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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庄文昭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秦淑兰见状问道:“怎么了?眼睛又红又肿。” 庄文昭喃喃道:“我去见了子昂,他生病住院了。” “爸,你怎么又去见他?他一天天怎么这么多事?”庄宇航脱口而出。 庄文昭闻言,脸色剧变,双眼迸射出骇人的光芒。 庄宇航吓得身子一缩,惊慌道:“爸,你怎么了?” 庄文昭狠狠一巴掌,将庄宇航扇翻在沙发上,然后解下腰间皮带,劈头盖脸地抽下去。 “他是你哥哥,谁允许你这么说他?” 庄宇航痛得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庄文昭却依然没有手软,一下接着一下地抽。 秦淑兰发出凄厉的尖叫,疯狂上前夺下皮带:“你疯了吗?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庄文昭瘫坐在地,失声痛哭:“我的儿子,要没了……” 第65章 你能原谅他吗 “儿子,我睡醒了,马上过来,你想吃什么?”李黄轩给庄子昂打来电话。 他只睡了六个小时,而且睡得很不踏实。 生怕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最好的兄弟。 说话的时候,还极力压抑着伤悲。 “我想吃学校外小吃街的炸土豆,让阿姨多放点辣椒,还要配上冰的可口可乐。”庄子昂回答。 “你疯了?又是辣的又是冰的。”李黄轩很为庄子昂的身体担忧。 “我不吃那些,难道就能活下来吗?”庄子昂苦笑。 他是在遵循医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电话那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 “我去给你买,你等着。” “要是路过书店,帮我买本儿童笑话书,要注音版,太深奥的我看不懂。”庄子昂吩咐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关小蝴蝶的回忆。 夜幕降临时分,李黄轩来到病房,手里拿着庄子昂心心念念的土豆和可乐。 庄子昂担心林慕诗太晚回家不安全,便早早催她回去。 林慕诗答应了,早上再来换李黄轩。 庄子昂斜倚在床头,津津有味地吃着炸土豆,还是熟悉的味道。 “好吃吗?”李黄轩勉力挤出笑容。 “好吃到想哭。”庄子昂回答。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接着他向李黄轩解释:“这是我认识她那天,吃的第一样东西。” 李黄轩泪目:“我好怕在学校遇见她,因为我演技不行,容易穿帮。” 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理解庄子昂的良苦用心。 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别告诉她真相,她不会恨我一辈子的,顶多恨两个星期,就能把我这个渣男,忘得干干净净。” “庄子昂,你特么的还真是伟大。”李黄轩边哭边骂。 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终究不如身边的凄美爱情故事感人。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无私。 庄子昂说:“其实你爸妈那种爱情,才是真正的伟大。” 人年轻的时候,为爱冲动,轰轰烈烈,是很容易的事。 相守一生,不离不弃,反倒更困难。 庄子昂又叮嘱道:“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因为你没经过他的允许,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不要让他不开心。” 为了缓解悲伤,李黄轩憋出一个笑容:“我要是有了儿子,叫他李子昂怎么样?” 庄子昂断然拒绝:“不行,最多用一个昂字,两个字都用,我真成你儿子了。” “你要是能好起来,以后生个儿子叫庄黄轩,我一点意见都没有。”李黄轩哀伤道。 “等我不在了,你把我竞赛的考试题集留着,就当我提前送你儿子的礼物。” “我特么的替他谢谢你。” 病房里,两个少年哭着哭着就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金子般的友谊,闪闪发光。 第二天一大早,林慕诗便来到病房。 按照庄子昂的吩咐,给他买了咸豆腐脑。 乍一看,里面的佐料都差不多,但尝一口,却能品出味道的不同。 小蝴蝶用的那种辣椒油,味道独一无二。 李黄轩不肯回去,坚持要陪到中午。 三人便坐在一起聊天。 庄子昂把昨晚看的弱智笑话讲出来,逗得二人哈哈大笑。 李黄轩这家伙,果然演技不行,笑得太假了。 林慕诗就好很多,明明不好笑的笑话,也能笑得很自然,一点也不夸张,有当演员的潜力。 庄子昂很感动,难得他们这么费尽心机逗自己开心。 快到中午的时候,庄文昭又来了。 这一次,他还带着秦淑兰和庄宇航。 看到这一家三口,庄子昂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他实在没心情欣赏表演。 李黄轩直接不客气地说:“你们来干什么?” 庄文昭本想动怒,又强行忍耐,陪着笑脸:“我来看看子昂,一会儿就走。” “早干嘛去了?现在假惺惺的。”林慕诗撇了撇嘴。 昨天晚上,庄文昭在家大发雷霆。 秦淑兰和庄宇航从他口中得知,庄子昂已经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实话实说,他们母子对庄子昂没什么感情。 甚至在客观层面,没了庄子昂,对他们还有不少好处。 毕竟少了一个将来争夺家产的人。 不过为了照顾庄文昭的心情,他们多少还是得意思一下。 秦淑兰手里拿着个保温桶,装出和蔼的语气:“子昂,阿姨给你做了点好吃的,你好好养病。” 庄子昂微微一笑:“秦阿姨,谢谢。” 秦淑兰也明白庄子昂只是敷衍,瞪了庄文昭一眼,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庄文昭一把拎过庄宇航,勒令道:“给你哥哥道歉。” 庄宇航的脸上,还带着淤青。 显然昨天晚上,那通皮带挨得不轻。 他用生硬的语气道:“哥哥,对不起,我……我以前对你不好,我……我现在知道错……” “行了行了,你能不能把草稿背流利了再来?”庄子昂不耐烦地打断。 演戏都这么不走心,他不需要这么敷衍的道歉。 庄宇航怯生生地看了庄文昭一眼,想知道有没有过关。 庄文昭冷着脸,示意继续。 “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好好养病,早点好起来,跟我们一家团聚……” 庄宇航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念着违心的话。 他越是努力装作真诚,庄子昂就越觉得无聊。 谁要听你这堆废话? 等庄宇航结结巴巴地表演完,庄文昭温和地问道:“子昂,你弟弟知道错了,你能原谅他吗?” 庄子昂淡淡摇头:“无所谓原谅不原谅,以后我不在了,你再好好教育他吧!” 比起那对母子,庄文昭毕竟跟庄子昂是亲生父子,他要真诚得多。 “子昂,爸爸昨天一整夜没睡着,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我对你不够关心,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 “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我真的感到很骄傲。” “你现在什么都不想,只希望你能原谅爸爸。” …… 听着庄文昭声泪俱下的诉说,庄子昂依然面无表情。 