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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评就差,撞死的这个本来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哑巴,喝了酒直接睡大马路上了,这不纯属讹人嘛?真是撞枪口上了!” 血液像是在一个瞬间倏地凝固,握住筷子的指节僵硬,宋荻野耳朵深处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 显然震撼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沙发上的宋雨丽也狠狠吞了一大口口水,试探道:“你们老李碾死的那个人,叫啥名儿啊?” “姓何呢,”刘小丽顿了顿,“让我想想,好像是叫何志远。” ??51.如何触碰,如何收回 命运是否自有它公允的准绳,宋荻野不确定。 以前她很不喜欢刘阿姨???的老公,觉得那是个又凶又抠门的叔叔,但她现在要自私地在心底给这位叔叔颁个奖:功德无量。 宋雨丽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心照不宣的欢愉首先体现在餐食上。会为五毛钱跟菜场小贩喋喋不休的宋雨丽一改铁公鸡气质,大手一挥 新鲜的基围虾?买!纯正的跑山鸡?买!精品三线五花肉?买! 连门卫王大爷也感觉到一丝丝不同寻常,看着大包小包回来的宋雨丽,忍不住打趣:“哟,发生什么好事了这是?” “中彩票了嘛。” 宋雨丽打趣地晃了晃袋子,活虾们开始扑腾,打出一串噼里啪啦的声音。 “豁,运气好啊你,”王大爷眼睛放光,“什么彩票啊?改天我也去买买!” “可别,我瞎说呢,那多是骗人的玩意儿。”不好意思误导了人家,宋雨丽还是改口,“主要还是女儿学习任务重嘛,给她补补身体。” 如果让刘小丽知道,让她寝食难安的厄运值得宋家母女举觞相庆的话,她应该会立马剥夺宋雨丽“苦难闺蜜”的资格。 一连三天,宋家餐桌上的菜肴丰盛堪比过年。但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做法最终是不可取的,“报应”也来得快,在母爱的填鸭式喂养下,受不住油腻的狂轰滥炸,宋荻野的肠胃造反了。 最开始是胃积食,然后就是上吐下泻。 不爱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势不可挡,期间还一度发起了低烧,没办法,只好向学校请假。 因为白天还要去工地上工,宋雨丽没法照顾她,只能把饭做好放进冰箱,让她自己定着闹钟按时起来热饭、吃药,知晓消息的路莱相当心急。 “明天周末,我来你家吧?” 她在电话里主动提出上门的请求。 “不好吧,” 宋荻野是拒绝的,罗列出一大堆不痛不痒的理由,例如“病会传染”、“耽误学习”、“我妈不许”,又因为实在站不住脚而被路莱一一化解:“肠胃炎不传染的,我不耽误学习啊,我来了还可以帮你学习呢,你不是说白天你妈都不在吗?” 只好说实话。 “家里乱呢。” 这一方小小的蜗居,阳台上时常堆放着宋雨丽捡来的纸皮和塑料瓶,屋子里总有散不去的潮气,实在羞于让路莱看见。 “没关系的,”果然,这么说小棉花糖更不会放在心上了,她在宋荻野面前就是这样,怪叛逆的。“那就说好了,我顺便再带些水果过来。” 她竟然带了个榴莲来。 这让本来还很忐忑家里会不会有异味的宋荻野瞬间焦虑全无。 榴莲熏得她有点太阳穴跳痛。进了房间,路莱倒是很自然,将书桌前的凳子拉到床边,对提着榴莲站在房间门口还有点懵的宋荻野招招手: “你快躺床上啊。” 看起来她比宋荻野更像主人了,宋荻野关好门,脱掉鞋子回到床上,她就给宋荻野掖了掖被角,接着递上一支录音笔。 “上周数学测验卷的讲评,我偷偷录下来了,还蛮清晰的,你好些了记得听。” 虽然班级不同,但年级的测验安排倒是一致,为了尽可能避免病假中的宋荻野落下太多课程,很少带电子设备去学校的路莱甚至特意买了一支录音笔。 “有不懂随时问我。” “哦。” 本来想说“干嘛这么麻烦”,喉咙里却像被塞了棉花,只能吐出单个的字眼,宋荻野莫名其妙变成了戳一下跳一下的笨青蛙,呆板地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放在枕头下。 与此同时,客厅里也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哎呀?什么味儿啊?煤气漏了?” 是宋雨丽回来了! 青蛙宋荻野爆发出卓越的弹跳能力,从床上弹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路莱藏好。虽然大家都是女孩,但她莫名其妙有早恋被抓包的紧张感。 屋子不大,门外脚步声已经在逼近,情急之下,宋荻野一把扒拉掉路莱的鞋子,踢进床下,拽住路莱的手臂把她塞进了被窝里。在用被子盖住路莱脑袋之前,她认真地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脚步声终于来到了房间门口,敲了两下门后,轻轻罅开一条缝。 “荻野,醒着吗?你闻到什么味儿了吗?” 宋雨丽探进半个脑袋,被刚好挂在门背后挂钩上的榴莲熏得眯了眼。 “哟,咋你房间里味道更重。” “哦,我刚下去买了点榴莲。” 宋荻野隐藏在被子里双腿绷得笔直,她按住被子,坐起半个身子。 “榴莲?”宋雨丽皱着鼻子,“你出门了?从前没听过你要吃这玩意儿啊?”说着,打开房门迈了进来,想摸摸宋荻野的额头。 “还烧吗?怎么脸那么红?”注意到被拉到床前的凳子,她更是疑惑,“你把凳子拉这里来干什么?” 脚步越发接近,藏在被子里的路莱呼吸也开始急促。 这算什么?被宋荻野妈妈发现以后应该大方地讲“阿姨你好”吗? 可是她为什么要藏在被子里啊,她明明是来探病的,怎么莫名其妙就被宋荻野塞进了被子里?怎么她现在还有种即将被“捉奸在床”的慌张? 幸好有宋荻野力挽狂澜。 “哎,妈,好像有人敲门呢?” “啊?” 宋雨丽掉了头,朝门外走去,宋荻野也急中生智,下床踉踉跄跄跟了出去,离开房间的时候,机敏地关上了房间门。 “没声儿啊,你听错了吧?” 打开防盗门确认楼道空空如也,转头见女儿也跟下床,宋雨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在床上待着,跟出来干啥?” “可能我听错了吧,躺久了,脑子晕,”宋荻野假模假式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不然腰酸背痛。对了,你回家干什么?” 原来宋雨丽是回家找身份证和两寸照片的,单位说按照法律规定,她们这些临时工也要带上这些资料补签用工合同,她记性不好,今天活儿干了一半,被管事的人催回家拿东西。 “你想吃什么跟我打个电话讲一声,我回来就带给你不行吗,非要自个儿下楼去,不好好歇着养好病,学习该耽误了。” 在抽屉里翻找证件和照片,宋雨丽絮絮叨叨。 “怪事,家里从来没买过榴莲,我还不晓得你要吃这个。刚进来嗅到一股怪味道,我还以为煤气泄漏了呢。” “刚做了个梦,莫名其妙就馋得不得了,想买来试试。”宋荻野硬着头皮顺着话题讲下去,“味道是蛮大,下次不买了。” 这个下午因为宋雨丽的突然折返而变得不太平静。 找东西找了十分钟,刚要离开却听到了楼下李阿婆在吆喝“收废品”,一连几天起早贪黑没时间处理阳台上那堆纸板和塑料瓶的宋雨丽一不做二不休,又升起要把废品带下去卖完的执念。 不忍心她一个人多趟搬运,也担心她不走,一直闷在床上的路莱受不了,宋荻野只好舍命陪君子,拖着头重脚轻的身体,不顾反对,帮着宋雨丽一起把废品拖下楼去。 如此,总算是把宋雨丽送走了。 汗流浃背独自回到家,打开房间,扑面而来的榴莲味立马熏得宋荻野头晕眼花。床上的被子像她离开前一样摊开着,路莱很瘦,被子一盖特别不显眼,也难怪宋雨丽先前完全没有怀疑。 “路莱?” 宋荻野喊她,却没有回音。 