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应,身后忽地传来乔明月的声音。 “妹妹,你和死人呆在一起做什么?脸上的伤还在流血都不去治治,让别人看见了,难免误会寂尘亏待了你。” 乔清颜脸色一冷,她知道乔明月满怀恶意,却不希望寂尘被挑拨,对自己再度厌恶。 她当即开口:“姐姐慎言,小叔对我很好,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当年乔夫人把半死的我扔进雪地,要不是小叔收养我,我早就被冻死了,我很感激小叔,在我心中,他是对我最好的长辈。” “只是我脸上的伤都是皮外伤,自己上药便好,不必麻烦其他人。”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落院子都静了下来。 只有雪从树下落下的扑簌声。 乔清颜扫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乔明月,又看了一眼眼眸幽深,看不出情绪的寂尘,刚刚的勇气不知怎么就溃散了大半。 她挪开视线,赶在寂尘发难前开口:“小叔,天寒地冻,你先送姐姐回房休息,有空再过来念往生咒——” 谁知话没说完,却被寂尘打断,他略带沙哑说:“你不是麻烦。” 乔清颜瞬间顿住,猛然抬眸,只见寂尘对乔明月说:“明月,你先回去。我给清颜上药后再去找你。” 自从及笄之后,这还是寂尘头一次扔下乔明月,陪着她。 乔清颜被带进灵堂,寂尘拿着温热的布巾,擦干净了她脸上血,又帮她上药,还裹上纱布。 乔清颜终于再一次感受到寂尘的温柔,但她的心好像不再有涟漪。 或许再和乔母断绝关系的那一刻,她就想通了,释然了。 不再执拗的活着,也不再去奢求求不到的关心和爱,心里好像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乔清颜静静望着自己盖着白布的尸身,忽然问:“小叔,你说人死后,还会有来世吗?” 寂尘先是怔了怔:“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见寂尘投来的目光,乔清颜马上故作轻松的笑笑。 “只是好奇,佛说万物皆有来世。我这辈子其实欠你很多,也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要不是你当初把我从雪地里带回来,我也会活不到现在。” “如果我突然死了,转生来世,这辈子欠小叔的,来世就能还清了。” 寂尘听了,安静看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再次说:“你不是麻烦。” 乔清颜笑了笑,没有再度追问。 药终于上好,寂尘重起身要走,乔清颜才又问:“小叔,你不是答应要为这具尸体念往生咒吗?你念完再走吧?” 当初是寂尘救了她带回她,念完这段往生咒,也算是他送走她。 她这辈子也算是有始有终。 随着乔清颜的话,寂尘的视线落在那具尸体上,却摇了摇头:“念往生咒前要沐浴焚香,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明日早课后,我再来超度她。” 说完,又疑惑看向乔清颜:“你这么关心这个死者,是认识她?” 乔清颜一僵,有些生硬转移话题:“小叔,如果我死在你前面,你能不能替我多念几句往生咒?” 闻言,寂尘眉宇倏然一紧,漆黑的眼满是乔清颜看不清的情绪:“你不会死在我前面。” 是吗? 乔清颜笑笑,忍不住红了眼。 可寂尘只要往前一步,掀开那具尸体上的白布看一看,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第7章 但那句她已经死了,乔清颜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大概是乔清颜实在看起来太难过,寂尘难得又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别想太多,只要你懂得分寸,断绝不该有的妄想,我保证,谁都不能阻碍你好好活着。” 