你早干嘛去了? 现在乞求原谅,不是因为父爱,而是害怕遭受良心的谴责罢了。 第66章 不自由,毋宁死 “爸,你们到底能不能出去?我只想安静地躺着。”庄子昂恨不得起身驱赶。 “不行,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出去。”庄文昭一副坚决的姿态。 庄子昂随手一指庄宇航:“那行,你扇他一巴掌。” “什么?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不要太过分!”庄宇航咋咋呼呼道。 庄文昭才不管那么多,昨晚已经把庄宇航毒打了一顿,也不多这一巴掌。 他将庄宇航像小鸡仔一样拎过来,反手一耳光就甩了上去。 为了让庄子昂解气,他用的力道不小。 清脆的巴掌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庄宇航哇地一声大哭出来,脸颊上浮现出清晰的手指印。 秦淑兰连忙扑上来,一把将儿子抱住。 看向庄子昂的目光,带着怨恨。 “赶紧带他出去,我听他哭得心烦。”庄子昂挥了挥手。 秦淑兰连忙将庄宇航抱出去,生怕庄子昂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宝贝儿子脸上的巴掌印,让她心疼不已。 庄子昂看向庄文昭:“爸,我死了以后,你把我的骨灰先随便找个地方安置,等告诉爷爷奶奶以后,再带回南华村的山上埋了,我想年年都能看到杜鹃花。” 庄文昭眼泪横流:“好,我一定办到。” “那你也走吧,到时候我会让李黄轩通知你。”庄子昂别过脸去。 “最后这点时间,你都不愿意爸爸陪你吗?” “不愿意。” 庄子昂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庄文昭最后一点希望也幻灭了。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话,悻悻地退出了病房。 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了,他不可能获得庄子昂的原谅。 这个时候,徐慧像发了疯似的冲进病房:“儿子,我的儿子!” 她一接到庄文昭的电话,立刻就请了假,不顾一切地赶了回来。 同前夫一样,她也陷入深深的懊悔与自责。 如果不是自己忙于工作,对庄子昂的关爱多一点,也许他就不会患上这么可怕的疾病。 “妈,别伤心了,我不怪你。”庄子昂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子昂,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妈妈?”徐慧泪如雨下。 “我差一点就想告诉你,可还是忍住了,你要是辞了工作来照顾我,以后谁照顾你呢?”庄子昂伸手擦掉母亲脸上的泪水。 徐慧这才得知,庄子昂那天让她留下来吃小蛋糕,就是想告诉她这件事。 可她吝啬到几分钟都不愿给他。 母子俩除了抱头痛哭,也无计可施。 心情稍稍平复后,庄子昂对李黄轩说:“儿子,你去帮我办出院手续,一直躺在这里,跟死人没区别。” 李黄轩担忧道:“要不你再观察两天?” 庄子昂固执地说:“不自由,毋宁死。” 明天就是星期一了,李黄轩和林慕诗都要上学。 白天那么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想都令他窒息。 李黄轩同林慕诗交换了个眼神,终于点头同意。 “那行,一会儿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出院以后,庄子昂告诉徐慧,想先陪陪朋友,晚上再回家。 徐慧含泪答应,事到如今,只能满足儿子的一切要求。 她已经向单位请了长假,接下来的日子,要一直陪着儿子。 三人去了学校外小吃街吃烤肉,庄子昂要了两瓶啤酒。 “儿子,咱们还是收敛一点,酒就别喝了吧?”李黄轩用商量的口吻道。 “记得上次我跟你说,女生的嘴巴是啤酒味吗?”庄子昂说。 “什么啤酒味?”林慕诗好奇。 庄子昂带着笑,将自己初吻被夺走的事,说了出来。 李黄轩和林慕诗听了,一开始觉得有些好笑。 细细一品,又有些好哭。 原来他无时无刻,不念着小蝴蝶。 却宁愿自己痛死,也不肯再去见她一面。 庄子昂酒量很差,故意把自己灌醉。 醉了以后,就可以在梦里见她。 庄周梦蝶! 星期一,庄子昂征求徐慧的同意,还是去了学校。 母子相对,除了哭还是哭,他更喜欢跟同学们待在一起。 遇上不喜欢的课,就直接翘掉,躺在花坛边晒太阳,闻着风信子的花香。 看着远处的银杏树叶,偶尔被风吹下来两片,幻化成蝶。 邓海军正在准备物理竞赛,经常拿着题,来找庄子昂讨论。 这家伙脑袋是真的少根筋。 庄子昂明显形容消瘦,他却一点没察觉,满脑子都是深奥难懂的物理知识,总能提出些古古怪怪的问题。 不过庄子昂很了解邓海军,一点也不会怀疑他们的友谊。 反倒还很喜欢跟他在一起,至少他把自己看成正常人。 时光荏苒,花开花落。 同学们都盼望着快点毕业,早点长大。 只有庄子昂,在迎接末日的审判。 我曾捡到一束光,日落时把它还给太阳。 转眼到了星期三,早上第一节,便是讨厌的数学课。 庄子昂躺在花坛上补觉,朦朦胧胧之间,闻到一阵少女特有的幽香。 “小蝴蝶!” 他猛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林慕诗,随即又假装淡定地闭上眼。 林慕诗在他身旁坐下,叹息道:“既然那么想她,不如我陪你去西校区走一趟,万一能看到呢?” “看一眼又能怎么样?”庄子昂语调悲切。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这么委屈自己,固然是为了她好,可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林慕诗说。 “她的感受?”庄子昂不解。 “如果是我爱的人,生命只剩下一个月,我一定会奋不顾身,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边,在最后的日子里,给他所有的爱。”林慕诗鼓起勇气,说出心底的想法。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庄子昂,我不希望你带着遗憾离开。” “不,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庄子昂的心中,无比矛盾纠结。 他太渴望见到小蝴蝶。 生怕林慕诗再说下去,自己会意志动摇。 林慕诗回去教室,端来那个圆形的玻璃鱼缸,里面的两条金鱼,依旧无忧无虑地游动。 “我想好了,现在就去把这两条鱼还给她,如果她已经不在乎,我就帮你瞒一辈子,如果她还爱着你,就应该告诉她真相。” 庄子昂慌乱道:“不行,你别乱来。” “我先试探一下她的态度,总行吧?” 林慕诗打定了主意,她想如果自己是小蝴蝶,也不愿意被瞒一辈子。 “别,慕诗,你回来。” 林慕诗置若罔闻,端着鱼缸,毅然走上了通往西校区的阶梯。 庄子昂如今身体虚弱,根本追不上她。 他心乱如麻。 小蝴蝶,你还会爱着我吗? 第67章 不是学妹而是学姐 课间十分钟,是不够去西校区走个来回的。 林慕诗宁愿翘掉一节课,也要去帮庄子昂问个明白。 她真的不想庄子昂带着遗憾离开。 庄子昂怀着忐忑的心情,呆呆地坐在花坛边,双目一直盯着那道阶梯。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林慕诗才终于回来。 她的手上,依然托着那个鱼缸。 庄子昂迎上去:“她一定恨死我了,不肯接受是吗?” 林慕诗却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问号。 “到底怎么了?你见到她了吗?”庄子昂焦躁地追问。 “我去了23班,他们告诉我,班上并没有一个叫苏雨蝶的学生。”