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身对姜雪宁一指那张空置的琴桌,自己却在靠窗暖炕的一侧坐了下来,搭下眼帘道:“听说宁二姑娘昨日在坤宁宫门口救了个叫郑保的小太监。” 姜雪宁刚将琴放下,听见这话差点吓跪。 她本以为谢危单独留自己下来是真的要指点她弹琴,哪里料到刚进得这偏殿开口就是这样一句,顿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日救郑保本就众目睽睽,便是她想要否认都无法抵赖,更何况现在是被谢危当面问起。 这可是将来要谋反的人,必然在宫中有自己的耳目。 若在谢危面前装疯卖傻,那是找死。 姜雪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讷讷地回道:“是。” 谢危眸底的思量便浮了上来,竟对她道:“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新义乃是圣上身边的红人,郑保虽在后宫中做事,是坤宁宫里面一个不起眼的管事太监,可王新义暗地里一直对他青眼有加,算郑保半个师父,又因郑保忠诚且十分有孝心,近来颇想找机会提拔他。宁二姑娘这善心一发,倒是巧得很。” 姜雪宁万万没想到他竟知道。 自己心底最隐秘的筹谋根本都还没放上一日,转天便被人挑破,实在让她心惊胆战。 她下意识就要撒谎否认。 可以抬起头来只对上谢危那清明了然的目光,仿佛全将她看透了似的,一时方才出涌的胆气全灭了个干净,只觉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谢危平静地瞧着她:“你是知道这一点,有意要救他吗?” 姜雪宁不敢承认。 毕竟上一回入宫的时候谢危已经警告过了她,要她乖乖待在他眼皮底下别搞事,也别惹他生气。 可当着谢危的面又不敢撒谎。 因为撒谎的下场更惨。 顷刻间心思百转千回,关键时刻,姜雪宁一下就想起了先前在奉宸殿正殿中那门对付谢危的绝招,于是拉平了唇角,搭下了眉眼,竟然嘴一瘪把头埋下。 伤心事太多,只消一想就能哭出来。 她重新抬眸时眼眶发红,眼底蓄了泪,像平湖涨潮似的就要满溢出来,委屈巴巴地开了口:“宫里的事情那么多,什么王新义王旧义,我不过一个才入宫没几天的,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 谢危看着她不说话。 姜雪宁觉得他这反应有些不对,跟自己先前所想的不大一样,心头不由有些打鼓。 但戏都已经演出来了,难不成还能收回? 她硬着头皮继续假哭:“更何况一开始也不是我想要救那个叫什么郑保的小太监,是我们回去路过时看见临淄王殿下站他面前似乎要救,只是后来一打岔殿下将此事忘了。我看那小太监可怜,才向长公主殿下说了一句。真正发话救人的是长公主殿下才对。谢先生上回口口声声说想要信我,可如今桩桩件件哪里像是想要信我的样子?骗人!” 少女正当韶华,容貌昳丽,五官精致明媚之余,甚至有点冷冷的、靡艳的张扬。然而哭时把眉眼都垂下,一副伏低做小姿态,倒装得可怜。 有那么点刻在骨子里的狡猾与小坏。 一面哭还一面假作不经意地看他神情,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润泽琉璃,流转间有点勾人。 谢危于是忍不住想:他看上去像是特别吃这一套的人吗? 姜雪宁一开始哭是觉得谢危吃这套,想着也许能靠这个蒙混过关,孰料谢危就用这种若有所思目光望着她,仿佛不为所动。 越哭,心里越没底。 正好此时门外一声轻叩,是那小太监端茶进来道:“少师大人,茶。” 她的哽咽声于是一停。 那小太监端了两盏茶来,一盏搁在谢危手边的炕桌上,一盏搁在了姜雪宁面前的琴桌旁,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这偏殿里之前发生了什么,更不抬头多看一眼,放好茶盏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谢危端起茶盏来,揭开茶盖,听着哭声停了,只一挑眉:“不哭了?” 姜雪宁:“……” 这时候要再看不出谢危其实不吃这一套,那可真是弱智了。 她老实了:“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伤心。” 