他好像又成了之前关切她的小叔。 乔清颜感受着这片刻的温柔,心中酸涩。 寂尘其实很了解她,她生前最执拗的事,就是活着。 乔家人越骂她去死,她越不甘心,出生原本就不是她能决定,她从来没害过谁,为什么就不能活呢? 但现在…… 大概是知道有些东西怎么求也求不到,想通了,她已经没有那么执拗于活着了。 这个对她不友好的世间,似乎并没有那么值得她竭尽全力…… 说完话,寂尘正要带着乔清颜离开灵堂,却听见灵堂外面一阵嘈杂。 随后,大理寺的官差匆匆赶到,递来一块玉佩。 “佛子,下官查到这是那具无人认领的尸体留下的玉佩,上面刻了皇觉寺三字,最近寺里可有人失踪?” 乔清颜定睛一看,心里微跳,这不是她的玉佩吗? 她还没动作,下一秒,就见寂尘扭头看来:“清颜,这不是你熬夜绣花才买来的玉佩,说是要当做嫁妆?” 刹那,一股酸涩忽得涌上眼眶。 乔清颜抬头迎上寂尘的眼眸,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个男人。 及笄那天,她本想把这玉佩送给他,但当时她刚说喜欢就被他赶走,他怎么知道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嫁妆? 还不等乔清颜想通,却见乔明月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抢先拿走玉佩。 “这玉佩玉质廉价,做工也粗糙,放京城集市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认得出来是谁的?” 乔明月的话,很快打消了寂尘疑虑。 乔清颜见状也顺其自然闭嘴。 没查出线索,大理寺官差只好离开。 众人散去,乔明月却忽然拉着乔清颜的手,不由分说屋内走:“我有些怕冷,妹妹,你陪我进屋取取暖,说说话。” “寂尘,妹妹的手很凉,能劳烦你为我和妹妹取两个汤婆子过来取暖吗?” 寂尘点头答应。 而他一走,乔明月就立刻变脸,把手中玉佩狠狠往乔清颜脸上砸:“你好奇这死人的东西?那你怎么偏偏就没死呢?” “寂尘好心收养了你十年,他马上就是你的姐夫了,你却龌龊想着爬他的床,你贱不贱?” 一字一句,撕破了脸皮。 乔清颜握紧嫁妆玉佩,气得脸白了红,红了白。 但到底,她确实不该继续对寂尘留男女之情。 忍着怒意,她尽量心平气和:“你可以放心,我以后不会打扰你和寂尘的幸福。” 因为她已经死了。 乔明月却阴毒一笑:“是吗?可我觉得让寂尘彻底厌恶了你才保险。” 话落,乔明月忽然后退一步,狠狠朝台阶滚下:“救命,乔清颜要杀我……” “嘭”的一下,乔明月满脸血倒在地上。 乔清颜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寂尘奔了过来,一双黑眸沉沉睨向她—— “乔清颜,你太让我失望了。立刻滚出皇觉寺,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第8章 又是滚。 及笄那天,乔清颜跟寂尘表白说喜欢,他也叫她滚。 心在这一瞬间抽痛,乔清颜本能解释:“不是我,是乔明月自己故意撞的!” “我很清楚这辈子跟你不可能有未来,我没必要害她……” 毕竟,她都已经死了。 “说够了没有?” 寂尘抱起昏迷过去的乔明月,平静的面容却仿佛有着滔天的怒火:“我让你滚远点,听不懂吗?” 四目相对,乔清颜知道,就算此刻自己泣血解释,寂尘都不会相信她没有害乔明月。 她惨然一笑,双眸的光彻底黯淡。 “小叔,我会听话滚远点……但在我滚之前,你能不能先完成之前的承诺,进灵堂念一段往生咒?” 但寂尘却没多乔清颜她一眼,抱着乔明月要走。 他没说念,也没说不念。 乔清颜呆愣回过神,已经被小沙弥赶到了皇觉寺的后门。 