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是个意外,拿任淮去镇压他,都有种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 袁恒紧皱眉头:“如此一来,但看余下兵力,我们目前只有十万人马去平燕王之乱,其余多地驻军亦不可轻举妄动,此战——” 晏修:“此战必胜无疑。” 武将们目瞪口呆,晏修居然有十成的把握? 晏修:“怎么?武兴侯北上,嘉义侯南下,你们所有人跟着朕去平乱,就这么没底?” 众将:“臣等不敢。” 晏修:“以少胜多的战事,朕不是没亲自打过。五年前,朕亲领一千精兵,大破周国十万人马之事,叫周军丧胆而归,听到朕的名字便手脚发软,诸位爱卿莫非忘了?” 袁浩宇拱手:“臣不敢忘,但燕王麾下二十万大军绝非等闲之辈,若非骨子里都流着同样的血脉,其性与北凉人无异,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尸骨累累,更喜好屠城滥杀无辜。臣只是担心,西京若被任河将军死守,他们转攻东都,东都官员与百姓恐怕难逃此劫。” 晏修笑道:“你们以为,湘王玩忽职守甚至叛乱期间忽然失踪,是去了何处?” 孙天禅率先反应过来:“莫非陛下从一早就得会发生今日之乱?” 他虽许久不曾回西京,不知西京到底历经多少变故,可也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晏修赞许道:“不错,不愧为军师,早在东巡之前,朕就料定燕王和太后会联合陈让谋反。” 陈让?这反叛之人何时又加了个陈让进去? 方才也没听晏修说。 众将疑惑不已,但晏修没有多说,那想必陈让此人无关紧要罢了。 晏修这才命人搬来桌椅,邀一众将士坐下,大有一番闲谈之姿态。 袁恒摸不着头脑:“陛下是如何未卜先知,又未雨绸缪的?” 晏修轻轻打了个哈欠:“燕王之异心,早不是一两日之事了。若说他从前尚且不敢有,但自从他痛失幼子,便无时无刻不在筹谋,与虞夫人和离一事,不过一根导火索罢了。” 被天子打压多年,甚至自认为差点家破人亡、沦为笑谈都是被天子算计,燕王怎会咽得下这口气? 袁浩宇又问:“湘王现下在东都,那咱们岂不是直接去东都与之相会即可?可粮草多在燕军手里,即便是硬耗,也要同他们耗上好几年,西京能挺得过这几年?” 这回晏修没急着答他,孙天禅却是拍手叫好,惹得袁浩宇不悦。 孙天禅笑着问晏修:“若臣没猜错,燕军拿在手上的粮草,也早就被陛下一手安排好了吧。” 晏修:“不错,那些粮草都是好几年前积攒下来的旧物,燕王若放心任由底下人吃,那便吃去吧。” 孙天禅:“真正可用的粮草,也在陛下的安排下,经湘王之手转移到了东都?” 晏修点头。 无人不惊叹于晏修的未雨绸缪,也总算明白为何他这般胜券在握。 表面上看,战事有利于叛军一方,他们把控函谷、剑门二关,虽还未攻下西京和东都,但此二城早晚是探囊取物一般。 却没想到,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关隘,硬生生将二十万擅长平地作战的燕军困在天堑地带,进退皆敌。 可西京有任河,东都有晏为,哪怕他们穷途末路时,想从剑门关入蜀劫掠,可益州又有杜老将军,攻城非一日之功。 真正要坐吃山空的人,只有他们,且酷暑炎热,易生烦躁,缺粮缺水时,再忠心的下属也会生变。 叛军的所有举动,正中晏修下怀。 第259章 几个时辰过去,帐子里的男人们还没议完事。 祝思嘉静坐在海岸边,盯着湿漉漉的海滩上,源源不断拍上岸的浪花发呆许久,一直到夕阳西下,才惊觉这一日又要这般过去了。 这场叛乱,晏修又该以何种方式平息?又会有多少百姓牵扯其中?秦军是否能敌燕王那二十万大军? 这一切都由不得她不担心。 她在这里坐了多久,碎玉就撑伞站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浪花声中忽得夹杂着祝思盈的呼喊:“姐姐——” 祝思嘉转头看去,只见她快步朝自己奔来,长裙下摆早被海水和细沙沾湿得泥泞不堪,就连鞋也跑丢了一只,光着左脚。 