林慕诗回答。 庄子昂闻言,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 上次李俊楠老师专门过来,自称是小蝴蝶的班主任,跟庄子昂在天台上聊了很久。 他的签名,也跟小蝴蝶的请假条上一模一样。 23班怎么可能没有苏雨蝶?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庄子昂抬足迈上阶梯,他要亲自去西校区走一趟。 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心头萦绕。 林慕诗端着鱼缸,快步追了上去:“等等我。” 他们也在西校区上过学,熟门熟路地来到教学楼,沿着楼梯一路爬上去,顺利地在五楼的尽头,找到了挂着23班牌子的教室。 “我刚才就是来的这里。”林慕诗一指教室门。 这时候刚好下课,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走廊上打闹。 庄子昂随便找了一位女生:“你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苏雨蝶。” 那女生一脸茫然:“我们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庄子昂惊讶地看了林慕诗一眼。 林慕诗耸了耸肩:“跟你说了,你还不信。” 庄子昂又换了位男生问,得到的还是相同答案。 23班,没有苏雨蝶。 “你们班主任李老师在哪?我去问他。”庄子昂想到李俊楠。 “我们班主任姓王。”那男生弱弱地说。 庄子昂后退半步,差点站不稳。 他感觉自己陷入一团迷雾,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你们年级有一位叫李俊楠的老师吗?”庄子昂处于崩溃的边缘。 “有啊,他是17班的班主任。”男生回答。 庄子昂长吁了一口气。 要是再没有,他一定以为自己撞了邪。 看来是小蝴蝶第一次对自己说了谎,把17班说成23班。 两人沿着楼梯,来到四楼。 庄子昂在楼梯间止步:“还是你去找她吧,我知道她平安就好。” 林慕诗点了点头,端着鱼缸去找17班的教室。 片刻过后,她再度一脸惊讶地回来:“17班也没有叫苏雨蝶的学生。” 庄子昂快要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冲到17班教室外,叫住一位学生:“请问李俊楠老师在哪?” 对方一指走廊尽头:“李老师在办公室里。” 教室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庄子昂三步两步走过去,一眼便看到了李俊楠的背影。 怀着激动的心情,他敲了敲门。 李俊楠回身,认出庄子昂,微笑道:“庄同学,你怎么来西校区了?” 庄子昂开门见山道:“我来找苏雨蝶。” 李俊楠惊愕道:“你说什么?你找苏雨蝶?” 庄子昂提高嗓门:“你是她的班主任,我来这里找她,有什么奇怪的?” 李俊楠没有回答,怔怔地盯着庄子昂。 庄子昂眼中充满期待,也写满了疑惑。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 良久,李俊楠方道:“我是苏雨蝶的班主任不错,但她是我去年的学生。” “去年的学生?”庄子昂没太听懂这意思。 “去年我在东校区,将苏雨蝶那一届学生带毕业,今年当然就该回西校区教新生了。”李俊楠觉得这解释有些多余。 所有老师都这样,三年一届,一直循环。 但这样一句稀松平常的解释,在庄子昂听来,却犹如晴空响雷,震得浑身发麻。 “李老师,你的意思是,苏雨蝶不是我的学妹,而是大我一届的学姐?” 李俊楠点点头:“是啊!你难道不知道?” “你去年教哪个班?” “23班。” 震惊、彷徨、恐惧,多种情绪一齐涌来。 庄子昂胸口一阵剧痛,向一旁跌倒。 林慕诗眼疾手快,连忙将他一把扶住。 庄子昂的眼泪,大滴大滴往下坠落。 原来小蝴蝶一直说的实话,她就是23班的学生,但她比庄子昂高一届。 “那她应该毕业了才对,我为什么会遇见她?”庄子昂感到一阵恐慌。 “你难道不是去年或前年认识她的吗?”李俊楠惊讶地问。 “我是一个月前认识她的。”庄子昂喃喃回答。 “不可能!”李俊楠一下子站起身,目露仓惶。 上次在教学楼的天台,他们虽然一直围绕着苏雨蝶谈话,却从未提及时间线。 李俊楠以为,庄子昂把苏雨蝶的名字写在试卷上,是怀念去年认识的学姐。 庄子昂却以为,苏雨蝶是李俊楠现在的学生,是比自己低两届的学妹。 他们口中的苏雨蝶,处于不同的时空。 此时此刻,庄子昂的脑袋一团乱麻。 他没有办法向李俊楠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离奇的事。 林慕诗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见过小蝴蝶好几次,现在居然得知,小蝴蝶本不该出现在校园中。 太荒谬了! “李老师,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庄子昂问。 李俊楠面色悲伤道:“去年春天,她还没毕业,就因为身体原因退学了,我也再没见过她,不过听说……” 适当的停顿,让人恐慌。 庄子昂颤抖着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说完以后,毅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下楼梯时,他一脚踩空,幸好抓住了扶手,没有直接滚下去。 “庄子昂,你小心一点。” 林慕诗一手端着鱼缸,一手还想去扶他,显得有些狼狈。 庄子昂流着泪问:“慕诗,你相信李老师的话吗?” 林慕诗茫然道:“我不知道,我不敢细想。” 来到教学楼前的广场,庄子昂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脸。 他一定能告诉自己答案。 “慕诗,你先回去,我一定要找到小蝴蝶。” 第68章 天方夜谭 “从你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便已入了梦中。” “等你知道真相以后,我怕你承受不住。” “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 …… 张半仙那个老骗子的声音,不断在庄子昂耳畔响起。 原来这些疯疯癫癫、不着边际的话,并非胡言乱语。 来到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等到19路公交车,庄子昂走了上去。 这个时间段,车上没什么乘客,有大把的空位。 他随便选了个靠窗的座,距离司机不远。 司机忽然道:“小伙子,我记得你,向我打听过一个穿白衬衫蓝裙子的女孩。” 庄子昂惊讶地问:“你见过她吗?” “有好几天了,应该是上周星期五。” “她来坐公交车的时候,哭得特别伤心,满车的人都劝不住。” “那么漂亮的女孩,谁会忍心伤她那么深?” “对了,她当时就坐在你那个座位上。” …… 听着司机的话,庄子昂泪落如雨,肝肠寸断。 他不敢去想,小蝴蝶那天是怎样度过的。 你一定恨死我了吧! 司机趁着靠站上下乘客的时候,偷瞄了庄子昂一眼,心里直犯嘀咕。 怎么一个男孩子,比那个女孩子哭得还惨? 抵达终点站逍遥宫,庄子昂神情恍惚地走下车,步伐有些凌乱。 道观外的菩提树,依旧郁郁葱葱。 迈进山门,他径直走向初遇张半仙的那间偏殿。 这老骗子正在给一位妙龄少女看手相,抚摸着人家白皙娇嫩的小手,小眼泛光,一脸猥琐。 张半仙乜了一眼庄子昂:“我以为你病发身亡,不会来了。” 庄子昂激动地大喊:“告诉我,小蝴蝶在哪里?” “嘘,道观内禁止大声喧哗,你等我把生意做完。” 张半仙将庄子昂晾在一旁,继续抚摸着那滑嫩的小手。 满口套话,半真半假。 过了许久,那少女才付了钱,欢喜地去了。 张半仙将钞票贴身收好,伸了个懒腰,才将目光转向庄子昂。 “你发现了?” 庄子昂早已等得不耐烦,连忙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第一次来道观,手上系着那根红绳,我就认了出来,你就是去年小蝴蝶口中的那个人。”张半仙发出一声叹息。 “去年?”庄子昂震撼莫名。 第一次是李俊楠,第二次是张半仙,他们都提到这个时间。 一种大胆的假设,越来越清晰。 张半仙一指面前的竹椅:“小伙子,这故事有点长,你还是坐着听吧!” 庄子昂坐得笔直,双眼紧紧盯着张半仙。 呼吸急促,心跳猛烈。 张半仙缓缓开口,将他所知道的真相,娓娓道来。 小蝴蝶出生的地方,叫做秋水镇,距离逍遥宫大约五公里。 自幼父母双亡,与奶奶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十五岁那年,她的身体里被检查出了癌细胞。 此后的三年,一直与药物相伴,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 到了十八岁,病情彻底恶化,药石无灵。 主治医生断言,她最多还能撑半年。 …… 类似的话,上次在天台上,李俊楠老师也向庄子昂说过。 但他当时没说,小蝴蝶的病已经这么严重。 原来,她也是濒死之人。 “去年春天,她来逍遥宫上香,向神明许下最后的愿望,就是再看一次下雪,可她已经等不到冬天。” “为了哄她开心,我告诉她道门中有首祭祀曲叫《梦蝶》,学会了就可以去梦境中看雪。” “那只是个传说,从来没人实现,我用陶笛给她吹了一次,就当给她一点念想。” 张半仙虽然平常看着不太正经,但此刻讲话,却格外严肃。 布满鱼尾纹的双眼,微微有些泛红。 庄子昂已经隐隐约约能猜到后面的事。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只想给那孩子一点希望,故意骗她说只能听一次,如果听一次就能学会,说明她就是有缘人。”张半仙有些哀伤。 “你没想到,她是个音乐天才,过耳不忘对吗?”庄子昂嗓音沙哑。 上次在南华村,他已经见识过小蝴蝶的独特能力。 仅仅听过一遍《梁祝》,就能将曲调和歌词完整地唱出来。 张半仙点头说:“后来她就走了,好久没有再来,我以为她不会把这个玩笑当真。” 庄子昂落下泪来:“结果她真的学会了那首《梦蝶》,去了冬天看雪……” 记得卖土豆的阿姨说过,她第一次见到小蝴蝶,是三个月前。 那个时候,正好是冬天。 原来,时间旅行真的存在。 小蝴蝶从去年,来到了现在。 “当她再次来逍遥宫,告诉我她去了一年后,我只当她在说玩笑话。” “她向我求了一根祈福的红绳,要送给心爱之人。” “这一年来,我其实一直不敢相信,以为她病重后产生了幻觉。” “直到前些日子,从你手上看到了那根我亲手编织的红绳。” 张半仙并不是正经道士,只编了那唯一一根红绳,手法有些拙劣。 当他看到庄子昂手腕上,带着他去年送给小蝴蝶的红绳,一下子就猜中了答案。 眼前的男孩,就是小蝴蝶口中的心爱之人。 庄子昂望着空荡荡的手腕,泪如泉涌。 “我不知道她去见过你几次,但毋庸置疑的是,过度使用那首曲子,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害。” “我最后一次见她,她哭得死去活来,我从没见一个女孩会那么伤心。” “她告诉我,再也不会弹那首曲子。” 讲到这里,张半仙基本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告诉了庄子昂。 他的初衷,是给一个身患绝症的少女,一份美好的愿景。 不料阴差阳错,造就了一段奇缘。 庄子昂不敢相信,这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小蝴蝶是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 “道观外卖小吃的老奶奶,真的是小蝴蝶的奶奶吗?”庄子昂嗓音颤抖。 张半仙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怜悯。 “道长,那小蝴蝶后来怎么样了?” “真的要我说那么明白吗?” 张半仙的回答,破灭了庄子昂最后一丝幻想。 他心痛得想要大喊,却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 第69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庄子昂终于明白,为什么晚上的时候,给小蝴蝶打电话,她总是不在服务区。 因为当下的通讯技术有限,无法跨越不同的时空。 她总是穿着同一套衣服,鬓边的桃花好像不会凋零,无缘无故会消失一阵子。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们两人之间,隔着整整一年的时光。 也隔着阴阳两界。 上周星期五,小蝴蝶被彻底伤了心,回到自己的世界,向张半仙哭诉,再也不会弹那首《梦蝶》。 这就意味着,她再也不会出现。 她已经在巨大的悲伤和绝望中,走过了生命的终点。 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庄子昂悔恨交加,悲痛欲绝,站起身来原地转圈,像个疯子一样。 张半仙劝道:“你冷静一点,现在无论你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庄子昂扑到他面前:“道长,你教我那首《梦蝶》,我是不是就能再见到她?你快点教我,快点教我!” 张半仙摇头:“不可以的,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反正我一次也没成功过,而且回到过去和穿越未来,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 “我不管,你让我试一试好不好?” “没有意义的,你就算回到一年前,她也不认识你,你除了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什么也做不了。” 张半仙深深叹息。 他当初就告诉过庄子昂,第一次听见曲子,就入了梦中,现在却不愿醒来。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庄子昂苦苦哀求:“你教我好不好?我没有时间了,只想再见她一面。” 张半仙只好去殿里,找来一本泛黄的古籍。 那便是《梦蝶》的曲谱,上面画着各种歪歪扭扭的符号,还有许多晦涩难懂的文言文。 张半仙告诉庄子昂,这本书是他在三清殿捡到的。 上面那些符号,就是古代的记谱方式。 至于文言文,则是对曲谱的描述。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他也只能看个一知半解,所以才跟小蝴蝶开玩笑,说学会这支曲子,就能去未来看雪。 没有想到,世间真有这么神奇的力量。 张半仙拿出陶笛,对着谱子开始吹奏。 来唆唆西哆西拉,唆拉西西西西拉西拉唆…… 两分钟后,他放下陶笛:“你看我穿越了吗?” 庄子昂用力掐着大腿,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醒来以后,小蝴蝶就在眼前。 可惜清晰的疼痛感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现实。 这时候,又有两个中年女人结伴而来,找张半仙解签。 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两枚青团。 那碧绿的颜色,非常熟悉。 “请问你们这青团是哪买的?”庄子昂忍不住问。 “就外面苏奶奶那,她做的小吃都特别好吃。”中年女人笑着回答。 庄子昂悲切地问:“你认识那位奶奶?” “她在我们秋水镇上很有名,年轻时是个大美人,手很巧的。” “不过她实在可怜,早早没了儿子儿媳,到老了连唯一的孙女也没了。” “这才不到一年,就苍老憔悴成了这样。” …… 庄子昂没等对方说完话,便冲了出去。 