夜渐深。 风雪又大了起来,竟然有雪花穿透了她的手心。 乔清颜才发现,她的手已经隐隐透明,她摸着墙壁,整个人竟然能透过去。 一墙之隔,恰好是灵堂。 乔清颜静静站在灵堂内,昏黄的灯火下,她已经没有影子了,她下意识想去找寂尘,可走了三步,却又被拉回了尸身旁边。 她已经走不出灵堂,快要消散了。 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她还没有认真和寂尘告个别。 寂尘明天早课后,会按照约定来念往生咒吗? 她缓缓跪下去,双手合十虔诚对着灵堂里的108位菩萨磕头,祈求。 “菩萨,可以让我撑到明天吗?我想最后听一听小叔为我念往生咒,相处十年,我想和他好好告个别……”1 她每拜一个,就磕一下头,重复这句话。 地上又硬又冷,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灵堂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乔清颜欣喜扭头:“小叔……” 可进来的只是一个小沙弥,对方被乔清颜吓了一跳:“你不是被赶出皇觉寺了吗?后门都关了,你怎么进来的?” 乔清颜没法解释,只抓住小沙弥急切问:“早课结束了吗?佛子什么时候来灵堂念往生咒?” 小沙弥却说:“佛子今天很忙,明月小姐昨天摔得厉害,身体虚弱,佛子为了她的平安决定今天提前成亲,为她冲喜。” “成亲地点就定在皇觉寺,大雄宝殿内。” 成亲? 成亲要忙一天,她还能等到寂尘吗? 遗憾压满心头,乔清颜哀求小沙弥:“你能不能帮我给佛子带句话,就说我以后一定永远滚出他的世界,说到做到!” “他之前答应了今天来灵堂念往生咒,能不能早点来?往生咒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耽搁不了太久。” 大概是她的眼实在悲戚,小沙弥点了头。 很快,禅院。 小沙弥走进院,就看见寂尘跪在大日如来佛像面前,捻着佛珠念着《金刚经》。 《金刚经》是佛门著名的赎罪经书,通常做早课不会诵念,小沙弥只是诧异了一秒就压下疑惑。 佛子念经自然有他的道理。 寂尘做完早课,手执火芯,点燃了一盏名为‘乔清颜’的长明灯。 小沙弥见状,忙提了一句:“佛子,我刚刚偶遇了清颜施主,她想请您去灵堂念一段往生咒。” 寂尘的手停顿一瞬,问道:“她有没有后悔推人,有没有认错?” 小沙弥摇头。 寂尘闭眼念了声佛号,再睁开时,眸中尽是清冷淡漠:“派人去灵堂给死者整理仪容,大婚完毕后,我会去念往生咒。” 说罢,寂尘转身离开,小沙弥也领命而去。 他们谁都没注意,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长明灯灭了。 …… 风雪凄清,灵堂空寂。 乔清颜等了很久,没等来寂尘,却等来了外面传来的成亲喜乐。 她握着那块嫁妆玉佩,靠在盖了白布的尸身旁,半截身体已经透明了。 大概人要消散了,从前美好的记忆走马观花浮现。 “佛爱众生,清颜,跟我走吧。” “佛曰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盛阴,清颜,你切记求不得就放手,勿执拗……” “清颜,我入佛,当守戒律清规,你和我不一样,大齐山高水阔,及笄后,你可以四处走走,好好看看大好山河。” “清颜,别怕……” “清颜……” 大婚的喜乐越来越清晰,礼官的大声唱礼都清晰传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夫妻对拜——” 乔清颜望向大雄宝殿的方向,似乎见到寂尘牵着乔明月在佛祖见证下结为夫妻,温情脉脉。 看来,往生咒她等不到了。 没等来送寂尘走,终归有些遗憾,但虽然遗憾,她也该放下…… 乔清颜笑了笑,一滴泪悄然划落:“小叔,从此之后,我会永远滚出你的世界,祝你幸福。” 话落,冷风卷过。 