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何英从 F 城回来的第三天,私下主动约见了小曼。 还是那家高级的私人会所,还是那张檀木茶桌,不同的是坐在对面的人表情是笑嘻嘻的,眼睛里装满了小星星。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小曼要了一杯锡兰红茶,又加了一份牛奶,两种液体搅拌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甜蜜的味道。她两手捧杯,小小地嘬了一口。 “要跟我分享进度吗?还是单纯地感谢我?” 何英忽然觉得小曼身上那股不谙世事的勇猛和率真,也算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可爱。她这么自信的样子,让他嘴里打击的话稍微有点难以启齿了。 “是来向你道歉的。” 他耸耸肩膀,小曼原本快乐的表情倏地凝固了。 “你你你……”她被奶茶呛了一下,“你该不会是把我们千寻给伤害了吧?你对她干了什么呀?” 这等脑回路,真叫人五体投地。 “放心,我没有对‘你们千寻’干什么,我之所以找你来,是想要跟你说说‘我的千寻’。” 何英为自己的杯子里添了点儿热水。 眼看面前的小曼对‘你的千寻我的千寻’说法一副撞了鬼的表情,他也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 “先前我说在追宋荻野,是骗你的。实际上,我是路千寻的未婚夫。” 信息转变得太快,小曼觉得脑子有点宕机。 一直到何英把事情来龙去脉整整复述了两次,她才回过味来。 “也就是说,你其实一直是为了路千寻的事情在调查宋荻野吗?” “可以这么解释。”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直说呢?” 何英定神看了看小曼那个呆头鹅一样的表情,然后很无奈地把这个问题抛还给小曼:“你觉得呢?”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跟我说?” 小曼觉得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她只是单纯,又不是傻。 “是因为以‘追求者’的身份能从我这里得到的讯息已经足够了吗?所以现在‘良心发现’,要改头换面,回归‘未婚夫’的身份继续向我套话。” 她能有这样缜密的推理逻辑,何英就觉得今天找她还是有价值的。 “话不能这样说,曼小姐。就目前情况而言,再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宋荻野了。”何英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之前欺骗你的事情我很抱歉,但至少从这件事里我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在为宋荻野好的,就是因为你是个真诚的人,这些话我才向你讲。” “我姓施。” 小曼没好气地打断他。 “好的,施小姐。我的意思是,我对宋荻野所谓的‘真相大白’始终保持着一定怀疑,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耍我,还是打算真心帮助我,所以我只能找到你求助,而你真心待她,自然是愿意帮她正名的,不是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行吧,”小曼松了口,“小何先生,我理解你调查未婚妻死亡真相的心情,也不反驳宋荻野有很大嫌疑的说法,但是,就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是相信她的,并且,我也是希望你相信她的。” “为什么呢?” 何英问。 与其说自己是宋荻野的工作搭档或者朋友,小曼实际上更愿意说自己是宋荻野的“小迷妹”。 她很崇拜宋荻野,有点像平头老百姓对“英雄”的崇拜。 原因之一是跟宋荻野在一起工作她总是能提供极大的工作价值,像个无所不能的大姐姐,什么疑难杂症摆在她面前,她好像都能淡然处之,交出有意义的答卷,至于原因之二……是她曾经帮小曼回???怼过一场性骚扰。 那是她们刚进公司不久的事情。 那时候,宋荻野就已经是一副除了工作外,既不多言又不多语的样子。最开始小曼也觉得她是个怪咖,直到有一次,小曼在茶水间洗杯子时,忽然被同部门某个男性小组长“骚扰”了。 说“骚扰”,好像又不全是骚扰,这种事情的界定非常模糊,总之就是小组长看着她洗杯子,忽然点评她洗杯子的方式不对,然后就自顾自地上前握住了小曼的手,打算“教”她怎么洗杯子。 那位小组长是部门里出了名的“社牛”,大家都说他非常自来熟。 “你看,要把这里多搓一下,才不会留下茶垢。” 被从后捏住手的小曼觉得不自在极了,她很想说“请放开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里像塞了块棉花一样发不出声音来,甚至最后小组长离开的时候,她还跟他说:“谢谢。” 