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实了皇家冷血的传闻,有违孝悌的圣人教诲,失了民心;二则边关屯兵十万,真要治罪,只会倒逼燕临即刻谋反。朝廷外患未除,又岂能为自己增添内忧? 倒不如虚与委蛇,顺水推舟。 既然你等谋逆反贼敢自称是领了圣旨,我这当皇帝的便敢真当自己发过这一道圣旨,将假作真,反而能得民心,缓和局面。 甚至还能派个周寅之来边关邀买人心。 有了皇帝的关注,高官厚禄在望,谁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去谋反呢? 姜雪宁想到这里,抬眸再看座中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可哪个不是揣着明白装着糊涂? 于是忽觉一股寒气倒淌上来。 她也不插话,只听着众人讲。 周寅之这两年来越发长袖善舞,不但能与谢危、燕临等人谈笑,甚至连边上坐着的尤芳吟和任为志都注意到了,还笑着说:“当年狱中一别,便再未见过尤姑娘了。现在嫁得一桩好姻缘,也富甲一方,实在是神仙眷侣了。” 任为志与周寅之不熟。 尤芳吟当年苦于尤月的折磨,还真是得过周寅之照拂的,连当年学算账的算盘都是周寅之使人帮忙找来的,她是记恩的人,倒是诚心感激:“多赖周大人当年费心照拂,只是微贱商贾末流,未得机会一表谢意。这一杯,便敬周大人了。” 她当真端了一杯酒来敬。 众人大多不知他们有何故旧,但看周寅之连尤芳吟都认识,不免又高看了几分。 姜雪宁却不知为何生出些不安。 周寅之从京城来,沈芷衣则是在鞑靼两年,路途遥远,几乎已经对宫里的状况一无所知,席间不免问起,周寅之也一一叙说。 姜雪宁这才知道京城里又有许多变化。 那些故人们,也各有遭逢。 姜雪蕙嫁给沈玠做了侧妃,自是端庄贤淑帮着打理临淄王府里诸般庶务,初时还挺得沈玠偏爱。而方妙虽然是正妃,与其相比却不免算是小门小户出身,又一身神棍做派,与沈玠性情不大相投,三天两头拌嘴吵架,把堂堂临淄王气得七窍生烟。 京里都以为这王府后院该是姜雪蕙的了。 岂料这般折腾有一年,原本偏宠的怜爱渐渐寡淡无味,反倒是那时不时吵上一嘴的越发可人,妙趣横生,渐渐琴瑟和谐、如胶似漆起来。 周寅之刚从京中动身出发时,方妙有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宫中,多少让久居慈宁宫已经失势的太后高兴了一些,略展愁眉。 至于往日仰止斋中的伴读,也大多有了去处。 除却姚惜疯在家中不幸夭亡之外,那刁钻跋扈的尤月也许配了一科的进士,只是对方进了翰林院也没多高的官职,更不受重视,庸庸碌碌;那总爱吃还喜好下棋的小姑娘周宝樱,却是觅得了如意郎君,与燕临往日在京中的玩伴延平王定了亲,听说是情投意合的。 比较奇的是那姚蓉蓉,竟然进了宫。 皇帝酒后一夜宠幸,运气极好,怀了身孕,经由萧姝举拔,封了个才人,住在她钟粹宫偏殿。 沈芷衣久不曾听闻伙伴消息,如今知悉,不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听得萧姝名字时,唇边更浮出一分冷笑。 她在宫中长大,怎能品不出萧姝将姚蓉蓉放在自己宫中的深意和野心?只是已经不屑再问,反而抬眸道:“当年奉宸殿伴读,回想起来倒是难得的韶光正好,如今大家都有了去处。不过,怎的没有淑仪消息?” 陈淑仪是内阁大学士陈云缙的掌上明珠,按年岁略略一算,也早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周寅之闻言,端着酒杯,倒似有些踌躇,没开口。 