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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怎么说的病秧子,破天荒地拿着那本扯没了好几页的琴谱,问她:“你干的?” 她装傻:“什么?” 对方闻言,慢慢冷了脸,捏着琴谱的手背上青筋微突,却陡地对她笑了一笑:“这次我当你是年纪小不懂事,倘若有下次你再试试。” 坦白说,姓谢的纵然一脸病容,有些恹恹的神态,可到底一副好皮囊,笑起来煞是好看,她年少也难免被晃了一下眼,同时脊背都寒了一下,有些受了惊吓。 但对方说完转身回了车内。 姜雪宁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以为这人不过是放放狠话。一个寄人篱下的远方亲戚罢了,她可是京里面大官的女儿,他敢把自己怎样? 所以不仅敢撕了他的琴谱,后来落难的时候一怒之下还砸了他的琴,也没见这人真的对自己做什么。 直到回京以后好一阵,偶然得知谢危身份。 那一刹,真真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冲到脑门顶,让她激灵灵打个冷战,生出几分后怕来。 无知者无畏啊。 姜雪宁默不作声地喝着粥,想到这里时,勺子咬在嘴里,笑了一声。 谢危听见抬头看她。 姜雪宁是一时走神,露出了点本性的马脚,一对上谢危目光,身形立时僵硬。 谢危目光落在她咬着的勺子上。 姜雪宁讪讪把勺子放了下来。 谢危问:“笑什么?” 姜雪宁本是想敷衍着答一回,可见谢危冷冰冰一张脸,也不似以往一般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不知为什么竟觉得不习惯,也不大好受,更想起沈芷衣那边可能面临的困境,心里堵得慌,到底还是慢慢道:“只是忽然觉得,物不是,人也非……” 她纵然妆容清淡,却仍是明艳的脸孔。 精致的五官在两年之后,已似枝头灼灼桃华,完全长开。浓密的眼睫轻轻垂下时,投落的几分薄影里有些许恬淡的忧悒。 谢危一下想起了那个夏日,窗沿上那小一颗青杏。 心底那股隐隐的烦躁再次翻涌上来。 他曾警告张遮,有所挂碍便莫去招惹,可他的挂碍何曾少于张遮?然而到底还是越了界,露出了端倪。这绝不是他应该做的。 本也没什么食欲的谢危,搁下了白瓷小勺,落在碗沿上,头一次发出了一点细小的碰撞声,道:“给你的密函已经看过?” 姜雪宁手指轻颤:“看过了。” 她回想起那密函上的内容,眼眶陡地红了,哽咽道:“殿下好歹是一朝公主,皇家血脉,圣上乃是她至亲兄长,何以枉顾亲情,冷酷至此?!” 那密函原是边关急报,所陈乃鞑靼王庭之事。 其一是蛮夷之族,狼子野心,两年养精蓄锐,已经开始暗中整顿兵马,恐将有异动,对中原不利;其二便是乐阳长公主有孕,所怀乃蛮夷骨肉,因察鞑靼事将有变,秘传消息向朝廷求救,希望能抢在战事起前从王庭脱困逃出! 那是沈芷衣的求救啊。 上一世她只知结局,却不知道作为和亲公主,沈芷衣曾在出事前向朝廷发去求救的信函,更不知,作为沈芷衣兄长的皇帝沈琅,竟会做出如此的答复—— 赐白绫三尺,毒酒一盏! 在鞑靼有所举动之前,先行了断自己的性命,以避免沦为人质,欺凌受辱,维护公主之尊,家国之荣! 谢危早已看过那封密函了,淡淡问她:“明日我将启程去边关,你可同去?” 姜雪宁望着他:“先生去干什么?” 谢危敛眸道:“倘若你心中没数,今日又为何要来?” 姜雪宁没说话。 谢危道:“长公主不死,等明年春初开战,便将沦为人质,使本朝陷入两难。朝廷钱粮初动,备战尚急,绝不会为救一人提前开战。你想迎回公主,还是迎回公主的棺椁的,都在这一念之间。” 尽管的确早有预料,可当谢危说出这番话来时,姜雪宁犹自觉得心中发颤,有一种被卷入洪流之中的惶然难安—— 有什么办法,能迎回公主,而不是公主的棺椁呢? 她一腔心绪澎湃,闭上眼,握紧了手。 谢危忽然发笑:“怕了?” 姜雪宁咬牙:“怎会!” 谢危本就是最后的大赢家,如今燕临羽翼已丰,纵然提前举事,也未必没有胜算!何况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公主被赐死? 她答应过的。 捧那一抔故土,迎她还于故国! 只是…… 姜雪宁慢慢睁开眼:“我答应过公主,自不会失约。可先生真的考虑清楚了?” 