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痒痒的疼,心底的酥痒却得到彻底纾解。戚玉台以袖掩鼻,藏在阔袖中的鼻翼翕动,将一壶热茶灌入喉间,发出舒服的一声喟叹。 痛快。 实在太痛快了。 每日施针,是他最为盼望的时刻。 陆曈制作的替代寒食散的药散,极大满足了他的药瘾,使他不至于憋在府里发狂。他对这东西如痴如醉,难以自拔,成为如今太师府里唯一的慰藉。 何况这药散并不似寒食散药力强劲,不至于服食后冲动失态,因此半月以后,并未被任何人瞧出不对,甚至是太师府另请来的医官。 这也是唯一缺点。 药力微弱,意味着不够过瘾,仿佛隔靴搔痒,亦或是每到关键就戛然而止,令人意犹未尽。 戚玉台舔了舔包着药散的油纸,将最后一星粉末舔舐干净,不满地开口:“陆曈,你不能多给我加点药散,每次这么一丁点,当我叫花子打发?” 陆曈收起金针:“戚公子,此药散过量则有毒,眼下是对你身子最好的服量。” 戚玉台冷笑:“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曈每日都来给他施针,但并非每日都会给他带药散。 有时她觉得屋中护卫婢女盯得紧,亦或是觉得他脉象出现变化,那一日便没有药散。 她很谨慎,是以这么长日子无人察觉。 但戚玉台却被吊起胃口,时时抓心挠肺。 “过不了多久就是祭典大礼。”陆曈道:“太师大人说过,祭典之前,不可出任何意外。” “所以你想用这个拿捏我?” 戚玉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眼,勾起一个轻佻笑容。 “放心,只要你药散做得好,祭典过后,我可以保证让你成为我的侍妾。” “你只要讨好我就行。” 陆曈仿佛没听见他轻辱语气,平静收拾好医箱,道:“下官先行告退。” 戚玉台无趣撇了撇嘴,瞧见对方纤弱背影撑伞消失在雨中。 她很冷淡。 却无端让人很有征服欲。 从前戚玉台只想杀了她,为擒虎、为妹妹报仇,如今却有了更好的主意。 他想摧折对方傲骨,看对方冷淡的眼神于自己身下臣服,医官院中医术高明的女医官,最终却在自己后院摇尾乞怜,比降服擒虎那样的恶犬更让人兴奋。 他摸摸心口,药散的余韵令他心中激荡。 谁叫她是个平人? 幸好,她是个平人。 …… 陆曈离开太师府,转角进了太师府长街尽头巷口,平日里,若无别的事,杜长卿雇好的马车就在这里等她。 雨水绵延不绝,马车静静在檐下等候。 陆曈撑伞走近,待看清前头马上之人时,不由一顿。 青枫戴着一顶斗笠坐在车夫的位置,见她来了,把斗笠往上扶一扶,道:“陆医官。” 陆曈看向马车后。 似是知晓她心中所想,清枫忙道:“大人没在车上,晌午进宫一趟,让我先来接你。” 见陆曈无动于衷,他又提醒:“今日是大人生辰。” 八月十九,裴云暎生辰。 上回夜里他来医馆时曾说过,后来明里暗里又曾许多次向她讨生辰礼物。 陆曈问:“所以,找我做什么?” 她眸色太过平淡,青枫愣了一下,才答:“大人请陆医官一聚,在丹枫台等陆医官。”又补充,“大人先前应当与陆医官提过此事。” 陆曈紧握雨伞,雨水顺着伞面滴落成线,她开口,语气平静,“我今日很忙,要做药。” “这……” 青枫想了想:“属下先送陆医官回医馆,待陆医官忙完,再送陆医官去丹枫台。” 陆曈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又改变主意,没说什么,弯腰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回西街,在西街门口停下,陆曈下了马车,径自回了医馆。 杜长卿和阿城先回府去了,下了大半日雨,医馆一个病人也没有,苗良方到黄昏时也自去了。 银筝关上医馆门,掀开毡帘,小院窗户隐隐露出橙色光晕,她进屋,见陆曈坐在桌前认真捣药。 “姑娘,”银筝问:“我刚才在医馆门口瞧见一辆马车,车夫像是青枫侍卫……是不是找你有事?” “没什么要紧事。”