这不免更使人好奇。 只是边上吕显一声笑,却是轻而易举道破其中的关窍,甚至有那么点半真半假的调侃:“周大人如今乃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满京城有什么消息是他不知道的?只是事关自己终身大事,怕不好意思细说。殿下有所不知,早在今年九月,周大人与陈阁老千金的亲事就已经定下,只等着年后完婚了。” “啊……” 座中顿时一片惊叹一声。 沈芷衣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 连姜雪宁都愣住了。 其余人等却是迅速反应过来,连连大笑着给周寅之敬酒,恭祝他来年就有如此好事,当真是“先立业,后成家”,抱得美人归了。 宴席之上更为热闹,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已经投落在周寅之的身上,显然觉得这位锦衣卫副指挥使,自己有本事不说,还有这样厉害的岳家支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都是说好话的说好话,趁此机会上来结交。 这种时候,却没人注意到谢危。 他执着酒盏的修长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微微颤动起来,一股异样的感觉自下游走而上,渐渐变得明显而强烈,使得他正襟危坐的身体绷得紧了一些。 周遭还无人看出不妥。 他瞳孔冷缩,今日宴席上所发生过的种种迅速从脑海掠过,又抬起头来扫视周遭,在席间添酒的那些侍从婢女身上划过,捏着酒盏的手指用力,却悄无声息放下了。 然后侧转头,先唤刀琴来吩咐一句,眼底已有肃杀之意。 刀琴不免惊异,领命而去。 接着才唤来剑书,又作一番交代。 剑书更是一怔,反应了片刻,方意识到什么,向他端着的酒盏看了一眼,低声道“是”,连忙从厅中出来,让人去准备沐浴的冷水。 谢危则随后从厅中走了出去。 只有坐得近的燕临吕显等人瞧见。 但他们也只当他是有什么事,出去处理,或是酒意微醺,出去吹吹风,一会儿便回来,并未太过在意。 这一夜本是庆功宴,又逢除夕,是难的高兴的好日子,百姓们各有心意献上。 到得亥时末,便有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 关中不产稻米,所以山西民间多用面食。城里有家面馆远近闻名,老板做得一手上好的龙须面,今日就在后厨里帮忙,特意使了自己拿手绝活儿,为众人下了一碗好面,请乐阳长公主沈芷衣一尝忻州风物。 那面用白瓷碗装,漂在点了少许油的清汤里,当真是细如丝缕般的一挂,边上还浮了少许配的绿菜叶,又添了两勺精选七分瘦三分肥的猪肉碎炒的肉臊子。 才端上来,便叫人闻见香气。 沈芷衣知道是百姓们一番心意,特地起身来端过相谢。 姜雪宁也有一碗,拿筷子挑起一簇来吃得一口,又喝一口面汤,竟吃出了少有的鲜香,只是她到底被谢居安养刁了嘴,没有觉出十分的惊喜。 不过转头见沈芷衣安然坐在自己身边,竟有种难言的平静。 上一世罹难的那些人,这一世都好好的。 她不由微微弯唇,凑至沈芷衣耳畔,悄悄压低了声音,不无俏皮地道:“这面一般,我生辰那晚殿下派人送来的面,更好吃些。” 沈芷衣闻言,侧转头来,目中却浮出了几分迷惑:“面,什么面?” “……” 姜雪宁忽然愣住了。 执着筷子的手指僵硬,她抬起头来,注视着沈芷衣,面上鲜活的神态都有隐约的凝滞。 沈芷衣被她吓着了:“宁宁?” 姜雪宁如在梦中,呓语般道:“两年前,我生辰那晚,从鸣凤宫离开后,殿下不是派了人来,特为我送了一碗长寿面吗?” 