灵堂内再无人影,只有盖了白布的尸体边,落了一块粗糙的玉佩。 第9章 喜乐声阵阵,人人都在说恭喜。 寂尘一身喜服,面白如玉,俊朗的眉目更显得光彩非凡。 但他的眼神却是平静的,面容依旧慈悲,好似他不是成婚的新郎,而依旧是佛前虔诚的佛子。 依着拜堂之礼,三拜之后,寂尘直了起身,正要说些什么,却忽觉心里一悸,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不由得一顿,视线不自觉看向后山灵堂的方向,握着佛珠的手不自觉收紧。 耳边,礼官唱出最后一句:“礼成,送入洞房——” 拜堂之后便是洞房,以俗世的规矩,夫妻入洞房,此后姻缘相牵,亲密如一人。 礼官话落,寂尘身侧,一身喜服的乔明月娇俏动人,以团扇遮着面容,粉面桃花,眼底羞涩,盈盈目光看了过来。 寂尘压下心底的异样,朝她点了点头。 他侧身让了让,让她顺利随着喜娘的牵引,进了后堂。 今日的婚礼办得仓促,又是在皇觉寺成亲,寂尘更是一位佛子,滴酒不沾,酒宴也省了。 观礼的官员香客们被小沙弥们引导者参佛拜佛,为大齐国民念诵佛经。 山门外,方圆十里搭棚施粥,造福贫苦百姓。5 观礼的香客纷纷议论:“果然是佛子,大齐的国师,天生仁爱国民百姓。” “听说这也是为了明月小姐消灾祈福,积累功德,佛子一生只娶一人,成婚后专心专情,对妻子的宠爱简直令人羡慕。” “是啊,佛子的用心,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议论间,走过佛堂,众人却见到了寂尘的身影,他仍旧一身喜服,却没入洞房,而是跪在佛前,低声念经。 香客们面面相觑,有人悄声问守在门口的小沙弥:“佛子这是?” 小沙弥挠挠头,指了指天色,回答:“正是做晚课的时间,佛子从未缺席过,或许是习惯使然,这时候依旧准时来到佛前念诵经文。” 佛子成婚即还俗,大婚当天,竟然还来做晚课? 香客们疑惑,但碍于庄严的念经声,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纷纷换道,也准备去大堂做做佛前祷告。 佛堂。 念完一段经文,寂尘睁开了眼,捻着佛珠起身。 “今日她可有闹事?” 她,自然是指乔清颜。 虽然她已经被赶出皇觉寺,但成婚的动静闹得全寺皆知,要是以往,乔清颜早就闹起来了。 小沙弥摇了摇头:“今日佛子的婚事要紧,所有人都在这边帮忙,大门上了锁,没有人能偷偷混进来,清颜施主应该还在灵堂守着,晚饭早就送去了,那边很安静。” 寂尘一顿,沉寂半晌,低头念了声佛号。 对小沙弥道:“当年册封我为大齐国师时,皇帝曾赐给我一座国师府,婚后我会带着明月离开皇觉寺,住进京城国师府。” “往后我的院子收拾出来,就给乔清颜住,让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落,寂尘便欲转身出门,目光不经意一瞥,却见到案上,乔清颜的长明灯是灭的。 脚步霎时顿住,他蓦地冲上前,语气冰冷似铁:“是谁故意吹灭了这盏灯?” 灯灭人死,这是何等不吉利的大事。 他拿起一旁的烛台想重新点燃这盏灯,却发现也许是手上颤抖太过,几次都点不燃。 这时,身后忽地传来乔母的声音:“寂尘,我女儿明月正在洞房等着你,你可别误了时辰……” 说着,乔母见到了寂尘面前,写着“乔清颜”三个字的长明灯,顿时脸色一变。 下一秒,她猛然伸手打翻那盏长明灯,怒气冲冲道:“你故意不去洞房,就是为了给那个贱种点灯?我就知道那个狐媚荡妇是个该死的祸患!” 第10章 乔母本是听说寂尘拜堂后依旧去做晚课,来替女儿催催女婿的。 就算是佛子精修佛法,成婚当晚也不该让她女儿等太久。 但刚来,就见寂尘面前,“乔清颜”三个大字明晃晃入眼,想到先前乔明月因为那个乔清颜孽种而对她哭诉,乔母立刻警觉。 “寂尘,你可是我的女婿,别为了不相干的贱人耽搁大婚的日子。” 听乔母对乔清颜污言秽语,寂尘眉头拧起:“夫人,佛门之地,不得口出污秽之言,况且佛前众生平等,清颜也不是你口中的下贱之人。” 