见碎玉也在,祝思盈一下子拘谨不少,努力把赤脚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他看见。 碎玉识趣地换了个方向站,背对着她。 祝思嘉盯着祝思盈,细眉微拧:“怎么急成这副模样?莫非营中出何大事了?” 祝思盈摇头,一滴悬在眼角的泪摇摇欲坠:“姐姐,你可知道父亲他——燕王他,联合太后,反了。” 祝思嘉平静道:“知道。” 祝思盈微怔,也是,祝思嘉与晏修形影不离,发生这样的大事,她又怎会知道得比自己还晚? “那您可知道,两个时辰前,哥哥他已经北上了。”祝思盈语调哽咽,提及祝元存,那滴泪终于落下,“他甚至没想过要来同我道别,还是子介前来告别时,将此事告知于我,我才知今日他已接掌北地军务。” “他可有向您道别?” 见祝思盈满心激动,祝思嘉淡淡笑道:“他也没有来同我道别,我不是早告诉过你,或许在莱州这段日子,是咱们三人能日日得见的日子,之后……” 之后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祝元存终究会长大,会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他身为将帅,聚少离多,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常态。 听到此处,祝思盈才接受了祝元存的不告而别。 从小到大,她和祝元存就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本以为这次再见后他就能回西京团聚,结果战事一起,他连同亲人道别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她难受得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站立难安: “姐姐,我真该死啊,哥哥这段时间我没对他有过一次好脸色,现在他动身北上了,可我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祝思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她:“你别着急,听你方才说,嘉义侯也出征北上了?他们形同手足,到北地也能互相照应的,不必杞人忧天。” 祝思盈泪光闪烁:“我何时说过子介也要北上?” 祝思嘉挑眉:“那嘉义侯是去?” 祝思盈:“陛下命他率五万人马去平楚王之乱,方才已经南下了。” 祝思嘉:“南下?楚王?” 楚王居然也反了! 这一事可谓让祝思嘉始料未及,尤记得这位楚王,上一世在藩地老老实实做了一辈子藩王,从没听说过他有谋反之心,就连晏修死后他还进京过两回。 一年他府上添嫡子,在洞庭湖设白日宴,广邀各地宗室前往赴宴,晏行也去了,因此才让她在府中落得两个月的清净。 晏行从洞庭回来后,破天荒地主动和她提及楚王的嫡子,说人家的孩子长得丑,楚王引以为傲的水师军队,在船上演练助兴时也漏洞百出,让人贻笑大方。 听他之意,这楚王绝非能成气候之人,甚至拿鼠辈去形容都折煞这二字。 可这辈子,楚王为何会趁着动乱,顺势谋反,妄图也能分得一杯羹? 此次平乱可是晏修亲自主导,他一地藩王敢于直面晏修,甚至也要和燕军争一争高下,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谁能给他这样的底气? 若说唯一的变故,祝思嘉只能联想到晏行。 对,他去年拒婚祝思仪后,不出几日便以云游之名离开西京。 先前,祝思嘉以为他外出云游只是借口,实则半步都未离开过西京。 