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自己识相点,痛痛快快大大方方地叫了。 只是临到要开口时,到底还是有几分难为情的尴尬,她咬唇,朝他道:“你能转过身去吗?” 谢危看她一眼,侧转身去。 姜雪宁这才觉得好了些,放松了身体,打喉咙里发出了一道模糊而暧昧的声音,像是难受又像是享受,仿佛浮在水面上,已经不大吃得住。 谢危看不见身后的情景,只能听见她声音,身体几乎瞬间绷得紧了。 明知事情不是那么回事,可若只听这声音,将眼睛闭上,浮现在脑海中的便完全是另外一副不可言说的画面,只让人血脉贲张,心浮气躁。 她声音细细柔柔。 故意捏着一点从鼻腔里出来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靡艳,像是想挣扎又无力,想逃离又沉沦,隐约少许带哭音的气声,更有种被人欺负的感觉。固然惹人怜惜,然而也更深地激起人心底某一种不可为人道的凌虐欲,既想疼她,也想更深,更深地…… 他搭在膝上的手掌骤然握紧。 姜雪宁初时还不大习惯,叫上几声后,便渐渐熟练起来,无非是发出点声音骗人,那自是怎么好听怎么来,而且还能时不时变换下声调高低,揣摩着声音里所带着的情绪和感受。 只是不经意间,眼角余光一扫,便瞥见了谢危。 人是背对着她盘膝坐在床榻外侧,整个背部却呈现出一种紧绷的挺直,膝头上本该松松搭着的手指更是压得用力,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 眼珠于是一转,姜雪宁忽然就明白了。 可这一刻,她竟然想笑。 叫是他让叫的,如今又是他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兴许是先前被此人作弄,也或许是记恨他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还让自己跟这儿叫唤,姜雪宁肚子里那点坏水儿,便渐渐泛了上来。 她非但没收敛,反而叫得更缠绵。 甚至悄悄凑过去,就贴着他的后颈,吹了口气,嗓音里带了一点假假的哭腔:“不、不要……” 谢居安被她这口气吹得浑身都颤了一下,听见这声音时,更是连那苦苦维持的心境都乱了,瞬间回转头去盯着她。却只见姜雪宁跟奸计得逞似的,带着点小得意,在他身后笑。 连随后发出的娇吟,都有了点愉悦的味道。 仿佛得了点趣。 因为是先前才被他从睡梦中推醒,她头发衣襟都带了几分凌乱,此刻眼角眉梢更有一种使人心惊的妩媚,芳唇微启,兰气轻吐,柔颈纤细,实在艳色逼人,撩人火起。 他岂能听不出她是故意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冷静自持,修一颗不动心。 可这一时,实在忍无可忍。 谢危眼角都微微抽搐了一下,终于伸出手去,一把将她压回了床榻间,捂住了她这张作孽的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道:“够了,不用再叫了!” 可还没叫完呢…… 姜雪宁眨眨眼,想说话。 然而唇瓣略略一动,便碰着谢危掌心。 他只觉掌心传来少许痒意,一时倒跟被烙铁烫了似的,一下把手收回了回去。 姜雪宁一双眼黑白分明,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这就够了?” 谢危没说话。 姜雪宁自然知道谢危是个正常的男人,任谁听了身旁有个女人这样叫唤,只怕也忍得难受,是以听一声便是一声的折磨,可她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可当着谢危又不敢。 姜雪宁咬了一下唇,强忍住,出于良善补问了一句:“就叫这一会儿,时间会不会太短……” 谢危闻言,一张脸几乎瞬间黑沉如锅底! 姜雪宁问完这一句,心里却实在很爽。只是同时,她也察觉到了一点危险,深知只怕再招惹他就要自讨苦吃了,于是硬憋着一肚子的笑,慢慢把被子拉了起来,连自己整张脸整个脑袋都盖住。 然后谢危就听见了模糊的闷笑。 身旁被子里隆起来的那一团压抑不住似的耸动着,还隐约发出点锤床的声音。 谢危忍了又忍,可还从来没有过这样恼火的时候。 一副圣人脾气,到底是被她激怒了。 一手伸进去便把人拎出来。 