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能捎上自己,可能还令这一局的筹谋者有些扼腕呢。 当然,温昭仪腹中孩子无事,这恐怕才最令背后之人如鲠在喉! 只是此事中间牵扯的实在是太多了,若往深了去追究还不知要陷多深。 姜雪宁实不愿涉足其中。 这一世有姜雪蕙去搅和就足够了,她权当什么也不知道,只明哲保身,防备着别人害自己。 宫里面着实热闹了一阵。 听说沈琅乐得大宴群臣。 这大约能算是姜雪宁在百般危困之中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因为引姜雪蕙入宫,意外改变了温昭仪的命运,进而保住了温昭仪的孩子,皇帝的心情也没有变坏,也许处理起前朝的事情,比起上一世来多少会仁慈一些。 只是不知前朝的人是否能抓住这个机会…… 毕竟,后宫危险重重,温昭仪的孩子能保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一则乐阳长公主沈芷衣尚在禁足之中,二则仰止斋中出了姚惜这么件事,三则勇毅侯府出事宫内外都不平静,温昭仪受封赏后没两日,宫中便暂时遣散了仰止斋众伴读,让先回家去,等长公主殿下禁足解除了再入宫中。 但独独留下了姜雪蕙一个。 说是温昭仪娘娘交代的,请姜雪蕙去披香殿住上几日,说话解闷。 明摆着这是因为梅园那件事得了温昭仪的青眼, 众人也羡慕不来。 得了命后,便都收拾行囊出宫。 旁人多少有些忐忑难安,姜雪宁却为此长舒了一口气。旁人出宫后都回府了,她想起的则是勇毅侯府危难之际只怕也正是用钱之际,心念一转,便吩咐车夫先打道去锦衣卫衙门。 今日正该周寅之当值。 一见到她来便知道她目的何在,亲自将闲杂人等屏退,以探监的名义带着她去了尤芳吟的牢房。 尤芳吟正对着那一扇窗里透进来的天光读书。 姜雪宁以为与往日一样,看的该是账册,没想到走过去一看竟是一本《蜀中游记》,看名字像是介绍蜀地风土人情的。 她顿时有些惊讶:“怎么忽然看起这个来?” 尤芳吟识得的字不多,因此看得很吃力,但也格外全神贯注,姜雪宁走到身边来她才察觉,还吓了一跳。 然而下一刻便喜笑颜开。 姜雪宁从未在她面上看见过这样灿烂的笑容,一时还有些怔忡。 尤芳吟咬了咬唇,道:“上回二姑娘说的是,芳吟仔细想了想,已经找到法子了,顺利的话不出两月便能离开伯府。” 姜雪宁愣住:“当真?” 尤芳吟睁着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姜雪宁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道:“什么法子?” 这一时,尤芳吟似乎有些忐忑,面颊上也忽然殷红一片,声音细如蚊蚋地说了什么:“就是……” 姜雪宁没听清:“什么?” 尤芳吟终于鼓起了勇气,声音变得大了些:“我要嫁人了。” “……” 姜雪宁感觉自己被雷劈中了,眼皮直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芳吟却生怕她误会,连忙摆手解释:“您别担心,我找的是蜀地那位任公子,不是真嫁人,是假成婚,我同他立了契约,待到蜀地之后便可和离。届时芳吟便是自由之身,可以离开伯府,安心为您做事了!” 立契约,假成婚! 姜雪宁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这惊世骇俗的法子只怕便是她上一世所认识的尤芳吟都不敢想吧!胆子也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 2/2 gogogogo 第101章 丈母娘心态(补) 骤然得闻消息, 姜雪宁一时难以消化。 呆滞了好半晌,她才用一种做梦般的语气,喃喃问道:“怎么回事……” 尤芳吟这才讲述了前因后果。 整个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复杂。 在上一次听姜雪宁分析过她在家中的处境之后, 尤芳吟便忍不住冥思苦想, 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安全地离开伯府。逃跑之后也许会被抓回来,下场更惨;单独立一户,她还没有这样的能力,更别说是“女户”了;想来想去, 自然而然就想到“嫁人”两个字上。 找个人嫁出去不就能名正言顺地离开了吗? 可找谁来娶自己呢? 再有,规矩历来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夫死从子”, 若是嫁出去后与在家中是一样的状况,甚至比家中还要糟糕, 那岂不是白费功夫? 