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 “好,我答应。” 思前想后她还是退了一步,张唯贤自以为隐蔽地松了口气,眼底带了不合时宜的喜色,抽针上前为谢蕴止疼。 “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张唯贤的脸拉了下去:“和解是你占便宜,你还想提要求。” “不是什么难事,但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能和解。” “你!”张唯贤脸色越发难看,但犹豫过后还是抬了抬下巴:“说来听听。” 谢蕴又看了眼手背上的血迹,眼神沉了沉:“我要你帮我找一个滇南的大夫来。” 既然那毒是在滇南中的,那滇南的大夫应当比太医更可靠一些。 张唯贤却瞬间变了脸色,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谢蕴:“你要滇南的大夫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想活命。 谢蕴先前放任这毒不管,既是因为廖扶伤的话存了几分侥幸,盼着一切都是她多想了;也是觉得自己早晚都会死,就不必在这上头浪费时间,反正她已经疼了那么久也没别的症状,兴许就只是疼一疼而已。 可现在她的血黑了,先前的自欺欺人不攻自破;而钟白也说殷稷有了别的办法,不必走那条路也能诸般保全,这种情形下,她自然要想法子活下去。 “这与你无关,你在滇南那么久,找个滇南大夫应该不难吧?” 张唯贤犹豫不定,先前他对自己的毒草十分自信,可谢蕴的这个要求却瞬间就让他慌了,难道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好,我给你找。” 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不为旁地,先稳住谢蕴就好,反正找个大夫需要多久是他说了算,他一直找就行了。 “先给我施针止疼。” 谢蕴再次开口,张唯贤嗤了一声才慢吞吞抽出银针,比划了半天却迟迟没落下,谢蕴知道他是在故意为难,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理会。 张唯贤大约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银针终于落下,他倒是没撒谎,谢蕴很清楚地感觉到身上那蚀骨的痛楚在慢慢止息。 “答应你的我可做了一半了,谢姑姑可管好自己的嘴,”张唯贤将银针收回布包里,起身下了马车,后半截话远远飘过来,“人我会找的,你安心等着吧。” 谢蕴没有理会,靠在车厢上静静算着时间,一盏茶后,一点腥甜再次涌了上来,她叹了口气,这呕血之症果然没有因为疼痛消解而痊愈。 罢了,等滇南的大夫来了再看看吧想,希望会有转机。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有了疑心病的缘故,总觉得张唯贤刚才的反应有些奇怪。 滇南的大夫……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玉春敲了敲车窗:“姑姑,到了,下车吧。” 他们停的地方在二宫门,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后宫。 谢蕴一下车就看见了那朱红的宫墙,熟悉的场景让人不自觉恍惚,却很快被一道声音打破:“姑姑!” 秀秀小跑着凑了过来,她显然忘了之前被撵回来的不快,一头撞进了谢蕴怀里:“姑姑,你总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她没怎么用力,可谢蕴还是被撞得踉跄了一下,好在玉春有眼力见,一把扶住了她:“姑姑小心。” 谢蕴道了谢,这才拍了拍秀秀的头,示意她从怀里出来,她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秀秀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来这里了?