宋荻野进来泡咖啡时看见了小组长离开,也看见了小曼不太自然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吗?” 她问小曼。 小曼觉得很难以启齿,因为她不知道小组长到底是不是出于热心,不知道自己主观的判断说出来,会不会有种把人“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恶意。 于是小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后来那个小组长总是有意无意地继续和小曼进行肢体接触。 比如路过小曼工位的时候突然开玩笑似地拍了拍小曼的肩膀,或是聊天聊到一半突然用手指戳一下小曼的脑袋,最过分的一次,他跟别的同事打闹,忽然冲到了小曼面前,一把揽住小曼,把自己藏在小曼身后。 “小曼小曼,快救救我!快帮我挡一下!” 小曼觉得自己真的太没出息了,明明已经不适到身体僵硬,却说不出拒绝,只能强颜欢笑,小声求饶:“好了好了,你们玩,放过我吧,我还有别的事。” 这样聊胜于无的反抗被小组长完全无视了。 相比之下,宋荻野就非常有种。 “你,滚开。” 她忽然从工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小组长,言简意赅。 虽然声音不算特别大,但是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小组长大概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暴脾气的姑娘,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下不来台。 “我们开玩笑,关你屁事啊?” “你在‘开玩笑’吗?”宋荻野冷笑一声,一语双关,“你这种行为,社会新闻里一般报道为‘咸猪手’。你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做新闻报道的,你不知道吗?” 这下气氛完全凝固了,小组长脸黑得很,他从小曼身后走出来,忽然发狠地指着宋荻野的鼻子凶道: “你有本事再说一句试试?你这是诽谤!” 但是宋荻野真的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她比他更凶,她把手里的那一踏资料“啪”地一声砸在了桌面上。 “我没什么本事,”她摇摇头,“但你再耍流氓一次试试,我倒是愿意请你吃半个月的牢饭。” 宋荻野在小曼心目中,自此一战封神。 后来还真的有许多女同事陆陆续续站了出来,说那位小组长是怎么怎么没有边界感,如何如何爱吃女同事豆腐,事件的最后,因为各种不良影响,这位小组长被公司开除了。 事情告一段落后,小曼买来奶茶向宋荻野诚挚道谢,宋荻野却摆摆手,满不在意的样子。 “没什么,以后遇见这种事情,大胆骂出来就好了。” 她说。 “我知道,但就是……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 “很简单,只要他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不管他是不是开玩笑,你都可以让他滚开。” 那个回答干净利落。 这时,有路过宋荻野工位的同事招呼她去一下领导办公室,她站起身,发现小曼还在呆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是她又开口道: “如果你确实很害怕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我帮你叫他滚开。” 宋荻野确实在 F 城整整待了一周。 这一周里,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每天要贴着妈妈睡觉,每天要睡到日正当午,然后等妈妈做好了饭,再举着锅铲来拧她的耳朵。 “快起来了,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说是回家照顾妈妈的,结果最后好像还是妈妈照顾她。 在最后要启程回 S 市的那天,宋荻野除了留够车费和一小部分生活费,把剩下的钱都留给了妈妈。 “我跟你讲,你再敢拿到银行去存保险理财,你就只能傻饿着了。” 她在给妈妈钱的时候就变回了一个操心的成年人。 “你自己把这些钱收好了,等会儿我再给刘阿姨拿一点钱,在你彻底好利索之前,你还是去跟着刘阿姨住,你俩有个照应。” “好好好,”宋母把头点了又点,“你别操心我了,我哪会饿饭啊,我那银行里有的是钱,下个月中旬有一笔大的就能取出来了,到时候我把那笔存活期。” 宋荻野这才放心地还了妈妈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因为妈妈腿脚还不太方便,她只让妈妈把自己送到了小区门口,在坐上去高铁站的滴滴车前,妈妈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们荻野真是瘦了好多。” 