可今日楚王之乱,祝思嘉才后知后觉,莫非他当真离开过西京前去楚地,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楚王提前准备起事? 更可怕的,或许晏行还将一系列练兵之法传授与楚王。 试问天下喜书之人,晏行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对他而言,将兵书记得滚瓜烂熟也绝非难事。 且不说今日之晏行非昨日之晏行,恐怕今日之楚王也非前世之楚王,任淮此去危矣。 晏行在赌,赌谁能成为下一个天下之主,赌谁能让他重见天日。 祝思嘉忽然冒出冷汗,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祝思盈见状连忙上前扶着:“怎么了姐姐?” “无事。”祝思嘉却是连嘴唇都在颤抖,“兴许是吹了些冷风,你先回营收拾行囊,若我没猜错,明日咱们就要启程西归,别把东西落在莱州。” 祝思盈想上前搭把手:“那我先把您送回去。” 祝思嘉麻木地弯了弯唇角:“无妨,我有话要交代碎玉。” 原来是有不可被她得知的秘事,祝思盈只得讪讪退下。 碎玉走到祝思嘉跟前,单膝跪地:“娘娘可是有任务要交给属下?” 祝思嘉布满死灰的眼里闪过一道杀气,她压低声音:“碎玉,你可有雇佣江湖杀手的门道。” 碎玉努力回想,半晌,才敢确信点头:“有是有,就是有点麻烦。” 祝思嘉:“我要你想方法替我除掉一人,这个人并不在莱州,而是在西京。” 可现在的问题是,西京,他们也进不去了。 碎玉被她的果决微微震住: “娘娘想取谁的性命?若是着急,属下或许也无能为力。” 祝思嘉笑了笑:“说急也不急,说不急——可我等不及要他去死了,他一日不死,一日便是大祸。我们尚且不能进西京,可想法子混进西京,通知西京的杀手,应该不算难事。” 碎玉点了点头,小声问她:“娘娘想要何人的命?” 祝思嘉:“逸王府那个庶人。” 碎玉大为震惊,猛然抬起头看她,找不出一丝玩笑的痕迹,他多嘴一问: “娘娘为何要他的性命,他已经瞎了一只眼,又沦为废人——” 这种人,在任何人眼中,实在难成威胁。 祝思嘉捏紧了手帕:“你问得有些多了,若现在除不了他,待战乱结束立刻斩杀。” 晏行做事向来环环相扣,留有后手,此次战乱与他脱不了干系,他一定给自己做足了失败后的准备。 第260章 半月后。 东巡队中止南下计划,直接沿原路返回,现在方至兖州。 按照这个进程,最快,也还需半月才能抵达东都。 沙盘已被搬进晏修的马车中,这段时间在马车上,除却亲自撰写东巡见闻、煮茶看书,偶尔闲情雅致,抚琴赋诗之外,便是对着沙盘,沉下心钻研。 今日他又在摆弄沙盘,看不出任何着急模样。 即使知道他一定会赢,他一定会以最小的损失收复失地,可他现在这样未免过分地胸有成竹了,祝思嘉看得干着急。 她走到沙盘前,又蹲下,趁机钻进晏修的长腿和桌子之间的空隙之中,猫着个脑袋向上看。 晏修太过专注,险些一个上前把她夹住,低下头,见一双含情的大眼殷殷盯着他,眨着浓密长睫,带了点俏皮的意味。 他吓得后退一跳,得以让祝思嘉彻底站起来,抱住他的腰,卡在他和沙盘之间,挡住他,不让他伸手去碰沙盘。 晏修无奈一笑,索性放下手里的小兵人儿,点了点她的鼻尖:“蝉蝉又调皮了。” 祝思嘉贴紧他,声音闷在他怀中:“玄之,我有话想问你。” 美人在怀,任何战术、谋略、巧计,他都统统抛之脑后了,满心满眼只有祝思嘉。 许久没同她亲热,她身子未痊愈,在马车上也不便欺负她,晏修只能强压住自己的欲望,轻拢慢捻朝她身上挠了挠: “想问什么?先让朕挠够了再问。” 他有心玩乐,祝思嘉却无力应付他,她忙抓住他作乱的手,正色道: “玄之,战事紧急,你为何近日来还是一副……一副……” 她忽然语塞,不知该如何形容。 晏修嗤笑道:“一副玩物丧志的模样?” 祝思嘉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但我近日因着此事,总睡不安稳。那些找我谈心的女眷,同样担忧。” 晏修缓缓叹了口气:“前线战事未告知女眷,凭白惹你们担心一场,是我们男子之过。