所以,假若这个娶她的人够好,或者够配合, 是最好不过的。 那天晚上, 尤芳吟便把自己认识的所有男子的名姓都写在了纸上,一个个地想,甚至包括伯府门房家的老大王安。 然而他们都不可能。 最终留在纸面上没有被划掉的名字, 只有一个, 那便是:任为志。 看着这个名字,尤芳吟一双眼越来越亮,脑海里做了一番构想之后发现, 以她有限的交游来看,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人选了! 第一, 任为志缺钱,有求于她; 第二,远居蜀中,嫁出去之后便能远离伯府的视线; 第三,她姐姐尤月也正想要入任为志盐场的干股; 第四,任为志像是个好人。 她从来知道自己没有聪明的脑子,只能用这种极其笨拙的方法把自己所能想到的理由一个个地写下来,然后将这一页在纸压在心房上,一晚上睁着眼睛也没能入睡。 因为,她心里生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的计划! 只要能离开伯府,就是好事;只要能为二姑娘做事,就是好事。 什么女诫家训,世人议论,哪里又能顾得了呢? 于是,在与任为志谈盐场生意的那一天,尤芳吟也与他谈了一桩关于终身的生意。 姜雪宁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没缓过神来:“任为志什么反应?” 尤芳吟脸颊有些红了,似乎不大好意思,声音也小了下来,道:“好像愣了很久,也不大敢相信。可我手里毕竟有姑娘您给的钱,他不认人也得认钱吧,所以在屋里面走了好几圈之后,还是坐下来问我原委了。我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 说到这里时她想起什么,忽然连忙摆了摆手。 “不过跟姑娘您有关的事情我一句话都没有提,他也还不知道。最后走的时候同我说,便是要假成婚,也是终身大事,不敢儿戏,更不敢莽撞地答应了我。所以叫我将此事放上几日,一则他需要冷静下来考虑考虑,二则也希望我回去之后仔细想想,若我几日之后还不反悔,他才敢说答应不答应的事。” 这般听来,任为志倒是个君子了。 姜雪宁想也知道,万两银票在前,娶了这么个傻姑娘,盐场便大有起死回生的机会,而且芳吟长得也不赖,性情也好,尽管在伯府处境不好,可论出身也算是官家庶女,配他一个商人出身绰绰有余的。 想想答应下来无甚压力。 可这人还尽力劝尤芳吟回去再想想,算是不差。 只是想归如此想,她终究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心里的担忧压过了其他,又问:“现在他答应了?” 尤芳吟点点头:“答应了。” 她还补道:“他家中并无父母,事情皆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已经同我说好,成婚后便是名义夫妻,不敢相犯,也不必强要半年这样久,待到了蜀中安顿好之后,只要我提便可和离;若一时半会儿没能安顿好的话,便先住在他家宅之中,待安顿妥当再说。我同他已经立字为据,就看什么时候去提亲了。” 尤芳吟在伯府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只怕家里人都不会在她的亲事上多花时间。 伯府内里如何,她略有了解。 且尤月也指望着从任为志这里赚钱,大约会借这一桩亲事索要一点什么,那也没关系,都给她就是,事情并不难办。 姜雪宁久久无言。 她忍不住用一种沉默而惊叹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在外人眼中木讷、胆小甚至有些笨拙的姑娘,一时竟忽然想起了两个词:大智若愚,内秀于心。 可转念一想,若尤芳吟的确是个计较得失、瞻前顾后的“机敏之人”,只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做出这样胆大的决定的。 越是一根筋的人,越容易做出非常之事来。 今日她来,本意是想问问任为志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可却被这消息当头炸过来,以至于接下来尤芳吟同她讲正事,她都觉得有些恍惚。 一万两的干股已经成了。 任为志也已经答应了这干股可以转让他人。 且尤芳吟那姐姐尤月竟也出了二千两之多入了股。 事情进展得极为顺利,局已经布好,只待后续了。 