这下宋荻野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趁着自己下去搬运废品的功夫,已经爬起来走了,将信将疑来到床前,轻轻掀起被子的一角确认 哦,人还在,只是等得睡着了。 路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金色的光流进狭小的房间里,树枝的影子在衣柜上摇晃,耳畔隐隐传来老师评卷的声音,一瞬间她恍惚地以为自己是在课堂上打盹了。 撑起半个身子,朦胧的睡眼瞅见了写字桌前正开着录音笔做笔记的宋荻野,神志才瞬间清明。 “啊,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她急急地从床上跳下来,鞋子已经从床下捞出来了,整齐地放着,像是在等她,于是她一脚蹬进去,来到宋荻野身边。 “怎么不叫醒我?” 宋荻野按停了录音笔,侧过半个脑袋与她对视,满脸的无奈。 “你睡得很熟,喊不醒。” 然后她站起身,在夕阳中懒洋洋地走了出去。 “不早了,锅里热好的饭我给你留了一份,你过来凑合着吃点吧,吃完以后我送你回家。” 这一觉睡醒以后,路莱成了宋荻野家的常客。 总是早出晚归投入工作的宋雨丽间接给了她们独占房子的机会,路莱从中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家的感觉小小的房间,两人提着冰棍和半个西瓜开门,满头大汗地摁开风扇,任干燥的风将头发吹得稀乱。可以坐没坐相,不守规矩,一起补课,一起玩,累了,就脱掉鞋子和外套躺在宋荻野的床上,宋荻野甚至主动邀请她把赤裸的脚贴???到墙上去,说这样舒坦。 于是两人头挨着头,举着手机看动漫。 看得最多的是《千与千寻》,宋荻野很喜欢,所以路莱也陪她一遍又一遍地看蓝天白云,行驶在大海上的列车,为了拯救白龙,主人公拎着鞋子,坚定地踏上了通往远方的铁轨。这是路莱最喜欢的场景。 掌握了宋雨丽的动向,算好时间,偶尔心血来潮,两人也会去厨房捣鼓晚餐。 蛋炒饭、盐水面条、汤圆和速冻水饺,简单又充满乐趣,吃完会划拳决定谁来收拾厨房里的残局,输的人会耍赖要求三局两胜。 后来有一次,路莱迷迷糊糊地做过一个梦,梦里她和宋荻野手牵着手走在海面的铁轨上,频率相同的步伐像电影里的女主人公一样坚定,身后传来锅炉爷爷的声音,问她:“回不来的话,怎么办呢?” “就不回来啦。”她如此回答。 那种微妙的变化,累积着温度。时间久了,就连死鸭子嘴硬嚷嚷着“早知道就不该把你带回家,由着你胡作非为”的宋荻野也产生出一种奇妙的错觉,就好像她和路莱已经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 太美好,太不真实,好像没有终点又好像明天就是终点一样摇摇欲坠。 人是会有危机意识的,果然,那件事就在宋荻野的惴惴中发生了 “何英是谁啊?” 阴云密布的午后,站在房间中央的少女手里攥着泛黄的老旧练字本,指着姓名栏上早已模糊的字迹,朱唇轻启,投来疑惑的目光。 那不是她该问的问题,不对,应该说那不是任何人该提起的问题。 房间里老式的实木衣柜经过很多个梅雨季节,柜板靠墙的地方早被腐蚀,久不开窗,鼻腔就会嗅到潮湿的霉臭味。宋荻野捏着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定定站在门前,冷凝水悄无声息从瓶身滑到她的虎口,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练字本的?” 她问,一口气抵在了她的喉咙,像一个怎么努力也打不出的嗝,心头作呕。 两个月以后,当她站在高考场外听到那个浑厚的声音跟在她背后大喊:“何英,你和你妈一样,都是烂透的,掉进钱眼儿里的鸡”时,她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每一件事情的开始都是有预兆的。 那天下午被路莱无意翻出来的那个作业本就是征兆,而她清晰地记起来了,那天她确实是告诉了路莱: “何英是我。” 