小蝴蝶说过,她的奶奶几乎没有白头发,也没有皱纹,双眼炯炯有神。 现在变成这样,原来正是因为失去了孙女的巨大悲痛。 摆摊卖小吃,也是因为给小蝴蝶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被迫艰难维持生计。 庄子昂跑出山门,在马路边发现了那个佝偻着的背影。 白发苍苍,骨瘦如柴,如同风中飘摇的烛火。 “奶奶,还有青团吗?”庄子昂强忍悲痛。 “还剩最后一个,小伙子你运气真好。”苏奶奶露出一丝笑容。 她目光浑浊,已记不得眼前的年轻人。 庄子昂递过钱,接过苏奶奶递来的青团。 他注视了许久,才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 一股艾草的清香,慢慢在舌尖绽开,内馅是豆沙,甜而不腻。 味道果然一模一样。 庄子昂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弯下腰来,哭得声嘶力竭,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苏奶奶吓了一跳,连忙来扶他:“小伙子,你怎么了?” 庄子昂泣不成声:“奶奶,我上一次吃的青团,是小蝴蝶做的,就是这个味道。” “小蝴蝶……” 苏奶奶一下子僵住了,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怕她伤心,没有人敢再提起。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庄子昂。” 刹那间,苏奶奶的眼泪涌了出来,沿着脸上的皱纹横流。 她抬起头,仔细端详着庄子昂的脸。 “你就是她梦里都在叫的那个人?” 庄子昂用力点头,哽咽到无法言语。 苏奶奶带着庄子昂,去了秋水镇。 五公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难怪小蝴蝶坐公交要四块钱,她回家需要在逍遥宫转一次车。 苏奶奶的家,是一间普通的三居室。 十多年来,她与小蝴蝶相依为命,一直住在这里。 直到去年,变成她一个人。 庄子昂一进门,就发现门口的橱柜上,放着一个相框。 照片上是个正值妙龄的女孩。 白衬衫,蓝裙子,鬓边戴着一枝盛放的桃花。 他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客厅窗前,摆放着一架古筝。 一般认为,筝是由瑟发展演变而来,弦的数目有所不同。 真正的瑟,早在千年前就已失传。 原来去年的小蝴蝶,就是在这里,弹奏的《梦蝶》。 庄子昂的眼前,仿佛看到一个拨动筝弦的少女,耳畔听到悠扬的旋律。 自然而然,也会想起那首最美的七言律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诗具体要表达什么意思,除了诗人本人以外,估计没人知道。 但并不影响读诗的人,借古人的华美辞藻,抒发自己的伤悲。 庄子昂的心中,正是一片惘然。 “她离开以后,我就再没有动过,隔几天打扫一下灰尘,就当她还在。” 苏奶奶抚摸着古筝弦,泪落如雨。 庄子昂的心,早已碎了。 第70章 梦蝶笔记 打开西边的卧室门,苏奶奶说:“这是她的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十平米左右,放着床、衣柜、书桌几样简单的家具。 床上的被褥整洁如新,却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庄子昂一进门,便看见一旁的鞋柜上,放着一双无比熟悉的白色帆布鞋。 依然是一尘不染。 “我可以看一下衣柜里面吗?”庄子昂小心翼翼地请求。 苏奶奶点了点头,伸手打开了衣柜门。 一件白色的衬衫,和一条湛蓝色的百褶裙,刹那间闯入眼帘。 白得像云朵,蓝得像海水。 明明几天前,这些衣服还穿在小蝴蝶身上。 现在你们却说,她已经不在了。 “奶奶,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庄子昂忍痛询问。 “去年夏天,快到一年了吧!”苏奶奶哽咽着回答。 接着她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来一个笔记本,递到庄子昂手里。 “我一开始不知道你的名字,因为她总是叫你大笨蛋。” “后来她走了以后,我才让隔壁的小姑娘念给我听。” “这里面,写着她跟你的故事。” 庄子昂翻开扉页,看见一片黄色的银杏叶,被做成了标本,当作书签使用。 他们的故事,也是以银杏开端。 扉页上写着四个娟秀的字:梦蝶笔记。 正是小蝴蝶的笔迹,娟秀清雅。 庄子昂快速翻动了几页,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记述着小蝴蝶从过去到未来,点点滴滴的见闻。 “你先看最后一页吧!”苏奶奶语调凄然。 庄子昂翻到后面,找到最后一张有文字的页面。 那上面只有寥寥两句话。 “大笨蛋,我恨你一辈子,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这句话,便是小蝴蝶对庄子昂说的最后一句话。 犹如一把刀,将庄子昂的心脏刺穿。 第二句话,与上一句墨色不同,应该是后来再写的。 “可是,我还是好想你!” 这一页纸,皱巴巴的,被水沾湿过。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小蝴蝶伤心至极的泪。 庄子昂再往后翻,全是空白页,没有了任何文字。 这意味着,上周星期五,便是小蝴蝶最后一次,来到一年以后。 “她不会再来了,我再也见不到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庄子昂想到此处,肝肠寸断。 他向苏奶奶哭诉:“奶奶,我不是故意要伤害她的,我以为那样才是对她最好的方式。” 苏奶奶摇摇头说:“你跟我说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她永远也听不到了。” 潮水一般汹涌的悲伤,在狭窄的小屋蔓延。 这个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小蝴蝶的气息,但她再也不会出现。 “孩子,别哭了,她既然那么喜欢你,应该不希望你为她伤心,这个本子你带回去慢慢看吧!”苏奶奶带着送客的语气。 看得出来,她对庄子昂的态度有些复杂。 要说一点不怪他,也是不可能的。 庄子昂向苏奶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苏家。 坐在回逍遥宫的公交车上,他开始阅读小蝴蝶留下的《梦蝶笔记》。 12月14日,星期三,雪。 写这一页文字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是一月。 当然,这里的所有日期,都是按照那个世界来。 半个多月过去,我才终于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想要用文字记录下来,如果以后有人看到,就当我是做了一个浪漫的梦。 今天,我用古筝弹了那老骗子给我的曲谱,一阵恍惚过后,周围的世界,变得格外不同。 刚刚还是春天,突然变成了寒冷的四九天气。 家里的陈设发生了变化,奶奶不知所踪。 从家里出来,邻居一个也见不到,好像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我去了逍遥宫,想问问那老骗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也找不到他。 周围的人群,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当时我以为自己在做梦,那首神奇的曲子,真的让我做了一个到冬天看雪的梦。 