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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而显得有些阴翳的脸都透出几分红润来,道:“二十年了,二十年了, 朕可万万没料到还能见到你!快快平身, 快快平身。” 这皇帝真他妈能装。 萧定非跪在地上只觉得膝盖疼,想在天教的时候都没人敢叫他跪,到了这狗屁朝廷来还一堆规矩。只是眼下这情况, 一个演不好连脑袋都要掉,他也只敢腹诽两句, 面上却是一片感动地起了身。 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十几年前当乞丐在街上要饭时的卖惨本事,可谓是一点也没丢下,人在大殿上就泣不成声:“二十年一去,远别京城,身陷天教,不能解救圣上于危难、不能效忠于朝廷,罪臣、罪臣……” 定国公萧远就在旁边站着,可以说是一路看着萧定非回来的,只觉跟他像个陌生人似的,也没什么接触。 哪里料到他上殿一拜竟然如此?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沈琅还镇定些,目光微微闪烁,一副十分疑惑模样:“好端端的,怎么自称起‘罪臣’来?” 萧定非早把词儿背了个滚瓜烂熟,张口便道:“当年平南王攻入京城时,罪臣与圣上皆是年幼,岂敢令圣上涉险?忠君爱国,臣子本分。一去赴死,不曾想过能活下来。平南王那狗贼见到我时,便立刻派人拉了宫中的太监来辨认。臣自幼为圣上伴读,宫中太监也大都认得。只是一如当时皇后娘娘,不,现在该称太后娘娘了,不出太后娘娘所料,那起子阉人虽然认出我来,却也知道天潢贵胄谁是正统。臣依据皇后娘娘的交代,还不待那阉人开口,便厉声自称为‘孤’,责斥了对方。那阉人果然不敢戳破我的身份,平南王便以为我才是太子。” 朝野上下知道当年事情的也不多。 无他,二十年前平南王大军入京时,先将满朝文武杀了个干净,压根儿都没活下几个人来。之后提拔上来的官员,年纪自然也比原来轻了不少。若非如此,似文臣中如谢危者,纵功劳再大,区区不到而立的年纪,是断断不能坐到朝廷三孤之一的“太子少师”之位的。 此刻听萧定非叙来,不由惊心。 这才明白,原来当年的事情还多亏了太后娘娘坐镇,出了奇谋,敢用李代桃僵之计,才保住了圣上性命! 萧定非心里嘲讽,面上却是真真切切地抹了一把眼泪,续道:“平南王乱臣贼子,恨先皇至极,当即便叫人把我绑了起来,要用以要挟先皇。我便要求他们兑现承诺,将那三百余男童放了。平南王当时就笑了起来,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时,竟有些说不下去。 十二旒冠冕垂下来的细细珠串在沈琅的脸上覆盖了淡淡的阴影,也让旁人难以窥探他的面色,只听得他问了一声:“怎样?” 萧定非便骤然跪回了地上,竟然恸哭:“然后便把所有人都杀了!三百个小孩子,尸身全都从门楼上扔下去,堆在宫门外……” 金銮殿上登时一片悄然。 谁也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副令人不忍目睹的惨状。 萧远的面色也阴沉下来。 谢危静静伫立在前方,眼帘低垂,眼睫也搭了下来,挡住了眼底的变幻。 沈琅则叹道:“此乃朕的过失,朝廷的过失!”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战战兢兢,却是谁也不敢接话。 唯有萧定非的声音一直传来。 他也不起身,仍旧跪着道:“罪臣一见之下也有心想要抢出去阻止,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实在没有反抗之力。平南王见我不老实,便使人将我囚禁。不久后通州丰台两处大营的援兵来了,反攻京城救驾。平南王欲以我为要挟,将我绑到两军阵前,岂料援军早知圣上当时已安然无恙,照打不误。平南王这才知道中计,盛怒之下,举刀便要杀我。那天教的万休子打了我两个耳光,厉声问我,到底是谁。罪臣生在公侯之家,既知贼子大势已去,当凛然赴死,便说我叫萧定非。平南王与万休子这才知道罪臣身份。罪臣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曾想这二人贼心不死,狗急跳墙之下竟绑了臣到城门楼上,那时率军而来的,正是国公爷。” “国公爷”三字一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 天下岂有儿子不叫老子,反而如此生疏地唤作“国公爷”的道理? 