梦果然是会醒的。而她终将在她的大小姐面前被撕得粉碎。 ??52.暴雨将至 宋雨丽第一次在小区门卫室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最近工地赶工,她总是忙得头晕眼花,用手狠狠揉了揉眼睛,再看虽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那个人的模样还是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跛着脚,背微驼,乱糟糟的头发,满脸胡茬,老是老了一大截,但背着手踱步的样子和她刚嫁过去那会儿仍旧一模一样。 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自打分道扬镳以后,她从来没有再和任何村里人有过联系,那个人不可能会知道她住在这里。宋雨丽不由得汗毛直立,拉高衣领,扣上风衣帽子,用手臂挡着脸迅速跑进小区,生怕下一秒那个人突然叫出她的名字。 她的前夫何志高,多可怕的记忆,有时候她做梦都会梦到他在房间里背着手踱步,然后猝不及防地冲上前来,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你说你一个下不出蛋的母鸡,活着有个啥意思?”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香火就这样折在你手上。” “哭什么,我才该哭!辛辛苦苦挣几年的钱,你生个破娃全给败光,当真是城里人精贵,我们村里再没哪家媳妇儿生娃生不下来的!” 马上要高考了,这个可能会让女儿分心的消息,宋雨丽不敢提起。 她独自消化了这一整晚的心神不宁,等第二天早上去工地上工,看到门卫室里没了那个身影,才鼓起勇气向门卫打听:“咋的,你们要招新了?怎么昨儿看见屋里还站着一个人呢。” “嗨,招什么新啊,统共就那么点儿活,哪要得了那么多人?昨天那个?你是说那个跛子吗?”门卫王大爷一听便来了气,茶杯往桌上一敲,发出钝重的“咚”声,“别说,我这还郁闷呢,那跛子可给我烦的,他说他要找李昌和刘小丽,说他俩欠他钱,非得要我带他去他们家里拿钱,真是有病,我一个小小门卫又不是警察,我有啥资格带他去人家里?” “怪神经的,你别放他进来。” 确定了不是找自己的,宋雨丽稍稍舒了口气。 “放心,我在这干门卫都干了十来年了,生面孔我一瞅一个准,像这种看着就像来找茬的,我肯定不放。”爱岗敬业的王大爷拍了拍胸脯,“你别看我一把年纪,但我也不好惹,昨儿我跟他讲了半天,他还无理取闹,我急了也拿着扫帚给他赶小区外面去了,下次他再来纠缠不清,我就报警。” “好同志!” 宋雨丽连忙竖起大拇指,表达对王大爷的支持。 “有你,我们住在这里真放心。” 说完转身离开,刚走出不到五米,王大爷又着急忙慌追出来,让她帮个忙: “对了,昨儿我一直没瞅见刘小丽,你跟她好,要不你给她捎句话,跟她说说情况,不管是真欠钱还是遇见找茬儿,多少得有个准备,她家李师傅常年在外,她一个女人家可别吃亏。” 宋雨丽和刘小丽好,小区里的人都知道。 现在老姐妹摊上事,这个消息一传达,刘小丽愁得眉毛直接撇呈八字:“我身上又没钱,他就是找到我,我也没东西给他啊。” 当初刘小丽家跟何志高家达成协商,除去保险,他们自掏腰包再赔偿何家四万元,但赶上孩子交学费,一时半会儿实在掏不出那么多,就私下又签了分期付款协议,每个月往何家卡里打两千,直到四万还完。 大概率何志高就是为这笔没打完的钱找上门来的。 “你知道的,我家的钱都在老李身上,打钱也是他在打,这会儿他都出去跑车两个月了!我咋办!”苦瓜脸刘小丽捶胸顿足,“那个何跛子可凶,不讲理的,哎呀,雨姐,你说他会不会弄我?” 宋雨丽自然是知道何志高不是省油的灯,只能提议:“要不你想想办法,这几天在外面找个地儿住,躲一躲?” “我倒是想,但这到了月底,身上实在是没钱啊。” “去亲戚家试试?” “哎,只能先问问,我也拿不定主意,这档子破事儿实在不好开口。” 