沈芷衣诧异:“怎会?” 她道:“那晚你同方妙能喝,我喝了没一会儿便醉了,第二天才醒呢。且宫里御膳房一过亥时便使唤不动了,做不出什么长寿面来的。你莫不是记错了?” “……” 莫不是记错了? 这一瞬间,姜雪宁心底有一种空旷的茫然,继而便是抽丝剥茧后渐渐清晰的慌乱。她也没分辨出自己乱糟糟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下意识往席间某个方向看去。 那位置空了。 不知何时,谢居安已离了席,不见影踪。 第216章 轻薄 到底是除夕夜, 众人酒足饭饱,还要相携去城外看烟火。 姜雪宁却有些浑浑噩噩。 约略记得燕临和沈芷衣都来同自己说了什么话,她也面色如常地答了, 可回过头时却是什么都不记得。直到被庭院里的冷风吹了面, 才陡地清醒过来。 宴席散了。 众人去看烟火。 她借口困乏不与他们一道, 独自上了走廊。可此刻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竟不是回自己屋的路, 而是往谢危院落去的道。 年节的灯笼华彩在外院热热闹闹挂满, 到得这幽僻处却见清冷。 掉光了树叶的枝桠横斜在走廊边。 昏黄的光映落在她脚边上, 将她身影晕染在地。 姜雪宁实在不愿意去想,然而席间沈芷衣那番话却始终在她耳边回荡, 挥之不去, 搅得她意乱心烦。 彼时彼刻的宫中…… 谁人知她生辰, 又是谁人有本事使唤御膳房,还能差了小太监神不知鬼不觉送一碗面进仰止斋? 不是最可能的那个人。 那么, 有这本事却本不该有这可能的人, 便成了唯一有可能的人。 可那多荒谬? 她静立在走廊上,垂在身侧的手指,竟不住发颤。 前世今生, 种种因由经历悉过脑海。 一时是深夜宫禁中谢居安含着笑,飘飘忽忽的那句“娘娘自重”,一时又是初夏壁读堂他发了狠似的拉住她,隐忍里近乎哀求的一句“姜雪宁, 不要走”…… 忽然间又是大雪苍茫。 是他在黑暗的山洞里用力掐住她脖颈,继而一转, 是坤宁宫里发间的金步摇坠落在地,渐渐为蜿蜒淌开的血泊所染…… 那种痛, 那种冷,竟好像从未因重活一世而离开她。 姜雪宁抬手,用力地压住颈侧。 仿佛那跳涌着的血脉被锋利的匕首划破了似的,若不紧紧捂住,便会有汨汨的鲜血流出来,好痛,好痛。 连燕临前世带给的伤痕,她都尚未忘怀,又怎会愿意跳进另一座刀山、另一片火海? 从重生而来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便已经深深烙印。 她注定不可能完全地摆脱过往。 没有那些过往,便没有现在的姜雪宁。 纵然前世遭逢,也能算成是她咎由自取、作茧自缚,可到底是他逼杀她! 脑海里闪烁着的东西,还在不断变幻。 姜雪宁几乎痛得弓了背,弯下身去,只虚浮着脚步,跌跌撞撞地折转身来,要寻了路,返回自己房中去。 只是走得两步,偏回想起当日。 谢危问她,沈芷衣怎么值得她为倾尽所有赴汤蹈火,她回答“殿下对我很好”时,谢危那沉默着、注视了她良久的眼神…… 脚步到底不由停住。 那种万般熬煎的感觉俘获了她,让她觉出了一种难以解脱的痛苦,忍耐到极致,反而成了一股忽然涌出来的决心。 有些东西,已不再是她今生所求。 虽称是活了两世,可两世加起来也才虚虚二十七年,比此世的谢居安尚少个一年多。况她本中人之智,又怎能与谢居安天人之才相较? 倘若不说明白,断干净,受苦的终究是自己。 姜雪宁在冷寂中立得半晌,慢慢攥紧手指,竟强行将那爬上来的颤抖驱散,再次折转身,往长廊那头去。 屋檐下树影稀疏。 往日总守在谢危门外的剑书,今夜竟不知何为抱剑立在庭院外头,见得她身影,已是惊了一惊:“宁二姑娘?” 