我坐公交车去学校,想找老师和同学,发现他们也全都不见了。 我们的23班,成了一间空荡荡的教室。 太不可思议了。 我向很多人打听,才终于确定,我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大半年后的冬天。 同学们都已经毕业,老师也去教了新一届学弟学妹。 我去西校区找李老师,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现在是17班的班主任,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 渐渐地,我才发现一个规律。 凡是我之前认识的人,在这个未来世界,通通都见不到。 来到这里,我只能去认识陌生人,交新的朋友。 冒着小雪,我去学校外的小吃街,吃了好多美食。 变态辣的炸土豆,搭配加了冰块的可乐,真是YYDS。 没错,冬天的可乐,也必须加冰才能喝。 我在外面逛了很久,胡吃海喝,这个世界既熟悉又陌生。 一直到日落时分,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感觉,我必须要回家,不能待到天黑。 否则的话,我可能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六点十分,我在学校门口坐19路车回家。 打开家门的一瞬间,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我的房间也不像之前那么冷冰冰。 奶奶正在厨房做饭,香味飘得整个楼道都能闻见。 我问她白天去哪了,她说她一整天都在家里,一步也没有出门。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兴奋得睡不着觉。 那老骗子这次没有骗我,原来人真的可以穿越时间。 到冬天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好想看一看那时候的奶奶,好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没有人陪伴,她一个人会不会孤单寂寞? 可是我看不到她,也找不到她。 那个未来的世界,亦真亦幻,就像小蝴蝶做的梦一样。 半夜的时候,我的病犯了,心口疼得厉害。 我怕吵醒奶奶,害她担心,只能一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白天在未来世界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快速回闪。 我逐渐意识到,穿越是要付出代价的。 去一次未来,对我的身体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管他呢,反正我也活不长了,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 第71章 转折点 12月17日,星期六,晴。 今天是周末,按照陈医生的嘱咐,去医院做了复查。 他告诉我,我的病情正在继续恶化。 除了大把大把的药,和几句安慰的话,他什么也给不了我。 回到家以后,我还是忍不住,第二次弹起了那首《梦蝶》,去到未来的冬天。 虽然这个世界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但我很喜欢这里。 因为没有人知道我的病,所有人都会把我当正常人看待。 不像李老师,总是对我格外迁就,连冒充他签名也不生气。 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可是却没有朋友分享,只好去了西山公园喂流浪猫。 这里的小猫浑身脏兮兮的,却各有各的可爱。 那只个头最大的黄猫,我给它取名叫虎子,虎头虎脑的,像个饭桶一样。 有两只奶黄色的小猫,长得有些相似,或许是兄弟俩。 我把它们一个叫布丁,一个叫奶酪。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一只灰色的小猫,它总是傻乎乎的,走路慢悠悠,吃东西也抢不过别的猫。 它很像动画片里的那只傻猫,所以我叫它汤姆。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又玩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再回来。 未来世界真有趣,不过有一丢丢孤单,要是能找个朋友,陪我一起玩就好了。 贪玩是要付出代价的,到了晚上的时候,又痛得死去活来。 我想好了,每周末去一次,喂了小猫就回来。 我们这是暮春,桃花已经谢了,再等一段时间,还可以去未来看桃花。 …… 这是小蝴蝶的第二篇日记,便是她第二次从过去来到现在。 庄子昂记得,卖炸土豆的阿姨和公园的环卫阿姨,都说过第一次见她,是三个月以前,那个时候正是冬天。 难怪小蝴蝶一到六点十分,必须要坐车回家。 难怪她总是无缘无故,要消失几天。 难怪她从庄子昂口中,得知苏奶奶的消息,会哭得那样声嘶力竭。 一切的一切,全都对上了。 公交车上,庄子昂读着这些俏皮中略带温情的文字,也哭得声嘶力竭。 这是一个身患绝症,时日无多的女孩,做的一个最浪漫的美梦。 小蝴蝶,到底是我梦见了你,还是你梦见了我? 从公交车下来,庄子昂再次来到逍遥宫,找到张半仙。 他把笔记本递过去:“道长,我找到答案了。” 张半仙看完小蝴蝶的第一篇日记,也惊讶得目瞪口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拿出《梦蝶》的曲谱,指着上面的文言文,告诉庄子昂,这上面的意思,与小蝴蝶的记录相差无几。 大意就是,曲子可以让人穿梭时空,但对身体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去到未来世界,见不到原本认识的人,只能重新结交陌生人。 天黑之前,必须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否则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是我害了那孩子,如果不教她这曲子,她说不定能多活一些日子。”张半仙喟叹。 “不,她很感谢你,让她有机会见识一个新的世界。”庄子昂悲戚地说。 小蝴蝶的字里行间,透着温暖。 即使忍受身体的折磨,也坚持每周去一次。 后面的十几篇日记,便是她每到周末,穿越到未来的所见所闻。 她用深情的笔触,书写着所剩无几的人生,对世界的热爱。 三个月以后,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篇日记,比前面的都要长得多。 3月15日,星期三,晴。 最近我的病情越来越糟糕,陈医生忧心忡忡地问我,有没有按时吃药。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做了时间旅行者,自然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上次带回来的桃花,我送了他一束,祝他有个好心情。 他还在嘀咕,说这个季节哪来的桃花。 这个地中海发型的大叔,还挺有趣的。 今天不是周末,按道理我不该去那边的,但学校有文艺表演,我把古筝背到了学校。 表演结束以后,趁着上体育课,我还是没有忍住,弹响了那独特的曲调。 那股神奇的力量,把我送到了未来。 这一次的经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有趣。 我出现在学校篮球场西北角的银杏树上,眼前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孩子,正哭得泣不成声,听着很让人心疼。 