便连沈琅一向不动声色,也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萧远却没注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萧定非的话想到了当年的场面,面容上隐隐然一片铁青,难堪极了。 谢危仍旧岿然不动。 同在文臣那一列的顾春芳拧了拧眉头,接了一句:“那平南王与万休子既知道了世子的身份,想必又起贼心,要以世子来要挟国公爷了。” 萧定非便朝他看了一眼。 见是个糟老头儿,其实没在意,但看站的位置比谢危还前一点,便知道多半是头老狐狸,于是也算恭敬地道:“大人您猜得不错,那两个贼子打的正是这个主意。罪臣当时年纪虽幼,却也知道轻重,万不敢让来援的大军陷入两难之中。那平南王叫阵之时,对罪臣鞭打责骂,臣咬紧了牙关,未敢哭上半声。” 那才是个不满七岁的孩子啊! 锦衣玉食,天之骄子。 两军阵前受人鞭打折辱,竟能紧咬了牙关半声不吭,又当是何等的心志和毅力? 朝野百官也都算是有见识了,听得萧定非此言,想象一下当时的场面,不由都有几分唏嘘怜悯。 沈琅的目光却投向了萧远。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萧远不禁回想起来,涩声道:“当年出事时,臣不在宫中,待率军驰援京城时,的确曾与平南王逆党两军对垒于城墙下。对方的确远远抓了个小孩儿称是臣的嫡子,可远远地看不清楚。一则那小孩儿并未发出半点声音,不哭也不闹,二来为人臣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便那真是臣的孩子,当时也顾不得。是以犹豫片刻,未做理会,径直打入了城中,本想要生擒两名贼首,不想那两人脚底抹油溜得太快,终究让他们给跑了……” 如此说来,当年的事情,前后一应细节竟都是对得上的。 只是沈琅仍有些不确定…… 当年与他同窗伴读的那个孩子临走时回望的一眼,如同水面下降时露出的废墟一般,缓缓浮现在了他已经很是模糊的记忆里,与此刻下方萧定非的那一双眼重叠起来,又逐渐清晰。 难道竟是他误会了? 萧定非确是忠君之臣,当年替他去时,并无半分怨气,而母后当时防他一手留了燕夫人在宫中做人质,实是杞人忧天? 沈琅手搭在那纯金铸成的二龙戏珠扶手上,慢慢道:“可后来城破时,却未找着你人。彼时国公爷也十分担心你,可在宫门前那冻成山的尸堆里,只找到了你当时的衣裳与玉佩。是他们并未杀你?” 萧定非道:“这便是臣的罪处!” 他又朝地上磕了个头:“臣咬紧牙关不出声时,那平南王已经怒极,要取臣性命。天教那贼首万休子却说,留臣一命有大用。臣当时便欲了却性命,可那万休子见机太快,将臣拦住后竟绑了一路带出京城去,逃至江南,囚禁起来。臣求死不成,便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何打算,熬了一阵之后便假意顺从。过了好些年博取对方信任后,才偶然偷听到,原来万休子这老贼留臣一命,要收服臣心,乃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找机会使臣重回京城,恢复身份,便可名正言顺地掌丰台通州两处大营的兵力,当他们的傀儡。且臣之死必将在萧燕两氏之间带来嫌隙,燕夫人乃是臣之生母,燕牧乃是臣的舅舅,若以臣还活着的消息诱之,未必不能拉拢侯府。” 满朝文武皆是心中一凛,听到这里时无一不想到了先前勇毅侯府暗通反贼一案! 当时便风传有搜出其与平南王、天教等逆党往来的信函。 其中一封信函说,当年的定非世子还活着。 所有人在南书房议事时都认为这是天教故意用来引诱勇毅侯府的饵,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再回想侯府一案,忽然之间前前后后的不合理,都变得通透起来。 顿时有人长叹了一声:“唉,乱臣贼子实在是可恶,所算之深,所谋之厚,实在令人发指!只是往昔勇毅侯府也实在太糊涂,无论如何也不该同这些人有往来啊!便是定非世子当年没了,也是尽忠而殁。侯府这般作为,难道竟是还敢对圣上有所怨怼吗?!” 谢危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紧握。 一股邪戾之气在他胸膛里激荡奔闯,却被关得死死的,找不到一处宣泄的出口,反将他这一身皮囊撞得满是流血的创痕! 萧定非跪在地上,视线所及处只能看见谢危垂下的袖袍与衣角。可纵然瞧不见他神情,听见有大臣说出这话时,也不由得心寒发颤,向这人看了一眼,心里直接在这人脑袋上画了个叉,全当他是个死人了。 