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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两?!锦衣卫里那个新来的周千户便是与姜雪宁狼狈为奸!这钱到他手里便跟到了姜雪宁手里一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时,她面容忽然扭曲。 “这就是一个局,一个圈套!爹爹,你相信我,就是姜雪宁那个小贱人故意挑唆了尤芳吟来打我,又故意报了官,叫那个姓周的来,好坑我们伯府的钱!他们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又逼爹爹拿钱,我们不如告到宫里面去,一定能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清远伯只要想起那一万三千两,整颗心都在滴血,虽然是保下了尤月,可如今的伯府本就捉襟见肘,这一万多两银子简直跟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一样痛。 是以看到爱女归来,他非但没有半分的喜悦,反而更为暴怒。 听见她现在还胡说八道,清远伯终于忍无可忍! “啪!” 盛怒之下的一巴掌终于是摔了出去,打到尤月的脸上! 正说着要叫人去报官,告那周寅之收受贿赂的的尤月,一张脸都被打得歪了过去,脑袋里“嗡”地一声响,没稳住身形,直接朝着旁边摔了过去! “月儿!” “父亲!” “伯爷您干什么呀?!” 一时有去扶尤月的,有去拉清远伯的,堂里完全乱成了一片。 尤月不敢相信向来宠爱她的父亲竟然会打她,而且还是因为她蒙冤入狱这件事打她,整个人都傻掉了,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 她竟一把将扶她的人都推开了。 站起身来,直接就从堂内冲了出去,一路奔回了自己屋里。 当下拿了钥匙,翻箱倒柜,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了。 丫鬟婆子们见她脸色可怕,都不敢上前阻拦。 但这会儿也不知她是要做什么。 伯夫人忙着留在堂内劝伯爷消气,只有大小姐尤霜担心她,连忙跑了回来看她,见她把自己的积蓄都翻出来,吓了一跳:“你这是在干什么?父亲不过是一时气上头了,你平日里欺负尤芳吟,把人往柴房里一关十天,今次还在外面打她,才闹出这桩事来,难道现在还要离家出走威胁谁不成?” “连你也相信他们不信我?” 尤月向来觉得这姐姐与自己同气连枝,伯府里只有她们两个是嫡出,尤芳吟那贱妾所生的连给她们提鞋都不配。 平日她对尤芳吟过分的时候也没见她出来说话啊。 这会儿倒装自己是个好人了! 她冷笑起来:“好,好,你不信便不信!那姜雪宁便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大家都在京城,早晚有一天会撞上,我且看看届时你们是什么下场!” 尤霜觉得她在牢里关了一天已经不理智,听了这话都愣住了。 尤月却已翻出了自己的私房钱来数。 她脸上有几分可怕的偏执,只道:“至于离家出走?你放心,我不至于这么蠢。不就是为那一万多两银子才对我这般疾言厉色吗?我便要叫你们看看,一万多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你数钱干什么?” 尤霜莫名有些害怕。 尤月却看着她笑:“不干什么。” 心里想的却是,尤芳吟那小贱人现在也一样被关在牢里,吃着苦头,怎么着也比自己惨上几倍。且总有一日她要回府。 届时她要十倍百倍报复回来! 说完却转头直接叫了先前去蜀香客栈那边探听情况的下人进来,问:“任为志那边怎么样了?” 那下人这些天来都在暗中打听情况,今日一早正好有个紧要消息,一听尤月问,便连忙在外头禀道:“昨天有位京城里出了名的幽篁馆吕老板去客栈拜访过了任公子,今日一早又去了一趟,有风声传出来,说是吕老板已经出钱入了一些股,但还不知道真假。” 尤月听得心中一喜。 有这样大商人下场,事情便是靠谱的。 但紧接着又心急如焚。 这件事若被别人抢了先,可就捞不着什么便宜了。 当下,她只道一声“我知道了”,便将匣子里的银票抱了,转头往门外走。 尤霜看得眼皮直跳,拉住她问:“你干什么去?” 尤月十分不耐烦地甩开了她:“不用你管!” * 两日休沐,眨眼便过。 