谢危“哦”了一声,姿态怡然地饮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看她道:“看不出来,学琴不怎样,装哭倒很强。” 姜雪宁气闷:“这不怕您责罚吗……” 谢危道:“不做亏心事,也怕鬼敲门?” 姜雪宁低声嘟囔:“不许人家鬼走错门吗?” 谢危不说话了,看着她。 姜雪宁立刻把头埋下去,不敢再抬杠:“谢先生说得都对,当鬼多厉害,怎么可能不认识门呢?” 谢危:“……” 他放下茶盏,重新问她:“你救郑保是为什么?” 姜雪宁面上乖觉,脑筋却已经飞速转了起来。 说真话肯定死翘翘。 可要全说假话只怕谢危不肯信。 于是,她立刻有了个折中的主意,也强行将心里的抵触与防御卸了下去,让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更弱势,也更诚恳,道:“雪宁初到宫中,无依无靠,先生与燕临,与长公主殿下一意要我入宫,出尽风头,其他伴读自然视我如仇如敌。若还没个人照应,若遇着慈宁宫里那事儿,步步凶险,他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怕,所以回来时从坤宁宫路过,才想到若能救下个小太监,也许将来有用。” 谢危闻言沉默。 姜雪宁的声音小了下去,是为自己辩解:“我心思是不纯,可旁人也没给我做个好人的机会。先生见着我做了什么,只知责怪我,却从不设身处地为我想。” 慈宁宫中出了什么事,事后的牵连又有多大,没有人比谢危更清楚了。 此刻听得姜雪宁提起,他目光变幻。 末了问她:“你心里委屈?” 姜雪宁点头:“委屈。” 谢危便又不言语了。 姜雪宁一颗心在狂跳,抬眸起来时微有畏惧,却还藏了几分希冀,竟试探着问道:“那,那郑保真的那么厉害,以后会被那什么王新义提拔吗?” 这模样倒像是原来不知道郑保有这么厉害,而是刚才才从他口中得知的一般。 谢危忍不住想去分辨真假。 只是掀了眼帘起来,见她两手搭在膝上循规蹈矩地坐在那琴桌后,浓长深黑的眼睫润湿,雪白的面颊上还挂着先前没擦干的泪痕,终究转过心念,道一声:“罢了。” 他对她道:“王新义有此打算罢了,不过宫里的事情也是瞬息万变,今日看好一人明日也许就一败涂地。在宫中有些经营不是坏事,可若一不小心牵扯进争斗中也未必不祸及自身。我既受燕临之托,又得令尊之请,所以提点你几分,你自己小心行事,万莫行差踏错。” “行差踏错”四个字,意味深长。 姜雪宁情知他指的绝不是施恩于郑保以求宫内有人照应这么简单,只怕也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想通过郑保去告发他有反心的打算,哪里还敢不乖觉? 她敛眸道:“是,谢先生提点。” 谢危便道:“琴,你再试一遍,我看看。” 姜雪宁满腹心思都还在与谢危这一番“智斗”上,哪里料着他连话锋都不转一下,直接就说琴的事,因而怔然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闹半天还是要给她开小灶。 她还以为说过郑保的事情就会放她走了! 蕉庵就摆在琴桌上。 姜雪宁想死。 谢危见她不动已轻轻蹙了眉,道:“我下午也没事,你若不弹,便在这里耗着。” 谁愿意跟你在这里耗着啊! 简直比跟阎王爷待着还可怕! 姜雪宁两相权衡之下,终究是求生欲盖过一身不多的骨气,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落指弦上,磕磕绊绊地弹了一小段谢危教的《仙翁操》。 此曲又名《调弦入弄》,乃是初学琴的人大多知道的开指小曲,主要用于练习指法。 姜雪宁殿中虽没碰琴,却着意把这一小节开指小曲记了记。 此刻弹出来,调和指法虽都不准,可竟没什么大错。 谢危看她手指,只道:“继续弹。” 姜雪宁也不敢多说什么,一口气提在心口,两手十指重新抬起来时,崩得越发紧了。 这一次才下指,头一个调便重了。 谢危于是起了身,走到她琴桌前来近看。 只是他越看,姜雪宁错得越多,弹得连第一遍也不如了。 谢危知道她怕自己,可这也是无解之事,且于琴之一事上他总心无旁骛,便道:“此曲通篇相应,每一句的句末都是一散一按,你弦按太紧,弹时要放得再松些。” 姜雪宁尝试放松,又弹了一遍。 谢危只道一声“朽木难雕”,见她右手虽然看似松了,可左手五指还蜷着,且指法也不对,便皱了眉,略略向前倾身,伸出手去。 姜雪宁手指细得削葱根似的,透明的指甲下是淡淡的粉,便是指法不准,压在琴弦上也煞是好看。 学琴时玉镯与手链都摘了下来。 