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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份,只知道张遮在乎。可张遮在乎,却不代表这高高在上掌握他们生死的人也在乎! 拿姜雪宁做要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念头一起,黄潜额上便冒了冷汗,心慌之际不由分了一下神。 但听得吴封大叫一声:“小心!” 斜刺里一道寒光闪过,竟有一柄雪亮的匕首,从背后荒草丛里袭向了黄潜,闪电似的切断了黄潜后颈,用力之狠差点削掉黄潜半个脖颈! 血顿时如雾抛洒开来! 同时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攥住了黄潜手中那一柄刀,避免了它因掉落不稳而割破姜雪宁的喉咙!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看清这道鬼魅似的身影。 身量不高,甚至还矮了姜雪宁一头。 红绳扎了个冲天辫依旧,可脸上已完全没有了所有人熟悉的那分喜气,只有凛冽的不符合其年纪的肃杀与老成! “小宝!” 冯明宇万万没有想到,更没有看到小宝是何时又回到了众人之中。 他原是天教之人,便是回来也不打眼。 也正因为如此,旁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才给了他这样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天教这边要反应也晚了。 姜雪宁已然脱险。 黄潜倒在地上瞪圆了眼睛,却没了气儿。 小宝将他的长道一把掷在地上,反过来面对着天教众人,扣紧了手中匕首,俨然是谁要对姜雪宁动手,他都拼命! 至此,天教一方大势已去。 冯明宇惨笑了一声:“未想一番谋划到底入了旁人之瓮,度钧先生一番谋划竟也棋差一招!形势比人强,我等也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我教中兄弟本也是仁善之辈,实无反心。尊驾神仙人物,杀我等不足惜,却还望放过寻常教众,万不要牵连无辜之辈!” 这番话一出,残余天教教众皆是动容。 便是上方虎视眈眈的弓箭手们也有几分佩服。 然而谢危岿然不动,甚至连话都没有回他一句,只是看着下方,向着身侧轻轻伸手,摊开掌心。 那一侧立着的是刀琴。 他看了谢危一眼,无言地解下了背上的长弓递至他掌中,又取一支羽箭,交到他手里。 那一双手,是平日抚琴的手,长指若玉雕成,修如青竹,此刻紧扣着弓弦弯弓引箭,几将一张弓绷成满月,身形却似遒劲古松,钉在了地上似的,未曾晃动一下。 君子六艺有射,由他做来,动作实在行云流水。 然而过于平静的一张脸,深寂而无情绪的一双眼,却叫人在这赏心悦目的动作间,看出了一种冷酷的漠然,凝滞的杀机! 下方天教众人见状齐齐面色一变! 然而下一刻却发现—— 谢危箭矢所指,竟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而是另一侧血已浸透衣袍的那名朝廷命官,张遮! 冷观残山,圣人弯弓! 张遮一手压着肋下的伤口,指缝里犹渗出血来,抬首仰望,视线隔着冰冷渺茫的虚空与谢危那浑无波动的视线相撞。 对方的手,没有半分发抖。 上清观后山,人虽挤挤,却静寂无声。 谢危能看见自己的箭尖隔着这段虚空,与张遮的头颅重叠,若轻轻松手,当例无虚发。 可就在这一片静寂中,另一道人影挡在了张遮身前。 单薄,瘦削。 荒草丛里一张惨白的脸,带了几分恓惶,却固执地张开了纤细的手臂,磐石般坚定地站在了他箭矢所向的最前方! 姜、雪、宁! 细细咬过这名姓,若说在客栈中那戾气仅有一分,此时此刻便是十倍百倍升腾上来,让他压抑不住,也不想再压抑。 面容封冻,浑无温度。 有那么一刻,谢危真想一箭撕碎了她,当自己没教过这学生! “嗡!” 弓弦一声震响,箭矢如电飞去! 第132章 寒枝雀静 那一刻, 姜雪宁浑身的鲜血仿佛都滚沸了,又瞬间封冻,脸色更一片煞白。 她感觉不到半分温度。 张遮却只是无言地笑了那么一下, 沾着血的清冷面容竟添上了一许暖意, 然后抬了手,轻轻搭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慢慢紧握—— 谢危所立之处与下方山谷,距离不过十数丈。 刀琴、剑书二人都变了脸色。 纵然甚少在人前显露自己的箭术, 可谢危从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真书生,一箭的去势何其猛烈?