刘小丽梗着脖子,连连叹气,为了她也为了自己,宋雨丽只好下血本,承诺:“你先问问吧,如果实在不行,我借点钱给你,你想办法把他打发了,这样总归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等肝胆相照的姐妹之情让刘小丽不禁热泪盈眶,紧紧握住宋雨丽的手,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雨姐,你真是个好人,我能遇见你,我真是祖坟冒青烟。” 结果她办的事却很猪队友,人没打发走,反倒是给宋雨丽带到面前来了。 一整个“恩将仇报”。 彼时,热火朝天的工地里,宋雨丽正用手推车运送砖头,大风骤起,黄沙迷了眼睛,她前脚停下来揉搓,后脚门口有人叫: “宋雨丽,有人找!” 把推车停放到安全区域,眼皮疯狂跳动,不知怎的宋雨丽心里有些不踏实。 左转,出门,不太清晰的实现绕过门禁道闸前面黄肌瘦的刘小丽,直直锁定在守在她身后不远处那个狠戾的男人身上。 看见他就像看见了阎王,血液倏地凝固。 “宋雨丽!?” 何志高也看见了她,视线相撞,没有任何阻挡。 反应过来大事不妙的瞬间,宋雨丽立马转身朝工地里跑去。 “站住!” 身后的男人果然还是追了上来,可惜被门卫截住,只能暴虐地冲着她的背影叫喊,宋雨丽脚下不停,直到拐弯停在何志高看不到的地方,才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大口喘气 她被刘小丽出卖了吗?可按道理刘小丽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关系啊,她向来面对自己的过去只笼统地说:“嫁了个不靠谱的男人,带着女儿早早离了。” 太阳穴跳痛,宋雨丽伸出食指狠狠按压,活儿是没法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干下去了,面对剪不断理还乱的现状,只能硬着头皮跟工头先汇报情况。 工头是个年轻小伙,剃着平头,穿条纹 polo 衫,衣摆掖进裤腰。过于成熟的打扮和他的嫩脸不太相配,让人觉得他像是偷穿了叔叔辈的衣服。 听别的工人说他刚结婚不久,还是个妻管严。 跟这样的小年轻唠家里长短,宋雨丽怪不好意思的,话讲得磕磕巴巴。 好在新婚燕???尔的工头很有责任感和道德感,一听宋雨丽说离婚多年的家暴前夫莫名其妙被朋友带着找上门了,立马用对讲机传唤保安: “那个男的绝对不能放进来啊。” 转头,又问宋雨丽: “要帮你报警吗?” 报警倒是还用不着,先得搞清状况,宋雨丽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胶鞋,支支吾吾提出想把朋友喊进工地的请求。 刘小丽就这么被人领了进来,面对咬牙切齿的宋雨丽,反倒还不知死活地率先发问道:“你跟那个何志高是个什么关系?他说要你出去跟他见面呐。” “是我前夫。”宋雨丽牙缝里吐出这句话。 刘小丽的眼睛瞬间放大,愣了半晌,开始责怪宋雨丽不真诚: “靠,我说呢,咱俩啥关系啊,你这都瞒我!看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确实是场乌龙。 毫不知情的刘小丽没有叛变,她是倒霉,在门口让蹲点几天的何志高给抓住了。因为衣兜裤兜翻了个遍也掏不出两百块钱,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自己老公卷跑了一切财产。 何志高跟她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看她确实拿不出钱也打不通老公电话,只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两手一摊:“那你至少把我来回的路费给我报了,” 所以刘小丽是来管宋雨丽借钱的。 她家李昌只每个月初固定往卡里打些钱以供她和孩子生活,别的时间再要钱,难比登天,而现在是月底,刘小丽最穷困潦倒的时间,她思来想去,为了打发何志高,还是决定来工地找宋雨丽借点。 “如果你早说,我肯定也不会把人带到这里来,但你放心,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跟他透露过你的任何私人消息。” 早前跟宋雨丽闲话家常的时候刘小丽对宋雨丽不靠谱的前夫有所耳闻,今天自知办了坏事,不得不朝天空竖起三根手指向宋雨丽投诚。 但现在,重点已经不是她透不透露什么,是何志高到底要干什么,宋雨丽看看刘小丽,又看看头顶灰霾的天,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先出去探探何志高的口风。 结果,不出所料,何志高见了她那么激动,主要目的还是要钱。 三句话不离当年宋雨丽带着女儿跟他离婚,从他家拿走的那五万块钱,骂骂咧咧,期间如果不是门禁拦着,门卫盯着,宋雨丽都觉得他要冲进来挥拳头了。 “何志高,你讲讲道理,当初我们为什么离婚,你为什么给我那笔钱,你自己心头清楚,这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她表面平心静气说话,胶鞋里的脚趾却用力抓地。 “况且,你看到了,我是靠做苦力过活的,我身上哪来的钱?” “你能没有?我看你现在脸大腰粗,生活是过得滋润得很!”何志高单手叉腰,俨然一副无赖模样,“现在我大哥已经死了,我也不跟你提有的没的,我就说我俩,这会儿我屋里老娘病着,就等着钱治病,你当初拿的那五万块是我老娘的救命钱,你得还给我。” 这般言论简直让人恶心。 曾几何时,宋雨丽痛恨自己不能手刃何志高的大哥,而是为了五万块钱和一张离婚证书带着女儿远走。鲜红的票子上沾满了女儿的血和她的愧疚,常常令她食不下咽,寝不安席,而现今,这五万块钱到了何志高嘴里,就轻飘飘变成了他老娘的救命钱,搞得宋雨丽还变成了诈骗犯。 “我没有钱,何志高,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五万,你还是回去吧。” 宋雨丽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只想速速打发了这个讨债鬼。 “回去?讲笑话呢?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一分钱不掏,你就想让我回去?”果然,讨债鬼不是好打发的,喉结上下滚动,唾沫横飞,“我不回去,我就在这等你,你什么时候下班回家,我就跟你一起下班回家,你没钱,我就住你家里住到你有钱为止。” “那你就等着吧!” 忍无可忍,宋雨丽掉头离去。 宋雨丽决心跟何志高打持久战。 管他三七二十一,今天何志高不走,她就不出去。反正工地里有工棚睡,也有饭吃,她不信何志高熬得过她。这样的态度让鬼鬼祟祟听完全程交锋的刘小丽很急: “他等不着你,会不会非跟着我回家啊!” 见宋雨丽思索后点了点头,刘小丽更慌了。 “那咱们报警算了,让警察抓了他。” “别。” 宋雨丽连忙制止,她知道,何志高记仇,报复心强,一旦报警怕是会彻底激怒他,到时候指不定又捅出娄子,还是打持久战让他知难而退最稳妥。眼下不能弃刘小丽于不顾,她只好大手一挥。 “你不嫌弃的话去休息区歇着吧,等我晚上下了工,让领导给你也安排个住处,我俩都在工棚将就几天。” 天就这样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 晚上九点半,工人们陆陆续续开始下工,有住处的收拾东西回住处,没住处的三五结伴回工棚,而何志高还在马路牙子上坐着,两只眼睛死盯着大门。 没办法,估摸着宋荻野也下了晚自习,宋雨丽只能拜托工友帮忙,给宋荻野发了条短信 妈妈晚上赶工,不回家了,你自己锁好门,注意安全。 信息发出去不过几分钟,电话打了过来。 “工地很忙吗?