谢危本是要教她正确的指法,可一靠近一垂眸,却看见那细细一截皓腕露出,当年用力划出的那一道取血用的伤痕如同一条陈旧的荆棘,爬在那雪白的肌肤上。 尽管淡了,却依旧有些狰狞刺目。 他刚探出的手指,一时顿住。 姜雪宁刚才一遍弹完自觉比第一遍好上不少,心里正想自己有了进步,该得个夸奖,可没想到谢危一句“朽木难雕”就把她打了回来,更没想到他忽然朝着自己伸出手来。 这一瞬整个人头皮都麻了。 再一看谢危那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她腕间那道疤上,也不知为什么忽然怕得厉害,唯恐被他碰到,仓促之间连忙站起身来! “哐当!” 她本来坐在琴桌前,骤然起身又急,一下撞着前面桌沿,绊着身后锦凳,顿时桌倾几倒,连带着她整个人都惊叫一声朝后面仰去。 谢危一看立刻伸出手来—— 他天青的鹤氅,袖袍宽大,兜了风似的,从姜雪宁眼前划过。 然后…… 稳稳地抱住了那张蕉庵古琴。 “咚”地一声响,琴桌摔下去,锦凳也倒下去,姜雪宁一屁股摔在那一片厚厚的绒毯里,有点疼,目光也有些呆滞了。 那张蕉庵安然地落在谢危手掌之中。 他抱琴而立,也看着她。 安静。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谢危:“……” 似乎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姜雪宁:“……” 不,好像没有什么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 红包√ 第055章 否认 那琴桌颇重, 谢危脚尖一勾便将其带了起来,而后将手中的蕉庵端端正正地放了回去。这时才看向姜雪宁,似乎在想要不要去扶一把。 姜雪宁哪儿敢让他扶? 她摔得既不算很重也不算很痛, 在看见谢危将琴放下时, 便连忙一骨碌撑着那厚厚的绒毯起了身来,道:“是雪宁莽撞,还好琴没事。” 谢危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是。” 姜雪宁:“……” 居然还回答“是”! 她摔了一跤虽然是自己的错, 照理怪不到谢危的身上,可丢了这么大个人,难免心中有气, 这时便暗想:张遮上辈子没成亲一是因着被姚惜毁了名誉, 二是因为运气不好遇到了她;谢危这样的上辈子也没成家,除了醉心佛道之学外, 只怕是因为这让人着恼的德性吧! 谢危也不知有没有看出她心中的不满来,只一指那琴道:“弹琴须要静心,心无杂念。你遇事本不莽撞, 却有莽撞之举, 越想弹好越谈不好。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所以今日也不教你学琴了,学也无用,你在这琴前坐下来吧。” 姜雪宁依言坐下, 问:“那学什么?” 谢危已返身走到那长桌前, 手里拿起了一块已经锯好的木料,回道:“不学。” 姜雪宁愣住。 谢危淡淡道:“你静坐琴前,什么时候心静下来了, 什么时候学琴。” 心静? 学琴不就是“技”上的事吗? 与心静不静有什么关系? 姜雪宁只觉是谢危故意找法子来折腾自己,人坐在那儿, 心非但没静,反而更躁了。 但谢危也不搭理她。 上一回斫了快三年的琴因在层霄楼遇袭毁于一旦,叫他闷了好一阵,如今又重新开始选木斫琴,却是打算同时斫两张琴。 如此总不至于太倒霉,两张琴都遇到意外。 所以此刻便反复地比较着眼前这几块木料,想挑出两块最好的来用。 姜雪宁坐在那琴后,一开始还满脑子的念头乱转,可想多了又觉得光是想本身都很无聊。 坐在这里,无所事事,实在煎熬。 她眼皮渐渐有些打架,不得已把目光放到了谢危的身上,看他挑选木料,拿着绳墨尺量,在那边比划,透着种严谨到苛刻的感觉,不像是一朝帝王师,反倒像是屠沽市井里吹毛求疵的匠人。 而且…… 这人盯着那几块木料,拿起这块放下,拿起那块也放下,半天都没选出来,好像很难做决定似的。 姜雪宁看着看着嘴角便不由一抽:没看出来,人不咋样,毛病还不少。 下学时辰本就接近中午,偏殿的窗也是开着的。 谢危思量半天,选好木料后,抬头看一眼,略估时辰,竟是要过午了,想想也不好叫姜雪宁饿着肚子在这里学琴,所以便想开口放她走。 但没料,一转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白影。 竟是只雪团似的小猫儿。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更不知何时来的。 