陆曈认真捣药,“不用管他。” 银筝“噢”了一声,觑她一眼,又轻言细语地开口:“上回小裴大人来医馆,说他生辰是八月十九,今日就是八月十九,他是不是来寻你过生辰的?” “不是。” 银筝站着不动,自顾道:“其实小裴大人挺好的,虽是贵族子弟,倒也没有看不起平人。”她望望窗外,“天都黑了,又下这么大雨,一个人过生辰,怪孤单的。” 陆曈捣药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垂眸:“我不想去。” 银筝便叹息一声。 “姑娘别为难自己。”她没再劝说什么,只道:“天冷,早点歇息吧。” 银筝退出屋门,陆曈仍低着头,仿佛没瞧见般,认真倒着罐中药草,宛若天地之间,唯有眼前之事最为重要。 时日慢慢流逝过去,夜渐渐深了,西街一众街邻各自归家,长街再寻不至半丝人语,唯有窗外急风骤雨,寒气袭人。 不知过了多久,陆曈放下手中药锤,抬眼看向桌上漏刻。 快近子时了。 …… “快近子时了。” 殿帅府里,萧逐风立在窗前,盯着窗外一片夜雨。 夜雨澜澜,滴滴打在梧桐叶下,秋日一片寒意。 段小宴打了个寒战,从方才片刻的美梦中清醒过来,看一眼桌上漏刻,又看看窗外。 “云暎哥还没回来?” 萧逐风摇头。 说好的过完生辰就回来清理新增军册,马上要近子时,他生辰都快过完了,也没见着半个人影。 段小宴托腮:“是不是相处得太好,舍不得回来了?” “醒醒,”萧逐风道:“梦做完了。” 段小宴无言。 其实晌午的时候,裴云暎就已在等待,谁知陆曈去太师府的功夫,宫里临时有事,他又回宫了一趟。 待陆曈回西街时已是傍晚,青枫托人传信,陆曈似乎很忙,先回去制药了。 “哎,”段小宴叹气,“陆医官也真是的。什么时候做药不可,非要在云暎哥生辰时候做药。这么大雨,等着挺难捱。我哥不会到现在还在等吧?” 萧逐风淡道:“不会。” “真的?” 萧逐风看向窗外秋雨,许久,才开口。 “裴云暎这个人,很挑剔,又很骄傲。” 萧逐风道:“表面看着怜香惜玉,其实对人并无耐心。不会主动,更不会等人。” “若与人约在辰时,巳时未到就会走人。” 段小宴愣了愣。 萧逐风关上窗,寒气尽数挡于屋外。 “他不是一个耐心等待之人。” …… 雨下大了。 天地间一片“沙沙”声。 马车车轮碾过湿地时,带出飞溅水花。 车轮轧过小路,在一处茶斋前停下,许久,马车帘被掀起,陆曈手撑着一把油纸伞走下马车。 丹枫台毗靠群山,一至秋日,漫山遍野殷红似火,如今未至枫叶红时,又逢下雨,远远望去,群山黑沉沉,似片泼墨沉默。 茶斋的灯已熄灭。 陆曈垂下眼帘。 青枫在仁心医馆门前呆了许久,陆曈让银筝告诉他,她今夜很忙,不会去丹枫台了。 银筝出去好几次,最后一次大约在巳时,告诉她:“姑娘,马车走了。” 青枫走了,且后来没再出现。 这很好。 裴云暎应当也从丹枫台回去了。 他应当去过自己的生辰,和裴云姝、和宝珠、和萧逐风和段小宴,和所有他的亲人朋友,将来或有爱人,唯独不该是她。 他不应该等她。 丹枫台前,漆黑一片,只有檐下挂着的零星几盏昏暗灯笼。她听杜长卿说,此地每至晴夜,满树悬挂花灯,明亮璀璨,今日天公不作美,又已夜深,花灯全部熄灭,茶斋主人也已关门。 陆曈心里一片平静。 她走到茶斋门口,忽然一怔。 淅淅沥沥的雨不停,茶斋几乎已全部熄灯,却有一间的窗微微亮着灯火。那扇木窗打开着,靠窗地方站着个人,正静静听着雨声。 听见动静,他抬眼。 陆曈猛地僵住。 凉冷秋夜,残灯雨声。陆曈站在窗外,伞上细雨如注,他站在窗里,眉目如画,如烟似梦,令人倏然想起一句旧词。 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叶上心头滴。 她怔忪着,对方却轻轻笑了起来。 裴云暎望着她,绯色衣袍鲜亮耀眼。雨夜里,微暖灯色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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