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蕴其实也不知道,她已经本能的不去考虑自己的处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形成了一个潜意识,没有人会管她。 她紧紧抓住了被子:“没事,它们是被点心引来的,我没有吃,它们不一定会攻击我。” 秀秀暂时被说服了,踮着脚在蛇群里寻找缝隙,一步步慢慢往外挪。 眼看着蛇群都在吃糕点,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心里一松,脚步跟着快了些,可下一瞬脚腕就是一疼,她惨叫一声跌在了地上:“我被咬了,我被咬了……姑姑,救命……” 谢蕴脸色骤变,一时也顾不上危险抬脚就要下地,可一动作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眼前一黑,脑袋倒是暂时冷静了下来。 如果这蛇真的会攻击人,那她这么下去也会被咬,而她身上还有血腥味,会激发蛇的凶性。 可放着秀秀不管,她会没命的。 时间容不得她思考太多,情急之下她扯过被子系在了腰上,勉强遮挡了一下伤口和腿脚,然后抬脚下了地,可刚一落地,剧烈的痛楚就从脚底生疼起来,一下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钻她的骨头。 她疼得额头都是冷汗,却只能咬牙忍着,拼尽全力将秀秀拖出了营帐。 好在外头虽然也有蛇,却都朝着营帐里前进,并没有理会她们,谢蕴松了口气,跌坐在了地上,却不敢休息片刻,她得去给秀秀挤毒血,可刚看了一眼伤口她就呆住了,那条咬住秀秀的蛇竟然没有松口,现在还死死咬着她的脚踝。 蛇不该是咬了人就走吗?为什么这条不一样? 谢蕴呆滞片刻,陡然反应过来:“秀秀,你是不是偷吃过糕点?” 秀秀满脸是泪:“对不起姑姑,我太馋了,对不起……” 谢蕴又气又急,可现在不是责备她的时候,必须要把蛇弄下来,不然等毒入肺腑,就救不了了。 可是这蛇咬得太紧,硬扯会把秀秀的血肉撕下来。 谢蕴紧张的头皮发麻,加上牵扯到伤口的剧烈痛楚,她一阵阵的眩晕,仿佛下一瞬就会栽倒下去,可她不能。 她得救这个丫头。 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了两眼那蛇,心里终于有了点头绪。 蛇这种东西,她从小就有些畏惧,冰凉,滑腻,简直让人不寒而栗,可眼下她再畏惧也不得不动手。 她狠狠一咬牙,从伤口缝隙里将手指挤了进去,掰着那儿臂粗的蛇吻,用力往两侧撕扯:“你给我松开!” 那蛇仿佛被激怒了一样,奋力挣扎起来,力气之大,谢蕴竟险些没能抓住,而蛇牙却还在不断地试图闭合,谢蕴几次都将蛇吻掰开,却又被它死死咬了回去。 每次博弈,秀秀都疼得直抖,可她也知道事情都是因她而起,死死咬着牙没有惨叫。 谢蕴看她脸色惨白,颇有些心疼,可这种时候不能心软。 她咬了咬牙,可胳膊在抖,眩晕的感觉也越来越严重,她心里有些发慌,如果在体力耗完之前她没能救下秀秀,她们会怎么样? 第155章 玩弄人心这种事,朕也很擅长 刺杀告一段落,中帐一片狼藉,安王爷被人踩断了几根骨头,躺在软榻疼得直叫唤,可满营帐的朝臣却没人有心思理会他。 皇帝受伤了,伤势还颇为严重,淋漓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臂膀,瞧着触目惊心。 钟白扯下桌布用力压紧伤口,可伤口很深,仍旧有鲜血不停渗出来,看得朝臣心惊肉跳。 蔡添喜带着太医匆匆赶来,一见殷稷这副样子,顿时吓得一哆嗦,他哎呦了一声,拉着太医就往殷稷面前凑,可殷稷却摆了摆手:“先去给安王叔看看。” 蔡添喜十分抗拒:“皇上,龙体要紧。” 朝臣也纷纷跟着劝阻,老安王虽然叫唤得惨烈,年纪也大了,可毕竟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是怎么都不能和皇帝比的。 