谢危笑意淡了,回视她,慢慢道:“我也不失信于人。” 第190章 误解 我也不失信于人。 也。 姜雪宁听见这句话时, 是有一分茫然的,因为并不知道谢危曾向谁许下过什么诺言。直到模糊的记忆里浮出一副画面,连带着旧日险些被她遗忘的声音, 一道在耳畔响起。 “少师大人, 中原的铁蹄,何时能踏破雁门,接殿下回来呢?” “很快,很快。” 那一刹犹似冰面上破开了一道裂缝, 有什么东西冲过来,骤然触碰到了她,让她嘴唇微微翕张, 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谢危只是收回了目光。 他面容沉和静冷, 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淡,在她开口之前, 已经补了一句:“况且,我有我的谋算。” 姜雪宁于是一怔。 谢危则道:“一来燕临太重情义,你有夙愿未了, 我固然可视而不见, 可燕临却未必能够。倘若你开口请他帮忙,他必定一意孤行为你赴汤蹈火。边关战事,凶险万分。但凡出了点什么意外, 我数年的谋划都将功亏一篑, 毁于一旦。” 他的声音越发漠然。 人从桌旁起身,揭了一旁搁着的巾帕来擦手,只道:“宁二姑娘性情偏执, 我无法劝你不去救公主,碍于旧日情面, 也不能杀你先除后患。所以特从京中来金陵一趟,你虽不算什么聪明绝顶之辈,形势却该能看得清的。料想没来见我这两日,手中诸多产业,大小一应账目,应该已经派人清点好了吧?” “……” 姜雪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豁然起身,直视谢危! 清澈的眸底甚至带了些许怒意。 她的确是做了一番打算才来的。 谢危前两日来时对她说,要去边关。 尤芳吟本准备了一大笔银两准备参与明年盐引之争,可官府那边随便找了个借口竟不让他们参与,而大费周章来此本应该插手此事的吕显也没投进去多少钱。 这证明什么? 证明吕显的钱忽然有了别的用途,且希望她们的银钱不要为争夺明年的盐引交给朝廷! 什么事情需要赶赴边关? 什么事情需要许多银钱? 最大的可能,便是要向鞑靼开战! 更何况,就算谢危没有这个打算,沈芷衣身陷鞑靼向朝廷求救的消息已经被证实。姜雪宁既然对人许下过承诺,自然要去兑现。 的确如谢危所言——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她会希望燕临那边能够施以援手。 所以那日思索良久后,她让尤芳吟与任为志抓紧时间清点好名下所能动用的所有钱财,以及近期内可以变现的产业。 为的就是能尽快派上用场。 可她没有想到,谢危会一眼看破,且话锋一转,背后是如此冷酷的算计! “是我忘了。” 姜雪宁心底放升起的几分暖意,骤然被冰雪封冻,让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握紧,声音里却含了一分讽刺。 “先生所谋之大,本非常人能料,又岂能有常人之心?” 谢危搭着眼帘,并不解释。 姜雪宁看他这般无波无澜模样,更觉心底憋闷,想自己方才竟以为此人心中或恐还残余几分温情柔肠,实在可笑! 圣人皮囊,魔鬼心肠。 她竟敢轻信。 可眼下除却谢危,又能指望谁呢? 长公主危在旦夕,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这一时,也不知是恼恨谢危多一些,还是恼恨自己多一些,姜雪宁退了一步,向谢危弯身执礼,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冷肃,只道:“学生涸辙之鲋,先生志存高远,能得您垂怜开恩,已是大幸,况乎谋事救人?钱粮财帛,悉已清点,账册傍晚便可交至先生手中。明日既要出发,便恕学生无礼,要回去稍作安排,先行告退。” 谢危把那擦手的绢巾放下。 姜雪宁没听他说话,只当他是默许了,一躬身后,冷着一张脸,径直拂袖,从屋中退了出去。 外头吕显刚回。 两人撞了个照面。 毕竟是两年没见过,吕显见着这明艳冰冷的面容,乍还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谁。 他本想要打个招呼,谁料姜雪宁看他一眼,冷笑一声便走了。 