妈妈轻轻叹气。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宋荻野顿时有些鼻酸,她伸手抱了抱妈妈,但没有回答。 S 市仍然是一副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样子。 如果宋荻野要把自己回家的这一趟旅程称作“放松身心”的话,那她回到 S 市的第一件事就是绷紧神经了。奇葩的方警官妈妈真会挑时间,早不来,晚不来,偏巧是宋荻野回家的那天,她又来出租屋找麻烦了。 彼时,宋荻野拖着行李箱进了屋门,正撞上黄玉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咬手指。 今天可不是周末,她这个一周五天加班四天的程序员竟然提早下班了,宋荻野觉得好生稀奇。 “你怎么了?没上班吗?” 她站在玄关一边脱鞋一边问道。 “我居家办公三天了。”黄玉也不避讳,“方志成他妈要把我弄疯了,他被闹烦了,宁愿在外面住酒店也不回家,他妈非跑到我的公司去说是我把他拐走了。这不,刚才还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把方志成放回家。” 看样子黄玉的这一周过得并不轻松。 “拜托,他是当警察的人啊,我还能把一个警察给拐走吗?” 宋荻野光听着都觉得窒息。哪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她的背后响起了 “黄玉,你说,你把我们成成弄哪儿去了!” 方警官的妈妈光看面相,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她烫着一头酒红色的小羊毛卷,戴着一副透亮的珍珠耳坠,穿了一身时髦的大鹅羽绒服。精气神很足,语气也很霸道,完全没把还站在玄关里的宋荻野当一回事的样子。 “方志成!方志成!你是不是在这儿!” 因为宋荻野挡在前面,她一时半会儿不能进屋的关系,她干脆在门口喊了起来。 “阿姨,我说过好多次了,他不在我这里!” 黄玉彻底忍不住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到了玄关。 “你要找他,你就去他们单位找他好吗?揪着我闹没有任何意义啊!” “我揪着你?明明就是你揪着我儿子不放!” 方母的情绪也愈发激动。 被两人一前一后夹在中间的宋荻野显得异常尴尬,这个场面于她而言,是切切实实的“进退两难”。 “两位先冷静一下吧!不要在这里吵……” 宋荻野只能先行劝和,但不劝还好,一劝简直直接点燃了战火。 “是啊,你滚出去行不行啊!不要在我家里闹了!” 黄玉完全爆发了,隔着宋荻野,上手就要将方母推出门去,她一上手,方母也急了眼,干脆就要往屋子里冲。 三个人乱糟糟地挤在了一起,你推我打,不知道是谁用力撞了一下,又是谁的脚一滑,伴随着巨大的“哐当”声,三个人齐刷刷地摔倒在了玄关处。 18.破釜沉舟 这才算真正的无妄之灾吧? 宋荻野的行李箱被撞翻,随身提的手包里零零碎碎的东西也掉了一地。而方母和黄玉在地上也没忘了缠斗,一副积怨已久的样子。 眼看如此乱象,头晕脑胀的宋荻野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站起身来进厨房拿了把菜刀。 “你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不管那个张牙舞爪的中年妇女到底是谁的妈妈了,反正不是宋荻野的妈妈,她要是再强闯民宅乱发疯,宋荻野就要替天行道了。 “怎么,想人多欺负人少吗你们?” 方母显然是被宋荻野的怒吼声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停了,但嘴上还是骂骂咧咧。 “以为谁没见过刀吗?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都多!” 宋荻野懒得废话,手起刀落,精准地剁在了自己那个刚才被撞倒在地上的,可怜兮兮的行李箱上。 行李箱发出一???声沉重的钝响。 “同样的话我不跟你说第二次,阿姨,你要是再敢往里面进一步,或者是你还要来这里纠缠不休,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动真格。” 她一边死死盯住方母的眼睛,一边蹲下身去拔那把已经插在行李箱上的菜刀。 虽然单从姿势状态上看,下蹲着的宋荻野像是在仰视方母,但就气势而言,宋荻野已经完胜了。 不是每个人握着刀都会有这种压迫感。 尽管宋荻野这些年已经很少表露出如此凶狠的一面了,但这一刻,她眼睛里切实流露出的那种杀气,还是让一旁的黄玉都顿觉不寒而栗了。 方母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慌乱了。 最终,方母对着黄玉撂下一句“以后再慢慢跟你算账”后,转身离开。 