姜雪宁蒙在被子里,差点没笑断气,乍然被人逮出,还不待反应,带着几分热意的嘴唇便已倾覆而来,纠缠着一点难以消解的怒意,兼有几分浑浊的欲想,完完整整地将她这张恼人的小嘴堵上。 初时只是想要惩罚,叫她也知道害怕。 然而才含吮弄了两下,便变了味道。浓烈,炽热,滚烫,想要占有她,征服她,让她成为自己的所有,便像是她刚才哼叫一般,甚至比那更过分。 谢危的吻,渐渐添上一股不能拒绝的强硬。 她张口欲要反抗。 然而也只是被趁势叩开贝齿,唇舌终于相抵,满口香软皆成了由他品尝的珍馐,疾风骤雨里于是交杂入几分难断的缠绵。她舌尖都发麻,几乎成了他的俘虏,昏昏然不知所以,手脚也没了力气。 待得唇分,乌黑的眼珠已满是水雾。 幽暗里,四目相对。 安静中似乎能听见对方剧烈的心跳和浮动的呼吸。 这一刻,便仿佛天荒地老。 谢居安到底是没有再对她做什么,只将她整个人塞进被子里,一裹,便扔去了靠墙的里面,自己也转过身去,背向她,道:“睡吧。” 第229章 无耻之尤 这一夜, 谁都没睡好。 谢危睡不着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姜雪宁裹着被子面朝里躺,安静下来,竟也有些心绪难平, 兴许是前半夜已经睡过, 后半夜当真不困。睁着眼睛, 天蒙蒙亮了才觉得眼皮发沉,小睡了一会儿。 早上醒来时, 谢危早起了身。 从他面上倒看不出昨夜发生了什么, 平平淡淡并无异样, 连那身染血的道袍都换了干净的。 天教如今待他倒像是待客一般,送来了一应洗漱之用, 规规矩矩。 若非下头还有一干人等日夜不停地看着, 只怕让人以为他还是往日的度钧山人, 而不是如今的阶下囚。 姜雪宁眨了眨眼。 她自知道如今被天教挟持,不得自由, 本不该懒怠。然而后半夜毕竟没睡好, 实在没什么力气,甚至有些头疼发虚。 挣扎着坐起来,没片刻又躺倒回去。 谢危看见, 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人在被子里,只露出个乱糟糟的脑袋来,倒没了昨晚弯酸他的神气, 只问她:“醒了?” 姜雪宁在被窝里点点头。 然后补道:“困。” 虽只一个字,可声音听起来与往日比有些差别, 略带了几分沙哑,倒透出点颓靡的慵懒。才一出口, 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便想起什么,微微咬了牙,有些着恼地看向谢居安。 谢危听见她嗓音也是一怔,随即却移开了目光,手轻凑在唇边挡了一下,道:“那你继续睡?” 姜雪宁冷笑一声:“还用你说?” 她懒得搭理他,气呼呼一扭身,便重新转过头去,把自己裹成只大虫子,闭上眼睛便不去管外头的情况了。 外面天光已亮,透过雪白的略带陈旧的窗纸映照在她身上,如瀑的青丝铺在枕边,谢危看着,只觉流淌的时光都在那柔软的发丝上变得缓慢。 分明是险境,可竟给人一种温情脉脉的感觉。 他在原地立了有一会儿,才慢慢一笑,走了出去。 万休子一早便派人来请他了。 山庄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看守得比昨夜还严实,一路上由不说话的道童引着,所见到的那些天教教中无一不对他投以忌惮注视的目光。 到得一座临湖水榭方停。 里面不止有万休子,除却他与几名伺候的道童外,另有几名高矮胖瘦不一的分舵主,有的作道士装扮,有的只如寻常江湖武人。 但无一例外,看着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昨日万休子说今日给答复,所以今日才叫他来,见得谢危进来,便把手里端起来的茶盏搁下,道:“昨夜杀了人,睡得可还好?” 谢危一向严谨自持,并非那些早早便纵性胡为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无论是以往是以前挑灯学琴夜读书,还是后来入朝为官急议事,偶尔一两夜不睡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从面上自也看不出端倪。 万休子话中带刺他也不理会。 只道:“甚好。” 甚好? 万休子可不是没有耳目。 昨夜他言语试探,那女娃恼羞成怒反驳他,自陈与度钧没什么关系,可夜里关在同一间屋子里睡一张床,却也不见有所反抗。