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宏学《诗经》;辰正二刻到巳正二刻是第二堂,也是一个时辰,跟着太子少师谢危学琴。 所以早上先来的是赵彦宏。 这位先生也是四五十岁的高龄了,在翰林院中算是治学那一派,与朝堂政局并不如何深入,可却是学了一身趋炎附势的好本事。 姜雪宁早知他与其他两位先生一般看不起女子。 可今日真正跟着他读了一回书才知道:原来就算连看不起女子,也是要分等级的。 《诗经》分为《风》《雅》《颂》三部,第一课学的便是《国风·周南》里的名篇《关雎》,要求熟读成诵,可赵彦宏光是教她们读,说这首诗大体是围绕什么而写,却偏不给众人解释具体每一句诗是什么意思—— 死记硬背。 众人虽然都是遴选上来的伴读,可也不是每个人这方面的学识都十分优秀,也有参差不齐的地方。所以姜雪宁斗胆问了“参差荇菜,左右芼之”里那个“芼”字是什么意思。 岂料赵彦宏脸色一变,竟责斥她:“昨日开学讲演时便交代过了要回去温书,如今学堂上岂是你能随便问的?这都不知道读什么书!” 姜雪宁一口气梗住上不去下不来。 心里只骂: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本宫若什么都知道便先砍了你的狗头还他妈要你作甚! 只是尊师重道,毕竟是压在头上的一道梁。 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坐了下来。 若仅仅是这般倒也罢了,毕竟或许这狗屁的赵彦宏就是这德性,对谁都这样。 可谁想到在抽人背诵诗文的时候,他叫了萧姝起来,听她背诵完之后,大加赞叹,竟殷勤地主动问道:“这最后一小节里‘左右芼之’一句里的‘芼’字,向来比较生僻,但若想理解它的意思,只需与前面的连起来想……” 萧姝冷淡道:“先生,我知道。” 赵彦宏愣了一愣,有些尴尬,下一刻便遮掩了过去,道:“哦,哦,知道便好,知道便好。不愧是萧氏贵女,学识实在过人,有你为长公主殿下伴读,老朽便可放心了。” 众人都觉一言难尽。 坐在前排正中的沈芷衣更是皱起了眉头。 姜雪宁朝前面看了一眼便知道,这赵彦宏迂腐酸儒一个,只怕用不着她去打小报告,也在沈芷衣那边挂上名了,只是不知沈芷衣是不是能忍他。 课还没讲到辰正,赵彦宏便停了下来,坐到一旁喝茶去了,只叫她们自己看书。等旁边的铜漏报过时,他便摆好架势受了大家行的礼,把案上的书一卷,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谢危来时跟他撞个正着。 赵彦宏吃了一惊:“谢大人辰正二刻的课,怎这般早就来了?” 谢危今日心情颇坏,外头风大,所以披了件天青的鹤氅,斜抱着一张装在玄黑琴囊里的琴,在奉宸殿的台阶下站定,听赵彦宏这般说,眉头便暗自一皱。 只是这般细微的神情也不易被人察觉。 他淡声笑道:“初次讲学教琴,不敢懈怠,为防万一,多作准备,所以来得早些。” “原来如此。”赵彦宏实觉得他小题大做,连特意编的那本书都没什么必要,可谢危毕竟是官高一级压死人,远不是他们这样的闲职能比,所以只道,“谢先生果然一丝不苟,老朽惭愧。如此便不误您时辰了。” 他拱手拜别。 谢危抱着琴不好还礼,只向着他略一欠身。 这时两人一个从台阶上下来,一个从台阶下上去。 姜雪宁坐的位置本就靠近殿门,几乎将这一番对话听了个正着,原本因为上一堂课结束才放松下来的身体,顿时又僵硬起来。 随即一道阴影落在了她书案上。 是谢危款步从殿外走进来,从她书案旁边经过。 她不敢转头。 直到瞥见一角深青的衣袂从身边划过了,她才悄悄抬起头来,朝上方看去。 谢危走到殿上站定,也不说话,只低眉垂眼将那先前抱着的那张琴搁在琴桌上,去了琴囊后,信手抚动琴弦,试过了音,才缓缓放下手掌,略略压住琴弦,抹去了那弦颤的尾音。 那试音的两声,浑如山泉击石,又仿佛涧底风涌,听了竟叫人心神为之一轻。 抚琴的人如何先说不说,琴定是极好的琴。 姜雪宁定睛打量那琴,只见得琴身暗红近黑,漆色极重,隐有流水祥云般的纹路,看着不旧,即便看不到琴腹上阴刻的琴名,她也一眼辨认出这是谢危自己斫的琴里最常用的一张,唤作“峨眉”。 心于是没忍住一紧。 她于琴之一道实在是没有半点天赋,既不懂得弹,也不懂得听,平日的机灵劲儿一到了学琴的时候便全散了个干净,活像块榆木疙瘩。 上一世学琴便差点没被虐哭。 还好后来逃学成瘾,也没人来追究她。 姜雪宁认得的琴不多,谢危这张算其中之一。 那是一日雪后,整个皇宫红墙绿瓦都被银雪盖住,她同张遮从坤宁宫外的长道上走过,远远就听见前面奉宸殿的偏殿里传来隐约的琴声。 