姜雪宁道:“我有事要找先生。” 剑书顿时一愕,下意识想说什么,可看她一眼,到底没说出来。 这眼神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可姜雪宁心里装着事儿,没去深想,见剑书虽没回答却也没拦,便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进去,到得紧闭的房门前,方才停下。 屋里没透出一丝亮光,黑漆漆的,隐约似乎有点水声。 她深吸一口气,轻叩门扉。 里头水声顿时一停。 姜雪宁听着倒茫然了一刹,仍旧道:“谢先生,学生有事相询。” 屋内静默得没有半点声息。 她几乎以为先前听见的那点动静是自己的错觉,而谢危说不准已经睡下了。 只是片刻后便听见“哗”的水声,比起方才明显许多。 紧闭的门扉很快打开了。 谢危从冰沁沁的水里出来,连身上的水迹都未擦干,只随意披了件苍青的道袍在外面,头发倒有大半都沾了水,连着面庞、脖颈、喉结,都湿淋淋地淌着水。 他没穿鞋,赤脚踩在地上。 道袍的前襟散开,浑无往日衣冠整肃模样,顺着喉结往下,甚至露出了一片结实的胸膛。薄唇紧抿,手搭在门边上,一双眼看向她,竟叫人生出点惊心动魄之感。 屋里虽然没点灯,黑漆漆一片,可外头廊上却挂着灯。 那光一照,姜雪宁已将他看得清楚。 这时脑海里才反应过来:谢居安刚才竟是在房中沐浴! 她顿时知道这时机不好,忙收敛了眼神,半点不敢往别处多看,只将视线低垂下来落到自己脚面上,迅速道:“学生冒昧,改日再来。” 说完要退。 谢危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牢牢将她禁锢,只道:“便这样怕我?” 他浑身分明在冷水里浸过,身上瞧不见半点热气儿,可抓住她胳膊的那只手掌掌心里,竟传递出惊人的温度,隔着一层温软的绸缎,都令人发颤。 姜雪宁越觉不对。 她勉强保持了镇定,道:“原只是有些未解的困惑想来询问先生,是席间酒多喝了两盏昏了头,竟深夜前来搅扰,还望先生见谅。” 谢危听她还是这般生疏口吻,又听她话中一个“酒”字,眼角便微微抽搐了一下。自宴中半途离席时所积压到现在的不快,终于累积到了一个顶峰,磅礴地翻涌出来,让他手上用了力,径直将人拽进了怀里,埋头吻下。 被水浸得冰冷的嘴唇冻得姜雪宁抖了一下。 他湿淋淋的怀抱也沾了她一身水气,然而紧贴着的胸膛竟是一片紧绷的滚烫。 唇舌侵入。 暗藏怒意。 没有给她留下半点喘息的余地,疾风骤雨一般使人难以招架,透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比之当日遭遇大雪被困山洞时尤甚! 沉怒之外,还潜藏着令人心颤的深重欲求。 他舌尖抵叩她贝齿,又咬中她唇瓣,便使她吃痛地哼了一声,于是趁虚而入,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来承受这一个几乎令她窒息的深吻。 待得唇分,便只剩喘气的力气。 姜雪宁观他这听不进半句话的架势,心知不妙,想推开他,却偏被他握得更紧。 谢危唇畔浮出一分冷笑:“现在知道怕了,要跑。先才看也不看,便敢端酒给我的胆气呢?” 姜雪宁惊慌之余,简直一头雾水:“什么酒?” 谢危听得越发堵心,也懒得同她解释,不由分说便将挣扎着想要逃开的她拉进了门。 姜雪宁怒极,抬手便往他脸上一巴掌,黑夜里“啪”地一声响,冷声而斥:“深更半夜,还请先生自重!” 谢危被她这一耳光打得微微侧过头去。 她转身便要夺门而出。 