长久喜爱。 晨间争执一事,早被有心之人连滚带爬跑进太极宫禀报晏修。 包括雪莲口中“不要的东西”一言。 晏修轻飘飘斜了张晚瑶一眼,仿佛在看将死之人: “不过两日恩泽,张美人就敢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朕若再宠你一日,你岂不是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将长乐宫给掀了。” 恩泽?这样的福气谁爱要谁要! 短短两天,张晚瑶就见识到了晏修的厉害。 第一晚让她跪了整整一夜不说,昨夜虽未罚跪,可她只能留在正殿内百无聊赖,一步都不得外出,更不得靠近寝殿门半步。 外人眼中她是风光无限,可此中屈辱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贵为人人艳羡的张美人,天子却连她的手指头都不曾碰过一下。 张晚瑶下跪认罪:“臣妾无能,未能管教好奴婢,还请陛下从轻处罚。” 晏修外出早朝,临走前扔下一句令她无比哀苦的话: “未央宫宫人惹是生非,以下犯上,仗刑三十。张美人管教不力,着,降为充依,即刻搬离未央宫。” 第63章 一夕之间,谁都没料到,盛宠正浓的张晚瑶迅速从云端跌落泥潭。 宫中不乏冷嘲热讽之音,甚至还有专门跑到未央宫门口凑热闹的。 但一听说她是因奴仆言多语失而受牵连,便纷纷把嘴闭紧得严严实实,免得一不小心将自家主子也拉下水。 这位分降得不冤。 一个小小宫婢,都敢将陛下形容为别人不要的东西,定是平日里被张晚瑶耳濡目染,才将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脱口而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是在为长乐宫那位出气。 众人也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得罪谁也不要得罪长乐宫的人,陛下虽然开始雨露均沾不再专宠一人,可这不代表长乐宫那位就此失宠。 人家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可高着呢。 长乐宫得了祝思嘉的叮嘱,今日未曾有人外出,安安心心留在长乐宫里侍奉花草、研究吃食。 全然不知后宫这么快就变了天。 晏修下朝走到长乐宫,发现大门紧闭不说,便连宫门站岗的小太监都没个影儿。 胡顺海刚想上前,晏修拦住他道:“先退下,别惊扰了祝婕妤。” 他今日可不走正门。 皇宫宫墙非比寻常的高,最高的地方甚至可以遮天蔽日。 晏修还未换下朝服,隆重华美的冕服也丝毫不影响他发挥。 一阵助跑,他借着墙面轻巧发力,“簌”的一声,晏修直接飞跃到了宫墙上沿坐下,着实把胡顺海一干人吓得心惊肉跳。 久未动用轻功,身上功力尚在,晏修心满意足。 上一次用轻功还是在他微服出宫遇刺之时,没想到这次用轻功,竟是为了偷偷看小姑娘。 正在厨房外劈柴的小太监发现了晏修,吓得手中木柴滚落在地,方想给晏修行大礼,被晏修比了个噤声手势。 他跳下宫墙,悄无声息落地,走到正殿门外时顿住脚步。 这两日没空来长乐宫找祝思嘉,她被人公然挑衅,却不敢出门迎战,反而大门紧闭不见外人,想来是当真惙怛伤悴。 真该好好教教她怎么恃宠而骄,否则真是白宠她了。 正这般想,晏修竟听到殿内传来女子的笑声。 虚眼望去,祝思嘉和宫女们坐在一块儿,人手一本话本,被话本上的内容逗得捧腹大笑。 晏修:“……” 没想到他的解语花私下里还有这样一面。 等晏修看够了,才让小太监进殿通报。 果不其然,一听到“陛下来了”这四个字,殿内一干人迅速动身整理,三下五除二就藏好话本收好东西,毕恭毕敬站在两侧垂下首。 变脸变得最精彩的当属祝思嘉。 上一刻明明脸上还带着笑,下一刻便对镜整理衣冠,跪坐在一株七零八落的雪铃前,泫然欲泣。 晏修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配合地走进正殿。 “臣妾参见陛下。” 祝思嘉蓄好的泪,恰到时宜在她行礼时落下。 晏修屏退左右,坐下,替她擦掉眼泪:“朕的蝉蝉怎么哭了?” 祝思嘉指着那尾凋败的雪铃,鼻尖一红:“玄之,你送给我的雪铃花被人踩坏了。” 晏修一把搂住她:“是么?被谁踩坏的?那人可真是太坏了,朕诛其九族向你赔罪。” 祝思嘉还不知,自己的小把戏已被他看了个彻底,也没发觉晏修今日的语气和以往大不相同,插科打诨道: “不能说,说了就变成我拈酸吃醋、残害后妃,眼里容不下他人。” 晏修继续配合她,面沉如水:“何人敢这么说你?朕才两日没来,你受委屈了。” 祝思嘉吸了吸鼻子:“是有些委屈,可臣妾在外人那里受的委屈,根本算不得什么。臣妾更怕陛下厌倦臣妾、疏远臣妾,怕陛下不声不响丢掉臣妾去找别人。” 晏修认真道:“朕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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