沈琅又问:“那此次你竟在通州……” 萧定非便道:“天教中听闻公仪丞被朝廷抓了之后,生恐他受不住刑说出天教诸多秘密来,遂派了重兵前去劫狱。且若将公仪丞救出来,便可使他筹谋将臣送回京城的事情,是以派了臣一道前去。这才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为这位谢先生所救,得以从天教脱困,活着来面见圣上,陈明原委。” 众人听着,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沈琅也叹了一声:“原来如此。” 只唯独下首立着的张遮,眼帘一掀,冷不丁问了一句:“倘若真如定非世子所言,世子在通州时知悉劫狱而归的人中混有朝廷之人,心里该十分高兴才是。缘何危急之时,竟反向天教乱党拆穿张某乃是朝廷所伏之人?” 第144章 狂言 眼下可是圣上同昔年好友相认的时候, 听着过去那些事,朝野上下站着的这些官员里,谁人不感唏嘘? 结果张遮忽然说出这么句话来—— 也忒不识相了些。 煞风景啊。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时, 莫不如此想到。 萧定非一场戏演得连自己都要相信是真的了, 仿佛自己便是二十年前那位大难不死的定非世子,眼瞧着再卖一把力就要收场了,谁能想到斜刺里杀出个张遮来? 嘿。 这死人脸长得浓眉大眼,没想到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啊,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 是了。 当时在通州上清观,自己的确是关键时刻反水,坑过张遮一把的, 险些累得此人没了性命。只不过要论其中的原因嘛……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旁边谢危瞟了一眼。 张遮乃是顾春芳举荐的人, 向来是眼底不揉沙子的直臣,人品很是信得过。 沈琅有时虽觉此人让人头疼, 可眼下却不由得挑了一下眉。 他将目光递向萧定非:“定非,怎么回事?” 萧定非从来市井里打滚,谎话张嘴就来的人, 脑筋活泛, 只一眨眼,便做出不大好意思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讪讪道:“误会, 这都是误会……” 顾春芳老神在在地立在旁边,瞥他一眼:“误会?” 萧定非心里面直接将这接话的陌生老头儿骂进了棺材里,嘴上却道:“当时这位张大人自称乃是度钧山人的门客, 想必诸位大人对天教也有所了解,这度钧山人在教中与公仪丞那狗贼齐名, 向来是无恶不作,坏得透顶,且比之公仪丞,还更升龙见首不见尾一些。我心里自然害怕。实不相瞒,从京城破庙一路到通州,我看着那个叫小宝的孩子,总觉得他古里古怪的,途中略加试探了几回,且对方对我名为‘定非’这件事似乎颇为在意。所以,当天教那些匪首说教中有朝廷派来的眼线时,我自以为此人乃是小宝,而非自称度钧山人门客的张大人。当时的情况下,打的是让天教内斗,鹬蚌相争的主意。谁想到,谁想到……” 他越说,神情越发惭愧。 当下竟有模有样躬身向张遮一揖:“谁想到竟是误伤了张大人,还差点害了大人性命,在下惶恐,还望张大人见谅!” 张遮站得不近也不远,身形笔直,一双清冷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眼注视着向自己一揖到底的萧定非,似乎并未打消心中的疑虑,并未言语。 金銮殿上,气氛竟有些安静。 这种时候谢危却出列,向沈琅道:“那叫小宝的乃是臣一名属下的同乡,偶然得知他在天教,便充作了眼线,因张大人伪装身份潜入天教,事有险处,本为暗中照应。不曾想竟会遇到定非世子,才招致如此误会,弄巧成拙,险些害了张大人,请圣上恕罪。” 张遮看向他,到底是没说什么了。 众人早知计策是谢危出的,他暗中有所准备,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倒不起疑。 沈琅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笑起来,竟当了个和事佬:“所幸张大人深入虎穴,有勇有谋,安然归来,此番更救回了定非世子,当加官进爵,重重有赏!” 当下竟向顾春芳问道:“若要加官,顾老大人可有合适的位置?” 顾春芳道:“张大人长于断案,刑部署司郎中一职正好缺出。” 沈琅便道:“那即日起便擢张遮为刑部郎中,掌管署司,专司详复平反之事。” 话音落时,顿时一片歌功颂德。 张遮就这么升了官。 接下来论功行赏,谢危算了头功,正好工部侍郎的位置缺出,由他顶上。