破空而去时甚至发出尖锐的啸响! 只是此箭既不是向着姜雪宁去,也不是向着张遮去, 而是迅雷般掠过了二人头顶, 径直射向了他们的后方—— 萧定非! 天知道他在看见谢危现身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妙,矮身准备偷跑。原以为谢危并未注意到他, 谁能料想这一箭是朝着自己来的? 只听得“嗖”一声响。 雕翎箭力道何等沛然刚猛?一刹便穿透了他的肩膀,带出一道血之后,竟连他整个人都被射得向后翻倒在地! 场中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时候回头向萧定非看去, 才发现这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躲到了后面去, 只怕再给他一些时间就要退进后面的荆棘丛里藏起来了。 然而谢危这冷酷的一箭显然灭绝了他全部的希望。 俊秀的眉目间顿时涌上了清晰的痛楚,额头上的冷汗更是瞬间淋漓而下。然而他跌在染血的荒草丛里,伸手用力地按住自己的伤处时, 唇边却不知为何挂上了一抹透冷笑, 竟有点不似他寻常懒散胡闹的桀骜,抬眸看向立在高处的谢危,面上是讽刺的嘲弄。 度钧终究是厌恶他的。 纵然披了一张圣人似的皮囊, 寻常也不置喙他什么,可萧定非从来很有自知之明, 心里看得清楚。 早知道到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一滴鲜血顺着犹自震颤的弓弦滑落,在昏昏天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谢危慢慢地垂下了手臂。 这时刀琴在些微的错愕间回过头来,先瞥见了弓弦上的血珠,转而看向谢危那低垂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指,才发现他的指腹,已经因为方才扣弦扣得太久、太紧,而被弓弦割伤,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 然而他浑无反应。 山谷上下,一片静寂。 刀琴看了半晌,竟不敢出言提醒。 谢危一箭将萧定非射倒后,只道:“拿下。” 剑书眼皮一跳,便带了人下去,立刻将受伤的萧定非按住,并且下手极快地掏了块净布,把他嘴巴塞住了,使人押了下去。 其余人等则被团团围住。 姜雪宁还保持着将张遮护在自己身后的姿势,眼见着那支雕翎箭从自己的头顶飞过,竟不知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 唯一的暖意,来自搭住她肩膀的那只手。 谢危放下弓的那一刹,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差点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算是,赌赢了吗? 明明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可风吹来时,她仍旧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只为高处谢危那静默注视着她的目光。 她又开罪了他。 谢危伸手把那张弓递回给刀琴,仿佛自己方才什么也没做一般,寻常地吩咐道:“看看张大人的伤。” 立刻有人下去扶张遮。 他伤得的确是很重了。 姜雪宁站在旁边,犹自怔怔不动一步。 谢危便平平淡淡地向她道:“宁二,上来。” 若说当初在宫里他给她吃的桃片糕,让她渐渐消除了前世对谢危的忌惮;那么今天他弯弓曾对准过张遮的这一箭,又重新唤回了她对这个人的全部恐惧。 这是屠戮过皇族的人。 这是灭绝了萧氏的人。 也是将她心腹周寅之的头颅钉在宫门上的人。 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圣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张遮起杀心呢? 明明都是同朝为官。 何况今次竟有萧氏插手进来,谢危实不像是在乎被谁抢了功劳的那种人。 她回头看了张遮一眼,见两名兵士的确在为他包扎伤口,便垂了眸,轻轻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指,终于还是一步一步朝着谢危走过去。 每一步都有种踩在刀尖似的惊心动魄。 他宽大的雪白氅衣被风扬起,平静的目光随着她的靠近落到她面上,更有一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姜雪宁埋着头道了一声:“先生。” 