吕显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转过身来,重新看向前方谢危所住那屋的窗扇,犹豫片刻,还是轻轻一提自己那一身文人长衫,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谢居安瞧着无甚异常。 吕显讪笑了一下,凑上去道:“刚看见你那宁二姑娘走了?” 谢危回眸:“事情怎么样了?” 吕显讨了个没趣,可看姜家那姑娘刚才走时的脸色,必定不很愉快,所以不敢再触霉头,只道:“前几日接到密函后,我便跑了一趟黄州,提前打点好了一应事宜。燕世子昨日已经启程前往边关,先做部署。谢居安,鞑靼这一次可是精兵强将,不比以前在中原铁蹄下苟延残喘的时候了。倘若此战不利,我们将再无一搏之力!” 原本近两年,谢危安排得天衣无缝。 对南边以万休子为首的天教,他虚与委蛇,并不跟他们撕破脸,偶尔还会提供方便; 对北方以圆机和尚为首的佛教,他置之不理,避其锋芒,任其发展。 孟阳与圆机和尚有杀妻之仇,都被谢危暗中拦下。 皇帝疏于政务,只以心术权谋御下,民间自然怨声载道,天教趁机发展壮大;白马寺因圆机和尚之故,被封为护国寺,在民间也卓有声誉。 偏偏圆机和尚与万休子有夙仇。 邪佛妖道自然争斗不休。 谢危居中韬光养晦,暗中网罗势力,襄助燕临,只等他双方相互消耗、斗个两败俱伤。即便有哪一方获胜,也不过是惨胜如败。 届时他自伺机坐收渔利。 如此便可不费多少兵卒,挥兵北上,造一个惊天动地的反! 可如今因为一个乐阳长公主沈芷衣,竟然要先动燕临这步棋,拿去对付鞑靼,救下公主! 在吕显看来,简直是脑袋有坑。 可对着谢危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难听,咕咕唧唧道:“朝廷都不愿对长公主施以援手,你我一介外人,且将来还要做大逆不道之事。怎么说她身上所流淌的也是皇族之血,便冒着大事不成的风险将她救下,等你破京城、戮皇族,她放在那里岂不尴尬,又何以自处?” 也就是说,救沈芷衣,对他们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谢危听他一来就说了这许多,微微有些厌烦,随手一端案角上搁着的冷茶递给他:“你不渴吗?” 吕显皱眉:“我不渴。” 话说着却还是把那盏茶接过来,下意识喝了一口。 茶味深浓,透着股陈气。 吕显瞬间喷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姓谢的,这茶冷的!陈茶,也敢给我递!” 谢危却只想起屋内那女子方才豁然起身时的神态,眼底竟似乎有那么一分,失望? 她难道不觉他是洪水猛兽,竟以为他还有救么? 失望也没什么不好。 慢慢闭上眼,谢危真的倦了,坐于窗下,轻轻抬手压住自己紧绷的太阳穴,道:“热茶堵不住你的嘴。晚些时候宁二那边有账册送来,按计划我明日启程去边关,后方便要烦劳你谋划照应,粮草辎重乃三军重中之重,万不能有闪失。” “宁二姑娘那边的账册?” 吕显眼皮陡地一跳,心道姜雪宁送账册来干什么,可此念一起一下就想起了方才姜雪宁离开时难看的脸色,一种不妙的预感顿时浮了上来。 他道:“你怎么同她说的?” 谢危搭着眼帘道:“想救沈芷衣,除我之外,无人能帮她。” 吕显倒吸一口凉气。 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跺脚道:“可你明明……这样怎能讨得姑娘欢心?!” 谢危却沉默不语。 秋风萧瑟,梧叶飘黄。 傍晚的金陵城被笼罩进璀璨昏黄的霞光里。 几条小船拖着渔网,从河上返航。 一切都悠闲安宁。 可从别馆出来的姜雪宁却是火气甚大,乘马车回到斜白居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花厅里的花瓶摔了三四个,才勉强恢复了冷静。 她灌了半盏茶,才使人先将账册送去谢危所在的别馆,又差人叫了尤芳吟来,做了一番交代。 账册交了,很多东西却还是要人料理。 她要亲赴边关,中原这边却需要留一个尤芳吟坐镇,方可使大小事宜有条不紊。 尤芳吟一听不由怔神:“姑娘为什么把事情都留给我处理?” 姜雪宁已经在叫人收拾行囊,只道:“我明日就走。” 尤芳吟大惊:“您去哪里?” 姜雪宁截然道:“去边关。” 