皇上回朝,尚宫局正忙碌,怎么会放人?” “良妃娘娘特许的,”秀秀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昨天我就去乾元宫帮着姑姑收拾偏殿了,还烧好了热水,姑姑先回去泡一泡,然后和我说说南边什么样子。” 她拉着谢蕴就往乾元宫去,却被玉春拦住了去路,他轻轻叹了口气:“对不住了姑姑,皇上让您去守幽微殿,从今以后您就不住在乾元宫了。” 谢蕴愣住,秀秀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玉春公公,你是不是听错了?” 玉春苦笑了一声:“皇上金口玉言,我有几个脑袋敢传错话啊?” “可这是姑姑啊,皇上怎么可能让她搬出去?这不可能的啊……” 秀秀急了,将坠子发簪摘下来往玉春手里塞:“公公,你再去问问,再去问问好不好?” 玉春满脸为难,秀秀只当是东西不够,抬手就去摘镯子。 “秀秀,”谢蕴抓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算了。” 玉春应该是没有传错话的。 殷稷,上次的事让你连想起我都不愿意了吗? 第342章 把偏殿封了吧 “圣驾至,跪~” 浩浩荡荡的銮驾行进宫门,秦适带领文臣,靖安侯统率武将,一众朝臣乌压压跪了下去。 钟白粗粗扫了一眼,压低声音和薛京嘀咕:“这来了有一半吗?” 薛京一摇头:“京官近千人,按理说五品以上都要来接驾,怎么也得两百人。” 可眼前不过几十人,连平日里上朝的人数都不够。 殷稷抬脚出了銮驾,车辕高,他只那么一扫便看出了人数不对,脸上却并未露出异色,只将目光落在了靖安侯身上。 靖安侯姓楚,单名一个镇字,虽然才不惑年纪,可因为常年镇守边境,饱经风霜,两鬓已然斑白,看着要老上不少。 察觉到殷稷在看自己,他坦然抬头,目光中正平和,不卑不亢,任谁看见都觉得这是难得的忠臣良将,绝不会想到他心里想着的是怎么送皇帝上路。 “皇上是有话要和臣说?” “朕只是忽然有些好奇,楚侯怎么会忽然上书要回京?” “母亲年迈病重,臣理应回来尽孝。” 殷稷不置可否,踩着马凳缓步而下,钟白惦记着他旧伤未愈,连忙抬手扶了一把。 殷稷没拒绝,扶着他的小臂一步步下了地,见秦适还跪在地上,弯腰将他扶了起来:“秦卿这把年纪,就不必行大礼了。” 秦适满脸羞愧,今日诸多朝臣为何缺席他心知肚明,却也越发觉得愤怒,大周的朝臣怎么能变成世家的走狗呢? 滑天下之大稽啊! “臣愧对皇上……” 身在朝中,他实在为同僚羞愧。 殷稷没有言语,只拍了拍秦适的胳膊,见祁砚就在不远处,给他递了个眼色,祁砚上前低语两句将秦适请走了。 他这才走到了靖安侯面前,接上了之前的话茬:“楚侯真是孝子,可惜塞外部族日益猖狂,明知双亲思念,却无法尽孝于膝下……这么多年,楚侯可有过怨言?” 靖安侯目光一闪,随即长揖一礼:“臣不敢,楚家为大周臣,理应鞠躬尽瘁。” 大周臣…… 殷稷低笑一声:“那就请楚侯记得今日之语。” 他乘上銮驾径直走了,身后靖安侯远远看了他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眼底闪过惋惜,却很快就归于平静。 殷稷一无所觉,传旨让接驾的后妃散了,径直回了乾元宫。 明明是住了几年的地方,才几个月没见而已,却处处都透着陌生,殷稷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想起来以往自己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 玉春见他站在门口不动弹,还以为是有那里安排的让他不喜欢,心情十分忐忑地迎了上来:“皇上,您,您……” 蔡添喜不在身边,他伺候起来心里很没底,话都已经出口了却又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好在殷稷根本没注意到他,抬脚就进了门,玉春连忙追了进去,生怕去晚了有什么吩咐没听见。 然而前面的人却毫无预兆地顿住了脚,玉春险些撞上去,顿时被唬得一哆嗦,脸色都变了。 “她走了?” 玉春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殷稷问了什么,也不管殷稷问没问别的,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是,谢蕴姑姑门都没进就走了,她的东西是尚服局的秀秀姑娘收拾的,已经送过去了,奴才还挑了两个宫人过去帮着洒扫打理。” 