眼看天色不算早了,姜雪宁与尤芳吟坐了一会儿,想想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便道:“今日我才出宫来,宫里面正乱着,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用入宫伴读,只在府里听诏,倒多的是时间说话,过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尤芳吟便起身送她。 周寅之也在门口等候,带她走出牢房时也将她送到了门外。 马车还在外面等候。 车夫看见她便问:“姑娘,回府去吗?” 姜雪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等坐到车上去之后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无论如何都觉得不放心,越想心里便越觉得这事儿听上去怎么跟天方夜谭似的不靠谱? “不行,这任为志我连面都没见过,万一是个骗子呢?”她眉心拧出一道竖痕来,想尤芳吟这姑娘傻傻的,想了半天,眼看着马车都要转上回府的那条道了,忽然便撩了帘子道,“先别回府了,去一下蜀香客栈。” 本来她应该尽量避免与这件事沾上关系。 毕竟有先前生丝生意留下的隐患在,还不知道背后究竟有谁在窥伺,贸然掺和进来,暴露自己,会很危险。 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任为志,她非要看看不可! 车夫自然有些惊讶,可也知道姜雪宁在府里是个跋扈脾气,心里虽然嘀咕这天色已经快晚了若不回府只怕引家里人担心,但也不敢说出来,索性把鞭子一甩,催得拉车的马儿脚程再快上一些。 没一会儿到蜀香客栈。 姜雪宁下车便向里面走去,直接指名道姓地要见任为志。 还是楼上那间客房。 任为志是第一次见姜雪宁,着实吃了一惊。 开门迎她进来后,整个人都有些惊讶,看她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商人,所以很是困惑,不由问:“不知姑娘找在下是有什么事?” 姜雪宁却皱了眉没说话。 她盯着任为志上上下下看了三遍,皱紧的眉头也没松开,甚至连他的问题都没有回答,迈开脚步来,绕着他,从左边走到右边,从右边瞅到左边。 任为志忽然觉着自己像是那摆在架上的猪肉。 而眼前这位姑娘,怎么看怎么像是那些个刻薄挑剔的客人…… 任谁被这么打量一圈都会不自在,任为志也一样,背脊骨上都有一种发寒的感觉,咳嗽了一声,再次小心地询问道:“姑娘?” 姜雪宁的脚步这才停下来。 看模样这任为志倒也有些气度,五官生得不错,只是更像个书生,反而不像是商人。 也难怪家里的盐场会倒了。 不过人似乎看着还行的样子,可…… 她为什么就不是很乐意呢? 这人居然要娶芳吟。 姜雪宁确认了一下:“你就是任为志?” 任为志还有点蒙:“是。” 姜雪宁眼神里透出了几分苛刻和审视:“你同芳吟立了契约,要娶她?” 任为志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原来是为这事儿来的!可先前尤姑娘似乎也没提过伯府里谁和她关系好,眼前这位姑娘也许是她娘亲那边来的亲戚?难怪看他的眼神特别像是为自家女儿相看夫君的丈母娘。 他唇边的笑容有些僵硬,额头上也冒了汗。 这一时便有些尴尬,讷讷道:“是。” 姜雪宁于是停了一停,有一阵没有说话。 天知道她脑海里都在转什么念头。 这任为志可是个倒霉鬼啊,拿了钱回去搞卓筒井之后没多久就遇到了波折,盐场出事被烧了个干净,这人终于被命运逼到角落,走投无路上了吊,成了个吊死鬼。 这一世姜雪宁投了钱给他。 若能间接通过尤芳吟提点他几分自然也会提点,毕竟自己也有钱在里面。可这种事情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蜀中的事情怎么出,她是不可能控制得了的,后面要真出了事,也实在不稀奇,她觉着自己提醒到了便成,剩下的得看老天,没想过一定要怎样。 可芳吟这傻姑娘,脑袋一拍就要假成婚! 若事情与上一世般没有改变,这任为志又跑去上吊了怎么办? 她家芳吟岂不成了遗孀,要守寡? 等等—— 遗孀? 姜雪宁脑袋里一个念头忽然划过,抬眸看着任为志的目光忽然变得古怪了几分:眼前这倒霉鬼若真的上吊死了,往后至少盐场是要留给遗孀啊!那我们芳吟岂不很快就能家财万贯直接暴富? 咳咳,当然只是想想。 只是想想而已。 姜雪宁的态度忽然变得和善了一些,面上也挂上了前所未有的温良的微笑,十分有礼地向任为志一抬手,请他坐下:“任公子,我们坐下聊聊?” * 谢府,斫琴堂。 