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像一个慢慢干瘪下去的气球,坐在椅子上发呆。 等到第三个电话打进来,岑沛安才接通,低声回应电话那头,说自己马上下楼。 车子停在园区外,沈捷犯烟瘾,站在车身旁抽烟,视线里出现熟悉身影,他杵灭烟。 “老谈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沈捷坐进副驾驶,习惯性伸手帮他系安全带,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心窝一紧,沉默片刻,他启动车子说,“先去吃饭。” 饭点过半,沿街湘菜小馆顾客不多,屋里几张木桌却坐满,沈捷俩人挨着厨房一张桌子坐下。 老板递上简易菜单,岑沛安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白酒,他昨晚刚喝完,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总想沾点醉意。 岑沛安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捻了粒花生米,往上抛一点丢进嘴里,然后顺势再抿一口酒。 对面的沈捷皱眉,“不许学痞子样。” “什么叫痞子样?”岑沛安不服气,又捏了几粒花生米,流里流气地往嘴里丢,“你看不惯的就是痞子样?” 他说完不解气,嘴里嘟囔着老封建。 半瓶白酒下肚,岑沛安发泄似的,猛灌半杯。屋里空调老旧,冷风不强,岑沛安身上一阵热意,他解开衬衫扣子,露出洇着桃色的锁骨。 沈捷知道他心里憋着气,也没拦着。 从餐馆出来,天上变得繁星点点,岑沛安脚下微微趔趄,他仰头盯着夜幕,看久了眼神有点迷离。 沈捷手臂护在他腰后,“回哪?” 岑沛安不答,他垂下视线,沿着地砖的缝隙走直线。不远处有个小公园,草地漆着雨水,湿漉漉的,岑沛安不管不顾,在天幕遮挡的地方坐下。 “哪也不回,今天夜不归宿。” 岑沛安就那么躺下,望着广袤的夜空,酒意袭来,让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上学时喝醉酒,和室友躺在学校球场的场景。 一瞬间,他发现原来距离上一次彻底放肆,无所顾忌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沈捷眸光沉了沉,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一颗心吊着难受,他挨着岑沛安坐下,托起他的后脑勺,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一段沉默下,岑沛安拿过西装外套,盖在脑袋上,“其实我从小到大不管干什么都不是最出色的,反而经常拖后腿。” “学钢琴的时候,亦冉总是比我学得快...” “书法我也没有严旭厉害...” “他俩考学的时候有目标,有规划,而我稀里糊涂地就读了大学,毕业后到现在也是一事无成。” 沉寂中,只有岑沛安喑哑哽咽的声音,“可是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很差劲...” “沛安,我明白...” “你不明白。”岑沛安打断他,委屈地喃喃道,“你才不明白。” 他说完停顿两秒,接着说,“又没有人会说你配不上我...” 这句话始料未及,沈捷愣了好一会儿,他面色微沉,拿出平日那副强势口吻,“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没。” 岑沛安捂着外套,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声音又轻又小,雨后的凉风一吹,绕在人耳边,听得人心里痒。 “那你垂头丧气半个月是因为什么?”沈捷纵容他,在他面前惯常隐起冷硬气场,鲜有眼下这幅模样,“说我听听。” 岑沛安不吭声,满肚子委屈,磨蹭半天,沈捷伸手去掀他盖在脸上的西装外套,兀地对上一双湿润的眼睛。 沈捷脸上平静,眼底笑意明显,“沛安,你不该胡思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是他们先针对我的。” “谁?” “你身边那些人。” 岑沛安不遮不掩,理直气壮,挨个把沈捷身边那些针对过他的人罗列出来,告状的孩子脾性和从前一模一样。 等他撒完气,沈捷垂下视线,他逆光坐,深邃眼窝更显得淡漠,语气里也是寒意,问:“还有谁?” 岑沛安枕着他腿,抬头和他对视,抿唇思索是不是说得太过,过了一会儿说,“没了。” “沛安,你想得太多。”沈捷直言,用手背蹭他绯红脸颊,“你没有一事无成,你勇敢又有生命力,同理心,共情力也很强。” 安抚的动作对岑沛安很受用,他反过来用脸颊去蹭沈捷的手背。 沈捷察觉,喉间溢出几声低笑,“沛安,你很厉害。你不能和我比,我比你年长很多,况且每个人要承担的社会责任本来就是不同的,我享受了身份和职位带来的特权,那我就要做得比别人多。” “而且我二十七八的时候,很差劲,那时候在临江当书记,本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结果刚去就吃了下马威,当职那几年也总闹着要回榆京,当时我爸办公室里全是举报和针对我的信。”沈捷手平悬在半空,比出一个厚度,“桌子上堆这么高。” 岑沛安失笑。 雨后空气凉飕飕,在夏天破天荒吹得人发抖,沈捷的声音却浑厚带着安抚意味的磁性。 “你把任何一个人驾到我这个位置上,他们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对外奉献并不是什么难事,最难的是活出自我,滋养自己。” 沈捷停顿,低头和他靠得更近,“但是你做得很好,其实从你回来,我一直很担心,担心你在国外那两年过得不好,后来知道你自己坚持看心理医生,我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能做到‘自助者自助,自爱者自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你能摆脱内耗,拥有自我意识,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厉害。” 岑沛安一时拿捏不准,沈捷仅仅是安慰自己,还是认真的。他和沈捷相处,向来依赖和包容会多一些,很少会有眼下这种似老友畅谈的情形。 “我远没有其他人评价的那么好,是我太精明太圆滑,表现出的都是优点。”沈捷罗列自己的缺点,“我在这份感情里占尽了便宜,我自私、强势、占有欲极强,手段卑劣不堪,可到头来仅仅是因为我的身份,就得到了旁人的偏袒,这不公平,我才是该被针对的那一个。” “如果公之于众的代价是你要受到指责和冷眼,那我甘愿自己平凡一点,情愿不要这些私下的特权。” “你说得对,你有很多缺点,你也有不堪。”岑沛安环住他脖子,用力揽向自己,和他鼻尖挨着鼻尖,呼吸交融,酒气混浊醉人,“可是我爱你,沈捷。” 岑沛安唇瓣似碰非碰,擦过他下巴的短硬胡茬,“那你呢?你会爱看起来一无是处的我吗?” 沈捷不语,低头吻上他唇,岑沛安思绪发昏,做不出反应,唇齿被轻易撬开,口腔里炸开更浓的酒味。 这个吻疯狂,火热又持久,将所谓的占有欲体现得淋漓尽致。 岑沛安身子发软,他抬起腰回应,沈捷倾身半压住他,手臂肌肉绷紧,扯开他衬衫摸向他后腰。 深吻在夜色下啧啧作响,岑沛安难耐,感受那只手在身上得寸进尺,他猛地清醒,偏开脑袋,呼吸急促谨慎,“沈叔,在外面呢...” “怕什么?” 沈捷托着他脑袋,倾唇再次吮上去,岑沛安不肯,压着已经撩开一半的衬衫。 “沛安,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沈捷收起强势,唇瓣错开毫厘,改啄吻他鼻尖,“你这么好,该患得患失的应该是我。” “你也好。”岑沛安回吻他。 他们都明白,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可相爱下去又不单单是两个人事情。 岑沛安定睛看着他,分不清认真还是玩笑道:“私奔去。” 任谁听了都知道是句仰仗宠溺的玩笑,况且沈捷身居要位,家族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决不会轻易放下身段陪着岑沛安胡闹。 可他几乎脱口而出,他说:“好,趁天还没亮,现在就走。” 那一瞬间,岑沛安突然愣住,甚至忘记了换气,只会迟缓地吞吐着气息。 一条街的灯都灭了,粘稠夜色包裹着草地这一小片地方,沈捷站起来,朝他伸出一只手,岑沛安把手搭上去,和人十指紧扣,借着力站起来。 俩人后背湿透,沾着零星泥土和草叶,并肩往家的方向走。 下两章写筹备婚宴(bushi),有关举报信和刑芷的那些事情都会提到 番外三、下不为例 逢季度末,沈捷出差频繁,这次辗转手底下几个分公司,足足一周有余。 盛夏的晌午,正是热的时候,沈捷和分公司部司令一同走在前面,听落半步的负责人汇报。 建筑物间无遮挡物,一行人步履匆匆,沈捷口袋手机忽地响起,他停住,侧身避了下刺眼的太阳光线,才看清上面的来电备注。 沈捷抬手示意,只身走到几米外,剩余人站在原地,三三两两相觑一眼。 司令看了眼烈阳下的沈捷,他轻咳一声,低声说不用等沈捷,让负责人继续。 “睡醒了?” “嗯。” 电话那头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不像是清醒的样子,接着打个哈欠,缓了两秒问,“你在外面?” “嗯,一会儿就结束了。”沈捷这次出差事务压得紧,他算是日夜颠倒,没怎么休息过,这几天眉头紧锁,神色阴郁,眼下反倒卸了倦意,嗓音暗含点笑意,“起了吗?” “没有呢。”岑沛安翻个身,被褥摩擦发出细微声响,“昨天半夜才睡。” “玩游戏?”沈捷严肃。 “不是。”岑沛安小声抱怨,“一直在挑请帖的封口,感觉哪个都不太合适。” 闻言,沈捷恍然低笑,声线轻且柔和。婚宴于他和岑沛安来说,不太合适,双方父母都觉得不伦不类,商讨合计下,决定办场答谢宴。 说是答谢宴,流程却是一步少不了,要注意的细枝末节,远比想象中复杂,尤其沈捷那边宾客,不能轻慢一点。 场地、请柬、宾客落座,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面面俱到,沈捷应付起来是得心应手,只是万利事务也耽搁不了,他实在难分身。 这事自然就落在原本当甩手掌柜的岑沛安身上。 “你能决定的就先定下来,拿不定主意的等我这周回去再说。”沈捷笑了下,“别太累。” “你周几能回来?” “最快周五。”沈捷说得保守。 “那最慢呢?” 沈捷掩嘴咳了声,“下周三左右。” 电话那头不说话,隔着声筒陷入良久沉默,沈捷了解他脾性,知道这是不高兴,耐着性子哄他,“我尽量这周五回去。” “你不是说请假审批过了吗?怎么还让你一直出差。”岑沛安嘟囔,“没完没了的...” 十分钟后有个会议,王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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