然而殷稷态度很坚决,他白着脸摇了摇头:“安王叔可是替太后来的,若是他在朕这里出了事,朕如何向太后交代?”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蔡添喜求助地看向秦适:“老大人,您快劝劝。” 秦适有些犹豫,殷稷说的话不无道理,老安王是长辈,又是奉太后旨意来的,殷稷理应礼让三分;可皇帝的安危关乎大周社稷,眼下内忧外患,皇上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他一时拿不准该不该劝,殷稷却先一步开了口:“都不必再说了,天亮后还得回京,若是不及时医治,安王叔怕是撑不住了。” 蔡添喜愣住:“皇上伤口那么深,怎么经得起颠簸?回宫之事容后再议吧。” “太后三催四请,朕若是因为这些皮肉伤推脱,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议论不孝,安王叔,你说是不是?” 老安王的叫唤一顿,他颤微微动了动手,身上碾压般的痛楚袭上来,他再次一声惨叫,忙不迭拒绝:“皇上,老臣这身子骨不中用,实在是走不了了……” 殷稷带伤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老安王的手:“不妨事,廖太医医术了得,朕能走,你自然也能走。” 老安王原本就因为疼痛而惨白的脸色瞬间更糟糕了起来:“皇上,不是,老臣真的是……” “廖太医,快给安王叔看看。” 殷稷淡淡打断了他的话,目光一转看向廖扶伤,脸色温和,语气却十分坚决:“莫要误了明日出发的时辰。” 廖扶伤上前,摸索着检查老安王的骨头,刚碰到肋骨,老安王就是一声惨叫:“不行,别碰,别……” 他疼得直哆嗦,只碰一下都这么疼,要是真的赶路…… 老安王越想越怕,连忙抓住殷稷的袖子:“皇上,咱们过几天再回宫吧,您也受了伤,先休养两天。” 殷稷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轻轻一动就拽出了自己的袖子:“安王叔说笑了,先皇遗诏已出,朕如何敢不敬不孝?” 老安王一滞,忽然明白过来殷稷这是故意的,既然他敢以下犯上,仗着先皇遗诏逼迫他,那他就必须要承受皇帝的怒火。 他一时间悔不当初,早知道殷稷这么睚眦必报,连回朝都等不及就报复他,他不会那么嚣张的。 “皇上,老臣……” “好了,安王叔安心休养吧。” 老安王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阵脚步声却打断了他。 禁军飞奔而来:“报,皇上,刺客的身份查出来了。” 殷稷一抬下巴:“说。” “我等在刺客身上发现了和上批刺客一模一样的纹身,他们也是异族人。” 殷稷拧眉,似是十分不解:“怎么这么多异族人?我大周都城,与属国并无生意往来,他们怎么进的城?” 钟白适时开口:“皇上忘了,前阵子太后寿诞,各国使臣都进京献礼,想来是边关和城防怕损毁贺礼,查验上宽松了许多。” 殷稷恍然:“原来如此,朕最近真是忙糊涂了。” “皇上,可要再调一批禁军来护卫?”钟白不无担忧道,“眼下在营地,禁军和护林卫重重守护,对方还敢冲进来,要是明天一上路,队伍绵长,首尾难顾,只怕他们会更嚣张。” “应当不至于此。” 殷稷淡淡开口,语气十分平静,朝臣的心思却有些乱了,这两次凶险的刺杀都和异族有关系,可异族又是因为太后寿诞才进的城,明知路上危险,太后从未调遣人手来支援,还三番五次催皇上回京…… 这些本就十分可疑,偏偏太后跟前还养着一个名头是先皇嫡子的晋王。 这些加起来,哪怕是秦适这种秉持天下无不是父母思想的朝臣,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犹豫半晌,秦适还是开了口:“皇上,回宫之事请您容后再议。” 殷稷一挑眉,似是十分惊讶:“秦卿这是何意?” 秦适自然不好说他在怀疑太后,只能十分委婉道:“皇上龙体为重,您身上有伤,万不可颠簸。” “可是太后还在等朕……” “太后仁爱慈和,想必是不忍皇上带伤赶路的。” 