又到了伴读们返回宫中的时候。 仰止斋里陆续来了人,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姜雪宁那一晚在尤芳吟的牢房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走,回去却不知道为什么梦魇缠身,一整夜都几乎没合过眼,白日里只忙着清点燕临以前送给自己的东西,都一一装在箱子里,以交给姜伯游处理,是以次日返回宫中的时候,都还有些没缓过劲儿来。 但她只是看上去有些困倦罢了。 伴读中比她憔悴的大有人在。 经过先前查抄逆党之言的事情,仰止斋里的宫女全都换了一茬儿,看着都是生面孔。 个个垂首低头站得很远。 流水阁里陈淑仪在沏茶,萧姝在喝茶,周宝樱却是在吃茶点,姚蓉蓉则是小心翼翼地陪坐在旁侧,打量着众人也不敢说话。 姚惜和尤月相对坐着。 这两人的眼圈都有些泛红,只是姚惜埋着头、垂着眼、沉着一张脸,看着自己面前的杯盏,隐隐透出几分阴沉之意,却并不说话;尤月则是两眼浮肿未消,即便用煮熟的鸡蛋滚过了,看着也是刚挨过打一般的狼狈,一双眼抬起来,更是毫不掩饰地死死盯着刚从外面走进来的姜雪宁。 这气氛,傻子看了也知道不对。 姜雪宁刚进来到没注意到姚惜,因为此刻的尤月看着实在是太惨也太显眼了,让人不能不一眼就注意到她。 她想过尤月会很惨,可没想到会惨到这地步。 看这恨不能将她吃了的眼神,该是连那一万两的事情也知道了吧? 只是姜雪宁半点都不心虚。 她唇角含着些微的笑意踱步进来,只半点不含糊地直接回视尤月,开玩笑似的道:“看尤姑娘这样子,怎么像是回家遭了劫难一样?连脂粉都遮不住脸上的痕迹了,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呀?” 尤月真是恨毒了她。 可经过了茶楼那一遭,她才算是彻彻底底地明白过来: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她都是斗不过这个女人的。至少目前斗不过! 这女人蛇蝎心肠,歹毒至极! 她对姜雪宁是又恨又怕,也知道在这仰止斋中,自己并无任何优势,是以面对着她这明显的挑衅和嘲讽,竟只能咬碎了押和着血往肚里吞,不敢回一句嘴。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只从这简单的一个回合,便猜在宫外这短短的两天里,尤月怕是在姜雪宁面前栽了个大跟头,以至于此刻虽然仇恨,却怕到连呛声儿都不敢了。 姜雪宁见她知道怂了,倒觉省心。 只是好整以暇坐下来抬起头时,却在无意中对上了姚惜那沉冷的目光,但在看到她抬起头时,那沉冷便收了起来。 姚惜竟然扯开唇角向她一笑。 姜雪宁忽然就想到了那日深夜宫中,张遮对自己说要退亲,再一想姚惜此刻的笑,只觉背后陡地一寒:姚惜心胸狭窄,心思也不很纯正,该不会以为是她在背后告状坏了她亲事吧? 但姚惜一句话也没说。 姜雪宁更不好问。 这短短的一个眼神交汇间的细节,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并未激起半分的浪花。 她们八位伴读,大都是晚间才到。 上一回走时,乐阳长公主沈芷衣还在被太后娘娘禁足; 等她们这次返回宫中,沈芷衣的禁足却是已经解除,加之她们伴读有一阵,也算与沈芷衣熟悉了,当即便由萧姝提议,天将爷时,掐算了时间,去鸣凤宫去找她,也好解解她的乏闷。 沈芷衣的确乏闷得厉害。 因为为勇毅侯府求情,她竟与母后一言不合吵了起来。说是叫她禁足反省,可她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是以今日虽然解除禁足,却也赌气不愿去慈宁宫请安。 伴读们来得正好。 鸣凤宫乃是她寝宫,什么玩乐的物件都有,便拉了众人一起来玩,一会儿演皮影,一会儿下双陆,还玩了几回捉迷藏,到很晚时候苏嬷嬷来提醒,才停下来。 姜雪宁昨夜便没睡好,一整个白天也基本没合过眼,玩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看她们下双陆时脑袋便一点一点,差点打上了瞌睡。 沈芷衣将这情景看在眼中。 她也不管旁人怎么想,先叫其他人都散了,却去拉了姜雪宁的手,鼓着腮帮子道:“宁宁你是不是困了?仰止斋距离我的寝宫可有好远呢,你今晚就在我这里睡吧。” 就在这里睡? 