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棒捧着破碗嘴里唱着“萧氏祸国,公主和亲;威逼皇帝,万年报应”之类的话。 这事儿闹得真是越发大了。 吕显心里这样想着,倒生出几分看戏的心思来,只想着萧氏这回也倒霉,不知背后是谁要搞他们,闹出这样大的阵仗来,便是在朝堂上也不好交代,很难善了吧? 毕竟民心是水。 坐在高位上的皇帝其实未必需要分辨忠奸,可这位置要想坐得稳当,便一定要得民心,顺民意而行,方得大治。 这时候谢危也才下朝,刚换下了朝服,沏上一壶茶在喝。 吕显来得正巧。 他不请自入,走进来便直接坐在了谢危的对面,笑吟吟地看一眼立在旁边的剑书,问:“查得怎么样了?” 剑书不愧跟在谢危身边多年,面不改色地扯谎:“昨日方开始查,还未有什么端倪,不过有泰半的可能是蜀中另外几个盐场的人暗中出手。” 吕显笑面不改:“哦,看来不好查?” 剑书莫名觉得背后汗毛倒竖,顿了顿,才道:“的确不是很好查。” 吕显便呵呵笑了一声,打怀里把那一万银股的凭证摸了出来,搁在桌上,然后清清楚楚地看到剑书面色一变,脑袋立刻埋了下去。 “我当剑书公子瞎了眼不认识呢。” 他给自己倒了盏茶,呷一口,意有所指:“谢居安,你说说你,手底下养个刀琴养个剑书,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天到晚没眉目。还是人家正主儿今日找上门来,又给我开了个高价叫我把银股买回来,我才知道背后是谁。要不你把这俩都扫地出门吧,这点本事都没有,留着吃白饭不成?” 谢危看向剑书:“听见吕老板说的了?” 剑书:“……是。” 背个锅实在不算什么,习惯了。 谢危又看向吕显,淡淡道:“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往后吕老板跌跤摔坑,折了胳膊断了腿儿,还怎么指望你上去拉一把呢?” 吕显:“……” 奶奶的怎觉姓谢的话里有话暗讽他自己做生意不行还怪别人? 他冷笑一声:“人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你谢居安真个本事人,媳妇儿还没讨着,兄弟先卖个干净!” 谢危也笑,冰消雪融:“这不看吕兄值点钱吗?” 吕显:“……”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拍案而起:“姓谢的,我吕照隐今日——” 谢危淡淡道:“你想过姜雪宁拿那么多钱干什么去吗?” 吕显顿时一怔。 原本他想说割袍断义来着,被这一打岔,忽然忘了个干净,眉头一皱,正色起来:“我方才拿银票给她时也正在想,按理说这姑娘手里的钱可不算少,好几万的银子少不了的,可回回折腾银股这事儿都是手里缺钱。她做什么,你知道?” 谢危道:“你来时可有见到什么,听到什么?” 吕显道:“来时人少,屠沽市井还能听说什么?无非是和亲那……” 话到这里时,眼皮陡地跳了一下。 他心底一惊,无端生出几分骇然:“这事儿是姜雪宁干的?!” 岂止姜雪宁? 还有个萧定非为虎作伥呢。 谢危手指轻点着茶盏杯壁,道:“差不离。” 吕显觉得不对:“她一个待嫁的姑娘家,为什么要牵扯进这些事里来?何况闹得这样大,若一个不慎事情败露,焉知不会引来萧氏报复?但凡想在京城里过安生日子,便不可能去招惹萧氏,此事并不合理。除非……” 说到这里,他忽然瞥了谢危一眼。 谢危望着茶盏中沉浮的细细叶芽,沉默许久,自是知道吕显话中未尽之意—— 除非,姜雪宁已不打算继续留在京城了。 第160章 连环计 和亲之议, 在京中已越闹越大。 自打萧烨一怒之下叫人打了那名叫做翁昂的士子,便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不仅是市井中议论纷纷, 连士林中也多有非议。本来与鞑靼和亲这件事, 朝野之上就有小半的人不同意,这事一出,立刻就有人旧事重提,给了萧氏极大压力。 一时是翁昂状告, 一时是衙门来查。 更不用说家里面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萧定非。 上至萧远萧姝,下至仆人管家,头一回被折腾得这样焦头烂额。 若仅仅是市井中的议论也就罢了, 毕竟萧姝虽然被封为县主, 可本朝还从未有过县主和亲的先例,萧氏虽乱却也不惧惮。 可万万没想, 几天前情况忽然雪上加霜。 