巴掌大小,眼珠子墨蓝,浑身奶气,正蹲在窗沿上,朝殿内张望,一副跃跃欲试就要跳进来看个究竟的模样,还“喵呜”地低低叫唤了一声。 谢危眼皮登时跳了一下,身形微僵,不动声色地往后先退了一步。 原本昏昏欲睡的姜雪宁,听见这声音却是清醒了几分,抬起头来循声望去,眼底不由绽出灿灿的惊喜:“呀,哪里来的小猫,好乖!” 她起身想去抱那猫。 可站起来才想起自己正在端坐静心,不由停下来向谢危看去。 谢危却是皱了眉,根本没有搭理她眼神的意思,扬声便唤:“来人。” 殿外伺候的小太监立刻应声进来:“少师大人有何吩咐?” 谢危眼底凝了霜色,手指一动,便要去指窗沿上那雪团似的小猫,可要指着时又收回了手,道:“不知是哪一宫的猫溜了出来到了这里,抱走着人去问问。奉宸殿乃读书清净地,往后别叫这些小东西进来搅扰。” 小太监顿时有些战战兢兢,连忙道了一声:“是。” 然后快步上前将那小猫抱了下来。 道:“奴这就着人去问问,往后定严加查看,不叫这些小东西进到殿里。” 姜雪宁微微张大了嘴,眼看着那小太监把猫抱走,心里原本就对谢危不满,此刻更添了三分,转头便想暗暗用目光宣泄自己的愤怒。 只是一转头却忽然有些奇怪—— 谢危一开始离窗沿有那么远吗? 小太监将那猫儿从窗沿上抱下来退出殿外时,他也不经意般放下了手中的墨线,转身走到另一侧的书案前拿起了一份邸报来看,全程与那只猫的距离都超过一丈。 姜雪宁忽然便觉得说不出的古怪,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念头,从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上一世,她也养猫。 有一回抱了只胖胖的花猫去逛御花园,撞见沈玠带着一干大臣们同从御花园里走过,正在谈论朝野中的事,自然停下来见礼。 但没想,她弯身时,花猫竟然跳了出去。 一跳就跳到了谢危的脚边上,还伸出那肉乎乎的爪子去抓谢危那垂下来的缁衣的衣袂,像是平时跳起来抓蝴蝶一样,憨态可掬。 她顿时被逗笑了。 结果一抬起头来看到谢危黑了脸,目光从她的猫身上移到了她的身上,往后退开了一步。 姜雪宁那时是皇后,可不怕他,只当他是同别的朝臣一般厌恶她结党营私,所以连带着她的猫也嫌弃,便也没给好脸色,弯腰把猫儿抱了起来,圈在怀里,对着那猫儿凉凉地道:“瞧你,贪玩也不看看扑的是谁,还好咱们太师大人宽宏大量,不然回头扒了你的皮!” 说完她转头就走了。 连谢危的表情都没多看一眼。 虽然觉得这个猜测放在谢危身上,实在有点天方夜谭的不可思议,可假如…… 谢危那时的确不是厌恶她呢? “……” 小太监已将猫抱了出去,姜雪宁却注视着谢危,眼底划过了几分慧黠的思考。但在谢危的目光转回到她身上之前,这种思考便立刻消失了个干净,好像她刚才什么也没考虑过一样。 “谢先生?” 谢危依旧站得离那窗沿远远的,这时才道:“时辰不早了,你还是不静,学琴是水磨工夫,今日便先回去吧。” 姜雪宁心道总算完了,立刻行礼道别。 可没想到,她刚打算退出去,才走到门口,就听谢危在门里淡淡地补了一句:“明日下午你再来。” “哐”地一下,她脚底一滑,绊在门槛上,好险没摔下去! 好不容易站稳,却是气得七窍生烟。 末了只能暗暗磨牙,一字一顿道:“谢先生抬举厚爱,学生明日再来!” * 从奉宸殿里出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气昏了头连琴都没有抱回来,本想要回转头去拿,但一想到谢危兴许还在殿里没离开,便立刻打消了这念头。 反正她回去也不练琴。 琴放在谢危那儿还省了来回搬动的功夫。 于是两手空空地往回走。 奉宸殿到仰止斋也就那么几步路,道中倒没多少宫人经过。 只是走着走着,竟听见一番笑闹声。 其中有几道有些耳熟。 姜雪宁脚步顿时一停,往前一看,不由微微一愣。 仰止斋外头朱红的宫墙下,立着一名身穿天水蓝长袍的少年,身形颀长而挺拔,纵然此刻没有跃马驰骋,朗眉星目间也自带几分飞扬炽烈。 只是一错眼看到她时,眸底竟黯了一黯。 燕临忘了自己正在说什么,也忘了接下来想说什么,连站在他身边和面前的许多人都像是消失了似的,满心满眼只有前方那道倩影。 沈芷衣萧姝等人是今日去坤宁宫那边请安的时候遇到燕临他们的,因为她们要回仰止斋,而他们一帮世家贵子要去奉宸殿找谢先生,所以同路,走到这里才要告别。 沈芷衣同燕临从小认识,算玩伴。 她正想说宁宁今日被谢先生留了堂,说不准他去偏殿能遇上,结果话说到一半,就见燕临的目光越过了众人,朝她们后面望了过去。 于是跟着转头一看。 