于是驻足。 但那琴声没多久便停歇。 不一会儿谢危竟抱琴自偏殿出来,从他们前方那条道经过,一转头瞧见她同张遮站在一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张遮一眼,也没说什么,径自往乾清宫去了。 张遮说,那张琴名作峨眉。 姜雪宁好奇问他,典出何处? 张遮说不知。 姜雪宁想想说,峨眉山北雪极目,方丈海中冰作壶? 张遮还是摇首。 直到后来谢危焚琴谋反,姜雪宁才想起,还有一联生僻少人知的诗,曰:“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眉月……” 作者有话要说: * 二更。 第053章 学琴 谢危上一世最终是当皇帝了, 还是去弄那峨眉月了? 她想想有些困惑。 但仔细琢磨,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做了这么多,又造下那许多的杀孽, 若是最终不当皇帝, 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因还没到上课的时辰,谢危试过琴音后边坐到了一旁去,也不对她们说一个字。 按理说此刻本是两门功课之间的休息,众人可随意走动休息。 但谢危坐在那边便自有一种奇异的威慑力, 让人也不敢高声喧哗,甚至也不敢随意走动,个个都十分乖觉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唯恐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此一来, 满殿清净,倒有一股难得的静气。 直到那两刻休息的时间过去, 谢危才重新起了身,站到了殿上。 这一刻下面包括乐阳长公主在内的九位学生全都站了起来,向他躬身一拜:“学生等拜见谢先生。” 谢危摆手道:“不必多礼。” 高处的书案上搁着一把戒尺。 他垂眸看了一眼, 随意拿起来把玩, 叫众人都坐下后,便道:“今日要学的是琴。谢某知道,诸位小姐, 包括长公主殿下在内, 大多对此已有了解。不过眼下既然都跟了谢某学琴,便请大家将往日所学都忘个干净,权当自己并没有学过, 从头来过,重新开始。” 姜雪宁看见他拿戒尺便觉得手指头疼。 再一听谢危这话, 只觉与上一世没什么差别。 上一世她刚听见这番话时心里是欢喜的,想从头学起的话自己未必就比那些个大家闺秀差了。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老天爷很公平:给了她过人的好相貌,便不会再给她优渥舒心的家境,和琴棋书画样样都行的好天赋。 “古人云,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世有五音。所以传说,最早时,神农氏削桐为琴,绳丝为弦,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上合五星,下应五行,奏为圣音。后来周文王囚于羑里,思念其子伯邑考,加了一根线,称作文弦;武王伐纣,又加一弦,是为武弦。从此合称为‘文武七弦琴’。” 谢危持戒尺,手却负在身后。 人信步从殿上走下来,目光则从下方众人的面上掠过。 “学琴不易,逆水行舟,有时其难更甚于读书。说学琴三年小成、五年中成、七年大成者,乃以‘术’论,然则学琴是‘道’,有了‘道’方称得上有成。不过你等年岁不大,区区半年时间,实也学不着什么,若能得皮毛,略通其术,也算不差,是以今日谢某便从‘坐’与‘指’讲起。” 他是在文渊阁为皇帝、为满朝文武讲惯了书的,教这一帮小姑娘实在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似先前那位翰林院的赵先生便不大耐烦,可他却是步态从容,言语平和。 既不高高在上,也没看她们不起。 站在奉宸殿里为眼前这些小姑娘讲课,倒和站在文渊阁里为九五之尊讲学时没有区别。 众人先前都见过了赵彦宏为她们讲课时那不耐烦的姿态,一想谢危乃是在前朝为皇帝、为文武百官做经筵日讲的帝师,便是都听闻谢先生素有圣人遗风,可心里面也难免担忧他与那赵先生一般疾言厉色。 此刻听他这般宽厚,都不由放下心来。 胆子略大些的、与谢危熟悉些的,如沈芷衣,更是试探着举起了自己的小手:“那谢先生学了多少年的琴,现在算什么境界呀?” 谢危回眸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自四岁起学琴,如今勉强算摸着门槛吧。” 众人不由咋舌。 