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己笑了一笑,道:“非是妾身偏颇,我姜府内宅中事不为人道,谢少师实是有所不知。” 姜雪宁其实不很在意自己身后发生的事情,接了谢危那锦帕后,却有些纳闷。 是她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她拿起来往脸上擦了擦,可锦帕上干干净净,半点污迹也无。 谢危垂下眼帘一看,平淡地提醒她道:“擦手。” 姜雪宁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两手都是灰泥。 该是方才抄起木棍打人时沾上的。 她“哦”了一声,道一声“谢过先生”,便擦起手来。 谢危打量她,竟没从她面上看出明显的喜怒,方才扔下棍棒时那一闪而过的悲哀与讥诮,仿佛从没存在过一般,连带着身后立着的人似乎也不是她至亲,心底于是想起,当日通州返京途中,她坐在他马车里看完姜伯游写来的那封信时,似乎也是这般麻木神情。 有时世间越是至亲越是伤人。 这一刻他想伸出手去摸摸姜雪宁的脑袋,叫她别伤心,可到底按捺住了,看她把雪白的锦帕擦得一片脏污了,便淡漠地笑了一笑,抬眸看向孟氏:“贵府内宅阴私,外人确是不知。姜侧妃身世旧事虽过去许久,又养在夫人膝下,报作嫡出,原也应该。总归皇室未察。只是若不知足,旁人翻查追究,盖个欺君的帽子到底不好。宁二当学生虽然顽劣,可待先生也有孝心。小姑娘心性躁,是难驯服些。谢某斗胆,替她求个情,还请夫人宽厚相待。” 没有半点锋芒的声音,落入人耳中却溅起一地惊雷! 孟氏心底大为震悚。 抬起头来对上谢危,却是一双温和深静、笑如春山的眼。 第166章 两清 孟氏只知谢危乃是姜伯游的同僚, 姜雪宁宫中的先生,却不知四年多以前姜雪宁从田庄回京,正有谢危隐姓埋名同行! 早在那时, 姜府这些秘密他便了如指掌了。 孟氏顾及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姜雪蕙的面子, 假称姜雪宁这个女儿是大师批命送去庄子上住着避祸的,将二者身世的隐秘瞒得极好,哪里能料到会被一个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谢危一语道破?光是“欺君”二字便让她禁不住地心惊肉跳,面上也瞬间没了血色。 连姜伯游都有些没想到。 谢危在朝为官, 为人处世沉稳持重,行止挑不出差错有其气度,所有人几乎都已经习惯了, 自然也包括姜伯游。方才这看似温和的一番话语里, 更藏着万般的凶险! 只是比起惊慌来,更多的是意外—— 原以为谢危在宫中当先生, 纵然对自己这不成器的女儿多有照顾,可想来也只是看在同僚的面子上,该不至于发自心底地器重宁姐儿, 对她另眼相看。 可眼下看, 似乎并非如此。 话到此处,再多说一句只怕都要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姜伯游为官多年, 素知收敛的道理, 也庆幸谢危这话面上说得温和,无论如何都有台阶下。 于是一笑:“居安说得甚是,宁姐儿就是淘气些, 不打紧。” 他向孟氏摆了摆手:“临淄王殿下品行贵重,又得圣心, 该是良配。蕙姐儿这一桩亲事实在不算差,钦天监那边很快就要定日子来,家中需要准备的事情良多,千头万绪,夫人还是抓紧时间操持起来吧。” 孟氏被谢危一句话戳了痛脚,抓了七寸,方才咬牙要责斥姜雪宁的气焰都小了,眼皮跳了几跳,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去了。 姜雪宁背对着,没回头看一眼。 姜雪蕙面有惭色,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眼下这场景实在不是她说话的地方,只好苦笑了一声,无言向姜伯游与谢危裣衽一礼,这才退走。 姜雪宁还埋头用那锦帕擦手。 谢危搭着眼帘瞧她,只见她擦拭的力道颇大,右手手背上都蹭红了一大片,分明已经擦干净了污迹,却还似泄愤般没有停下,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上浑无表情。 他便道:“人都走了。” 姜雪宁的动作这才停下,原本雪白的锦帕抓在手里已经皱了,且染污了一片,倒不好意思再递还给谢危,便留在了自己手中,低低道一声:“谢谢先生。” 