姜雪宁听见一个“睡”字真是浑身打了个激灵,登时有多少瞌睡都吓醒了! 她开口想拒绝。 但先前沈芷衣同人玩闹时那欢喜的神情已然不见了,眼帘低垂下去,笑了一笑,却是有些丧气惆怅模样,低低道:“我想找个人说话。” 这时姜雪宁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吃软不吃硬的。 她知道沈芷衣为何会被禁足,也知道她从小同燕临要好,想想此刻她贵为长公主,却只能看着自己的皇兄命重兵围了勇毅侯府而无能为力…… 原本到嘴边的话便说不出口。 姜雪宁终是道了一声:“好。” 长公主的寝宫,自是要多奢华有多奢华,金钩香帐,高床软枕。 沈芷衣好歹把姜雪宁拖上了床。 她给姜雪宁换上了自己的寝衣,把宫里伺候的宫女嬷嬷都撵了出去,光着脚抱了绣锦的枕头便到她身边来,同她一般平躺在床上。 深宫里一片静寂。 殿里的灯都熄灭了,只有窗上糊着的高丽纸还映出几分外头的亮光。 姜雪宁忽然有点恍惚。 沈芷衣在她旁边,看着帐顶,眨了眨眼,道:“宁宁,你说大人们怎么想的和我们不一样呢?燕临那样好,侯府也那样好。小时候我还去过他们府里,那樱桃树长得高高的,上头结的樱桃都红红的,听说是燕临的姑母当年栽下的。我馋得很,也顽皮,老想往那树上摘樱桃吃。燕临总说没熟,不要我上去。有一回,我便骗他说伯父叫他去练武,自己偷偷爬上了树,摘了那樱桃来吃,结果真是酸倒了我牙。” 姜雪宁泪划过了眼角。 沈芷衣两手都交覆在身前,特别想哭:“后来燕临回来找我,没找见。我躲在树上面,想要吓一吓他,结果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到地上,疼得大哭。燕临都吓住了,反应过来也不敢动我,叫人来后,又冷着脸训我,说我活该。伯母见他这么凶,便请出家法来把他打了一顿给我消气。我都已经忘了那时候我几岁,也忘了更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就记得那树,好高好高,太阳好大好大,还有那樱桃,明明记得是酸的,可想起来竟然好甜好甜……” 她说着,便真哭了起来。 这几日来便是发脾气也没有哭过一次,可也许是觉得宁宁和别人不一样,见到她的第一次便能说到她心里去,于是觉得这样的话对她是可以说的。 她同萧姝固然要好,可这样的要好是隔了一层的……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不舒服。 明明她是这宫中最尊贵的长公主,可旁人看着萧姝,母后待萧姝,也好像不比自己差,且总觉得,宁宁和阿姝也是不同的。 沈芷衣从来没觉得这样伤心过。 她忍不住抱住了姜雪宁,将脑袋往她身上一埋,眼泪便全掉了下来,可又不敢叫殿外面的宫人们听见,便压抑着那声音饮泣。 姜雪宁觉着自己颈窝里湿了一片。 只听见她模糊的声音:“我好怕,以后燕临不见了,伴读不见了,大家都不见了,你也不见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姜雪宁喉间哽着。 她要竭力地睁大了眼睛,用力地克制着自己,才能不使情绪在这样一个夜晚中、在这样一座深宫里崩溃。 便是贵为公主,也有这样伤心惶恐的时刻…… 人活在世间,谁又能免俗? 沈芷衣哭了好久,等哭累了,便渐渐困了,躺在她旁边慢慢睡着了。 姜雪宁为她掖好了被角。 侧转身来凝视这位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想起她上一世悲戚甚至怆然的命运,许久后,轻轻俯身亲吻她额头,然后才退了开,赤着脚踏在了这寝殿冰冷的地面上,走到了一扇雕窗前,轻轻打开了一条缝,朝着外面望去。 一盏盏宫灯高悬。 红墙飞檐,重重叠叠。 鸣凤宫比之朴素的仰止斋,实在是太像坤宁宫了,姜雪宁睡不着,也不敢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 夜宵来liao~ 第079章 宫装(补完) 姜雪宁基本一夜没睡, 到天将明时才想着天亮还要去奉宸殿上课,因而强逼着自己忘却这座宫廷带给自己的不适,打了个盹儿。 但也没一个时辰。 越是皇家越是规矩极严, 睡懒觉这种事, 姜雪宁在府中能有,沈芷衣在宫中却难有。许多年宫廷生活下来,一到起身的时辰,都不用宫女来叫, 她自己便睁开了眼睛,起身来由宫人伺候着洗漱穿衣,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大约是昨夜哭过发泄了一通, 今早起来她除了眼眶有些发肿外, 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元气。 