劳烦蝉蝉一件事,明日半道上歇息时,召集女眷,劝慰她们不必为战事所扰,到了东都先安心住下,不出三月,此乱必平。” 东都从前作为大秦陪都,且还是前朝旧都,城池内仿照西京规划而建造,宫殿和各大衙门应有尽有。 甚至因占地更广、更平坦,占据中原最有利的位置,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其繁华程度并不逊色西京几分。 且此次随行官员之中,大多都在东都有府邸别院,不愁吃喝、不愁住处。 住进东都完全可以恢复朝堂,该早朝早朝,该理事的理事,完全不耽误任何。 祝思嘉瞪大眼:“三月?北地二十万骁勇善战的精兵三月就能平?” 晏修:“怎么,不信朕?” 祝思嘉垂下眼皮嘟囔道:“臣妾自然信。” 话虽如此,可她眼神闪躲,俨然还是不相信的模样。 晏修好气笑了笑:“也罢,朕就好好同你说道说道,此战,为何必胜。” 他拉着祝思嘉的手,在沙盘上不断移位讲解,生怕她听不懂,每一处关隘的地形、守军及军务储备全都一一道来。 包括当下战情和局势,讲到最后,对上祝思嘉目瞪口呆一张脸,他又是温柔一笑:“怎么样,这回该信朕了?” 晏修此人当真绝顶聪明,甚至智多近妖,居然在去岁燕王自请离京时,就已经在着手安排今日之战。 他并非对未来所发生之事浑然无知,不必他人提醒,他也能做好一切规划。 包括雷打不动的东巡,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为的,便是钓出更多的鱼上钩。 晏修以为她没听懂,又补充道:“蝉蝉可知,燕王为何非要在莱州时开始起事?” 祝思嘉只是迟钝,却并不蠢笨,未等晏修解释,她抢先一步回答: “莱州乃东巡路线的最东方,谓之天涯海角也不为过,哪怕从莱州出发,出齐地最快也要将近一个月时间。燕王自然要等您在莱州住定,才敢生事,赌的便是咱们无法及时杀个回马枪,救援东都。” 可燕王又怎会想到,东都守军并非等闲之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任他宰割? 晏修欣慰点头:“不错,蝉蝉一点就通,很有做军师的潜质。” 祝思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咬唇娇羞道:“那还是不及玄之半分,玄之若不为天子,也定当是有大作为之人。” 晏修:“何以见得?” 祝思嘉:“以玄之之才智,放在谋士之中,也是拔尖的。又或者玄之即便没这般聪明,可才情相貌样样不缺,同样能活得万众瞩目。” 晏修假意严肃着脸:“听你这话,怎么像是夸我适合进秦楼楚馆当小倌呢?” 祝思嘉慌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过是夸你无所不能,人中龙凤,别误会。” 晏修故意抬腿,顶了顶她的小腹: “蝉蝉,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就是仗着我这阵子没法和你亲热,才敢口出狂言。” “不过你放心,有朝一日我若真沦落成小倌,我这个人什么都要争一争的,什么都想争最好的,所以定是头牌,也只卖你一人。” 祝思嘉忙捂着他的嘴:“说话越发不着调了,今日你这般说着,倒是解我心结,我不打扰你,你继续想事。” 晏修势要松开她的模样,一转眼,又把人捞进怀里,双双滚到榻上。 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也都做完了,他才心满意足,轻顺着祝思嘉满头缎发: “就算这场战事没有做好完全准备和应对之计,我依旧会是这般淡然姿态,你可知为何?” 祝思嘉实在没力气答他,只能摇头。 晏修亲了亲她柔若无骨的手,认真答道: “人生在世,不必事事烦恼,事事担忧顾虑,尤其是还未发生的事,又或者是正在发生之事。忧虑过一日是过,坦然过一日也是过,何必要选最难受的方法折磨自己?” 祝思嘉身子一僵,小声问他:“那发生过的事呢?” 