萧氏本就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大族,根基深厚,荫蔽甚广, 平日很有嚣张气焰, 明里暗里欺压百姓、卖官鬻爵的事情做过不少,也不是没有苦主状告举发,可都被萧氏大手一挥给压了下来, 许多苦主莫名其妙没了声音, 而萧氏更未受到什么损害。 最近,这些事、这些人却都重新冒了出来。 有的旧事重提,在京中各处张贴告示;有的击鼓鸣冤, 直接状告到了衙门要求官府主持公道;还有的直接请士子联名上书,意图上达天听…… 更可怕的是, 有些萧氏暗中做下、秘而不宣的事,竟也被人刨了出来,传扬到市井之中,引得多方震骇,口诛笔伐! “赣州赈灾粮款的事情从上到下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知道,怎么可能传到外面?”刚听了下属奏报消息的萧远暴跳如雷,一张脸全黑了下来,一掌拍在桌上,震落了昂贵的砚台与笔山,“难道,难道是当初那几个人落井下石……” 赣州侵吞赈灾粮款案,是三年前。 事情查下来时,整个赣州官场被清洗一空,秋后处斩砍六十余人。 然而少有人知道:被处斩的这些人固然不无辜,可真正的黑手——京城萧氏——却安然无恙!赈灾粮款的大部分被层层上缴,最终都是落到了萧氏的口袋里! 当年知情者,要么如今是朝上高官,要么已经成了地府亡魂。 谁就旧事重提? 谁能旧事重提?! 萧氏那些宿敌,曾经结下的仇怨,都萧姝脑海里一一过了一遍,可苦无头绪:“我们暗中这位对手,似乎既不想要乐阳长公主去和亲,又想要针对我萧氏,更重要的是对方仿佛蛰伏已久,暗中收集了我们不少把柄,这一次一股脑地放出来,明摆着是要背水一战,不让我们好过。” 要有这心,还要有这能力? 萧远屏退下属,面色变幻,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总觉得,自打除掉勇毅侯府后,圣上的态度便怪怪的。尤其是那孽子回来之后,圣上的种种,便让人有些看不清了。” 萧定非回来,几乎是处处与萧氏作对,给萧氏难堪。 可圣上竟是一力站在萧定非那边。 此事倒也罢了,毕竟表面上看萧定非乃是皇帝的救命恩人,皇帝不站在他那边站在谁那边? 可这一回市井之上议论了那么久,甚至提出了要让萧姝代替公主去和亲这种荒谬的想法,作为皇帝的沈琅对此却从来未有责斥之言,反而置之不理。 他虽从未支持,可也没说反对。 朝廷里多少墙头草? 一看皇帝不表态,也就不掺和。 另外那些本来就对萧氏有意见的,自然受到鼓舞,趁此机会扩大战场,越发嚣张无礼,一副誓要把萧氏拉下水的架势。 萧姝听了萧远这话,心底越发沉重,只道:“改日我入宫再见一见太后娘娘。只是如今不管暗中的对手是谁,又到底是哪些人,事情都是因和亲而起,推我代替沈芷衣的言论甚嚣尘上,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生来便身份尊贵的女人。 天底下唯有六宫至高的后位才配得上她。 与鞑靼和亲? 做梦! 萧远一惊:“你有办法了?” * 推举萧姝代替乐阳长公主去和亲的事情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可对京中许多有适龄女儿家的高门来说,却完全不关注,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毕竟临淄王选妃在即,萧姝还是热门人选之一。 而姜侍郎府的大小姐姜雪蕙的名声,前阵子也因为姜雪宁在蜀香客栈里的那一桩,受了些牵连,不大好听。 谁让姐儿俩同出一府呢? 大户人家娶亲说项都是要看家里情况的,倘若有哪个姐妹名声不好,同府里其他的姐妹都要受到影响,少有不慎便不好嫁人。 众人都说,摊上姜雪宁这么个妹妹,是姜雪蕙倒霉。 孟氏在家里生了好一场闷气。 好在这事儿传一阵也就过去了,没有闹太大,很快又被和亲之议盖了下去。 可没想到,才过去一天,更汹涌的流言蜚语竟如狂风暴雨一般朝着姜府砸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姜府的小姐可不大检点啊。” “我知道,是跟那什么张遮大人的吧?听说众目睽睽之下就追了出去,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还不止呢!” “人家跟国公府那位定非世子才是实打实的有一腿,没听说世子对她言听计从,连皇上赏的东西都送到姜府去讨美人儿欢心了吗?” “这俩怎么能有一腿?”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吧?