谢危看着她被荆棘划了几道血痕的脸颊,有些凌乱的乌发,又看了看她发青的唇色,和身上那皱了些的粗布裙,眉宇间一片清逸,道:“方才我引箭,你怎的挡在张大人前面?” 姜雪宁嗫嚅着不敢回答。 谢危若有若无地低笑了一声:“小姑娘家家胡思乱想,该不会以为先生要杀你心上人吧?” 字字句句,绵里藏针。 姜雪宁想,世上怎有谢居安这样的人呢?那一刻她分明觉出了他的杀意,然而他此刻的平静和低笑,又仿佛真是她杞人忧天误解了一般,只叫她生出了万般的惶恐难安。 她在发抖:“我……” 谢危却道:“看你冷得。” 他解了自己身上厚实的鹤氅,抬手披到了她的身上,把她纤弱的身躯裹了起来,又顺手拂开了她颊边一缕垂下的乌发,才淡淡地道:“姜大人很担心你。” 那鹤氅还带着些余温。 山间风大,一下都被挡在外头。 姜雪宁下意识抬手将这氅衣拥了,却觉得这温暖虽裹着她,却隔了一层似的,难进心底。 下头一干天教人等,早已束手就擒。 萧氏那边残兵败将也都相继被人或抬或扶带了出去,萧远更是紧张着自己那宝贝儿子,喊人把压着萧烨的石头搬开后,便令人抬着萧烨赶紧出去找大夫了,倒是没看见旁人压着萧定非上来。 张遮伤处只是草草裹了一下。 随行而来的兵士不过略懂些止血之法,真要治伤还得看大夫,因而见血不再涌流后,兵士便想扶他上来。只是他摇首谢过,自己往上走来。 谢危垂了手,转眸看见他,仍对姜雪宁道:“你失踪之事并未声张,京中不知,只当你病了。长公主和亲之事已定,倒有些想你。想来你受了一番惊吓,小宝,就近在观中找个地方,收拾出来让宁二姑娘休息。” 这意思是让她走。 小宝怔了一下,躬身答应,去请姜雪宁。 姜雪宁踌躇,看了那头张遮一眼。 谢危便淡笑道:“此次伏击天教乃是我牵头,同张大人还有些话讲。” 原来这次的事情本就是他的谋划。 难怪一切都在掌中。 姜雪宁但觉心中苦涩,虽并不知这后面藏着多少深浅,可猜自己该是坏了谢危一点事的,眼下纵担心张遮,似乎也于事无补。 她欠身再行过礼,这才转身。 移步时望见张遮,张遮冷酷刻板的面上一片沉默,唇线抿直,不作言语。 很快,她去得远了。 头顶的天空越见阴沉,竟是要下雪了。 谢危身上只余下那雪白的道袍,有些畏寒的他,风里立着,便似一片雪,却负手望着下方谷底那些个已经受制于人、引颈待戮的天教教众。 先才接回了弓后,刀琴便带了人下去,在这帮人身上搜寻着什么东西。 不一时,人回来。 却是紧拧了清秀的眉头,低声对谢危禀道:“似是丢了,没见着。” 谢危垂下眼帘,随意一摆手道:“都杀了。” 弓箭手们一直站在上头。 听得他此言,紧紧拉着的弓弦俱是一松,嗖嗖嗖又是一阵箭雨,向着下方早已手无寸铁的天教教众落去,一时鲜血淋漓,全数扑倒在地,杀了个干净。 山谷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谢危于是想,也该下雪了。 张遮看着他这般半个活口也不留的狠辣手段,静寂无言,竟想起前世牢狱中,他受尽酷刑,为自己写下判词后只待秋后处斩,未料那一日倒春寒正冷的天里,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已大权在握的当朝太师,还是那般波澜不起。 只是他那时竟觉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深寂悠远,像是大雪盖了遍地,寒枝雀静。 他说,宁二殁了。 张遮不知他说的是谁,只感茫然。 对方停了片刻,好似才意识到他听不懂,平淡地改口说,你的娘娘殁了。 张遮如在梦中。 他却还笑了笑,对他讲:她留了话,请我放了你。可叫燕临恨你恨到了骨头里,在她灵前醉醺醺哭了几日,今早摔了酒,提剑要往这边来杀你。张大人,可真是太厉害啊。 张遮于是感觉坠进了一片云雾,那片云雾又掉下来,化作一片泼天的豪雨,笼罩了接天的莲叶。 恍惚又是避暑山庄午后骤雨里邂逅。 他是那个脾气又臭又硬谁的好脸色也不给的张侍郎,她是那个嬉笑跋扈不作弄人不高兴的皇后娘娘。 她故意踩了他袍角。 他想,若是给他重选一次的机会,他不要弯腰把袍角撕了,且让她踩着,尽凭着她高兴,愿意踩多久便踩上多久。 然后便听见他起了身,让人将牢门打开,对他说:你走吧。 牢门上挂着的锁链轻轻晃动出声响。 张遮穿着一身染血的囚衣,在牢里坐了良久,才笑起来,道:罪臣只想为家母上柱香。 后来…… 后来。 张遮远远地看着眼前的谢危,只觉这人于世人而言是个难解的谜团,不过这一世仿佛多了一点子有迹可循的人味儿,倒不像是那远在天边的圣人了。 谢危既不走过去,也不叫他走过来,只是道:“定国公向圣上请命,抢在前面入城,坏了谢某的计划,倒累得张大人遭了一难,还好性命无虞,否则谢某难辞其咎了。” 