一个学生穿得这么花哨,还真是不多见。 他说他叫庄子昂,来自9班,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帮帮他,让他别再掉眼泪。 我逗了逗他,让他帮我穿鞋子。 他笨手笨脚的,系的蝴蝶结好丑。 中午放学以后,我带他去吃了炸土豆,他给我讲了他的故事,弄得我心里怪难受的。 好可怜的孩子! 吃着土豆的时候,他开始流鼻血。 我偶尔也会流鼻血,所以止血很有经验,托着他的后脑勺,近距离看他的五官,还挺俊朗的。 他是我的学弟,应该比我小一岁。 但在这个奇妙的时空,我们应该一样大才对,所以不算姐弟吧? 接着我们去吃了很多好吃的,又一起去河边钓鱼,分享着冷笑话,吃着小零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 跟他待在一起,还挺有趣的,我想让他开心起来。 同时他也让我很开心,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是个身患绝症的病人。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就像弹指一挥间。 到了落日时分,我必须要回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陪他一整晚,因为他是我在那个世界,交的第一个朋友。 到逍遥宫的时候,我去药店买了一管止血药,听大夫说这个治疗流鼻血很管用。 在公交车上我就已经想好,明天还要去找他。 明天去了,周末就不去了。 就让我小小任性一下吧! 果然,到了晚上的时候,全身都开始疼,陈医生给的止疼药,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首曲子,可能弹不了几次了。 我再去见庄子昂两三次,让他开心乐观起来,就不去那边了。 我一开始只想看下雪的,做人不能太贪心。 不知道以后不能见面了,他会不会想我? 第72章 找一个来见他的理由 庄子昂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小蝴蝶的日记中。 永远难以忘怀,那初次相遇的美好。 那一天,庄子昂刚刚被诊断出癌症。 命运让两个身患不治之症的少男少女,跨越时空相遇。 小蝴蝶想要让庄子昂开心起来,违背了自己定下的规矩,频繁利用《梦蝶》穿越。 一开始,她只是把这个不快乐的男孩当朋友。 从当天的文字来看,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越陷越深。 3月16日,星期四,阴。 我从来没试过连续两天穿越,因为我的身体明显能感觉到,太大的负荷难以承受。 但我给庄子昂买了止血药,必须送给他才行。 这个理由应该很充分。 来到9班的教室外面,我很轻松找到了他,然后一起去花坛边聊天。 那个花坛真漂亮,里面开满了风信子、紫藤花和马蹄莲,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昨天分别的时候,我让他买个草莓蛋糕回去,跟家人改善一下关系。 他告诉我,那个蛋糕效果很好,他们一家人特别开心。 唉,他说谎的样子,漏洞百出,真的好像个大笨蛋。 对,就是大笨蛋! 为了安慰他,我们中午一起出去吃了小火锅,真是太美味了。 和他一起吃东西特别开心,我的饭量都变大了。 他告诉我,他要从家里搬出来,住进妈妈租的小房子里。 碰到个漂亮的邻居姐姐,她以为我们在谈恋爱,说了些玩笑话。 我当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心里却有点开心。 甚至在偷瞄那个大笨蛋,考虑他会不会是个优秀的男朋友。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我不属于这里,也没有太多时间,我们之间不会有爱情的。 或者说,我已经没有资格拥有爱情了。 趁庄子昂逛超市的时候,我去旁边的花鸟市场,买了一对红色的金鱼,希望能给他带来好运。 在我不能来的日子里,有这两条鱼陪着他,他应该不会那么寂寞。 这个大笨蛋,问我要电话号码的样子,脸颊红彤彤的。 他是不是之前从来没问女生要过联系方式? 他不知道的是,我的手机一般是打不通的,除非我过来这边。 今天我没有玩太晚,等他上课以后,就提前回来了,顺便带了些青艾草回来,明天做青团给奶奶吃。 她一定想不到,我从哪弄来这么新鲜的艾草。 明天不去那边了。 我发誓,明天真的不去了! …… 3月17日,星期五,晴。 昨天夜里,我就提前准备好了糯米和青艾汁,一大早起来蒸青团。 看着一个个可爱的小团子,就好想给那个大笨蛋尝尝。 一个罪恶的想法升起。 昨天发的誓,可不可以不算数? 他昨天要了我的电话,会不会给我打电话或是发信息? 我要是不回复,他会着急的。 摸着古筝弦,我想好了,就过去看一眼,要是他没有发信息,我就马上回来,一点点都不留恋。 结果我看到了新信息。 “你明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我的手不听使唤地给他回了信息:“我做了青团,你要不要吃?” 我想我一定是中毒了,才会不管不顾,又义无反顾地踏上了19路车,去见那个大笨蛋。 我们坐在五彩缤纷的花坛边,一起分享早餐。 他夸我做的青团好吃,我好开心呀! 中午的时候,我去食堂找庄子昂,认识了他的朋友,名字叫李黄轩。 有点呆呆的男孩子,不过也是很好的人啦! 下午的时候,我本来想早点回家,却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大笨蛋会不开心。 于是我给他发了个信息,又一起逃了课。 我们去学校下面的河边,对着河水大声喊,希望流水带走所有的悲伤。 我叫他大笨蛋,他叫我小傻瓜。 我明明不傻的。 他因为家里的事,哭得好伤心,大滴大滴的眼泪,落进了河水里。 看到他难过,我也变得特别难过,掉了眼泪。 发病的时候,明明那么痛,我都能忍住不哭,却见不得他伤心。 我当时想到,大概只能再见他两三次了,就更加伤心。 我不敢告诉他真相,越来越害怕别离。 到了落日时分,必须要回家了。 我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再来这边,已经连续三天了,不该这么任性。 可是他约我明天一起放风筝,好难拒绝呀! 公交车来的时候,我和他拉了钩。 拉过钩是不许反悔的,所以我明天一定要来。 我幼稚得像个小孩子,总是强行给自己找理由。 找一个来见他的理由。 晚上回到家,我就开始大把大把地吃药,那些药真的好苦,好难下咽。 可是想到能去见他,就不那么苦了。 我明明知道,这么任性下去,我会死得很快。 可是飞蛾就是要义无反顾地扑向火。 要是真有一天,我能死在他的怀里,也心甘情愿。 …… 连续看了小蝴蝶三天的日记,庄子昂心如刀绞。 原来小蝴蝶为了他,付出了这么多。 甚至以牺牲身体健康为代价,只为哄他开心,陪他玩耍。 原来他们两个人心中,都藏着巨大的秘密,不敢告诉对方。 原来他们这段奇妙的缘分,注定短暂而悲情。 “道长,她那一次真的跟你说,再也不弹《梦蝶》了吗?” 庄子昂看了小蝴蝶的日记,发现她说话不怎么算数,昨天才发过的誓,今天就能作废。 所以他又重新抱有一丝丝幻想。 她会不会再来一次? 张半仙将笔记本翻到最后那一页,指着上面的两行字说:“这里就是终点,你认为她还会来吗?” 庄子昂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对呀,如果小蝴蝶还会出现,自己一定会向她解释清楚。 那么她的日记,就不该在这一天中断。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反正她已经不在了,她是爱着你走的,还是恨着你走的,有什么分别吗?”张半仙一副冷漠的表情。 实际上,他的内心也无比复杂纠结。 