去年底通州那件事,我兄弟就在通州当兵,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什么姜府的二小姐竟然跟一群逃犯、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哎哟,那定非世子是什么风流鬼你还不知道吗?一来二去,眉来眼去可不就勾搭上了?那时候张大人也在呢,啧啧,了不得哦……” “有伤风化啊!” …… 街头巷尾一时各种说法都有,天教乱党劫狱这事儿在京城闹得本来就大,一个女儿家竟陷到这种局面,更是惹得无数人好奇,添油加醋,传起来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 孟氏出门时偶然听见,怒上心头差点背过气去。 直到这时候她才隐约明白,先前蜀香客栈出事时,姜雪宁那一句“这还只是开始”是什么意思。一回到姜府,她便沉了脸,先把姜伯游请了过来,又叫人去唤姜雪蕙与姜雪宁来。 因知姜雪宁不大服管教,还特意冷着脸加了一句:“带上小厮一块儿去,倘若她不来,绑了都要给我带过来!小小年纪这般败坏自己名声也便罢了,这关键当口还要连累姐姐!也真是有脸!” 可没想到,手段都没用上。 姜雪宁早准备好,人一来传,她面上挂着微笑便去了。 姜雪蕙参选临淄王妃,本是姜府最近的头等大事。 连姜伯游都很上心。 毕竟姜雪蕙似乎颇得沈玠好感,之前御花园里又救了身怀有孕的温昭仪,在宫中算有了贵人赏识,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就差成事儿了。 可这节骨眼上却偏抖落出去年姜雪宁搅和进天教劫狱被掳至通州的事情! 姜雪宁一来,孟氏便把茶盏砸了出去,气到发抖:“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我还当你入宫之后学好了,没料想禀性难移,甚至变本加厉!” 盛怒的人失了准头,姜雪宁轻松避过。 她瞅了旁边拧眉坐着的姜雪蕙一眼,却是好整以暇模样,饶过地上那茶盏的碎片,躬身向姜伯游道了一礼:“见过父亲。” 姜伯游是一个头两个大,叹了口气叫人先把孟氏劝住,又叫姜雪宁先坐下,接着才道:“天教劫狱与通州之事,本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且也不是宁丫头自己能控制,如今怪她又有什么用?既不能解决麻烦,还会自乱阵脚,不值当。” 孟氏冷笑:“还不怪她?!” 姜雪蕙轻轻叹了口气,道:“母亲息怒,当务之急是想想如何应对。” 姜雪宁没骨头似的坐在旁边椅子上,埋头剔着自己的指甲,一副懒洋洋模样附和:“是嘛,都出事了,难道把我塞回娘胎里便能当事情没发生吗?人家背后算计你的人可巴不得你们一块儿弄死我呢。” 孟氏道:“阴阳怪气你还有没有尊卑!” 姜雪宁诚实得很:“没有。” 姜伯游则是终于忍无可忍,沉了脸一声怒喝:“吵够了没有!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这一下,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姜伯游听出了姜雪宁方才那话的端倪,直接问:“宁丫头说有人背后算计,是什么意思?” 姜雪宁眯眼笑起来:“无利不起早,显然此事的祸因不在我身上,而在姐姐身上。圣上去年可曾提过想要立皇太弟的,温昭仪娘娘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京城里大把的姑娘盯着临淄王妃的位置呢。父亲人在朝堂,这种事该看得多了吧?这一回本来是女儿受了姐姐的牵连才是,结果还怪到女儿身上,可真好笑。” 孟氏登时愣住。 姜雪蕙话虽不多,事却看得明白,轻轻点了点头。 姜伯游心里不是没有这种想法。 表面上看只是事起偶然,是宁丫头去年的事情被人翻出来讲;可往深了一层看,间接受影响的却是即将参选临淄王妃的蕙姐儿;再往深一层看,由此事得益该是蕙姐儿这一次最大的对手。 只是这对手…… 他眉头拧了起来,许久没有说话。 姜雪宁则难得有一种事情很快就要成了的期许与畅快:如今京城里和亲之议,几乎是由她一手推波助澜掀起来;上一世萧氏覆灭后,谢危曾将萧氏诸条大罪罗列昭告天下,她按图索骥去寻找一二破绽,自能戳着萧氏痛处;通州一役本就有萧氏父子带兵前去,知道她的存在,关键时刻,“聪明人”自然会想起这一茬儿来。 这会儿萧姝该很不痛快吧? 她打量了姜伯游一眼,轻飘飘地在他本已深重的怀疑上加了一味猛料:“谁是最大的获益者,谁便是暗中的黑手。