张遮道:“您言重了。” 谢危道:“我那学生宁二,顽劣脾性,有赖张大人一路照拂,没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张遮听着这“宁二”二字,想起眼前这人上一世所选的结局,只觉内里或许有些自己并不知晓的内情,然而对这注定要成乱臣贼子谋天枭雄之人的谢危,竟没什么厌恶。 是天下已定,英雄当烹? 又或是因为别的呢…… 他慢慢道:“姜二姑娘她,很是机敏聪颖……” 只是脾气仍不很能压得住。 谢危看他始终不走过来,便笑一声:“张大人似乎对谢某并不十分认同。” 他看了下方那天教众人堆叠的尸首一眼,目中无波。 张遮却只是垂眸,自袖中取出一物来,平平道:“谢少师方才是着人找寻此物吧?” 他指间是薄薄半页纸。 赫然是先前天教那左相冯明宇所拿的度钧山人密函! 谢危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刀琴更是心中一凛。 张遮将这页纸递向刀琴,回想起前世种种困惑,都在得见这页纸上的字迹时得了解答,谁让他上一世也见过这般字迹呢? 只是纷纷扰扰,又同他什么干系? 他看向谢危道:“方才便想,这既是天教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度钧先生所送来的密函,也许能从中一窥究竟,将一干乱党一网打尽。是以留了心,趁乱将此函收了。一路琐碎,一言难以道尽。谢少师若无多事,便待下官容后再禀。” 刀琴接过那密函时,另手实悄扣了袖间刀。 他同样看向谢危。 暗地里杀机一触即发。 谢危不禁要想,这个张遮此行到底知道了多少,将这封密函交还,又是否真的一无所觉…… 倘若吕显在此,刚才那一箭多半已穿了这人头颅。 便一时鬼迷心窍留他活到此刻,见了密函,只怕也要一不做二不休,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 他慢慢抬了手指,觉出一分痛时,垂眸才看见方才张弓引箭竟让弓弦割了手,于是品出几分荒谬,忽然望向张遮,颇感好笑地道:“宁二说喜欢你。” 张遮身形陡地僵住。 谢危看在眼底,扯了唇角,饶有兴味道:“我这个做先生的,颇是好奇,你也属意于她么?” 第133章 旧名姓 一路从后山走回前山, 道中所见皆是山石乱崩,尸体遍地。偶然一瞥或还能见残肢断体,双目不瞑。 姜雪宁虽也是上辈子死过一次的人, 可见了这般场面也不由心惊肉跳。 小宝猜出她大约惧怕这样血腥残忍的场面, 便走在了她的斜前方,用自己的身影将大部分残忍的场面挡住,一路过了后山院墙。 上清观虽为天教所占,但道观的基本格局却没有任何改变。 前面是道观, 后面是道士们的住所。 只不过眼下早没有什么真正的道士,徒留下观后许多空置的房屋。 小宝便为姜雪宁收拾了一间出来,道:“先生吩咐, 姜二姑娘便在这里先休息吧。料想先生与张大人那边还有话聊, 且定国公那边的公子受伤好像也不轻,只怕暂时不能回京, 要在此地盘桓几天了。” 他还沏了一壶茶来。 末了同外头的人说话,甚至还带了两套全新的换洗衣裳来:“这是临时着人去城中买来的衣物,剑书公子说比起京城里时兴的样式自然差远了, 但也只能勉强先委屈姑娘将就几分。” 姜雪宁身上还披着谢危方才为她系上的鹤氅, 内里嵌着一层雪貂皮,只贴着身子便暖融融一片。 她看了那两套衣物一眼。 一套水蓝一套浅紫,虽的确比不上京中那些精致的做工, 可样式倒也淡雅适宜, 可见是用了心挑过的。只是这衣物由谢危的人送来,于她而言,到底透出几分古怪。 她心里忐忑, 也笑不出来,只看向小宝道:“原来你是谢先生的人。” 小宝道:“若无内应, 先生也不敢行险。” 他说话时板着一张脸,完全不似前几天与姜雪宁接触时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眼帘搭着甚至也不看她一眼,倒像是不很愉快,有些置气的模样。 姜雪宁于是想起清晨时。 这小孩儿在她饭菜里下了药,让她以看病为由离开了天教视线,交代了她到街对面客栈之中躲藏起来。可她并不想回去,在发现那永定药铺之事有假时,更是赶赴府衙,不惜以身犯险。 一切大约都不在谢危意料之中。 所以谢危才会那般生气。 这小孩儿怕受命救她,可谢危若没在客栈见着她人,只怕他也要受些责罚吧? 姜雪宁并非全无心肺之人,想起这一节来也不免为连累他人而生出几分愧疚,可张遮所以为的永定药铺有接应之事是假,又实在让她怀疑起谢危的居心。 毕竟谢危在她心目中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心里虽有万般的念头掠过,她最终也只是陷入了沉默。 