然而谢危眸光深寒,已先她一步,将她两手捉了制住,反手一掌把门压了关上,沾满了水的身躯便如一道墙,将她卡在他与门之间那窄窄的空隙里,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自重?” 屋内一下变得更暗。 只有廊上的光透过窗纸模糊地照进来。 他的轮廓也显得暗昧不明。 姜雪宁张口欲言。 谢居安的手却已顺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往上攀附,埋头以唇贴上她的唇,手掌的游走冰冷,声音却似低喃:“姜雪宁,圣人也有脾气的。” 他虽禁祍席,可七情六欲之扰,人所共之。 只是他忍得耐得,不愿叫邪念歪欲邪侵身。 偏她今晚一盏酒端来,搅得他尘心不净。一桶冷水浸没,尚未得压制纾解,火气正盛,她还来他眼前晃,招惹他,没说上三言两语又叫人气得心口发疼。 这一时,怎愿饶她? 谢危是存了惩罚之心的,然而越近她身,触得软玉温香,却跟火上浇了油似的,反倒让自己有些失控。 姜雪宁这副身子,实在敏弱。 只被他碰得两下,已没了大半力气,心中又是慌乱,又是委屈,更升起了几分幽暗的恐惧,唇缝中便溢出几声低低的呜咽,眼角淌下泪来。 那温热的泪珠落到他掐着她下颌的手指上。 谢危压制着她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这一刻真说不上是怜惜多一些,还是气愤多一些,几乎菩萨心肠发作便要放过,让她走,然而这一身火气未消,又着实恼她恨她,不愿这样轻轻饶了。 于是一咬牙,掐着她腰,将她转了个身,面朝外,抵在门扇上,将她压得紧紧的,唇舌的吻却落在她微凉的耳廓。 姜雪宁软得腿颤。 若非被他这样顶在门上,只怕根本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动弹。 谢居安嗓音格外低哑,狠声问她:“你倒说说,想问我什么?” 姜雪宁手指无力地抠着菱花窗格,只觉一物烙在她腰眼,半点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脑海中忆及自己今次来意,终于还是道:“想请先生,做一碗面……” 落在她耳廓的唇,停了一停。 然而下一刻便化作沾了点血气的啃,落在她白玉似的耳垂上,比之先前更变本加厉一般,留下个清晰的牙印,又往她纤细的颈侧去:“糊涂鬼也有放聪明的时候,可惜,该被你气死的都已经气死了。” 姜雪宁看不见他神情,只能听见他声音,感觉到一只手似乎在她身后窸窣动作。初时还头脑混乱没察觉,可等那喷吐在她肌肤上的呼吸渐渐重了,乱了,便突然明白了什么。 脑海里炸得“嗡”一声响,顿时变作空白。 她混乱之下几乎不知时间是怎样流逝。 直到某一刻他重重的压上来,额头抵在她后颈,颇用了几分力道咬住她往后拉开的衣领里那一节脊骨,终于释放了什么似的息喘,她才恍恍然震醒,颤抖着叫了一声:“谢居安!” 然而谢危从未对人做过此等事,亦知如此行径并不磊落,稍事清醒,便知难堪,竟抢在她发作之前,开了门,摁住她后颈,将她推了出去,嗓音喑哑:“明日记得换身衣裳。” 接着门便合上了。 被推出了门的姜雪宁,简直不敢相信谢危对自己做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这是那人所称道的“圣贤”,一时衣衫凌乱、腿脚浮软地立在廊上,伸手向身后裙摆一摸,所触之感,只叫她面颊陡然烧红。 万般难掩的羞耻涌上,已然是出离了愤怒。 人在门外,她早忘记最初是什么来意,忍无可忍朝着门一脚踹过去,大骂:“你怎么敢!卑鄙,无耻,下流!” 门后却无动静。 谢危屈了一腿,背靠着门缝而坐,由着姜雪宁骂了两声。过了会儿,便听得她跺了脚,仿佛忌讳这是深夜,怕被人瞧见,又咬牙切齿地重复一句“下流”,方才脚步凌乱,逃也似的跑了。 