话音落下,他屏气凝神等着殷稷的评价,然而对方却哑巴了一样迟迟没有言语,玉春有些按捺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就见他正看着偏殿出神,眼底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看不明白,却莫名觉得难受,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把偏殿封了吧,以后都不会有人住了。” 许久,殷稷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忙不迭应了一声,正要喊人去封偏殿,却听见脚步声响起,是殷稷走远了。 他顿时有些乱了,现在是该先去办皇帝吩咐的差事还是先去御前伺候着? 他僵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冷不丁一句半是呵斥半是无奈的话传了过来:“轻松些,朕不吃人。” 反应过来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玉春脸上瞬间火辣辣地烫了起来,心里却轻松了些,如同蔡添喜所说,殷稷不是个苛刻的人。 “是,奴才明白了。” 他提高音调答应了一声,连忙喊人来去封偏殿,却不等话出口先听见了喧哗声,两个内侍架着一个姑娘走了过来,看见他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玉春公公,这宫女好说歹说都不肯走,怎么办呐?” 玉春来乾元宫的时间短,人还没认全,看着那宫女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名字:“这是谁啊?” “奴婢听荷,是偏殿伺候的。” 玉春这才想起来:“你是师父挑来伺候谢蕴姑姑的是吧?她搬去幽微殿了,你也去吧。” 听荷哪里肯去? 她委屈自己伺候谢蕴本就是为了进乾元宫,要是就这么被撵出去了,她就亏大发了。 “玉春公公替奴婢求求情吧,奴婢什么粗活都能干,别赶奴婢出去……” 玉春还有一堆差事要做,懒得和她废话:“乾元宫会缺人吗?拖出去。” 两个内侍连忙应声,听荷不甘心地挣扎起来:“我不走,谢蕴姑姑说了,她要是不在宫里,就让我好好伺候皇上,你们不能撵我走……” 玉春充耳不闻,谢蕴自己都见不到皇上了,何况她的底下人? “堵了她的嘴拖出去,扰了圣驾,你我几个脑袋够砍?” 内侍连忙掏出帕子塞进听荷嘴里,正要将人拽出去,身后忽然有人出来传话:“且慢,皇上传她进去说话。” 第343章 皇上要低头吗 这是听荷第一次正经面圣,之前要么是远远地看一眼,要么是殷稷喝醉了酒,分不清身边人是谁。 她紧张得直抖,开口参拜的时候险些咬到舌头。 殷稷歪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明明是他把人传进来的却连睁眼看一眼都不肯,只语气漫不经心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奴,奴婢说什么粗活都能干,”听荷伏在地上,边说边哆嗦,语气却逐渐激动,“求皇上留下奴婢吧,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做的比别人都好……” “看来是朕听错了,”殷稷轻声打断了她,指尖一抬,“带下去吧。” 玉春连忙上前将人拖着往外走,听荷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刚才还以为有机会留下,现在就要被皇帝亲口打发出去。 她急得浑身冒汗,冷不丁脑海里亮光一闪,她来不及思考猜测对还是不对,话已经脱口而出了:“是谢蕴姑姑交代奴婢要替她好好伺候皇上的,求皇上留下奴婢吧!” 玉春动作一顿,他刚才也猜着皇上会见这宫女就是因为她提到了谢蕴,此时听她再次提起,下意识就松了手。 殷稷却仍旧眼都不睁:“那就更留不得了,朕现在只是听到她的名字都觉得厌烦,何况是她的人……拖下去。” 他靠在罗汉床上揉了揉额角,眉宇间透着浓浓的排斥。 