尤芳吟彻底愣住:“可,可这般急,明日就走……” 姜雪宁将那一只装着土的木匣捧起,珍而重之地放入行囊,回眸看向尤芳吟,道:“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明年初春还救不出公主,往后就不会再有机会。” 上一世,鞑靼开战之时,便是公主罹难之际! 这也就意味着—— 倘若想要逆转前世命运,救出公主,他们无论如何,必须抢在鞑靼向中原开战之前,向鞑靼开战,发动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奇袭! 第191章 冰山一角(修) 鞑靼在中原以北, 数十年前为大乾铁蹄击退,自此退出南漠,多年以来屈于中原, 不再向边境进犯。其地广阔荒芜, 百姓游牧而居,少有定所,只鄂伦河流经领土,因水草丰茂, 经年累月聚集成群落。 鞑靼王都,便建在鄂伦河中游河湾地带。 入夜后,缀着五色丝绦的牙帐内点上了灯火, 从外面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灯笼。 远远的有几座小山坡。 其中一座朝南的山坡上, 隐隐然还能看见一匹高大的骏马,骏马旁边则伫立着一名身穿胡服的女子。 婢女从远处走来, 望见这道纤弱的背影,险些掉泪。 她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面上挂着笑走上前去, 高高兴兴地朝着前面喊:“殿下, 天色已经晚了,夜里头风这样大,你可谨慎着别吹坏了身子。我们还是回到帐里去吧!” 沈芷衣静立不动。 她遥遥望着那被漠漠烟尘与深紫的幽暗淹没的东南故土, 只问:“还是没有消息吗?” 北地天寒, 气候干燥,风沙也重。 没有中原养人的风水,她旧日娇艳的面颊难免也留下几分风霜的痕迹, 虽是清丽如旧,可往日稍显丰腴的面颊已然瘦削了不少, 直有几分形销骨立之感。 只是比起形貌的变化,最惊人的或恐是那一双眼。 沉沉的暮色如同水墨坠入了她眼底。 昔年鲜活的神光,在苦难的磨砺之下,消失殆尽,却又像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匕首,有着前所未有的、隐忍的锋芒! 婢女自然知道这些年来,公主都经历了什么。 初入匈奴王庭,她们有整整二十余名宫人。 然而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只剩下了四个。离开的那些人,有的是受不了北漠的艰苦奔逃,有的是想念远在万里之遥的家园请离,也有的横遭鞑靼贵族的折磨刑罚,没能扛过去…… 表面看是尊贵无比,来和亲的帝国公主; 可在华美的冠冕之下,却是一副残酷的枷锁! 与其说是一朝公主,鞑靼王妃,莫若说是一介命不由己的阶下囚。 婢女不忍吐露外头来的消息,只走上来轻轻扯着公主的衣袖,道:“密函才送出去不久,想必即便到了边关,那些人也不敢擅自行动,必要送到京城去禀告过了圣上才能定夺。您是大乾的公主,皇族的血脉,圣上和太后娘娘,一定会下令发兵攻打匈奴,救您出去的!” 一定会救她? 沈芷衣远眺的目光垂落下来,深秋时节,树木枯黄,衰草连天,她只看向脚下被马儿啃过的草皮,弯身下来,自黄黑的泥土中捡起一截腐烂的草根,陡地一笑。 紫禁城里的牡丹,由人精心打理,吹不得风,淋不得雨。 漠北的荒草却深深扎根在贫瘠的土壤中,抛却了娇艳的颜色,将自己放得低低的,只为在干涸与冰冷的侵袭之中求得生存的寸土。 朔风吹拂下,手指已经冰凉。 她望着这一截草根,长长地叹了一声:“我曾以为,变作一根草,总有一日可等到春来。可这秋也好,冬也罢,都太长、太长了……” 远远地,牙帐旁吹响了一声晚间的号角。 萧瑟风中,像极了长声的呜咽。 山坡上最后一点天光隐没,沈芷衣的身影,也终于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 临出发的这一晚,姜雪宁做了个噩梦。 梦见自己站在京城高高的城墙上,身周人的面目都模糊不清,声音也此起彼伏、嘈杂难辨,她似乎努力想要从中分辨什么。 那是从长街尽头来的哭声。 雪白的仪仗像是一条细细的河流,渐渐近了,一副盛大而肃穆的棺椁,无声地漂在这条河流之上。 她在城墙上,分明隔得那样远,却一下看了个清楚。 于是,在这看清楚的一瞬间,脚下的城墙忽然垮塌了。 