回荡在空荡楼道里的仓促脚步声将她的虚张声势暴露无遗,宋荻野知道,至少短时间内,方母是不敢再来了。 等声音完全消失,回过神来的黄玉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凑到了宋荻野的旁边,小心翼翼地把宋荻野手上的菜刀夺了下来。 “小宋,谢谢啊……”她小声道,“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宋荻野身上所发散出来的戾气,因为刀被拿走的关系,淡化了许多。 “不客气。” 她冲着黄玉摆了摆手,随即平和地提着行李箱站了起来,开始一样样捡拾散落在地上的手帕纸、钥匙等物件。 而把菜刀放回厨房后,黄玉再看向宋荻野,感觉非常愧疚。 菜刀因为前几天刚被她拿到楼下找人打磨过一番的关系,如今正是锋利。而宋荻野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行李箱经过菜刀的洗礼,是彻底结束了使用生涯,裂着一条像鲨鱼嘴一样又深又长的口子。 “你把行李箱的链接发给我吧。” 她轻手轻脚地跟在了宋荻野身后,想要赔偿宋荻野的损失。 “没事,这个箱子本来也是准备要扔的。” 被宋荻野一口拒绝。 “以后也用不上了,你千万别再买。” 没了办法,黄玉只好死皮赖脸地拽住了宋荻野的胳膊,小声道:“那今天,我们出去吃晚饭吧。我请客。” 其实宋荻野没什么胃口,但架不住黄玉的坚持。 两人在客厅里稍作探讨,决定去吃一顿火锅。 穿上外套的黄玉先行下楼叫车,需要稍微收拾一下行李的宋荻野紧跟其后。三两下清空破烂的行李箱,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捡进房间,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走到玄关的宋荻野埋头踢掉拖鞋,忽然,一个细微的撞击声闯进了她的耳朵。 被她一脚踢回鞋柜底部悬空区的拖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宋荻野连忙俯下身去查看是她从家里带回来的 U 盘。 一股因后怕而产生的恶寒从背后倏地蔓延到了宋荻野的全身。 一定是刚才同方母与黄玉一齐摔倒时从手包里掉出来的,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慌张的宋荻野一把抓起 U 盘,装进了衣兜里。 晚饭时间的老字号火锅店,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红油锅底张力十足的香味,黄玉正在用熟练的姿势将点来的一盘盘食材悉数倒进锅里烹煮。 “他们家的麻辣牛肉是招牌,方志成最喜欢……” 她一边下菜,一边很热情地跟宋荻野推销,无意识地说出了方警官的名字,然后又很迅速的闭嘴转移话题。 “算了,不提他。小宋,你想喝豆奶吗?” 虽然宋荻野不是个很八卦的人,但看黄玉这副样子,宋荻野还是多嘴了一句:“叫方先生也过来一起吃饭吧?” 黄玉为这句意料之外的话愣了愣,但很快讪讪道: “算了,我已经一整天没接他的电话了。” 自从上次方家父母来出租屋闹过之后,黄玉和方警官的关系就一度很紧张。 这种紧张倒不是因为方警官摇摆不定,相反,他坚定地站在了黄玉这一边,为此后期他宁愿住酒店也不回家。 也许换了其余家长,事已至此,也就不再插手儿女的感情生活了,但方母不一样,她变本加厉地觉得是黄玉给自己儿子上了迷魂汤,为此不惜到黄玉公司楼下要人,到黄玉家里要人。 “她倒是不敢去警察局要人,怕伤了他儿子的形象,影响她儿子的工作。”想到这里,黄玉冷哼一声,“坏就坏在她找不到她儿子,脾气就非得往我这儿发,我昨天就让方志成最近别跟我联系了,赶快回家跟他妈相亲相爱去。” 宋荻野已经好多年没有跟人交流过感情上的问题了,她想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了两个字: “那他?” “他说他今天下班回家解决。” 这时候,面前的火锅已然沸腾。红油里,散发着诱人色泽的食物在翻滚,但桌前的两人却意兴阑珊。 “不过今天赶在他下班前我已经跟他妈彻底撕破脸了,我看不用他解决了。” 宋荻野也苦笑了。 黄玉以为是自己说的话稍微刺到了她,于是连忙解释。 “跟你没关系哦,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说真的,我很感谢你。因为我一直是个不太自信,又怕惹事的人,自从毕业来到大城市工作,就总是活得很小心,很压抑。但今天,你帮我出的这口气,真的太爽了。”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了瓶装豆奶微微笑道。 “敬你一瓶?” 宋荻野举起瓶子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出生在不富裕的家庭的没见过市面的姑娘,来到大城市闯荡的时候,因为没有财力支撑,也没有贵人相助,只能压抑自己,顺从社会,过得小心再小心。 