京中皆在议论以萧姝替代长公主去和亲一事,倘若萧氏不想萧姝去和亲,最简单的方法无非是把萧姝嫁出去。临淄王殿下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且还前途无量,岂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若临淄王殿下选了她为妃,便是圣上动摇了心思,也不好夺下弟弟未来的妻子送去和亲吧?所以临淄王妃之位,她志在必得。” 这中间的算计一环扣着一环,本质是萧氏已经沉不住气,被京中和亲之议逼到了山穷水尽处。 孟氏先前不曾想这么深,如今却恍然大悟。 姜雪蕙垂下眼帘没说话。 姜伯游却是深深看了此刻唇边挂着一抹讽笑、显然并不那么简单的二女儿一眼,到底还是没有问是不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是道:“箭在弦上,萧氏欺人太甚,我姜府岂能任其揉搓?” 第二日,这位素来与人为善的户部姜侍郎,一张奏折递上朝议,请求重查三年前赣州赈灾一案,且支持以萧姝替代长公主嫁到鞑靼和亲,算是狠狠捅了萧氏一刀! 朝野震动,议论纷纷。 消息传到市井中时,姜雪宁正倚在二楼窗前,与萧定非一起听下头的名角儿唱戏。 萧定非为她当牛做马,心甘情愿毫无尊严地给她剥了一盘瓜子,放她手边上,却忍不住好奇地问:“赣州赈灾一案你怎么知道的?” 姜雪宁翻了个白眼:“干你屁事。” 萧定非:“……” 好好的姑娘跟他混久了,怎么也学了一肚子粗话? 他皱眉:“你可是个女孩子。” 姜雪宁嗤一声,把那盘瓜子端到自己面前来,抓了一把来扔上去张嘴接住,是半点大家闺秀的温雅贤淑也见不到。 可那股子恣意妄为的劲儿…… 萧定非看得有些痴了,色胆包天,悄悄凑上去想拉她那只白生生的手。 姜雪宁轻轻一巴掌甩他脸上,挑眉:“找死?” 萧定非捂着脸委屈:“我可才帮你办了那么多事,连点奖励都没有吗?” 姜雪宁把那盘瓜子推过去:“给你?” 萧定非:“……” 这他妈不是老子剥的吗? 他气闷,但眼看着姜雪宁又要把这盘瓜子收回去,连忙抓了一把在手里,也站在了窗边与她一道朝下面看去。 演得是一出《黄粱梦》。 怪离奇伤感的。 萧定非看了一会儿,忽然定定地瞧了她好久,道:“你当真只是想救公主离开囚笼吗?” 姜雪宁抓起一枚瓜子的手指停了一下,似乎觉得他这问题奇怪,回眸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萧定非没有说话。 他固然是个草包,可从小看别人脸色混饭吃,于体察旁人隐秘心情一道,却是练就了不俗的本领。 过了半晌他陡地一笑:“我只是在想,你看公主是不是像在看自己。” 第161章 断尾求生 姜伯游一封奏折请查萧氏, 简直称得上是敢捋虎须,萧氏一族从上到下自然极为震怒。更有甚者,朝野之上, 市井之中, 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想姜伯游什么时候会倒霉。 萧氏可是如今当权的外戚,太后娘娘的母族! 作为皇帝的沈琅,在过去几年里对萧氏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已经能称得上“纵容”。一个户部侍郎放在朝廷上虽然也算个不小的官儿,可在皇帝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姜侍郎平时好像也不是什么多事的人啊,怎么这回昏了头, 竟然跑来和萧氏抬杠?” “只怕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吧?” “是啊, 听说为了选临淄王妃,京中这些豪门大族暗地里可都憋着一股劲儿呢。姜家姑娘的坏名声, 最早可不就是萧氏那边的人传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为这一口气何必呢?” “可惜了,可惜了。” 没人觉得姜伯游能从萧氏这里讨着好。 果然, 朝上议论归议论, 可真站出来力挺姜伯游的没有几个,个个都怕枪打出头鸟,倒霉到自己的身上。奏折递上去后, 也没得着批复, 而是被沈琅扣了下来,留中不发。 萧远于是志得意满,扬言要姜伯游好看。 可谁也没想到, 才过了仅仅一天,原本备压下来的奏折便直接发到内阁, 交由几位辅臣大臣票拟,商讨是否准复。 虽然只是这般微小的一个动作,可落在有心人眼中却是大有深意。 各家都不由暗中盘算起来。 内阁诸位辅臣围着那张端端摆在桌案中央的奏折而坐,更是面面相觑,静默无语,生怕自己猜错了皇帝的意思。 