谢危道:“长公主准备和亲,宫里的学也不上了,功课没落下吧?” 姜雪宁一愕。 她这些天来不是忙着推动市井上和亲之议,便是忙着见萧定非与萧姝斗狠,脑袋里哪里还有“学业”二字? 下意识抬头看谢危,却是藏了几分心虚。 她虽不说话,可谢危一看她这缩头缩脑的架势,半点没有先前拿木棍打人时的气魄,便知她这段时间是荒废了,只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虽已经回了家,学业却不可偏废了。备不住我哪日再来你们府上,要考校你一二的。” 姜雪宁顿时一个头变俩。 方才这位先生突然为她说话,实在让她意外至极。虽然她觉得自己也不会吃亏,可旁人好意她岂能不识?只是思考个中因由,倒不觉得谢危是对她格外特殊,只怕是自己的处境,使谢危想到了点别的吧? 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上一世的萧氏。 心中一时凛然。 谢危的言语姜雪宁半点不敢违拗,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先生教训得是,学生今天就重拾功课。” 她这过于规矩听话的模样,难免让谢危觉得气闷几分,且旁边有姜伯游在,二人还有正事商议,倒不好多留她下来说点什么,便让她先去,备着自己改日考校功课。 姜雪宁自然趁机溜之大吉。 直到飞快跑过了垂花门,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外后,她脚步才慢了下来,甚至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谢危此人心肠冷热难测,可行止进退的分寸着实使人称道,便连她这般熟知对方内里的人都不免有为其迷惑的时候。那萧氏与皇族,当年究竟对他做过什么,结下了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使此人撕剥下如此坚实牢靠的一副圣人皮囊,化身魔鬼? 上一世尤芳吟那微妙的言语和神情浮现在姜雪宁脑海里,竟使她心里生出了些许探究的好奇。 可一念及此的瞬间就打了个寒战。 她立刻压住了这想法,眼下真正紧要的还是筹谋如何在这危难的境地里救出沈芷衣,而自己这一世与谢危的交集最好只限于此不要再往深处—— 阻止沈芷衣和亲,与谢危的交集? 姜雪宁的心跳陡然快了那么一刹,立在原地,慢慢抬起自己左手腕:纤细的皓腕上,一道浅色的伤痕斜斜划着,隐约还能让人想起血线自腕上滑落的惊心。 一个危险的念头才压下去。 可另一个更危险的想法,竟然完全不受控制,疯狂地占据了她的脑海,让她心跳加速,无论如何也挥不去! 如果上一世她曾在自刎时以旧日恩情胁迫谢危放过张遮,那么,这一世,她是否也能用这唯一的恩情,恳请谢危…… * 沈琅毫无预兆地直接让人开始查萧氏那赣州赈灾银一案,着实让上下经办的朝中官员们抓耳挠腮,只因琢磨不透皇帝到底什么意思,生怕办错了差事,非但没有半点功劳苦劳,还要失了圣心,引来罪责。 谢危此来姜府,也主要是与姜伯游谈论此事。 勇毅侯府查抄后,政局的变动便使人提心吊胆,有时姜伯游都不得不要求助一下谢危,只因这位年轻的少师乃是朝中出了名的高瞻远瞩,运筹帷幄。 一通叙话足有大半个时辰。 期间姜伯游对先前长廊上姜雪宁的事绝口不提。 直到叙话完,要送人出门时,他才笑起来,道:“宁丫头的遭逢委实苦了些,可当父母的遇到这般弄人之事,也实难两全。她刚回来那两年,想要严格管教她吧,她流落在外本就吃了许多苦,一怕她敏感伤心不高兴,二怕她觉着我们不疼她;想要宽松些对她好吧,可管得太松,不知规矩不通人情,又如何长进?没多久她同燕世子玩到一块儿,世子纵着她,唉,不提也罢。” 谢危看向他。 姜伯游摇摇头似乎想将那一点苦闷挥去,然后注视着谢危道:“宁丫头入京以来的变化,居安该也看在眼底,算是瞧着她长大了。我见居安竟肯管教她,她在居安面前也颇规矩,一时倒觉得是我这当父亲的不称。” 同朝为官,谁不言谢危品行之高,为人坦荡? 是以姜伯游半点没往别的地方想。 谢危另眼待姜雪宁的种种,他只当是师生厚谊,便道:“居安之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只是宁丫头,若她师从居安能学得一二皮毛,改改这顽劣不懂事的毛病,我便放心了。” 顽劣不懂事? 