乔母对乔清颜的恨,无人可以化解,寂尘也只能尽量隔绝她们两人见面,不让乔母想起她。 这几天,乔明月身体不好在皇觉寺休养,乔母跟着照顾,又开始频频找乔清颜的麻烦。 如今婚礼结束,寂尘会带着乔明月离开皇觉寺,乔母也没有能待在这里的理由,乔清颜便可以安心生活了。 见乔母仍旧憋着气,寂尘念了声佛,随后主动道:“晚课已经做完,我这就去寻明月,岳母不必动气,回去休息吧。” “等明日收拾行李后,我要带着明月回京城,到时还要岳母关照。” 高高在上的佛子主动叫她岳母,低垂着眉目,像是对她低头,半点没有当年对她训诫的傲气,乔母有些飘飘然。 当年听说寂尘收养乔清颜,竟没让她死,乔母便冲去了皇觉寺,想让寂尘把乔清颜再次扔掉,让她早点死了最好。 可那时寂尘眉眼严厉,训诫她生而不养,枉为人母,把乔母吓住了。 寂尘既是佛子,又是国师,是整个大齐都敬畏的人,乔母哪敢反驳,虽然对乔清颜仍旧恨怒,却只能当她已经死了,不再上门。3 本以为乔清颜那个狐媚子,就要扒上寂尘这个靠山耀武扬威一辈子。 可风水轮流转,乔清颜长大了就失宠了。 而现在,寂尘更是爱上了她的女儿,对她毕恭毕敬,再也不敢训诫她,还得哄着她。 乔母心中一得意,气就散了大半,睨了那翻倒的长明灯一眼,这才换上笑脸:“好女婿,快去吧,别让明月等急了。” 催着寂尘进了乔明月的院子,乔母才终于满意离开。 这是皇觉寺最高规格的禅房,能住进来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 乔明月一身红衣坐在禅房,粉面桃腮,目光如水。 她等了很久,心中本有些忐忑,生怕乔清颜又使什么手段勾走寂尘,让她独守空房。 但寂尘终究还是来了,来到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乔明月欣喜地坐直了身子,满含清意地喊道:“夫君,我记得皇上赐了你国师府,等明日我们收拾了东西,就回到京城,住在你的国师府好不好?” 寂尘本就这么打算,自然应了句:“好。” 随即,挂着佛珠的手,伸手握住乔明月的手腕,眉目温和问道:“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乔明月一顿,随即笑答:“好了,今日是我跟你成婚的大喜日,我什么病都不药而愈。” 说着,反握住寂尘的手,柔柔靠向男人的胸膛,乔明月想到面前清冷佛子会为了自己染上红尘,尝尽喜乐,心中一阵喜悦颤动。 “夫君,别耽搁良宵,该洞房了。” 她正想伸手拉开寂尘的腰带,却被他拦腰抱起,大步上前放到床榻。 乔明月羞涩抬头,对上寂尘一双深邃的黑眸,幽幽檀香传到鼻尖。 她笑了:“夫君,你为我还俗破戒,此后就要待我一心。” 寂尘没有答话,目光瞥见床头的佛像。 庄严的佛像立在面前,佛目低垂,似乎在拷问他内心的真意。 他避开眼,阖上眼目,顺着乔明月的手臂低下了头。 温香软玉,一室温柔…… 一夜清净,天明时分。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小沙弥急促高喊:“佛子,乔清颜失踪了。” 第11章 寂尘倏然睁眼,心中忽地漫上强烈的不安。 打开门,只见小沙弥将一块粗糙的玉佩递了过来,说道:“守门的人昨晚偷懒,只把晚饭放在灵堂门外便回屋取暖,也没注意究竟有没有人应声。” “今日打开大门时,见那食盒没人动,这才进门查看,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这枚玉佩。” 寂尘接过玉佩,顿时一愣。 先前大理寺官差拿出玉佩时,他没细看,玉佩就被乔明月拿走,之后乔清颜又死性不改地想害乔明月,他一时气怒,更没注意玉佩的状况。 可现在看来,这玉佩的背面,刻着清浅的痕迹,是寂尘两个字。 这就是乔清颜的玉佩。 他曾见过,乔清颜在玉佩上刻他的名字。 可她的玉佩为什么会和灵堂的死者扯上关系,她又为什么会一夜失踪? 