沈芷衣更是掰着手指头帮他算了算,嘴巴都不由张大了:“那得学了有二十多年,这才小成……” 谢危道:“我算愚钝的,长公主殿下若天资聪慧有灵性,便未必需要这么久了。” 他停步时正好在姜雪宁面前。 姜雪宁听见他说“愚钝”两个字,便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姓谢的若都叫“愚钝”,那这天底下还有聪明人吗? 然而谢危面上却没有任何旁人故意自谦时的那种怡然得色,相反,是认真且低沉的。 她于是意识到—— 谢居安竟然是真的觉得自己愚钝,于琴之一道,二十多年只能算小成。 因着今日都要学琴,众人的琴都端端地摆在了桌上。 姜雪宁的琴也不例外。 那一张蕉庵就摆在她面前。 谢危一低眸,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便自然地落在了这张琴上,也不知是不是认了出来,多看了有片刻,才重新抬眸用审视的眼神注视着姜雪宁。 姜雪宁背后汗毛登时倒竖。 好在谢危似乎只是因为这张琴多看她一眼,并未有多说什么的意思,很快便从她面前踱步转身,回到了殿上。 这才正式开始教琴。 先学的是坐。 这对众人来说都算不上是难事。 毕竟前几日入宫遴选时都已经跟着苏尚仪学过了“行走坐卧”,弹琴时的坐姿虽与苏尚仪教的坐姿略有不同,可万变不离其宗,总归是身不能摇,头不能动,目不别视,耳不别闻,坐有规法。 姜雪宁上一世好歹是经历过宫廷洗礼的人,之前在苏尚仪那边就已经大展过风头,此刻是在谢危面前,自然更不敢有半分的马虎。 谢危一个个看下来,都点了头。 末了又停步在她面前,倒难得有些刮目相看之感,道:“不错。” 姜雪宁听见这两个字,表面镇定,心里已恨不得以头抢地了。 谢危原是觉得她好才夸了一句,怎料夸完之后再看,她一张脸上竟莫名有些心虚,神情勉强,坐在那张蕉庵古琴前,跟坐在针毡上似的。 怕成这样? 他虽不知自己怎么就成了洪水猛兽,可也只当是自己吓着她了,并未多想。 直到接下来学指法—— 谢危从右手八法教起,准备循序渐进,由易而难,所以先讲的是抹、挑、勾、剔,由他先给众人示范过了一遍,再叫她们有样学样跟着来。 当中有一些世家小姐早就学过,自然一遍就会。 奉宸殿内于是响起了简单断续的琴音。 然而…… 总是有那么一道,或是急了,或是慢了,有时短促,有时长颤,中间或许还夹杂着手指不小心碰到另根琴弦时的杂音。 谢危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原本一道琴音混在这众多并不整齐的断续声音中,并不明显。可他学琴多年,造诣颇深,早练出了一副好耳朵,听这一道琴音只觉如钝剑斩美玉,锈刀割锦缎。 突兀难听,刺耳至极! 他听了有四五声之后,终是有些不能忍,向着那琴音的来处看去。 不是姜雪宁又是何人? 人坐在那张琴后,看姿态倒是副抚琴的姿态,尤其她有一张远胜旁人的脸,娇艳明媚,加之十指纤纤,往琴弦上一搭便是赏心悦目。 然而那手指落到琴上,却浑无章法。 怎么看怎么像是鸡爪子! 落指更不知轻重,轻的时候像是吹棉花,重的时候活像是能把琴弦抠断! 谢危端看那几根琴弦在她手指底下颤动、吟呻,只觉一口气在心口堵住,眼皮都跟着跳了起来。 坐得那般架势,却弹成这鬼样! 难怪方才夸她一句她要心虚了。 姜雪宁还不知自己已被谢危盯上,只是觉得一双手不听使唤。上胭脂水粉的时候,稳稳当当,一落到琴弦上就失了准头,摸不着轻重。 想来其实不奇怪。 别的女儿家年纪小时都学了女红,唯独她在那年纪,还在乡野之间撒开脚丫子跑,河里摸鱼有她,上树捉蝉有她,拴着别人家的鸡鸭出去遛弯儿也有她…… 从来没学过什么精细雅致东西。 对琴更没什么兴趣。 好听归好听,但也就是如此了。 哪里听得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这一双手,这一颗心,要她学琴,可不要了她小命? 姜雪宁是越弹越觉得自己的音和旁人不一样,心也就越虚,偶然间一抬头,谢危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她手一抖,差点没把琴弦挑断。 谢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没学过?” 姜雪宁觉着自己浑身都僵硬了,战战兢兢回:“先生不是说权当自己没学过,从头开始,重新来过吗?” 谢危眼皮又跳了跳。 姜雪宁于是觉得脖子后面冒寒气。 谢危忍了没发作,再看一眼她手底下压着的琴,只道:“你且坐着,别糟蹋这琴了。” 果然是看出琴的来历了! 