谢危回想那少女的姿态,扎人得像是荆棘上一根尖利的刺,脆弱又好似悬崖顶一朵艳丽的花,竟少有地听了姜伯游这一番平和的话后,生出些许的不舒服。 于是停步驻足。 他面上的笑意难得淡到看不见,朝向姜伯游,慢慢道:“宁二的性情,外刚内软,怕该打小没得过什么好,吃软不吃硬。但凡旁人给她些好,她便死心塌地。姑娘家不该养成这般,动辄被人拐走。她难受才胡闹,教养不足回到京中,姜大人与夫人果真不曾失望于她言行之无状,举止之粗陋?小姑娘心思细敏,便是没听人口中言,光看旁人眼色,也难免惊惶失落。她既不顽劣,也非不晓事,只是你们不懂,谢某未察,伤着她了。” 姜伯游怔住,无言。 谢危言毕却似有些低落,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一声“告辞”,缓步行过那刚抽芽的紫藤花架,向府外去了。 他的马车便在侧门候着。 可走出门时却见剑书没坐在车辕上,而是笔直地立在车畔,瞧见他时也是面色古怪。 谢危眉头一皱。 还没等他问出口,车后面立着的一道身影便走了出来,竟向着谢危一拜:“学生见过先生,可等了先生好一时了。” 姜雪宁忐忑极了,在外头等了多时,那一点骤然冒出来的勇气都快在这点滴的等待中耗光,差一点就想要放弃,逃回自己屋里去。 还好谢危这时候出来了。 她硬着头皮上前道礼,勉强挂出讪笑来,心跳剧烈却如擂鼓。 天知道就算是她上一世自戕前出言请他救张遮时,都没这么紧张! 谢危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等自己,于是向剑书一看。 剑书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他目光流转,轻易便猜到了,想她有事知道来找自己,声音都柔和了几分:“什么事呀?” 姜雪宁的声音有些发抖:“学生,学生想恳请先生帮个忙。先生洞察世事,明察秋毫,想必市井中的风雨也一清二楚。宫、宫中长公主殿下待学生甚厚,却因形势所迫被亲族割舍,竟要远赴鞑靼和亲。蛮夷之族茹毛饮血,她不过一弱女子,身份还特殊,焉知他日不会为蛮夷所害?学生虽有绵薄之力,却恐不能救她于水火。不知,不知可否请先生帮、帮……” 谢危的眉头顿时微皱。 姜雪宁一边说一边也在打量他神情,一看这架势生怕谢危不同意,立刻把自己左手举了起来,赌咒发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非学生挟恩,实在是力有不逮恳请先生襄助一二,行个方便!此事之后学生与先生便互不相欠,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互不相欠。 恩怨两清。 再无瓜葛! 她这么想与他划清界限吗? 谢危注视着她,原本平和的心境竟似被狂风卷过一般狼藉,紧绷的身躯蕴蓄着一种难言的沉怒,连负在身后的那只手都紧紧地攥住了。 笑意从他唇畔消失。 阴云慢慢爬上瞳孔。 姜雪宁上一世挟恩要他报时,人在大殿之内,只听他淡无波动的一个“可”字,却不知殿外的谢危究竟是何神情。但料想该是平和无波,恍若不沾烟火的圣人。 可这一刻…… 他人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座不可测的深渊。她竟有一种触怒了对方,下一刻便会被掐死的感觉,悚然之下,退了一步。 良久的沉默。 姜雪宁不敢说话。 谢危终于收回目光,竟平平和和地笑了,仿佛那汹涌的戾气与情绪只是旁人错觉,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话音出口横无波澜,也不比前世多出半个字,只道:“好。” 第167章 铤而走险 直到谢危人上了马车, 都去得远了,姜雪宁还有点发蒙。 这人怎么回事? 她琢磨上一世燕临刚班师还朝的那一阵她心中不安,也曾对谢危说过类似挟恩相报后大家便两不相欠的话, 可对方好像也没这么大反应啊? 这两回总觉谢危有些奇怪。 可到底是哪里奇怪, 姜雪宁又实在说不上来。 想想既然没有头绪,索性把这一团乱麻都抛开。毕竟谢危本就是个喜怒难测不好伺候的主儿,若花时间就能琢磨透他是怎么想的,在那风云起伏的朝堂上人家还怎么混? 要紧的是谢危答应了! 她虽然联系了郑保, 外面又找了周寅之,可以这一点力量若要成事,几乎称得上是赌命, 还未必万无一失。可若谢危这样在朝中有举足轻重之能的人肯帮上几分, 成功的可能则大大增加。