寂尘脑中一片混乱,抬脚就想赶去灵堂,却被身后赶来的乔明月拦住。 “夫君别去,这小沙弥说乔清颜失踪了,她就真的失踪了?谁知道是不是骗你。” 小沙弥立刻反驳:“出家人不打诳语。” 乔明月一噎,无视小沙弥,继续道:“夫君,乔清颜对你的执着爱恋众人皆知,指不定是又想出什么法子想留在你身边,这回你又要信?”6 “我们今日就要回京城住进国师府,难道你也要带她去国师府,因嫉妒继续害我?” 她知道寂尘最厌恶乔清颜对他的妄念,故意挑拨。 寂尘闻言,看了她一眼。 昨晚的温柔仿佛已经消散,寂尘又回到了往昔清冷佛子的模样,黑眸清淡。 “明月,你先收拾行李,我去灵堂看过再回。” 话落,人已经踏出了房门,往灵堂而去。 今日风雪渐停,空中阳光普照。 小沙弥跟在寂尘身后小跑着,只觉得佛子的步伐比起往常急切太多,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模样都消失了,如今更像是心有牵挂的俗世之人。 修佛讲究心无挂碍,无有恐怖,可佛子似乎心乱了。 这个念头在小沙弥脑中一闪而过,没等细究便到了灵堂。 乔清颜果然不在,只有皇觉寺主持站在堂内,静等寂尘过来。 寂尘双手合十,向主持致意,随后目光逡巡,扫向四周。 主持见状,摇了摇头:“佛子,你要找的人不在灵堂,全寺上下也都派人问过,昨日除了清晨打扫的小沙弥,没人见过她。” 寂尘心中一紧,不由问道:“山下可曾找过?” 明明乔清颜离开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可是真的发现她不在了,他的心却一片空落。 在昨天晚上,他还一直以为,乔清颜会纠缠他到底。 主持说:“放心,山下已经派人去找了,乔施主一个小姑娘,独身失踪怕有危险,寺里僧人都不会坐视不管。” 说着,主持转移了话题。 “佛子,这灵堂中,还有位无人认领的可怜姑娘芳魂早逝,地上寒凉,孤魂无依,你既然来了,亲自为她念一段往生咒,助她超脱极乐吧。” 寂尘闻言,视线随之落在灵堂中尸身上。 这位及笄少女被白布盖住了面容,毫无生息躺在那里,隐约看到的瘦弱轮廓,令人不忍。 心底莫名的不安再度涌上。 他缓步上前,盘坐在地,手捻佛珠想要念出烂熟于心的经文,张了张口却始终无法念出。 他看着面前的尸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碰上那冰冷的白布。 轻飘飘的白布被掀开,露出了底下惨白的脸—— 第12章 熟悉的眉目,眼下的泪痣,让寂尘瞳孔骤缩。 他的手半举在空中,浑身颤抖,视线死死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浮现道道血丝。 主持迟迟没听到他诵经的声音,疑惑看来:“佛子孤魂亦有灵,别让人家久等……” 话没说完,主持的声音忽得停住,惊声道:“乔清颜施主?” 寂尘终于醒了神,长久未闭合的双目猛然合上,像是想要逃避面前的一切,又像终于承受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 此刻,他再也没有了半点佛子的清淡从容,脊背弯曲,宛如虫豸。 主持面容慈悲,上前半跪在地,怜惜地摸了摸冰冷尸身的脸。 “乔施主竟就是被挖心而死的少女,算来,她本就死在七天前,却又为何会以活着的模样重回寺庙?” 寂尘重新睁眼,静静听着主持的话,眼前似乎浮现了这些天乔清颜模样。 她回到寺庙,和他说,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他了。 那时他未信,却不知,这是她咽下所有死亡的痛苦和悲鸣,对他说出的最真挚的话。 她被挖心而死,死前受尽折磨,死后魂归,却只得到他冰冷的言辞……5 一滴泪,掉在乔清颜冰冷的手臂上,无声无息。 主持见状,长叹一声:“世间万般都是执念,执念太苦,望乔施主这一去,下辈子投生到好人家。” 话落,主持盘坐在地,低声诵念往生咒。 