其余朝臣纷纷附和,老安王眼看着有机会不受折磨,也忙不迭跟着开口:“是是是,众位大人说的是,太后一定不忍心,皇上先别回去了。” 似是耐不住众人劝阻,殷稷叹了一声:“也罢,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了太后的慈爱之名,朕也不好即刻动身了,那就先休养一阵子吧。” 朝臣和老安王都松了口气,殷稷嘴角含笑,静静看着众人,名声是把双刃剑,子女要孝顺,长辈又何尝不需要慈爱? 经此一遭,太后最有用的法子已经用不了了,日后想必会安生很多。 玩弄人心这种事,他也很擅长。 他轻咳一声:“传旨,命兵部职方司三天内将刺客缉拿,若力有未逮,就移交清明司吧。” 蔡添喜连忙应了一声,拉着太医凑了过来:“快给皇上看看伤口,流了这么多血,还非要先顾及旁人……这可真是,禁军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皇上受伤……” 他絮叨起来没完没了,殷稷听得额角突突直跳:“蔡添喜,你给朕闭……” 他忽然一愣,侧头看了过去,语气里带着点惊疑不定:“蔡添喜?” 蔡添喜被问得有些茫然:“是奴才。” 方才一直游刃有余的人,脸色瞬间变了,殷稷腾的站了起来,给他摁着伤口的钟白猝不及防,被他甩得踉跄了两步,惊讶道:“皇上?” 殷稷却完全顾不上他,语气又急又快:“朕不是让你守在谢蕴身边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蔡添喜刚才还被他的突然变脸唬了一跳,一听是因为这几件事,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皇上息怒,奴才是等谢姑娘睡下才过来的,那边让景春守着呢……” 殷稷不但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松,神情反而更难看,他目光看向营帐门口,咬牙切齿道:“那他是谁?” 蔡添喜被问得懵了一下,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刚好看见景春提着热水进来,他脸色瞬间也变了:“他怎么来这里了?!” 朕还想问呢! 殷稷气不打一处来,可现在却根本不敢浪费时间,虽然今天晚上这一出是他自导自演的,可这毕竟是林子里,说不准会出点什么事,如果那时候刚好谢蕴身边没人…… 第156章 谢蕴怕蛇 殷稷想得头皮发麻,一路上越走越快,蔡添喜带着太医追都追不上:“皇上,伤口,伤口还没处理啊……” 殷稷却充耳不闻,连头都没回。 蔡添喜喊得几乎要岔气,捂着发疼的肚子直喘粗气,好在钟白也追了上来,他年轻力壮,又常年习武,很快就追上了殷稷,将一块帕子递了过去:“皇上,伤口还是包扎一下吧。” 殷稷脚步猛地停了下来,钟白还以为他是打算配合,正要抖开帕子给他包住伤口,就见他抬手做了一个别动的姿势。 他本能地僵住,连帕子都没敢再抖开。 沙沙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虽然还没看见是什么,却莫名听得人寒毛直竖。 他不自觉一个激灵:“这是什么声儿……” 殷稷仍旧没开口,目光却在黑暗中看向了某一处。 钟白跟着看了过去,随即微微一怔,下一瞬便拔刀出鞘,将地上足有儿臂粗的蛇斩成了两段。 他将蛇身挑起来扔到一旁:“天气回暖,正是蛇虫出没的时候,臣待会就让禁军清理一下营地。” 殷稷的脸色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缓和,他顺着蛇头所对的方向看了过去,几条蠕动的影子映入眼帘。 “这里竟然还有,”钟白也看见了,快步上前,哐哐几刀将蛇砍了个七零八落,眉头却拧了起来,“捅了蛇窝了吗?怎么这么多?皇上,要不您先回去吧,臣去谢姑娘那里看看。” 殷稷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蛇,他忽然就想起了今天中午时的心惊肉跳,浓重的不安侵袭全身,他蹲下身看了两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越看他越觉得蹊跷。 “钟白,你看这些蛇,是不是在往一个方向走?” 钟白一愣,下意识道:“不能吧,它们……” 他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那些蛇的蛇头竟真的朝着一个方向,有几条被砍了却没立刻死去的半截蛇,竟然还拖着长长的血迹往前蠕动。 他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撸了撸胳膊:“怎么回事儿?看着怎么有点邪性?” 殷稷也说不出来,可蛇群前进的方向他却十分熟悉,那是—— “谢蕴!” 他再顾不上别的,拔腿就跑。 钟白连忙跟上:“皇上,伤……” 可走着走着,他就喊不出来了,因为越靠近谢蕴的营帐,蛇就越多,简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紧紧抓着刀柄,眼见殷稷越走越快,快跑两步拦住了他的路:“皇上,情况不太对,这么多蛇一定是出了别的事,您在这里等一等,臣自己去看看吧。” 殷稷想都没想:“不行。” 他抬脚往前,钟白却站在面前动也不动。 “闪开!” 钟白咬了咬牙,他是从小伺候殷稷的人,最知道殷稷的脾气,一听就知道他是生气了,可他还是不能让路。 他原本就是个奴才命,是因为跟对了主子才有机会脱去奴籍,过上这种体面日子,可也是因此,他绝对不能让殷稷出事。 “您真的不能往前了,营地刚刚才遭了刺客,正是混乱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人会暗中动什么手脚,您……” 殷稷一把推开他,拔腿就走,钟白却再次拦了上来,他态度坚决:“您真的不能去,您没发现这里值守的禁军都不见了吗?一定是出事了,你身上还有伤,蛇这种东西有凶性,万一……” “谢蕴怕蛇!”殷稷低吼一声,一把抓住钟白的领子,“她很怕蛇,这种时候朕不去,谁管她?” 钟白一时哑然,当年他们还在萧家的时候,殷稷脾性温和,什么都不会生气,可唯有谢蕴是他的逆鳞,容不得旁人说一个字的不好。 他头一回和萧家子弟起冲突,就是因为对方编排了谢蕴的闲话,说她看着正经,内里风骚云云,不少世家子弟都是如此,人前人模狗样,背地里什么腌臜话都说得出来。 殷稷以往只是不参与,那次却是十分凶狠的就动了手,一个砚台砸得萧安头破血流,事后萧安在床上躺了几天,殷稷就在他院子里跪了几天,满萧家上下,没有人一个人为他求情。 哪怕他们明明知道,那时候殷稷已经和谢蕴定了亲,所作所为是人之常情。 事后殷稷的膝盖落下了病根,时不时会疼一下,可他却从未说过后悔两个字。 因此那个名字一出来,钟白就知道自己拦不下他。 他叹了口气:“臣给您开路。” 殷稷什么都没说,只不轻不重地锤了他肩膀一拳。 两人都不敢耽搁,一路疾行,钟白明明是想挡在殷稷身前的,可只是发了个烟花搬救兵的功夫,就被远远落下了。 “皇上,您慢一点。” 殷稷哪里敢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谢蕴被蛇群围困时的惊恐无助,以往刻意压制无视的担忧,陡然间破土而出,疯狂啃噬着他。 谢蕴,我马上就到,等我。 他抬手夺过钟白的刀,跑得更快,眼看着谢蕴的营帐出现在眼前,他顾不得周遭密密麻麻的蛇,抬脚就往里冲:“谢蕴,我来了,你还……” 激动的呼喊戛然而止,殷稷的脚步也跟着顿住。 他看见了谢蕴,她的确被蛇群围困着,可情形却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没有惊恐地缩成一团,也没有因为恐惧而掉眼泪。 她就站在蛇群里,不远处的火盆将她脸上的木然和血迹照得清清楚楚,然而更清楚的,是她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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