她从高处跌坠而下,惊恐之间,仓皇地大喊一声:“不要——” 人豁然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冷汗密布,梦中那朦胧吊诡的感觉却仍旧游荡在身体之中,姜雪宁在床帐之内做了好半晌,慢慢抚上胸口,余悸也未散去。 她起身来推开窗,朝着外面望去。 这回江南的天,才蒙蒙亮。 一盏孤灯挂在走廊。 斜白居本就在乌衣巷中,附近并无商户,这时辰既无辛苦劳作的百姓,也无起早贪黑的商贩,是以一片静寂,仿若一座孤岛般与世隔绝。 今日便要启程前往边关了。 姜雪宁不知道自己的梦到底预示着什么,也不愿去揣度世人是否各有自己的命数。她只知道,倘若想要去改变,除了一往无前,别无选择。 纵使与虎谋皮,为虎作伥! 卯时末,由两个丫鬟拎了行囊,姜雪宁从斜白居出去。 一辆马车已准时停在门外。 天色将明未明。 立在马车旁边的,既不是刀琴,也不是剑书,竟是一袭文人长衫的吕显。 这位来自京城的奸商,拥有着同侪难以企及的学识与见识,纵然满心市侩的算计,面上瞧着也是儒雅端方,令不知情者看了心折。 姜雪宁见着他,脚步便是一顿。 吕显昨日在别馆谢危门外同她打过回照面,此刻拱手为礼,笑道:“宁二姑娘瞧见吕某,似乎不大高兴呀。” 姜雪宁对他倒没多少意见,只不过昨日与谢危一番交谈甚为不快。 她向来不愿被人摁着头做事。 大小一应账目固然已经整理好,为救公主,的确做好了付出自己全部身家的打算,可这些打算里并不包括受人要挟。 可谢危偏用长公主作为要挟。 所以眼下看这位谢危麾下第一狗头军师,也就不那么痛快。 她态度并不热络,只淡淡还礼道:“昨日已交代芳吟,留在江南,凡吕老板有差,她便听遣。诸事庞杂,产业虽不算大,十数万的现银却是拿得出的。吕老板眼下该是忙得脚不沾地,今日亲来,莫不是有什么账目对不上,有所指教?” 吕显摇了摇头:“倒不是。” 须知他此刻出现在这里,乃是连谢危都瞒着的。 姜雪宁挑眉:“哦?” 吕显目视着她,道:“我来,是有事相托。” 有事? 姜雪宁听得迷惑了。 只是今日就要北上,她与谢危约定的乃是辰初二刻金陵城外会合,可没太多时间浪费。 她问:“长话短话?” 吕显一怔:“说来话长。” 姜雪宁便一摆手,道:“我要赶路,那便请吕老板上车,边走边讲吧。” 吕显:“……” 目光移向那辆马车,他脸都差点绿了,仿佛看着的不是一辆构造结实、车厢宽敞的马车,而是看着一座死牢。 姜雪宁奇怪:“吕老板不上来?” 吕显按住了自己跳动的眼皮,咬了咬牙,心道也未必这么倒霉,回头被人抓个正着,狠狠心眼睛一闭也就跟着上了马车。 两人相对而坐。 姜雪宁吩咐车夫先去城外,转头来才对吕显道:“吕老板何事相托?” 吕显手指搭在膝头,却是将姜雪宁上下一番打量。 过了好半晌才道:“宁二姑娘这些年来,贩丝运盐,行走各地,不知可曾听过一个地方,叫做‘鄞县’?” 确如吕显所言,这些年来姜雪宁去过的地方也不少。 中原的舆图基本也刻在脑海中。 是浙江宁波一个不大的地方。 她想了想道:“听过,但并未去过。” 吕显面容之上便显出几分回忆之色来,微微笑着道:“实不相瞒,吕某少年游学时曾到此地。民风淳朴,乡野皆安。只不过许多年前,这地方上任了个县太爷,那些年来收缴税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平民百姓交税,以白纸封钱写名,投入箱中;乡绅富户交税,则用红纸封钱写名,也投入箱中。” 姜雪宁听到此处便微微皱眉。 她虽不知吕显为何讲这些,可平民百姓与乡绅富户交税,用不同色的纸区分开来,想也知道是官府那边有猫腻。 果然,吕显续道:“凡红纸交税,官府一应按律法办事;可遇着白纸交税,府衙差役便要百姓在朝廷所定的税赋之上多收钱款,称作给官老爷们的茶水辛苦钱,起初只多一成,后来要给两成。” 姜雪宁道:“狗官胆子够大。” 吕显笑起来:“是啊,狗胆包天。所以时间一长,赋税越重,百姓们不乐意了。于是闹将起来,聚众请愿。正好有个识得文、断得字的人途经此地,既知官府之所为不合律例,便替他们写了诉状。一干人等以此人为首,自乡野入城,上了衙门,要官府取消红纸白纸之别,平了粮税。” 姜雪宁道:“官府有兵,百姓闹事简单,成事却未必容易。这士子既读书知律,还要多管闲事,怕是惹火上身了。” 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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