寂尘深深垂头,跪在面前这具尸体前,一字一句跟着念。 这一念,就念了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念到口干舌燥,念到嘴唇干裂皮肉绽开,他依旧没有停下。 身边不知是谁在劝,声音嗡嗡,他都听不见了。 等他喉咙干哑到再也出不了声,他才终于拉回了飘摇的灵魂。 身边空寂得可怕,面前的人脸色惨白,了无生气。 寂尘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她鲜活的模样。 曾经的乔清颜天真烂漫,脱去了乔家人带来的阴影,被他养得日渐活泼。 又一次早课,她心不在焉,大胆地凑到他面前,好奇问他:“小叔,您平日祷念最多的是什么,是愿大齐百姓安康吗?” 寂尘那时没有回答,闭目说道:“不用功,罚抄《金钢经》十遍。” 待乔清颜老老实实坐回去,他才终于睁眼,幽深目光对上面前的佛像。 佛像金身,慈悲眉目居高临下,一切信徒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所以佛祖一定听到了他的祷告,听到了他时时刻刻在祈念乔清颜的安康。 十年来,他日夜祈祷,希望乔清颜平安顺遂。 是他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是他罪孽满身,所以不管是苦难还是天谴,都应当由他来承担。 可是如今,他还跪在灵堂,面前是乔清颜冰冷的尸身。 乔清颜死了,在他惊闻她的痴念,毫不犹豫将她赶出皇觉寺的那天,死在西域药师的虐打之下。 寂尘喉中干渴,嘶哑无声,目中滚下滚滚热泪。 风雪刮进门窗,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大理寺官差的高喊传进院落:“佛子,西域药师抓到了,皇上传旨,请佛子全权处置!” 第13章 西域药师狡猾阴毒,原本早就逃之夭夭。 只是他没有忍住,一见朝廷搜剿不到他,就故技重施想抓少女来炼药。 他假装医师,骗得一家富户把他当做神医,住进了人家府里,想要再度作案。 一直暗暗派人寻访的大理寺官差立刻警觉,做足了准备将人抓住。 如今,西域药师被五花大绑,狼狈倒在地上,等候人来审判。 寂尘出现时,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大理寺官差瞪大双眼:“佛子您……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寂尘身上,是一身还俗的素衣,手捻佛珠,眉间金色佛印依旧耀目。 可他的面容却苍老无比,仿佛心神和精气全都散碎了,漆黑的眼眸中目光死寂,宛若枯槁。 他没有回答官差的话,目光落在西域药师的脸上。 当初这西域药师带着包治百病的圣药过来,无数人竞相求药,将他奉为座上宾,风光无限,如今他身上被不知多少人踹过打过,鼻青脸肿,半点看不出风光。 见寂尘看来,西域药师眼中燃起希望:“佛子,你是佛门中人,不能杀生,不能对我用刑。” 他疯狂辩解:“我给的药虽然没有包治百病的效果,但吃不死人,怎么就非要抓我?”7 “我静室里死的那些少女不过是一些乡野村妇,比不上京城达官贵人的一根手指,何必对我赶尽杀绝?只要你们不杀我,我愿意献上真的圣药药方,让你们长生不老!” 寂尘听了,毫无动容。 “说够了吗?” 他站在松树旁,阳光打下一层长长的阴影,遮住了他慈悲的眉目。 良久,嘶哑声音仿佛刀磨一般响起:“佛说善业得善果,恶业得恶果,你虐杀无辜少女,恶业满身,就让你的所作所为全都报应在你身上。” “你虐打少女,官差便虐打你,你曾挖走人心,那便也让人挖了你的心。” 明明是平淡的话语,却仿佛含着冰锋,带着滔天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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