且即便事败,也可避免牵连诸如郑保之类的无辜者。 成事在望! 姜雪宁想到这里差点一蹦三尺高, 回了自己屋子,更是风平浪静。经谢危那一番话的恫吓,府里上上下下连半个来找她麻烦的人都没有了。 她只担心姓谢的那心不甘情不愿。 不过十分出乎意料, 对方答应了之后竟然异常信守诺言, 次日一大早便有剑书亲自过府来请,说是谢先生既受了姜大人托付,自当对姜二姑娘多尽心力, 这一遭就请姜雪宁去谢府考校学问。 姜雪宁一开始还真信了。 到得谢府之后十分忐忑不安, 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昨夜看的书,练的琴。没成想,人进了斫琴堂, 里头竟空空如也,并不见谢危身影。 剑书躬身道:“昨日回来后先生交代了我等先行搜集长公主殿下和亲的一应事宜, 有些公文案牒也不敢交由他人四处传看,是以干脆请了宁二姑娘过来看。先生他,他去了幽篁馆,已留了话说,您有事便直接吩咐属下,必给您办妥。” 姜雪宁于是明白了。 谢危这摆明了是厌弃她,估摸着是知道她这一回要做的事情异常凶险,本不愿搅和进这一场浑水,却迫于她以恩相挟,不得不答应。干脆眼不见心为净,扔个得力的剑书来给她用,自己则避得远远的。 她也巴不得呢。 倘若姓谢的阎王爷似的往她跟前儿一坐,而她要一本正经地同他商量什么掉包、劫人的事情,真是人没愁死先给吓死了。 姜雪宁乐得轻松,顿时觉得斫琴堂里过于紧绷的空气都松弛下来,立刻原形毕露当成了自己家,还半点不见外地招呼剑书跟自己一起坐下,先研究那些和亲有关的案牍。 剑书哪儿敢坐? 他就立在一旁,姜雪宁要看东西,他给递折呈纸;姜雪宁要写东西,他给润笔研墨。从头到尾半点逾矩不敢有,也不因谢危不在而有半分放松。 谢危身边人总跟他一般严谨得过了头,姜雪宁只记得上一世偶尔几次单独同谢危手底下刀琴、剑书两人说话时也是这般,只道他二人本是如此性情,唤他两回不见他坐,便也罢了,专心看起手中的东西来。 公主和亲这样的大事,是由礼部操办。 推萧姝出来和亲这件事行不通,皇帝也没有半点改主意的意思。也就是说软的法子不行,必得硬来巧取。这时候摸透送公主去和亲前后的流程就变得十分紧要。 沈芷衣去鞑靼和亲的日子,经由钦天监算了又算,定在三月廿一,距离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工部着人打造了坚固的大车,挑选了四匹骏马来拉。 前一天公主要与皇帝一道祭祀宗庙。 出发当日却要早早起来描摹妆容,凤冠霞帔,顶上盖头,拜别亲族皇帝后一路出宫。又按照历代和亲的规矩,配了羽林军里挑出的八百好儿郎护卫。出发时是暮春,向西北而去天气正好,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这里便大致有两种救人的方案: 其一,待公主离京之后,护卫松懈,劫人或者中途掉包都有机会。 只不过倘若劫人那很简单,要掉包的话,护卫们路上若已见过沈芷衣真面目,事情无论如何都会败露; 其二,是在公主离京之前便下手。拜别亲族后便会直接登上马车出宫,皇族之人只在城楼上观望远送,若胆子大些,找个体貌相仿、熟知宫中事宜且自愿的女子来替代,只要不被发现踏上和亲之路后,护卫们从未见过公主,便是见着替身也不会怀疑。 然而此计也有极大的弊端,那就是太过危险。 皇宫戒备森严,行事只怕不易。 姜雪宁在谢危府里琢磨了几个上午之后,掂量掂量自己手中的力量,以及谢危提供帮助的限度,果断将第二种方案划掉。 最稳妥的是第一种方案。 她仔细翻了谢危府中的地图来,几经揣摩,在上头划出了一条线,圈出了好几个点。 然而中途劫人势必要一队精锐,方能成事,八百羽林军可不是儿戏。 她手里虽还有些余钱,可以做接应之事,也足以安排好沈芷衣接下来的生活。可若要从外面收买人来做劫和亲公主的事,有动辄掉头的风险,一则未必有这本事,二则未必有这胆气,三则一旦事败抖落出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周寅之固然能用,可姜雪宁对此人也有顾忌。 这便是求助于谢危最好的时候了。 姜雪宁向剑书说了自己的打算。 旁人不知,只道谢危是个寻常文臣,可她光看剑书、刀琴的本事便知道他背后不那么简单,更不用说上一世谢危做过的那些事情了。 他手中若无旁的依仗,那才怪了。 剑书记下来后说等谢危回来便转达,请姜雪宁明日再来。 这些天但凡她在府中,谢危肯定不在。 