姜雪宁心底顿时哀哀叫了一声,暗道自己早该想到的:姓谢的好琴成癖,燕临说寻张好琴去上学必能讨得他喜欢,却不知好琴并非人人能弹,若是人配不上琴只怕非但不能讨好了谢危,反惹他嫌恶。 如今便是她配不上琴啊。 谢危同她说这两句话虽是压低了声音,可奉宸殿就这么大点地方,旁人焉能听不见? 一时周遭练琴的声音都小了些。 众人微妙而异样的眼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姜雪宁听谢危叫她“且坐”,便不敢再伸手碰那琴了,又琢磨既是自己配不上琴,那换一张自己配得上的,也就不算糟蹋了吧? 于是期期艾艾道:“谢、谢先生……” 谢危见她乖乖不碰那琴了,脑袋里刚才绷起来的那根弦总算松下去两分,刚要转身走开,听见她声音,不由一停。 姜雪宁心提到嗓子眼儿,鼓起勇气道:“要不我换一张劣琴?” “……” 谢危那沉沉的戒尺压在掌心里,修长的手指握得不由紧了那么两分,重看向她时,眼角都微微抽了一抽,目光也沉下来。 还当她是乖觉了。 没料着,半点不去想自己如何能配得上琴,反要换一张劣琴来配自己! 他冷了脸,只执了那戒尺,往殿门外一指,道:“你先出去。” 姜雪宁愣住了。 她顺着谢危所指的方向看去,脑袋里是轰的一声,完全一片空白。 人跟失了魂魄似的。 纵然是腹内有一万句困惑一万句不甘,可对着谢危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一时眼眶都红了,直到起了身从殿内走出去站在外头廊柱边上,她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又开罪了他,竟要被他罚出来站着,丢尽颜面。 便是上一世她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姜雪宁昨夜就没有睡好,忧心着勇毅侯府的事,今早跟着谢危学琴更是绷紧了神经,唯恐惹他生气,此刻站在廊下,真是越想越生气。 没了上一世的尤芳吟就罢了,为了勇毅侯府的事情用周寅之也罢了,重生回来还要被个谢危提溜在眼皮底下,可这一世她又没做什么真正的坏事。 凭什么待她如此严苛? 原本是三分的委屈,想着想着就成了十分。 姜雪宁也不知是哪个地方被戳着了,前世今生所有的愁苦都一股脑儿冒了出来,眼底一热,那眼泪珠子便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举袖擦了想忍。 可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根本不听她使唤。 谢危说的原是“你先出去”,只打算先同其他人讲上几句交代她们练习,便出来单拎她说话。可谁料交代的话才说了没一半,就听见外头传来隐约的哽咽之声。 他转身向殿外一看,顿时一僵。 那颜色明媚的少女今日穿了一袭雪青的弹墨裙,身形纤细,立在廊下柱旁,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一面哭还一面擦眼泪,真叫人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只是当年回京路上遇袭,摔得满身是泥,似乎也没见她哭过…… 谢危瞧着她,觉着有些遭罪,抬手轻轻一压自己的眉心,不由把声音放软了几分,道:“别哭了,进来吧。” 姜雪宁哽咽声顿时一停。 她觉着自己哭其实本跟谢危没什么关系,只是由着这么一桩小委屈勾出了更大的委屈罢了,心里只想着姓谢的铁石心肠,怕是要让自己在外头站上一个时辰。 谁料着他忽然叫自己进去? 惊讶之余,也生出几分猝不及防的错愕。 姜雪宁的神情变得古怪了几分。 心电急转间,脑海里面已迅速地掠过了一个念头:不是吧,谢危竟然吃这套?! 她有些不敢相信。 然而仔细回想回想,上一世她有在谢危面前哭过吗? 没有的。 一次也没有的。 姜雪宁心念一动,眼泪止住片刻后,竟重又哽咽。 当真是想哭就哭,说来就来。 只是这回是看着真,实则假了。 果不其然,谢危又露出些许头疼的神情来,对她道:“原也不是想罚你,回来坐下吧。” 奏效了! 姜雪宁心底差点笑出声来。 谁能想到谢危的死穴竟然在这里? 她只道知道了对付谢危的法子,想这人两世威风也终究要犯到自己手里,不由快意至极。但面上依旧委屈模样,低低“哦”一声,从殿外走进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然后谢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待会儿下学,你单独留下。” 