谢危今日提前从宫里回来,但既没有看书处理公务,也没有斫琴调弦,而是低垂着眼帘,自己亲自一点一点地收拾起那用树干根部雕成的茶桌。 心无旁骛,沉静极了。 沏茶用的水也早在炉上烧好,咕嘟嘟地往外喷着热气。 这模样一看就是在等人。 待他将这一张茶桌收拾干净了,外头的脚步声便也传了过来,剑书引了一人走近,在门外禀道:“先生,公仪先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了个小尾巴。 √ 第102章 圣贤魔鬼 公仪丞已经是五十多的年纪了, 一张脸十分瘦削,身材也似枯枝似的干瘦。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 一双眼睛倒透着些看透人心、精于筹谋的老辣, 一身灰布袍子穿在身上,甚至还透出些陈旧,让人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竟是赫赫有名的天教二先生之一, 一位跟在教首身边地位极高的谋士。 他入天教快有三十年了。 跟在教首身边所经历过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可以说早已见惯风云,处变不惊了。 只是当谢危的人找上门来, 请他过府一叙时, 这位老谋深算的人精依旧嗅出了几许不寻常的意味儿。 公仪丞倒不怕谢危。 毕竟教首虽养此人二十年甚至收为义子,似乎是视同己出, 极为信任,可谢危身世毕竟特殊,这种信任究竟到哪种程度, 只怕不好妄下断言。 他只是有些嫌麻烦。 但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 哪儿能不去? 且待在京中这一段时间,公仪丞着实发现了一些不大好的端倪,也正琢磨着找个恰当的时机敲打敲打谢危, 好叫他记住, 什么才是自己的本分。 所以,他还是来了。 “请进。” 斫琴堂内传来谢危淡淡的一声。 一如公仪丞在金陵偶尔见着他时一般,这些年来倒没有什么改变。 心里头一念转过, 他便走了进去。 剑书立在了门外,没有进去。 斫琴堂外有些昏暗的光线从窗沿上照入, 谢危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只用了一根乌木簪束发,倒有大半都披散在身后,透出一种在家中的随意和闲适。 一应茶具已经备好。 他抬头看见公仪丞,请他坐下,笑了一笑:“前些日听闻公仪先生到了京城,我还有些不信,想先生若来京城多半会告知谢某一句。没想到,先生是真的来了。” 天教的核心势力都在南方。 京城处北,朝廷的力量深厚,越往南控制越弱,也正适宜天教传教,发展势力。 公仪丞便常在金陵。 至于京城,则一向是天教力量薄弱之地。 但自从谢危几年前上京赶考参加会试开始,尤其是四年前回到京城筹谋着助沈琅登基开始,这样一个人便成为了天教打入朝廷的暗桩,甚至这些年来越发壮大。天教的势力也因此得以在京中暗中发展,到如今已经是颇具规模。 只不过在这里,谢危才是话事之人。 按理说,同是教中之人,公仪丞来到京城,无论如何该给谢危打上一声招呼,可他没有。 公仪丞落座在谢危对面,此刻便抬了眼打量他,似乎是在揣摩他这一句话背后藏着的深意,然而开口却异常直接:“教首有命,事急在身,忙于应付,一没留神忘记了。何况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谢危将滚烫的水注入了茶盏之中。 公仪丞便看着那流泻的泛着白气的水,淡淡道:“到了这京城,到处都是耳目,教首的事情吩咐下去尚有人要问一句该不该请你示下,哪儿用得着我来知会你?” 谢危执着壶的手顿了顿,道:“公仪先生言重了,天教上下皆奉教首为尊,有命必从,有令必行,教首待危恩重如山,危岂敢僭越?” 公仪丞冷冷地笑了一声:“是吗?” 谢危将那烧水的壶放回了炉上,脸色倒没变,转过来还为公仪丞斟上了茶,道:“危自问并无有损天教之所为。” 公仪丞的目光忽然变得锋锐了一些,站了起来,踱了两步,从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俯视着他,竟道:“那通州、丰台两城外面的事又怎么解释?” 谢危饮了口茶,挑眉:“什么事?” 公仪丞看着他这淡静似乎不知事情原委的模样,终于觉得一股怒气从胸中起,声音也变得尖利了几分,斥道:“狗皇帝一招棋错要对付勇毅侯府,可煽动民心引得天下纷乱,更能借此拉拢军中势力,壮大我教,实乃颠覆朝廷的天赐良机!可先后派去三拨人都如泥牛入海没了音信,过后不久竟在码头的苇荡里找到尸首,悉数为人截杀!