瞧见姜雪宁时,她惊喜极了,忙招手喊她:“宁宁,你可算是出来了,我们担心死你了!” 若是平时,姜雪宁本该被沈芷衣逗笑的,说不准想着沈芷衣先前握着她手叫她好好跟谢危学的事儿,还要腹诽她的担心不值钱。 可现在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 萧姝、姚惜等人都在,目光俱在她与燕临之间逡巡。 同燕临走在一起的还有几位面生的少年,华服在身,料想都是能被皇帝点进宫来听经筵日讲的尊贵身份。 其中有个看着特别小,才十四五岁模样。 站的离燕临最近。 先是看见燕临向姜雪宁那边看,又听着沈芷衣唤了一声“宁宁”,便一拍手,恍然大悟似的,朝燕临笑道:“这就是姜家那位二姑娘吗?燕临哥哥往日总藏着不让我们见,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话里话外竟也是知道燕临与姜雪宁关系的。 众人都了然而揶揄地笑起来。 唯独燕临没有笑。 分明见着她是这样的欢喜,可延平王一句话,便将他拉入无底的深渊,让他觉得眼前的少女分明站在面前,却好像天边的云一样遥远。 一袭蓝袍的少年,肃然了一张尚显青涩的脸,只道:“延平王殿下勿要玩笑,我与姜二姑娘不过玩伴,私底下也就罢了,若胡言乱语传到家父耳中,累我一顿打骂是轻,坏了二姑娘清名是重,还请殿下慎言。” 年纪不大的延平王顿时愣住。 沈芷衣都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萧姝更是眉梢一动,抬眼看着燕临,有些诧异。 尤月等人却是惊讶过后,顿时变作了幸灾乐祸:闹半天,人家燕世子不当她是回事儿啊! 燕临却望着姜雪宁,那目光极其认真,仿佛看一眼便少一眼似的,要将她往心上刻。 分明有个地方破了开,在淌血。 可他却弯起唇来,向她笑:“延平王殿下年少,言语无忌,还望姜二姑娘勿怪。” “……” 这一瞬,姜雪宁眼底发潮。 她要慌忙埋下头,才能掩盖自己的狼狈。 旁人看不懂,可她哪里能不知道? 勇毅侯府危在旦夕,燕临既已知晓,又真心爱重她,便不会再由着自己往日少年心性,也不会再巴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他喜欢她。 相反,他要撇清与她的一切关系。 不愿让她受牵连,也不愿坏了她的名声,便如张遮主动向姚府退亲一般。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握紧,强将泪意逼了回去,也望着少年,有心想要回答什么,可当着这许多人,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更不敢说。 作者有话要说: * 红包√ 第056章 目的不纯 沈芷衣是知道燕临与姜雪宁关系的, 毕竟当初遴选伴读的时候燕临专程找她说过,还被她逮住机会调侃了好一阵。 如今竟然直接撇清与宁宁的关系? 她见着这二人的神情,困惑之余更生出几分无来由的愤怒来, 很为姜雪宁抱不平, 上前一步便要发作:“燕临,你什么——” “长公主殿下。” 燕临已经够难受了,姜雪宁生怕沈芷衣再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来,忙伸手轻轻地拉住了她, 唇角一弯,宽慰似的笑了起来。 “延平王殿下年少随便开个玩笑,不打紧的。” “可我要说的不是……” 不是延平王啊。 沈芷衣被她一拉就停了下来, 刚想要分辩, 回转眼来却在姜雪宁那一双看似平静的眼眸里看出了几分恳切的请求,虽然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可满腹的质问也无法再说出口了。 毕竟人家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当下便把脸一板,顺着姜雪宁方才的话,朝延平王训道:“以后再胡说八道, 看我怎么去皇兄那边告你!” “……” 延平王简直目瞪口呆。 直到沈芷衣拉着姜雪宁带众人一道离开, 他也没明白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也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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