早上送盆端水的人进去时,度钧虽然已经起了身,也看不出他二人是不是睡在一起。可今早有昨夜在外头看守的人来禀他,说是前半夜没动静,到得子时,进了后半夜,且听见里面传出点儿声来。 这才是了。 度钧素性稳重能忍,可美色当前,同在一室,要没点动静才是古怪。至于后半夜才有动静,更不难理解,甚至犹为可信。毕竟隔墙有耳,谁也不想做给人看。而后半夜守卫的人未免困乏,精神不济,便趁着这时候做点苟且之事也未必被人发现。 只可惜,度钧哪里知道? 他一早就有过叮嘱,这帮人哪儿敢有什么松懈? 万休子不信什么狗屁情爱,天底下或恐有从一而终的女人,可哪里来什么要死要活的男人?女人于男人而言,无非是泄i欲之用,是一样工具,一件衣裳,只不过有的丑有的美,有的粗鄙有的娇弱罢了。 闭上眼睛,谁都没差。 若不为着那档子苟且之事,哪个男人愿意同女人谈什么情爱? 所以,谢危若不碰姜雪宁,他反倒会生疑,如今却是有些相信谢危是是一时情爱的错觉迷了眼。 只是这话茬儿万休子不会提起,但言道:“昨日你提的条件,本座与几位分舵主已经商讨过了。你毕竟在朝中多年,知道九城布防图没什么稀奇的。我天教局势,自金陵而起,已占有江浙、福建、江西四省,势如破竹,倒正好要向西向北,鲸吞中原腹地。倘若你能献上兵力布防图,有功于大计,区区一个弱质女流,本座自然不会压着不放。” 谢危看向他,却没接话。 果然万休子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话锋一转便道:“只是兵力布防图,教中也无人知道底细,更不能提前勘验正误。即便你随便画一张,拿来糊弄,我等也辨不出真假。真金得要火炼,唯有等到真正交战时,才知道你所言的虚实。若是你有心陷害,而本座依你之图调兵遣将,说不准便全军覆灭,大失其利。这条件,你是本座,你会应允吗?” 这是看上了谢危的兵力布防图,可又不想放人。 诚然,万休子说得不错。 然而这般冠冕堂皇的话下面,谁能不知道,他留下姜雪宁是想将这姑娘作为一个拿捏制衡谢危的把柄,永远叫谢危乖乖就范。没用了,谢危跑不出去;有用了,还能继续驱使谢危为自己卖命。 谢危道:“教首有话不妨直说。” 万休子却是冷笑:“你岂能不知我想说什么?” 周遭的舵主没一个插话。 万休子面上那点本就虚假的笑意被浮上来的阴沉压了下去,眼底更添上了几分算计的狠毒,只道:“那女娃,本座现在是万万放不得的。九城兵力布防图,事关紧要,出个差错,你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事到如今,你在本座刀俎之下,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将布防图画出来,或恐本座心情好了能饶你们。可布防图要画不出来,又或是画出来之后有假,前线吃了败仗,便叫她先为你殉葬!” 谢危面上瞬间划过了怒意,目光也冷沉下来。 万休子也不催他,只道:“轮到你考虑考虑了。” 可其实只有一种选择。 的确如万休子所言,谢危没有选择。 献上兵力布防图,让自己有利用价值,尚可已换得一线生机;若是负隅顽抗,现在便要掉脑袋,再没有半点翻身的机会。 聪明人都会选前者。 谢居安也的确识相地选了前者。 在听见他给出肯定的回答,可却看见他垂在身侧半拢在袖间的手指紧握时,万休子竟然感觉到了一种空前的快意—— 纵然你有千万般过人的筹谋,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有了弱点,便只配被人拿捏! 而他恰恰抓住了这个弱点,于是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天,是正月廿三,谢危先为万休子画了距离金陵最近的徽州的布防图,万休子看都不看一眼,便叫人径直送去前线。 他是从不与大军一道的。 二十余年前与平南王一道举事失败,狼狈从京城退走,远遁江南,这些年来朝廷对他的追查就没有停过,是以也养成了万休子过分谨慎小心的习惯,光是在金陵,就有不知多少住处。 连当年的谢危也只知一二。 到如今这种关键时候,前线是险之又险的地方,一旦有哪一战失败,余者可能被杀,可能被俘,无论哪一种情况于万休子而言都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与天教军队行进路线截然相反。 