当天下午,萧远便慌了神。 他到底是外臣,且若这时候入宫面见太后,未免太露痕迹,也恐被旁人抓住把柄,于是叫萧姝这个晚辈去给太后请安。 * 傍晚的慈宁宫,笼罩着一层暮气。 伺候晚膳的宫人们鱼贯而出。 穿着一身华服的萧姝在惨淡天际昏黄光芒的映衬下,显出了一种与慈宁宫格格不入的勃勃生气,静立片刻等里面宣召,才从宫门外入内拜见。 萧太后看见她,笑起来道:“我像你这般年轻的时候,也有这般的风华呢。你来必定是为了近些天发生的事情吧?我都听说了。” 萧姝心底蓦地一冷。 她隐隐觉出不对,这位昔日主宰六宫的尊贵姑母,语气何时这般沉闷,又怎开始回想起当年了? “便是如今姑母的风华,阿姝也难以企及,遑论是当年?”萧姝躬身行礼,起身照旧与往常一般亲昵地凑上去,“姑母也料事如神,近日来父亲心中难以安定。您知道他向来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又惦记着刚开春,忽冷忽热,节气变幻无端,所以特着阿姝来给您请个安,也好请您指点一二。” 萧姝说话向来滴水不漏,且极讨人欢心,若是往常听了,萧太后这会儿保准已经笑了起来,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来叙话。 可此刻却只盯着她看。 过了好半晌,一直看到萧姝面上的笑渐渐挂不住了,她才慢慢道:“哀家当年哪里及得上你?你也说了,需要哀家出主意指点的是你父亲,是我那不成器的哥哥!你又何曾需要呢?” 此言一出,萧姝俯身便跪在了她面前,声音听上去有些惶恐:“姑母,何事如此言重?” 萧太后面上却是一丝笑也找不见了,甚至已经出现了几分酷烈,咬着牙道:“我那糊涂哥哥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哀家平日只知道你聪明,趋利避害,是这京城里唯一配坐在这六宫之主位置上的人!你倒也的确不辜负!人在家中,真给你爹出了条好计策!” 萧姝抬眸愕然看她。 萧太后便冷笑道:“和亲之议甚嚣尘上,萧氏本就是旁人眼中钉肉中刺,摆着的活靶子!你爹拎不清,你却不可能不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轻举妄动。可你给你爹出了什么主意?竟然借着通州之事给姜伯游的女儿泼脏水!” 萧姝好像仍旧没听懂太后的话,道:“姜雪蕙便是阿姝最大的对手,倘若没了她,临淄王妃之位非我莫属,是阿姝做得不对吗?” “糊涂!” 萧太后见她这时候都还没听明白,怒极攻心之下,一巴掌就扇到了她的脸上! “啪!” 萧姝被打得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萧太后指着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叱骂:“枉费哀家教了你这么多年,没料想你到底是我那糊涂兄长和外头蠢女人生的,平日里看着聪明都是白费,关键时刻脑袋里装的都是蜡!你借姜雪宁之事给姜雪蕙泼脏水,固然使姜雪蕙受了损害,可你竟没料着人家也会反击吗?何况如今市井朝堂都在议论你,要推你替乐阳去鞑靼和亲,玠儿但凡拎得清眼下形势,怎可能选你为妃?!天下悠悠众口,一人一口唾沫便足以淹死他了!便是不选姜雪蕙,也还有陈淑仪,赵淑仪!哪儿轮得到你?!” 宫女们老早退到了外面去,整个大殿中一片冷肃。 萧姝低垂的眼帘轻轻颤动,抬起头来时,却好像是才想到这些关窍,整个人失了神似的。 过了片刻她似乎慌张了,跪行至萧太后身前,叩首道:“是阿姝气糊涂,竟然忘了还有这一层,可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姑母,姑母,您在宫中多年,圣上乃是您骨肉至亲,一定有办法吧?我好怕他们真的送我去和亲……” 眼泪说着往下掉。 萧太后平时都把她当做至亲来教导,因她不那么贪玩娇纵,是以有时候对萧姝甚至比对作为自己亲女儿的沈芷衣,都要好上几分。 可此刻见她竟乱了方寸,心下便有些厌烦失望。 她冷酷地道:“倘若你不出这昏招,或恐哀家还能保你。毕竟我萧氏势大,若将你送去和亲,皇帝心里只怕也跟扎了刺似的,要防备着萧氏和鞑靼勾结,谋朝篡位。可你倒好,硬生生将刀递到皇帝手里,让他有了先削弱萧氏的借口!” 萧太后闭上了眼睛,对着她如对着一枚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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