姜雪宁:“……” 是我太年轻,高兴得太早。 作者有话要说: * 晚了点。 红包√ 第054章 开小灶 曾经, 姜雪宁想过孔圣人的十八般做法;如今,她忍不住开始琢磨自己的十八般做法。 众人先前看她异样的眼神里,忽然多了几分同情。 毕竟嫉妒归嫉妒, 瞧不起归瞧不起, 谁也没想到不过弹琴差了些居然会被先生留堂。甭管谢先生看上去有多温和,对当学生的来说,这种事都称得上是“噩耗”,委实可怕了些。 所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每个人都以姜雪宁为前车之鉴,就算是先前神态轻松的沈芷衣也打起了十分的精神认真练琴,唯恐下一个被先生留下的就是自己。 姜雪宁寂然无言。 一整个时辰, 她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也不敢碰那琴。 下学时,众人都起身向谢危行礼道别。 姜雪宁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似萧姝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 只是看了她一眼。 似尤月这种明摆着与她有过节的则是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来,颇为幸灾乐祸。 方妙则是万般怜惜地看着她,递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姜雪宁知道其他人都靠不住, 但依旧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忍不住在沈芷衣经过的时候喊了一声:“长公主殿下……” 沈芷衣走过来握了握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谢先生人很好,你要努力。” 姜雪宁:“……” 沈芷衣还鼓励地朝她点了点头, 握了握拳, 然后才从殿中走了出去。 有点绝望。 人都走干净了。 伺候的宫人们也都散了大半。 外面的天光照着窗纸,亮得发白。 谢危将他那张峨眉装入琴囊之中,斜抱在怀, 从殿上走了下来,只看她一眼道:“跟着。” 姜雪宁心里哇凉哇凉的, 抬步就要跟上。 但没想到才迈出一步,谢危的脚步就停下了。 他眼帘低垂,殿门口的光有一半落在他眼睫与瞳孔中,越显得深处沉暗,提醒了她一句:“琴。” 姜雪宁这才反应过来,返身小心地把今日基本没怎么碰过的那张蕉庵抱了。 谢危出了殿径直往偏殿去。 毕竟他与其他先生还是有些区别的,且这些年总在宫中主持经筵日讲,这一回宫里便将奉宸殿的偏殿专门为他辟了出来,作休憩之用。 姜雪宁离那偏殿越近,眼皮跳得越急。 到得偏殿门口,还有个小太监倚在门廊下伺候,一见谢危过来便连忙站直了身体,满脸挂笑地凑上来:“少师大人辛苦了,这是下学了吧?内务府有前阵子福建送来的秋茶,奴给您沏上?” 谢危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太监便要下去隔壁茶房沏茶,只是退走时也不由好奇地看了姜雪宁一眼,似乎是在奇怪谢少师为什么会带个姑娘到这里来。 谢危进了偏殿。 姜雪宁的脚步却在殿门口停住,好像里头是什么龙潭虎穴似的,不敢迈进去。 谢危头也不回:“进来。” 姜雪宁心一横,想如今好歹是在皇宫大内,谢危就算是暗地里再有本事,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就杀人灭口,于是一脚踏了进去。 一股暖融融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她不由怔了一怔。 偏殿比起正殿小了不少,格局也没有那么开阔,但除了开着的那扇门之外和向东一扇窗之外,别处门窗都紧闭,还置了烧银炭的暖炉。 原本冰冷的地砖上铺着厚厚的绒毯,踩上去时安静无声。 高高的书架充当了隔断。 上头堆满了各种古籍。 从书架旁边绕过去便见得一张书案,一张琴桌,东北角上更有一张长长的木台,上头竟然摆着好几块长形的木料,另有绳墨、刨子、刻刀之类的工具搁在旁边。 谢危将自己的琴挂了起来,然后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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