宋荻野觉得单从这一点看,黄玉和自己似乎也有些同病相怜。 如果不是因为路千寻,宋荻野也都快忘记自己过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当然……也差点就一并忘记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兜里的 U 盘在这一刻似乎变重了些,宋荻野觉得有些气紧。 因为热情的黄玉点的菜实在太多,晚饭过后,撑到扶墙的两人不得不靠走路回家来帮助消食。 从火锅店到居住的小区一共四公里路程,沿途会经过一座临江大桥,趁着这个机会,宋荻野准备把 U 盘彻底处理掉。 “小宋,你有艰难地喜欢过一个人吗?” 在两人一边谈天说地一边踏上临江大桥人行道时,黄玉恰好问出了这个问题。 “刚才方志成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我不敢接。害怕接了电话,我们就会结束。” 她摸出了手机,在宋荻野面前轻轻一晃。 “但也许接不接都会结束。毕竟已经闹成这样了,不接电话也只是无意义地逃避而已。” 只是无意义地逃避而已。 宋荻野像是被触到痛点一样,神经一紧。放在衣兜里的手颤了颤,紧接着将 U 盘迅速地取出,抛进身侧奔流的江河里。 “有过吧。” 她似乎是回答了黄玉的问题。 一旁的黄玉看到她的动作,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刚才丢了什么东西?” “一个垃圾。” 宋荻野如释重负地笑了。 曾几何时,U 盘里的资料是她自我捍卫的底牌。但时至今日,这张牌已经变成了一块无法炸出回响的哑炮。 不重要了。 没想到打不通电话的方警官会在单元楼下等黄玉回家。在行道灯昏暗的光线下,宋荻野远远地看见了那个伫立的身影。 “宋荻野。” 有趣的是,方警官看到两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先喊了宋荻野的名字。这让宋荻野瞬间紧张,毕竟今天她刚暴力对待了方警官的妈妈,如果他要报复回来,又不想伤害黄玉的话,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 宋荻野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但方警官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谢谢你帮了黄玉。” 他甚至朝宋荻野微微鞠了一躬。 原来如此。 松了口气的宋荻野没有当电灯泡的兴趣,眼看着致谢完毕的方警官方向一转,冲上前去抱住了黄玉,她赶忙加快了脚步离开现场。 而何英的电话是翌日一大早打过来的。 他带给宋荻野的是好消息,杨光明同意见面了。 在见过小曼之后,何英还是决定再相信宋荻野一次。 因为之前没有和杨光明打过交道,现在突然要和他见面,是个难事。 何英尝试了派公司下面的人以商务洽谈为由联系杨光明的秘书,也尝试了再次作为前岳父的代言人去向杨光明进行慰问,都被婉拒掉了。 无可奈何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的何英最后找了方志成。其实他和方志成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高中同学而已,上次方志成帮他联系上宋荻野已经是欠了人情。 碰巧方志成最近感情生活很紧张,对什么事都兴致索然的样子,给何英的回答也是“这个宋荻野有些奇怪“和“要和杨光明见面这件事我不能保证”。 这让何英一时半会儿也不太好再去联络宋荻野。 不过昨天晚上,方志成突然改口了。 他在电话里告知了何英见杨光明的方案和他为何英???与宋荻野安排的新身份,在挂掉电话前又顺嘴说了一句:当还了宋荻野的人情。 虽然还没有弄懂内幕如何,但何英觉得,这个宋荻野有点东西。 “后天早上十点,我去接你。” 他在电话里自我调侃道。 “到头来我居然是个存在感不大的中间人。”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躺在床上的宋荻野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何先生,那就后天见吧。” 宋荻野利用见面前的两天做了三件事: 1、买了一身偏休闲的宽松西服;2、剪了一头短发;3、辞职。 电话辞职。 她在电话里礼貌地向主管表示:在停职期间自己想了很多,感觉自己意气用事的性格不再适合继续工作。主管想留她,她却以工作已经交接给小曼为由,婉拒了主管的好意。 “那就祝你未来一帆风顺,心想事成吧。” 留不住她的主管无奈地笑了。 “谢谢。” 宋荻野语气诚恳。 转眼便到了约定的日子。 今早的宋荻野,稍稍有些不同寻常剪了短发,戴着口罩,两手插兜。 “昨天洗澡凉着了,有点感冒。” 注意到何英匪夷所思的眼神,宋荻野在系安全带时刻意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喃喃道:“自从之前生过病以后,总觉得身体越来越差了…你盯着我干什么?