一般侍郎乃是三品,但谢危身为“太子少师”,有衔加身,便算从二品。想来若宫中那位温昭仪一举得男,诞下龙子,只怕“太子太师”的位置是少不了他的了。 至于定国公萧远,就有点倒霉了。 本是他最早得了消息去剿灭天教,谁想中了天教的计谋,不仅未能剿灭乱党,还带着好些军士几乎在对方的埋伏下全军覆没! 此乃贪功冒进,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沈琅颇为不悦,竟直接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这点钱对偌大的萧氏来说自然九牛一毛,可要紧的是面上无光,让他整个人都抬不起头来。 最风光的一个当属萧定非。 赏金千两,银万两,丝绸布匹,珍玩古董,香车宝马,甚至还直接封作了“典军校尉”。这算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官比四品,手底下能管一些兵。 别人辛辛苦苦也爬不到这位置。 他倒好,一回来就有。 实在是羡煞旁人。 只是等论功行赏完,沈琅又通过萧定非叙话一阵说了些年幼时在宫中的往事后,忽然问了一句:“方才定非提起旧事时,言必称‘国公爷’或‘定国公’,却不称其为‘父亲’,不知是何缘故?” 朝中都是心细如发的精明人。 这一点不少人打从萧定非说萧远率领援兵到京城护驾时就发现了,只是一直不敢提出。听得皇帝一问,目光不由得都在这一对“父子”之间逡巡起来。 萧定非本来就是故意的,天知道他要敢叫这狗屁萧远一句“父亲”,回去得不得被谢危剁了脑袋? 金银方才到手,他可舍不得死。 当下一张俊脸上竟露出三分嘲讽,七分冷笑,凉凉道:“流亡二十年,臣未悔为圣上尽忠,但只一桩憾事,长铭在心,日夜熬煎,奈何不可补。燕夫人乃是不孝子生母,因忧思故,去不到一年,国公爷已续弦。便是有皇命在先,臣也耿耿于怀。” 吓! 明明白白责斥定国公萧远对不起结发妻子啊! 殿上忽然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便是连沈琅都没想到,愣了一下。 谢危垂眸静看着自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 萧远一张脸则是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勃然大怒:“孽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萧定非皮笑肉不笑,反唇相讥:“能生出个孽障来,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萧远气结:“你!” 萧定非乃是市井里打滚长大的,嘴皮子利索可不是好相与之辈,早看这老王八蛋不顺眼,骂起来也就格外顺溜:“公侯之家,名门高户,娶个续弦进门怀胎七月产女竟也没落下不足之症,活蹦乱跳!国公爷可真是太对得起家母了!”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精彩! 刺激! 定国公萧远当年匆匆娶了现在的夫人卢氏入门本就受人诟病,只是偌大一个国公府也的确需要女主人来打理,为发妻守个把月便续弦也无可厚非。可娶进门来,生下长女,恰恰好早产,就有那么点耐人寻味了。 众人原以为这位定非世子回到京城,回到萧氏,与昔日父亲见了面,当时父子情深,催人泪下。哪里料到,这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当着皇帝的面儿啊! 几句话简直啪啪几巴掌,狠狠往自己老子的脸上甩! 同朝为官,谁能见谁好了? 何况还是势大压人的萧氏。 此时此刻所有人面上看着正经,心里面早就搬了板凳,握紧拳头,就差呐喊高呼:打起来,打起来! 萧远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抬了手来指着萧定非,整个人直打哆嗦:“你竟敢对你嫡母不敬,真是反了天了……” 萧定非不耐烦:“你这玩意儿老子都不想认,那臭婆娘算个鸟!” 金銮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第145章 狼与狈 市井之上污言秽语, 许多人不是没听过,可这是在朝堂之上! 站在沈琅旁边的太监都吓懵了! 直到这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这个定非世子, 实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模样。