他垂首回想方才胡妄所为。 忍了几回,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胸腔里一阵震动,闷沉沉笑出声来。 第217章 破绽 姜雪宁出去时, 连外头立着的剑书都不敢多看一眼,趁着天色昏暗回了屋,径直将脏污的衣裙拽了下来, 还不好就这般放在屋中留待丫鬟来收拾, 索性一把扔进了水盆, 浸得没了痕迹方才消停。 只是躺在床上,大半宿没睡着。 次日丫鬟进来伺候洗漱, 瞧见她昨日的衣衫都浸在水盆里湿漉漉的, 都不由有些惊讶。姜雪宁只说是昨夜回来喝多了, 没留神随便放了衣服。丫鬟们自然也都没有多想。 边关战事既歇,尤芳吟与任为志打算着择日离开忻州。只是来都来一趟, 边关也有些边关的土宜, 倒不妨带些回去, 做上一趟顺便的生意。是以一大早来问姜雪宁,要不要一道去街市上逛逛, 看看关中风物。 姜雪宁正心烦。 本来昨晚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 要同谢危说个明白。然而话没说两句就,就发生了那样的事,简直荒谬绝伦!若非一大早醒来还看见那水盆里浸着的衣裙, 还有自己颈侧仍旧留有痕迹的淡淡牙痕,只怕她都要以为是自己胆大包天,连这种梦都敢做了。 只是计划也被打乱了。 她深知谢危的本事,也深知自己的处境, 拖得越久,不过越使自己陷入旋涡难以抽身罢了。 尤芳吟来找, 她倒正好让自己离开这座不知为何变得憋闷了几分的将军府,去街市上透口气, 散散心,顺便想想清楚。 于是两人相携出了门。 节后大年初一的早晨,街市上一片喜气,商铺上的东西琳琅满目,到处都是出门游玩的人。 高高的城楼上,谢危与吕显远远看过了城外大营的情况,便往回走去。 虽已进了新年,风却还冷着。 只不过吕显说着话,倒觉得谢居安的心情似乎并不受这冷风的影响,眉目清远,意态萧疏,比起天上高挂的溶溶月,反倒像是柳絮池塘里飘着的淡淡风。 他往身后瞅了瞅,没看见刀琴,不由道:“今儿个一大早起来就听说刀琴昨晚抓了个姑娘,训了好一顿,哭得惨兮兮的,听说要在牢里关上好几天,是怎么了,犯什么事儿了?” 谢危眉梢轻轻一挑。 他回眸看了吕显一眼,道:“刀琴性子偏僻些,爱跟人较真,估摸哪里开罪他了吧。” 吕显:“……” 还能回答得再敷衍一点?我他妈信你有鬼! 他索性不打听了,先向周遭看了一眼,见没人在附近,才开口道:“如今朝廷派了周寅之来,算是将了咱们一军,你打算怎么办?” 沈琅这人,帝王心术着实不差。 虽然没用到正路,可用在这等歪路上,对付寻常人是足够的。 只可惜,谢危不是寻常人。 他垂眸看着眼前城墙砖块,伸手抚触上头经年留下的刀剑痕迹,道:“如今他来招安,忻州城的将领多少也领着兵,一朝举旗要反并不容易。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不过……” 吕显道:“你有后招?” 谢危收回手来,看着掌心细细的掌纹,只道:“天教还没出手,万休子筹谋了这些年,岂能瞅不准时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事急不得。” 话正说着,下方忽然传来点动静。 二人转头望去,竟是周寅之从下方走了上来。 两边兵士都给他行礼。 他却是一眼就看见这边伫立的谢危与吕显,一怔之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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