小宝收拾好一应物什,又为她半掩上了窗户,打了洗漱用的水,在屋里生了火炉,才道:“我出去了,就在不远处,姜二姑娘有事唤我便可。” 他退出去关上了门。 姜雪宁却无法静下心来休息,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张遮与谢危的脸交叠闪过,让她心惊肉跳。身上披着的鹤氅被她解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了那折叠整齐的两套女子的衣裙旁。雪白的缎面上半点鲜血尘土也未沾上,倒与它的主人一般,有种高高伫立在云霄上俯瞰众生似的孤高冷漠。 谢居安…… 他同张遮有什么好说的呢? 姜雪宁在屋内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坐不住,起身来站在外面屋檐下,朝着后山的方向望去。 院落里栽种着不少古松。 从后山的大门有一条长道通向此处,此刻却有许多兵士把守在两旁,谁从这条道上经过,在她这里都能看个清楚。 可看了许久,也不见张遮。 她一颗心不由高悬。 直到过去了快有两刻,才看见把守着的兵士朝着后面的方向望去,微微向前躬身,像是像谁行了礼。 姜雪宁心头顿时一跳。 接着,终于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后山走了出来。身上的伤口已经草草包扎过,但一身深蓝的衣袍早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一片墨色,面色更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 没事。 他没事! 在看见他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姜雪宁只觉一颗心饱胀得要满溢出来,控制不住地便向他快步走了过去:“张大人!” 张遮的神情竟如槁木一般。 她乍见他只有满心的欢喜,也不曾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唇边已绽出笑容:“你没事可真是太好……” 太好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眼皮却是重了几分,费力地眨了眨,身子轻轻地一晃一歪,竟然直接往后昏倒过去。 张遮心底一惊,还好反应得快,一把将她接住。 少女纤弱的腰肢不盈一握,面颊白皙而消瘦,却是因为这些日来的奔波而疲惫,眼皮轻轻地搭上了,两道细长的柳叶罥烟眉也舒展开了。 竟像是睡着了。 小宝原就在屋檐的另一旁看着,眼见着姜雪宁昏倒过去时,已吓了一跳,便要冲下来扶人。 但看见张遮将人接住时,他脚步又不由一停。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甬路那头谢危静静地立着,看着远处这一幕,却并不走过来。而近处这位张大人面上的神情几经变幻,最终还是归于了一片冷寂的沉默,只将那位早已沉沉昏睡过去的姜二姑娘拦腰抱了,从他身旁走过,轻轻放回了房中床榻上,仔细地为她掖好了被角。 * 终于是下雪了。 通州城上空彤云密布,阴风呼啸,自日中时分开始便又冷了几分,及至暮时,便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鹅毛似的雪片从空中飞落,没半个时辰便盖得城中屋瓦一片白,上清观矮山的劲松之上更是堆叠了一丛丛的雪,远远望去竟似雾凇沆砀。 如果萧定非没记错的话,这是谢危最厌恶的天气。 金陵在南方,甚少下雪。 但时日久了难免有些例外的时候。 就有那么一年,寒气南下,夜里一阵风敲窗,清晨起来一看,假山亭台,俱在雪中。金陵城内外,雅士云集,倒是兴高采烈,邀约要去赏雪。 当然也有些纨绔子弟来请他。 彼时谢危尚未参加科举,但在金陵已素有才名。萧定非想自己绣花枕头一包草,这些个人附庸风雅少不得又要写诗作画,不如喊上谢危同去,正好他难得也在。 可没想到他去到院中时,竟见门庭紧闭。 院中一干仆人都在忙着扫雪。 萧定非觉着奇怪:“这雪尚未停,看着还要下些时日,你们便是这时扫干净了,过些时候又堆上,岂不白费功夫?” 度钧那院子的人,都寡言少语。 也无人回答他。 倒是廊上剑书端了碗刚药走过来,看见他,脚步一顿便道:“定非公子,先生今日不出门,您请回吧。” 萧定非纳罕:“他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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