天教从东往西行军,万休子则从西往东行进,大军在东边拔下一城,他便往东进一城。若不出意外,战事顺利,将在途中某一座城池与大军会合。 这般的狡兔三窟之法,纵然有谁想要对他下手,只怕也摸不着他踪迹。 从洛阳传信到金陵,快马也就两三日。 前线已得了万休子吩咐,先从六万大军中分出两万来,按着兵力布防图所示的薄弱处,进攻徽州。正月底出兵,二月上旬就已经占领其地,在城头上将天教的“大同旗”插遍。 消息传回洛阳,整座山庄都为之振奋。 无疑这也验证了谢危这一张兵力布防图的正确。 忽然间,往日他“天教智囊”“度钧山人”的地位,好像又回来了。连万休子都对他和颜悦色,除却只字不提放了姜雪宁的事之外,倒和以前谢危在天教时候差不多。 二月中旬,众人便启程往东。 离了洛阳,下一城乃是许昌,照旧是在天教的分舵落脚,这一回乃是座并不特别大的道观。 谢危已得了些行动的自由,至少只要在旁人眼皮子底下,可以往周遭走动走动,不必整日闷在房中。 可天教对姜雪宁的限制,却半点没见少。 甚至可以说,到得许昌的道观之后,只要还在山庄之中,去什么地方都没太多人置喙,只要还能看见他在眼皮子底下,都不理会。 只不过,看管姜雪宁非但没松懈,反而比在洛阳市更为小心谨慎,虽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大部分时候连房间都不让出一步。 姜雪宁实是跳脱的性子,差点没被这帮人给憋坏。 这段时间对万休子那是日骂夜也骂,晚上同谢危睡觉的时候,便讲:“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日若这老头儿犯在姑奶奶手里,非削得他连自己祖宗十八代也认不得!” 谢危成日在外头算计,步步不敢错,脑袋里一根弦总是绷着,回来听见她这样好笑地生气,总忍不住跟着发笑。 只是也知她心中郁结了一口气,便宽慰她说:“快了。” 姜雪宁只翻他个白眼。 过得一会儿,才犹豫了一下,问:“今晚叫吗?”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俩人可算已经把戏演得真真的了,连沐浴都共用一桶水。虽然万休子似乎已经相信了他们的关系,可谁也不敢放松,以免哪天不小心露出破绽,所以还是隔三差五地叫唤,折腾出点动静来。 谢危静了片刻,说:“叫吧。” 姜雪宁却好半晌没动。 仿佛有些顾忌,迟疑。 这些天来,谢危不止听她叫了一回。 毕竟戏还要往下演。 可约莫是火气并没有得到真正的纾缓,非但没有在一日又一日的折磨下习惯,反而越听反应越强烈,总忍不住对她做些什么,而且下一次总做得比上一次过分。到后面都不用她捏着嗓子装了,而是真真儿地被他欺负到讨饶,不免泪水盈盈,哭声细细。 只是太羞耻她反倒不叫了。 她会咬住自己泛红的嘴唇,或者纤细的手指,不愿发出太多声音。 每当这时候,谢危便会对自己有更清楚的认知。 他会发现那些深埋的坏。 平日为圣人的皮囊所禁锢,这时都从压抑的心深处涌流上来。他非但不放过他,反而偏要吻开她唇瓣,移开她手指,看她被自己催逼地眼角含泪发红,终于委委屈屈瘫在他怀里,将那些声音,以一种更煽情的方式,释放出来。 上一次,是两天前。 她分明已吃足了前些天的教训,叫得很是收敛了。 可他仍难自已。 或许是本来就坏,本就想放纵,想像个普通人一样,甚至比普通人更过分。于是凑上前去,用喑哑的嗓音,叫她含住。 她不肯。 他半哄半迫让她张口吃了一点,她便抵着往外吐,眼睛看着她,泪珠子还啪啪掉,到底把他心哭软了,罚她转过身去并紧腿,方才了事。 所以今日姜雪宁自然怂。 她深深觉得自己躺在谢危边上,就像是一只随时会被豺狼吃掉的兔子。甚至有一回做梦梦到当年初遇谢危时,她抱回来的那只兔子,被他拎过去便刮了。 只是不叫能怎样? 难不成还让谢危上? 别说是谢危本人了,就是她自己都无法想象那画面,只一个念头往上头转,都要忍不住打个哆嗦。 所以末了,还是认命。 她本以为会和前几天一样。 可没想到,今日的谢危竟格外安静,既没有动手,也没有动脚。 叫到一半,她纳闷了,张口下意识便想问“你今天怎么了”,可待话要出口时,一个激灵,才陡然反应过来,她问这个做什么,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于是她迅速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谢危却忽然在此时开了口,道:“你继续叫,我有话要跟你讲。” 