毕竟是进了天教那等的贼窝, 光听听这说的话,只怕有得萧氏受了! 礼部的官员向来讲究一个“礼”字,若是往常遇到这种只怕早站出来责斥了,可眼下瞅瞅萧定非, 瞅瞅皇帝,琢磨着这可是皇帝的救命恩人。 不敢说,不敢说。 个个都把脑袋埋了下去, 当起了缩头乌龟。 萧远愤然道:“圣上!” 沈琅乍然如此粗言, 面上也一阵起伏,眉头皱起来却有些为难。 萧定非却是早准备好了话, 同样向着他道:“百善孝为先。为人子者,报不得慈母之恩,已是不孝。臣乃情非得已, 心结难解, 圣上若要强逼,不如以天教乱党为名将臣绑了投入大狱,臣一了百了, 死个干净!” 沈琅立刻道:“这如何使得!” 他看了萧远一眼, 叹了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朕也断不得。你救驾有功,当着天下人的面, 岂能恩将仇报,不是陷朕于不义之地吗?你既回了京城, 自有时间与萧国公解开心结,倒不急于一时,且先将养着,改日入宫也拜见拜见太后。余事,容后再议吧,退朝。” 话音落地,竟是怕这些事缠上身似的,一甩袖便从金銮殿上走了。 太监们跟着喊退朝。 萧远纵然是有天大的怒气,也被憋了回去,胸口生疼,不得已跟着众臣一道俯身拜下,高呼“恭送”。待得起身时,黑着一张阴沉沉的脸便要揪了萧定非发作,可抬眼一看,殿内哪里还有人? 萧定非早已经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到得殿外向垂手侍立的太监打听:“哥们儿,京城里最好的青楼在哪儿?圣上说赐下来的金银,什么时候能送到我那儿?” 外头守的不过是些小太监,哪里见过这阵仗? 顿时被他吓了个面无人色。 萧氏固然势大,可多年来嚣张跋扈,自然得罪了不少朝中同僚。 有那一起子心坏的已经看出了端倪。 才刚下了朝,就有三五官员围了上去,口称恭喜,同萧定非凑近乎说话,没一会儿便勾肩搭背地走了,竟是看都没看萧远一眼! 几乎可以想见,堂堂定国公,不日便将沦为笑柄! 谢危远远看着萧远那气急败坏模样,面上平平淡淡地,甚至还走上前去宽慰了几句,笑道:“国公爷何必介怀?想来令公子多年不在京城,对您多有误会。您立身既正,时日一长,定非世子必知是误会一桩,向您道歉的。” 不说还好,一说简直火上浇油! 可萧远敢对着萧定非发作,却是断断不敢对着谢危发作,只好咬牙切齿地道:“劳谢少师宽慰。” 同是通州剿灭天教,萧远挨了一顿骂,谢危却掌了工部实权,算是官升一级,可称得上春风得意,面上挂笑时只让人觉着是仙人从九天的云气上踏了下来。 众人也围上来向他道贺。 如此越衬得萧远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 谢危一阵应付完,正要走时,一名小太监匆匆地来请他去南书房。 想也知道是沈琅宣他。 谢危去到南书房,入内一看,沈琅竟正同人下棋。坐在他对面的,是个模样并不十分慈和的和尚,甚至带了几分凶横。一见着谢危来,他便十分自然地起了身,合十一礼,微微笑着道:“阿弥陀佛,谢大人,有礼了。” 谢危一欠身,也笑:“许久没见过圆机大师了,如今看着越见平和,看来是佛法又有进益。” 圆机谦逊得很:“在您面前,不敢讲佛法。” 这两人一个是当朝国师,一个是皇帝的帝师。 当年沈琅能顺利登基,便有赖这二人鼎力相助,因而他二人间也很是熟悉。 沈琅都不需多说什么。 他将手里一枚棋子投回棋盒之中,只道:“方才朕正与大师讲天教那万休子的事,此獠昔年与大师论法输了,贼心不死,如今为祸世间,实在是朕心腹大患。今次回来的定非世子,先生怎么看?” 谢危反问道:“圣上怎么看?” 沈琅道:“朕与定非实在是二十年没见面了,又岂能全然记得他模样?且二十年时光匆匆过,幼时模样做不得数,人会长变。只是朕在殿上同他提起幼年事时也曾有过试探,有些趣事他还记得。朕故意编了些没有的事,他便没印象,或者也不敢确认是不是有,这反倒真了几分。只是朕实不敢信,昔年的定非,竟成了如此模样……” 他眸光闪烁,竟是有些难测。 谢危道:“若定非世子殿上所言是真,天教养他乃是想要作为傀儡,必不可能授之以文韬武略。便是昔日仲永之才,后天不学而废亦是寻常。比起此人身份是否是真,圣上恐怕更担心这是天教所设的计谋吧?” 沈琅便叹:“知朕者先生也!” 他站了起来,负手在南书房中踱步:“若天教真想将他作为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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