听荷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巨大的打击之下竟连求饶都忘了,玉春趁机拖着她往外走, 殷稷冷眼看着她狼狈的背影,脑海里却不自觉想起了她刚才的话,谢蕴姑姑嘱咐奴婢替她伺候皇上…… 谢蕴,连你留下的人都这么惹人厌…… “等等,”他却还是开口,“你方才说擅长粗活?” 听荷还沉浸在打击中没能回神,愣愣地跪在地上,连话都忘了说。 玉春连忙替她开口:“回皇上,她刚才是这么说的。” 殷稷挥了挥手:“殿外洒扫吧。” 听荷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本以为自己会被发回内侍省,一辈子出不了头了,却没想到殷稷会忽然改了话锋,她被巨大的惊喜砸得回不过神来,被玉春呵斥了一声才伏在地上砰砰磕头谢恩。 玉春看出来殷稷没怎么有精神,不敢让听荷打扰她,连忙拖着人下去了,却是刚出殿门就看见祁砚迎面走过来。 “祁大人。” “本官奉召而来。” “您请。” 玉春恭谨地退到一旁,对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参知高位的祁大人,他是满心敬畏的。 祁砚却并没有因为他是奴才而轻慢,仍旧颔首致意才进了正殿:“臣祁砚,参见皇上。” 他俯身行礼,殷稷抬了下手:“没有外人,起来吧。” 他虽然强打起了精神,可毕竟旧伤复发,身体虚弱,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 祁砚心里叹了一声才开口:“臣听说此次南巡,发生了不少事,如此情形还能保下谢姑娘,臣真是……” “朕也不真心保她,顺带而已,”殷稷抬手打断了祁砚的话,眉眼间透着浓浓的冷漠,“朕只是不想退,一步退,步步退,若是回回都要身边的人拿命去填,朕做这皇帝图什么?” 他低哂一声:“朕可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宏愿,自己痛快最重要。” 祁砚一时哑然,他想起殷稷为减免赋税而绞尽脑汁;为破世家垄断科举之局以身为饵;为推佃租之法为民谋利彻夜不眠。 一个没有为国为民宏愿的人,自登基起竟片刻都不曾怠慢……他还能说什么? 他甩甩头,将混杂的思绪甩在了脑后:“眼下情形臣多少清楚一些,徐功之事秦中书和臣已经办妥,他渎职舞弊、卖官鬻爵,证据确凿,人已经被拘在府中,只等皇上回来发落,唯有一件……” “他不肯牵扯王家?” 祁砚叹了口气:“是。” 殷稷抬了抬手,示意祁砚坐,心里却并不意外:“在朕意料之中,罢了,现在反而不好动他,着裴延详查。” 祁砚皱眉:“交给大理寺?” 这裴延虽然是个诤臣,可毕竟不能做大理寺的主,他上头还有个寺卿压着,殷稷此举不像是要治罪徐功,反倒是给了王家一个从中斡旋,为人脱罪的机会。 “皇上此举何意?莫非是要和世家低头?” 殷稷听出他话里带着质问,无言以对,半晌才叹了一声:“朕自有打算,传旨吧。” 祁砚却不肯答应,不止没去传旨反而上前一步,语气强硬:“请皇上三思,如今朝中的确是乱象迭生,可总有人是忠于您,忠于朝堂的,臣等齐心协力才将徐功逼至绝路,若是您如此轻易就放过,岂不是要寒了这些臣子的心?世家虽如豺狼虎豹,可我们并非没有一搏之力……” “朕说了,自有打算,去传旨。” 祁砚静默片刻,长揖一礼:“臣请您再思,皇上,臣虽不知龙船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眼下靖安侯在京,世家必不敢擅动……” “朕意已决,”殷稷低喝一声,态度坚决,“不必再议。” 祁砚沉默下去,许久才叹了一声:“臣明白了,臣告退。” 他失望溢于言表,殷稷看得分明,却没能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祁砚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却又顿住脚,他头也没回,只声音清晰可闻:“听说皇上喜得麟儿,有此子在手,您的确不必逆风而行,臣在此恭喜了。” 这话可谓诛心,殷稷心脏憋闷的厉害,用力摁了摁胸口才再次喘上气来。 他知道此举会让祁砚失望,他们尽心竭力按照他的吩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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