姜雪宁一怔,立刻明白了几分,便叫得稍微大声了点。 谢危平躺在她身侧,便凑在她耳旁,压低声音道:“万休子自西去东,前线拔一城,他才挪一城。从洛阳到许昌到金陵,一共也不过九城要地。接下来我会继续给布防图,但若要脱困,必得在他与天教大军会合以前,至少是在第五城。九城往下数,含许昌在内,是南阳,汝宁,庐州,安庆……” 姜雪宁顿时心惊。 谢危孤身入虎穴,当然不可能真的毫无所图,只道:“万休子如今留我,也是与虎谋皮,我能看出第五城安庆乃是要地,到得此地便没有再翻转大局的机会,万休子自然也能看出。他对我的戒备绝没有那么容易消解,所以他会猜我所猜。” 姜雪宁道:“你要在安庆动手?” 谢危一笑:“不,是一定要在安庆之前动手。可你都能想得到,万休子又岂会想不到?” 姜雪宁于是想,万休子能料到,那谢危一定不会选在此地动手,还要往前挪一城,那就是…… 她道:“庐州府?” 谢危道:“我在揣度万休子所想,倘若万休子也在揣度我所想呢?” 姜雪宁脑袋都要被绕晕了。 她掰着自己的手指一个个算:从局势分析,万休子与大军会合之时,便是大局定时,所以如果要动手,必会在他们抵达第五城安庆之前。这一点万休子知道,谢危也知道。所以无论谢危是否选在第五城安庆动手,万休子都必定会在抵达第五城之前向他发难,那最晚便是第四城庐州;谢危猜得到万休子如此想,若等到第四城庐州再动手未免太迟,所以会选在第三城汝宁,甚至更前面;可万休子就想不到谢危也在揣度他吗? 这么推下去,哪儿有尽头? 她被他搞得紧张起来,想不透,索性问:“若一直这么推算,你岂不是下一城,甚至就在这里,就要动手?” 谢危戳了一下她脑袋:“这地方前无兵,后无匪,两边不挨,哪儿能在这儿动手?” 姜雪宁迷惑。 谢危见她停下,不由提醒:“继续叫。” 姜雪宁愤愤然看他一眼,这才又万分敷衍地叫了两嗓子,又问:“那选在哪里?” 谢危目光一闪,说:“汝宁府。” 第三城汝宁? 姜雪宁开口想问为什么,然而脑海中却一下浮现出大乾长江沿岸的行省舆图来,头皮几乎瞬间炸了一下,眼睛都微微睁圆了,看向谢危。 谢危却只平淡一笑。 汝宁府南边所挨着的州府,不是什么旁的地方,正是燕氏一族当年被流放之地—— 黄州! 而在过去的两年里,不管是姜雪宁还是吕照隐,都暗中往黄州输送了数额惊人的银钱。这笔钱的用处,她从来没有问过一句。 然而前世尤芳吟,暗助燕临,乃是用以养兵! 而这一世,钱照给,可燕临从黄州离开去往边关时,却是单枪匹马,打边关用的是边关的驻军,何曾有黄州一兵一卒的踪影? 她想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 汝宁府距离黄州最近,若选在此地动手,的确是最合适不过。 可前提是…… 姜雪宁道:“汝宁府乃是第三城,若万休子选在到汝宁之前动手,怎么办?” 谢危道:“算计无穷尽,他同我都是赌一把。” 姜雪宁无言:“这还能拼运气?倘若事败……” 谢危轻笑:“怎会败?” 姜雪宁再次不解。 谢危便耐心同她讲:“若万休子选在第四城对我动手,他必输无疑;若他选在第三城动手,与我撞在一起,胜负便是五五;若他选了第一二城,他对我动手时我尚未动手,虚与委蛇,许以重利相诱,他仍旧不会杀我。他自以为攥了我的弱点,却不知他生性贪婪,多疑,也是弱点。如此,即便他选一二城,于我而言,最差也不过就是与天教一并举事。原本打到京城便可,是谁打进去,确没有太大要紧。” 这也是谢危敢以身犯险的根本因由。 最差也就是帮天教打朝廷罢了。 姜雪宁听得目瞪口呆。 谢危只看着她,埋头轻轻吻她额头,眸底有那么点多智近妖、运筹帷幄的笑意,只道:“谢居安或恐不会赢,但永远不会输。” 姜雪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 谢危却道:“届时要动起手来,场面必定混乱。汝宁府的分舵我去过,且这分舵主乃是公仪丞旧日的心腹,必定向我发难,按教中规矩,当上天台示众。天台是一座修起来的祭坛,下方自正东往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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