晏修难得爽朗大小笑,将她拥得更紧:“弃我去者。” 祝思嘉:“臣妾何时弃您了……” 晏修咬住她的下巴:“蝉蝉看书不认真啊,下半句,当去问朱大人,诗文是她一位旧友写的,她记得最清楚。” 迷迷糊糊间,祝思嘉记着这几个字,和要问朱雅下半句是什么一事,慢慢睡着了。 第261章 半月后至东都,晏为率东都百官前去城门接驾。 再与他相见,他早不是往日爱说爱笑爱的模样。 战事虽在预料之内,且晏修早做准备,但西北沦陷之地的百姓苦不堪言,所有的战情一一传至他手上,教他如何还能同从前一般欢笑? 祝元存的书信正好也从北地传来。 那日他从莱州启程,不舍昼夜前往北地,居然只花了十日便顺利抵达。如今驻军防守,早适应了北地生活,时时打着十二分精神提防北凉人。 这回拿到他的信,祝思盈抢着要最先看。 信中向众人一一问好后,洋洋洒洒上千字,写了他在北地的所见所闻、民风民俗,且他抽空去拜访过韩家,见到了韩沐云本尊,大肆夸赞一番。 不仅如此,祝元存特意住在祝思嘉幼时长大的庄园,庄子里那位老管家还活着,处处充斥着自家姐姐的气息。 一时间,他心中感悟颇多,不由自主多写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简简单单一封报平安的家书,看得祝思盈热泪盈眶,信之末尾,祝元存附上了他调查到的新军情: 燕王部下将领的家小,大多也跟随叛军共同南下作乱,大有一番破釜沉舟、一去不返之势,仅有几人的家眷还因身体原因留在北地,不曾搬离府邸。 偏偏那几人在燕王军中,担任着举足轻重的职位,此事不容小觑。 祝思盈不敢马虎,看完书信立刻转交给祝思嘉: “姐姐,兄长在信中附加了北地军情,我看不懂,但请您一定要转交给陛下。” 祝思嘉收过信,点头道:“看不懂也无妨,咱们只消知晓元存平安无事就好。” 东巡大军已在东都各自安定,晏修此时正在行宫大殿与众臣议政。 祝思嘉攥着祝元存的家书,在大殿外静静站立等候。 这情报说急也不算急,可也绝非轻易略过之事,思来想去,她决定待殿内议毕再进。 虽说方入秋,可东都的秋老虎并非浪得虚名。 日头偏西,大殿高檐阴影遮不住人,才站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算馨儿在一旁时不时扇风照料,祝思嘉脸色还是难看得不像话,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直到议事完毕众人散去,晏为快步走出大殿,一眼就看到她,忙不迭上前,迅速以高大的身躯挡住她身前日光,惊道: “皇嫂,你大病初愈,怎可如此久站?快先进殿,皇兄正在批阅临时奏折。” 祝思嘉浅浅一笑,算是谢过他这番遮阳好意:“陛下在和诸位大人议事,本宫虽拿了北地军报,但也断断打扰不得的。” “北地军报?” 晏为低下头,嘘着眼,瞥到信封上“家书”二字,心跳漏掉一拍,祝元存居然把军报写在家书上送过来,心未免太大了些。 “莫说是军报,皇嫂就算想在此时强行闯进殿内,找皇兄撒泼打滚都行,事不宜迟,臣弟随您一块进去。” 说罢他立即转身,就差拉着祝思嘉的手带她飞进殿内。 家书递给了晏修。 晏修还没翻页,晏为就急忙问道:“皇兄,武兴侯所书的情报是为何事?” 谁料晏修斜了他一眼:“这般急躁,朕还没看到呢,识相点就替你皇嫂扇风消暑。馨儿,下去端碗绿豆汤进来。” 晏为摊了摊手,接过馨儿手里的扇子:“给本王就是。” 晏修不紧不慢继续翻看着。 家书前几张,尽是祝元存的一些废话—— 也不全然,至少,他更详细地了解了祝思嘉从小长大的地方,也知晓韩沐云其人相貌不平,为人正直厚道。 直到最后一张,才是祝元存在北地探得的消息。 晏修一把将书信扣至桌面上,伸手鼓了鼓掌,笑起来时眉目间尽是风流绰约: “武兴侯虽年轻气盛,但在关键时刻,总是心细如发。” 晏为一边给祝思嘉扇风,一边不忘问道:“究竟是何事?急不急?您和皇嫂谁也不给臣弟说个明白。” 晏修简要向他概述一番,眉眼欣喜含笑: “这样一来便更是好办,待叛军在函谷剑门二地弹尽粮绝、走投无路之时,必然人心惶惶,内乱不止。