你会不知情?!” 大约是今日沏茶的用的水太烫,沏出来的茶汤划过舌尖,留下的却是几分发涩的味道。 冬天了,春天的新茶都搁陈了。 谢危于是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眸时对上公仪丞的目光,微微笑了起来:“哦,还有此事?自公仪先生入京后,教中之事危都不敢插手了,一应事务都由先生在打理,倒还真不知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可查到是谁做的了?” “……” 四目相对,谢危的眼眸与神情都平和极了,公仪丞却是紧紧地绷着,整张脸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凝重。 纵然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可公仪丞似乎总与谢危不对付。 他觉得教首这一步棋就是下错了,当年就该斩草除根不该留下这么个人,还任由他到了天教如此之高位,更放他到了这天教势力难以深入的京城! 引狼入室,又放虎归山! 公仪丞道:“那可真是奇了。敝人还以为度钧与勇毅侯府毕竟关系匪浅,此次那小侯爷冠礼你还亲去为其加冠、取字,看着还像是念旧情的模样,进而以为你对天教的计划有所不满,暗中阻挠,觉得教首太过残酷呢!” 谢危道:“公仪先生误解了。” 然而他说这话时却并未直视着公仪丞,而是转眸去看庭院里凋敝的草木,接着便起了身来,负手到窗前:“我的志向与教首的志向一般无二,公仪先生在教中这么多年,我之所为,该是早有所知的。” “那是以前,敝人自以为知道罢了。如今到了京城,须知人心易变。”公仪丞笑得嘲讽,“朝野上下乃至整个京城都知道,‘谢先生’很受圣上青睐,不久前甚至已经执掌了翰林院,地位越发稳固。只怕再等上两年,不仅有帝师之名,只怕连帝师之实也快了!荣华富贵迷人眼,谁还记得当年发过的誓,立下的志?” 窗棂上有着精致的雕花,颇有几分江南情调。 只是江南没有这样冷的朔风,这样大的白雪。 边上搁着一只花觚,然而这时节并无什么新鲜的花枝,插在里头的只是三支箭。 谢危伸手拿起一支来。 入手沉重,箭簇乃以玄铁打成,箭身上描着细细的银纹,箭羽却是两片精致的金箔,嵌进箭尾。这种乍一看有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大约是朝中哪位同僚所赠的玩意儿。 他手指轻轻地转了一转。 这一根箭也跟着转了转。 谢危道:“公仪先生这般言语,便是不信我了。如此说来,宫里玉如意一案,也是先生的手笔了?” 献给萧太后的玉如意上刻着逆党妖言。 一桩风波闹下来折损了他在内宫中的布置,三两年心血毁于一旦,竟被逼得断尾以求自保!这一笔账,他可都还没算呢! 话说到这里,终于算是有了几分刀光剑影的针锋相对之感。 公仪丞一听便大笑起来。 他一掀衣袍,重新坐了下来,端起茶,却阴沉沉地道:“ 我坏了你的布置,动了你的人手,你果然是心中有不满的!” 谢危来到茶桌前方,背后便是那一堵空荡荡的用以面壁的墙,只道:“旁人有所求,才会受我拉拢。在宫里面当差的,大多都是贫苦人出身。勇毅侯府更是一门忠烈,保家卫国,称得上社稷栋梁。公仪先生辅佐教首多年,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也曾传教布道,今来京城却是先闹玉如意一案风波牵累众多无辜之人,又要陷侯府于不忠不义之地,置其满门性命于不顾。敢问先生,又是否还记得当年发过的誓,立下的志?” “好,好!可算是说出真话来了!”公仪丞忍不住地抚掌,但注视着谢危时却多了几分蔑视,“数月前教首派我秘密来京中了解情况主持大局的时候,便曾有过担忧,一怕你富贵迷了心,二怕你与侯府牵扯太深妇人之仁!我本想你是个顾全大局之人,未料竟全被教首言中!” 谢危回视着他,没有接话。 公仪丞的目光冷冷地,连声音里都透出几分寒气,道:“你可不要忘记,当年是谁饶过你一命,又是谁让你有了如今的一切!你既知天教待你恩重如山,形同再造,便该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教首要做的事,岂有你置喙的余地?!” 谢危依旧不言。 那一根箭在他指尖,毫无温度。 唯有那金色的箭羽,映着越发昏暗的天光,折射出些许的光亮。 公仪丞的口吻已俨然不是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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