把《梦蝶》教给小蝴蝶,让她在生命的尽头,拥有一段凄美的爱情。 到底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第73章 少女沦陷记 小蝴蝶的日记,活脱脱一部少女沦陷记。 她将与庄子昂相处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地写在了纸上,倾注了全部情感。 周末的时候,他们一起放风筝、吃烤肉、喝啤酒。 庄子昂惊讶地发现,原来喝醉后那个意外的吻,她竟然知道。 只是害怕尴尬,不好意思再提。 那也是她的初吻。 她在日记本上写下的一句话,让庄子昂潸然泪下。 “原来男生的嘴巴,是啤酒味。” 过于频繁地利用《梦蝶》穿越,加速损耗了小蝴蝶的身体。 到了下一周,他们不得不迎来第一次分别。 3月21日,星期二,晴。 陈医生一再问我,有没有听从医嘱,按时吃药。 我不敢告诉他,我在做一件自寻死路的事。 从检查报告看,我的病情正迅速恶化,已经到了不得不手术的时候。 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 不过就算成功,也只是多拖一两个月罢了。 我快要见不到大笨蛋了。 今天是他月考的日子,前一天我问老骗子要了一根祈福的红绳,希望能带给他好运。 不得不吐槽一句,老骗子编绳的手法,还真是不怎么样。 大笨蛋,要是我回不来,这个就留给你做纪念了。 也许我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认识短短一周而已,他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想起我。 可是考完试以后,他说他喜欢我,我不敢正面回答。 因为我没有未来。 躺在他的床上,我告诉他会耽搁几天。 说话的时候,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我怕看到失望的眼神。 更不敢告诉他,我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 我贪婪地拉着他的手,生怕一松开,就会彻底失去。 在开满风信子的花坛边道别,我从后面抱住他。 他不知道的是,我悄悄亲了亲他的后背。 希望我有足够的勇气,从容走上手术台。 希望我还能回来见你! …… 庄子昂记得,小蝴蝶消失了整整一周,直到下个星期三,才终于再度出现。 期间她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我好想你!” 说明她来过未来一次,却因为病痛的折磨,不得不马上回去。 很难想象,她度过了何等黑暗和惶恐的一个星期。 她的大笨蛋,成为了她活下去的动力。 那时候的庄子昂根本不会想到,他们差点经历生离死别。 从鬼门关闯过一遭,小蝴蝶明显憔悴了一些,不过她依然乐观。 努力用快乐的情绪,感染着身边的大笨蛋。 周末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南华村,看了满山的杜鹃花。 我好想你,是对彼此最真诚的告白。 可是相逢却那样短暂。 从南华村回来,他们不得不面对又一次离别。 一切的起源,就是那碗豆腐脑。 4月2日,星期日,雨。 今天起了个大早,用昨晚泡好的黄豆,给大笨蛋做了豆腐脑。 想象着他吃东西的样子,我一路上都很开心,哪怕淋着雨。 我从大笨蛋的口中,得知了奶奶的消息。 穿越到未来以后,我见不到奶奶,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虽然我知道,等我不在了以后,奶奶一定会很伤心,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会过得那样凄凉。 冒着大雨,我在逍遥宫找了很久,却找不到奶奶的一点痕迹。 那个时候,我心痛得要死。 我不是个好孩子,一点也不孝顺。 明明时日无多,却只顾自己贪玩,忽略了陪伴奶奶。 为了来找我,大笨蛋淋雨以后发了烧,我好想留下来照顾他。 可是经历手术以后,身体已经无法支撑频繁的穿越。 为了奶奶,我也不能再经常过来。 剩下的日子里,我应该陪在奶奶身边,让她过得好一点。 所以我只能对不起大笨蛋了。 希望你不要怪我。 临走的时候,我亲了他一下,这一次不是啤酒味。 我希望他永远记得我的味道。 我让他等我,在我死之前,一定会再来见他一次。 就算我们没有未来,我也想亲口告诉他。 我爱你! …… 除了最后一页那两行字,这便是小蝴蝶最后一篇日记。 读着这些文字,想象着小蝴蝶当时的心理状态,庄子昂心如刀割。 这一次,小蝴蝶消失了十二天。 她最后一次出现,原本一定对这次见面,充满期待吧! 庄子昂想起自己说的那些绝情的话,恨不得狠狠抽自己耳光。 “你既然喜欢玩失踪,那就玩彻底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已经看穿你这些伎俩,所以请你别来烦我了。” “你千万不要误会,以为我对你有什么其他意思。” …… 这些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在小蝴蝶心上。 庄子昂一心只想把她赶走,以为这就是对她最好的方式。 如今得知真相,却已经晚了。 来不及了。 庄子昂在张半仙的帮助下,将《梦蝶》用五线谱的方式写下来。 不管怎么样,他都想试一试,能不能再见到小蝴蝶。 哪怕只能见一面,对她说一句话,让她明白自己的心。 张半仙想劝他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毕竟眼前的少年,也是将死之人。 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好了。 不要让他也留下遗憾。 庄子昂辞别张半仙,离开逍遥宫,乘坐19路车回学校。 在车上的时候,他将小蝴蝶的笔记,又反复看了几遍。 但那带着泪痕的最后一页,他真的没有勇气再看。 回到家里,庄子昂拿出竹笛,迫不及待地开始吹奏《梦蝶》。 一遍又一遍,一直吹到大脑缺氧,周围的景象,却没有丝毫变化。 或许只有小蝴蝶那样的音乐奇才,才能自由地穿越时间。 他绝望地趴在桌上,默默地流着泪。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腹部升起,那是病魔侵蚀身体的信号。 他没有时间了。 人死以后,还会有灵魂吗? 如果有,与小蝴蝶泉下相见,还能解释给她听。 如果没有,那就成为永远的遗憾了。 那些花丛中的蝴蝶,有一只是你变的吗? 时光一天天流逝,逐渐抽走了庄子昂生命的力量。 他每天都在尝试吹奏《梦蝶》,吹到吐血,如同啼血的杜鹃,却依然是徒劳。 生命里的那道光,熄灭了! 第74章 遗忘才是美好 “陈医生,以前送你桃花那个病人,叫什么名字?” 庄子昂来到陈德修的办公室,开门见山问出这句话。 陈德修扶了扶眼镜,有些伤感地回答:“苏雨蝶,她跟你的病一样。” 那是个很漂亮可爱的女孩,让他印象深刻。 可惜他穷尽一生所学,还是未能留住她。 从那以后,他也有了个习惯,经常在办公室摆一枝花。 希望能给每一个病人,带来愉快的心情。 看过小蝴蝶的笔记,庄子昂早已猜到,她就是陈德修口中的那个病人。 一定是宿命,让他们产生了联系。 “能给我讲讲她最后那段日子的事吗?”庄子昂悲伤地请求。 陈德修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关心另一个病人。 或许只是想通过别人的经历,给自己与病魔抗争的勇气。 所以他把小蝴蝶的故事,尽量美化了一点。 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话,就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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