届时,情报上这几人,便是咱们拉拢的对象,此乱只会更早平息。” 晏为恍然大悟:“原来是好事,怪不得皇嫂不急着进来呢,方才她在殿外站立许久,面色都——” “没有的事。”祝思嘉虚弱打断他,看着晏修,“臣妾不过在外等候片刻而已。” 晏修脸色微变,不管不顾,直接拉过祝思嘉与他同坐龙椅上,伸手去探她的脉象。 好在只是虚弱,并无其他大碍。 晏为明白,接下来的时间他不该留在殿内了,自觉告退。 待晏为走后,晏修心疼地伸出手指,朝祝思嘉大腿上点了点: “站这么久也不吱个声,腿酸不酸,疼不疼?” 祝思嘉摇头:“我又不是纸糊的,担心这么多作甚?” 晏修故意重重朝她屁股上拍了一掌:“对你嘘寒问暖你还不乐意了?下次再遇着这种情况,大可大胆进内禀报,何人敢置喙?” 她居然乖乖地在烈日下苦苦站了这么久,晏修心都快碎了。 晏修这一把掌落下时,馨儿刚好端着绿豆汤进殿,见状还以为两个主子调情,红着脸,放好绿豆汤就撒腿跑开。 亲密举动被他人看见,祝思嘉面上浮出悠然一抹绯色,她咬牙道: “我还不是担心你,万一被东都这边的官员说纵容后妃参政,惹你不快呢?” 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人又爱又怜,晏修听着她的话,心里一暖,随后是淡淡酸涩,他亲了亲祝思嘉的脖子,伸手拿过绿豆汤: “便是纵容你参政又何妨?蝉蝉,你太懂事了,懂事得朕都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来,先喝汤解暑。” 祝思嘉摇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要喝我自己回寝宫熬。” 晏修只得放下碗,认真问她:“不喜欢?可先前喂给你解暑的那些,你不也都喝下肚了。” 祝思嘉解释道:“勉强喝还是能入腹的,只是我有自己的吃法,玄之要不要也尝尝?” 晏修:“是何吃法,洗耳恭听。” 祝思嘉:“我喜欢的绿豆汤,得和莲子百合等物一块熬制,熬出细细的沙才好,再放些上好的梨汁冰糖和冰块,这样才解暑。” 晏修:“别的可以,加冰块不行,你现在得好好养身,否则怎么给我生小太子?” 第262章 大半年来,子嗣一事几乎是二人心照不宣回避的话题。 祝思嘉本就不易受孕,又在徐州受过这么重的伤,能留下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同样,没有一个大夫敢告诉她子嗣之事,默契地闭口不提,叮嘱她先耐心养好身子再是。 今日晏修无意一提,两个人脸上的笑意渐渐被冲散了去。 祝思嘉松开他的脖子,那个藏在她心底的疑问又涌现心头—— 晏修他,当真喜欢那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吗? 如若是,为何当初要对她用药?如若不是,为何又只和她一个人好? 可她不也一边确确实实地喜欢他,一边给他用计下药吗? 祝思嘉心烦意乱,脑子里仿佛有两个灵魂在左右互搏,晏修见状急忙认错:“蝉蝉,我说错什么话了?” 他说的是实话,祝思嘉伤得厉害,甚至柳太医断言她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可这些不都一一被她挺过来了吗? 他的蝉蝉柔而不弱,似一株能默默扛过严冬的野草般坚毅,还有何事是难得倒她的。 祝思嘉强颜笑了笑:“没有,我不难过的,就是中毒受伤以来月信也跟着来得不稳,这回都快两个月了还没来过,白高兴一场。” 晏修放松了几分:“笨,你中毒后我都没碰过你,怎么还能白高兴一场的?咬咬牙停过这段时间,待你身子大好,我们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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