姜雪宁只道这人脾气越发古怪,但料想这事儿不特别难,他该会答应。 谁想到第二天来时,剑书竟道:“先生说,若寻常山匪劫了公主去,势必引得朝廷往内追查,长公主殿下逃得一时也未必能逃得一世。宁二姑娘既已决议用此险招,不妨双管齐下,掉包与劫人之计并用。羽林军的安排自有先生料理,接着只推个枉死鬼出来替了公主,说是死在劫亲之中,配以公主的信物,任谁也想不到真的长公主殿下已金蝉脱壳。如此,方能消除后患。” 姜雪宁听了却是心头一凛。 她岂能没想过这计划? 毕竟可以一了百了,绝了皇室寻找沈芷衣的心。 只不过劫人尚且好说,要推个无辜的枉死鬼出来替沈芷衣立刻死,一则难找人选,二则于心不忍。 而且,凭着她上一世对谢危停留于皮毛的了解…… 姜雪宁抬起头来看着剑书,问了一句:“这话恐怕没有说完吧?和亲事关两国议和,若公主出了事,个中牵扯犹为复杂。先生既同意了劫人的计划,又岂会浪费这天大的好机会?届时劫人去‘杀’公主的,只怕不仅仅会假扮成山匪,还要留下点与鞑靼王室有关的蛛丝马迹,故布疑阵,挑起两国相互怀疑,甚至掀起战乱。” 剑书静默不言。 姜雪宁却觉心头发紧:“有战必会用兵,萧氏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军情危急之下,纵然朝野非议、皇帝不愿,只怕也得千里加急,召回故将,重启忠勇。” 如此,勇毅侯府便将归来! 剑书实没料到姜雪宁竟会想到这一层来,几乎与自家先生昨日的打算一般无二! 姜雪宁道:“是也不是?” 剑书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头道:“总之先生说,您既求助于他,他也的确襄助于您,您谋划您能谋划的,先生则谋划先生要谋划的,并不妨碍。” “……” 良久后,姜雪宁终于是笑了一下。 比起谢危所谋的大局,她这一点实在是眼皮子浅还小家子气。若要与谢危闹翻,救沈芷衣之事便成了十成十的冒险,还不知姓谢的是不是背后使绊子。但答应下来,这件事的走向固然与她所料有些不同,可至少救长公主殿下是十拿九稳。 且侯府…… 她想了想没有再多说什么。 末了只道:“先生思虑周全,自然按先生的法子走。” 一应事宜于是加紧准备起来。 临淄王沈玠选妃的事情着实热闹了一阵,同时选了正妃与侧妃也让京中好一番议论。三月里又是灯会庙会,游园踏青,百姓们为即将去和亲的长公主殿下祈福,还庆祝了好些天…… 沸腾的表象下,一个大胆的计划正在展开。 筹备与等待的时间流逝飞快,眨眼便到了和亲前一日。 一切都进展得顺顺利利。 只不过在奉宸殿伴读结束后姜雪宁寻不到合适的理由进宫,也无法再得见沈芷衣一面。但她也不着急,该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只等和亲前一日,与旁人一道入宫拜别公主,届时再将计划和盘托出,仍旧天衣无缝。 可姜雪宁万万没料到,就在这节骨眼上,竟出了一个让她毫无准备的变故—— “宫里才传回来的消息,说贤妃向圣上提议,将原定的羽林军全换成了禁卫军。”剑书全程跟进此次劫救公主之事,此刻面色都跟着沉了几分,续道,“原本羽林军中有不少乃是侯府旧部,已经由先生之手安插妥当,中途替换之事绝无差错。可贤妃却一力主张,将所有人换成了圣上的心腹,力保和亲之事无虞。如此一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要使瞒天过海之计替换公主出来,只怕难如登天。除非……” 贤妃,萧姝! 隔着前世今生,姜雪宁想,自己终究还是和这人对上了。 她道:“除非舍弃中途替换之法。禁卫军不曾见过公主,需在公主拜别后、出宫前便完成掉包!” “的确如此,只是此法太过行险,而且……” 剑书话到此时,顿了一顿。 姜雪宁看向他。 剑书才道:“且先生觉得,贤妃此举颇不寻常,倒好似对劫救公主之事有所察觉,又向圣上自请操持长公主和亲一事,隐隐竟像是与您针锋相对。” 姜雪宁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谢危的意思是,萧姝目的如此明确,好像知
相关推荐:
学姊,你真的很闹事(gl)
满堂春
岁岁忘忧(完结)
福尔摩斯在霍格沃茨
三岁半修仙,洗白系统早来五百年
我在末世养男宠
双凤求凰
花样宠妻:猎户撞上小作精
碧荷衍生文
未婚妻和乡下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