妈,最近要考试了,我想在学校跟着住校生一起多上一节自习得家长签一份‘自愿申明’,要不我拿到工地来你签一下?” “等两天吧,或者我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 “说必须得签字,打电话不管用。”电话里的女儿似乎觉出了一丝异常,“等两天?你要忙很久吗?” 刚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却不想工地外,眼看着下班的工人一拨接一拨离开,宋雨丽却不出来,等不及的何志高开始扯着嗓子喊魂了: “宋雨丽!宋雨丽!你给我出来!别躲着!” 巨大的喊声通过听筒,传到了宋荻野的耳朵里。 “怎么了?谁在叫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而工地外头的喊声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宋雨丽想说谎都没机会。 “没什么大事,不重要,你快回家吧。” “在工地吗?我马上赶过来!” 已经劝不住了,宋荻野的性格就是这样倔强,她牛起来,宋雨丽拦都拦不住。 电话被骤然挂断,再打过去,就变成无法接听的忙音。 ??53.恶之花 何志高不是天生的残疾,他的左腿是十四岁那年让拖拉机压坏的。 那时候家里穷,去不起大医院,赤脚大夫给包扎过后说人那么年轻,好好养着,应该也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家里人就没放在心上。 他确实年轻,身体里像燃着烈火,有用不完的力气,在床上坐不住,思来想去,干脆拖着没好利索的腿继续下田干活。 正赶上农忙,田里的东西可不等人,人家刚出月子的媳妇儿也背着孩子在劳作,何志高想,他怎么的也是个男丁,身体还能比女眷差? 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统统是迷信。 他拄着拐,拖着无力的左腿在田埂间穿梭,以为年轻就是资本,等到一百天过后,才发现事情已经不可解决。 这下他们两兄弟成了何家坝村里的笑话。 一个后天哑巴,一个后天跛子,虽然一个是倒霉催的,一个是自己作的,但村民对此一视同仁何家邪门。 等到了适婚年龄,媒婆跑断腿也没给两兄弟谈成个像样的亲事,谁也不愿意趟这浑水,老娘王香兰在家哭得眼睛都肿了,说祖上也没做过啥缺德事,怎么就她的儿子这么背运气。 后来花了大钱请人来跳了神,杀了鸡,似乎也没见好。 不对,不是没见好,是更严重。 因为大哥何志远不会说话,千般滋味都窝在心头,久而久之,憋出一身毛病。 他开始疯疯癫癫在村里追着女人跑时,连带着何志高也被冠上了流氓旗号,一起玩过的弟兄全恨屋及乌的抛弃他,生怕哪家的姐妹被他们拐了去,而女人们回避何家两兄弟更是像避瘟神。 隔着半里路见了他俩,都捂着脸绕道。 这让自命不凡的何志高很窝火,他想:村头的泼妇真没见识,也就他大哥那种疯子不挑剔,他何志高可不一样,早晚得挣大钱,找个城里的漂亮姑娘,叫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羡慕死。 胸里头憋着这一股劲儿,老天有眼,后来何志高确实在村委会助残帮扶中找了份给隔壁县城工厂食堂拉蔬菜的好差事,也确实在城里遇见了一个很符合他要求的漂亮姑娘。 是厂区卖油条的宋家二妹,附近几个厂的工人都经常谈起她,说她羞得很,冲她吹个口哨也能脸红半天。 何志高去她家铺子买过几次油条,看着年轻姑娘乌黑油亮的辫子,红扑扑的脸颊???,听着她用细声细气的语调讲话,想着她读过书,会算账,何志高满意极了。 这完美符合他的择偶标准,为了把这样一个好姑娘带回去,他甚至不惜使了些不道德的手段生米煮成熟饭。 但他觉得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弱肉强食而已。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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