觉得我妈给我选的新发型不好看吗?” 她四两拨千斤,一口气把何英脑子里的问题全部回答了。 “很有个性。” 不再疑虑的何英踩动了油门。 杨光明所居住的私人医院对客人的隐私真是极其保护。 要见病人得先预约登记,上电梯要刷楼层卡。来到住院部报上方志成准备好的假姓名后,导医台小姐还很负责地给相对楼层护士站打去了电话确认。 “这边请,八楼 804 号房,出电梯右转到底就是。” 确认完毕,小姐引导着两人到电梯口等待。 “与你们一起预约的方先生刚才已经先上去了。” 眼看着电梯快要到达,何英的电话却突然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小何先生,你现在方便吗!有个十万火急的事!” 一接通,小曼那个巨大的嗓门就震得何英耳膜一颤。 “你先上去吧,我接个电话就来。” 旁边的宋荻野投来疑惑的目光,何英不得不捂住电话默默地走到了电梯五米开外,没好气地质问小曼: “什么事那么急?” “你……你知不知道宋荻野现在在哪里!” 小曼真的很急,说话的时候甚至被口水呛到,哽咽得不行。 “你千万不能让她跟杨光明见面!她可能要做和路千寻一样的事!” 为这句话而后背一凉的何英触电般猛地抬起头看向电梯的方向。 偏偏在这一刻,电梯门关上了。 19.血债与血偿 小曼的焦虑绝对不是无中生有。 此时此刻,胸口正像扯风箱似的大弧度起伏的她站在宋荻野的出租屋里,与仍在居家办公中的黄玉大眼瞪小眼。 今天早上她一到公司,就收到了不好的消息。 主管来到她的工位跟她再度商讨后续工作分配的问题,从主管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声中,小曼得知尽管昨天主管全力挽留,宋荻野还是毅然决然地辞职了。 “不知道千寻遇见了什么事,她本来是个很优秀的苗子……” 主管神色黯然。 小曼当即给宋荻野打了个电话,但宋荻野的手机关机了。 这是个不好的预感,小曼觉得心里憋得慌。这时,新搬到她邻座的同事指着先前宋荻野贴在工位上的《千与千寻》海报侃侃而谈。 “哇,宋荻野还真的是‘千与千寻’的死忠粉啊。” 小曼不想理她,她又自顾自道: “大名要取‘千与千寻’,花名还要取‘千与千寻’,就连工位上都贴着‘千与千寻’,太执着了。” “什么意思?” 这下小曼的注意力一下集中了。 “哈?你跟她那么好,难道你都不知道吗?” 同事对小曼投来鄙夷的目光。 “‘千与千寻’的女主角,全名叫做‘荻野千寻’啊。” 伴随着同事话音落下,小曼的推理能力忽然井喷式地爆发了何英说,路千寻的原名是路莱;何英说,路千寻和宋荻野高中的时候关系一定很密切;何英说;路千寻生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宋荻野;何英说,宋荻野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小曼几乎要尖叫出来了:荻野千寻。宋荻野和路千寻,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两个带着共生意图而诞生的名字? 但她还来不及尖叫,就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第一次见梁哥时,宋荻野说,杨光明出了这件事也不奇怪;第一次在宋荻野家里聊起何英时,宋荻野隐瞒了何英的真实身份;第一次和何英私下单独见面时,何英说,宋荻野一定要见杨光明一面。 然后,不久前宋荻野删除了路千寻相关的推文、调查了路千寻死前是否遭遇“潜规则”、回了一趟老家,紧接着今天她辞职了。 “帮我给主管请个假!” 小曼慌张地从工位上跳了起来,在同事惊诧的目光中冲向了地下车库,开始往宋荻野的住处赶去。 果然,给她开门的黄玉也表示宋荻野这两天的确有些奇怪,先是换了发型,又是连着两天在厨房拿刀“噔噔”剁肉馅,说是要包饺子。虽然饺子到现在也没看见。还有,她今天一早就出门了。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小曼问。 “不知道。” 黄玉摇摇头,小曼便彻底慌乱了。 “你把话说清楚!” 此时此刻,何英正在楼梯间以一步至少三格楼梯的速度全力冲刺,电话里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小曼断断续续吐出的‘荻野和千寻是同一个名字’、“宋荻野的种种行为无异于破釜沉舟”以及“宋荻野要去杀人了”,让他的心情犹如高空蹦极般紧张到了极致。 “拦住她!一定要拦住她!” 小曼在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何英终于冲到了八楼,看到了刚下电梯正在朝 804 病房走去的宋荻野,
相关推荐:
清冷仙尊时刻准备跑路
挚爱
南城(H)
我以神明为食
爸与(H)
妄想人妻
玩笑(H)
成瘾[先婚后爱]
身娇肉贵惹人爱[快穿]
我有亿万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