她不光自己洗漱,还指挥宫人们去伺候姜雪宁。 姜雪宁前天晚上便没睡好, 昨夜一番折腾上来就更显疲惫,只是看沈芷衣难得恢复了欢笑模样,也不好表现出来让她看出端倪, 坏了她难得的好心情。是以强行忽略了两边太阳穴传来的突突的紧绷之感, 唇边上挂着笑,一面与沈芷衣说话,一面接受了宫人们的伺候。 仰止斋中的宫人并不伺候起居。 但姜雪宁上一世是当皇后的人, 受着宫人们的伺候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是在她极其自然地将锦帕递回到那宫人的手中, 并下意识摆手要叫她们退下时,一股冷意才从她脚底下窜了上来,让她不寒而栗。 沈芷衣还没察觉出异常。 寝殿里伺候的女官看了姜雪宁一眼, 却有些为难地问她:“殿下,您昨夜一时兴起留姜伴读宿在殿中, 宫人们却都还没去仰止斋取姜伴读常穿的衣裙,不知现在……” 该穿什么? 沈芷衣也回头一看,此刻姜雪宁站在那边只穿着雪白的中衣,一张美人脸素面朝天,大约是刚睡醒,颇有点病容恹恹的感觉,像极了仕人画中那些愁眉轻锁的病美人。 真是太好看了。 她眼前不禁一亮,立刻朝那女官道:“宁宁身量与我差不多,穿我的自然最好不过!来,宁宁,我要给你挑一身最好看的!” 姜雪宁:??? 她还正在想自己在坤宁宫中养成的那养尊处优的习惯,根本都没注意她们在说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芷衣拉着坐到了妆镜前。 接下来就听沈芷衣左右招呼。 一会儿喊这个宫女来为她傅粉画眉,一会儿喊那个宫女重新拿一身宫装来,又亲自打开了自己的妆奁,什么红宝石耳坠,景泰蓝手镯,全往姜雪宁身上比划。 姜雪宁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沈芷衣像是忽然得了玩偶的小姑娘,一定要把她妆扮得漂漂亮亮地才肯罢休。 她有些困倦,便没精神阻拦。 索性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任由她摆弄。 沈芷衣又换了一副耳坠在她耳垂上比划,只觉这浅淡如烟霞的紫琉璃也唯有她这样纤细的脖颈和雪白的肤色能撑得住,好看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只是看着看着,她先前飞扬的眉眼便垂了下去。 姜雪宁瞥见了,问她:“不好看吗?” 沈芷衣放下手来,望着她的目光不曾移开,却是多了点点滴滴的心疼:“好看,可就是太好看了。我忍不住要去想,你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在宫里还要被人算计,若往后燕临也没了,该有谁来护着你。” 姜雪宁无言。 沈芷衣却是出奇认真地思考了起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接着便是一亮,竟问她:“你觉得我王兄怎么样?” 沈玠?! 姜雪宁眼皮一跳,立时想起自己上一世命运的轨迹来,想也不想便立刻道:“多谢殿下抬爱,临淄王殿下自是儒雅端厚,雪宁寒微之身只想安平一生,您可开不得玩笑。” 沈芷衣甚是不解:“我王兄有什么不好的?” 姜雪宁心里道,你王兄哪里都好,就是不适合我。 沈芷衣想到这一茬儿很是兴奋,宫里都是她的人,也不惮被旁人听去,直接蹲到了她面前道:“真的,宁宁,我听母后和皇兄说过,不久后就要为我王兄选妃。如果你能成为我王兄的王妃,将来王兄多半被皇兄立为皇太弟,往后也住在宫中。这样你也就住在宫中,那岂不是能天天与我住在一块儿,常日见着,一块儿吃一块儿玩一块儿睡觉?” 她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 姜雪宁想起这一世沈芷衣待自己甚是赤诚,她有心想要直接拒绝,可对着这样的目光,那话到了嘴边,竟不大说得出口。 可若是不说清楚…… 先前明明没有呈递她名姓却偏偏阴差阳错入宫伴读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她脑海,紧接着浮现出来的便是入宫后所经历的种种,以及将来要发生的种种。 她实在是怕了,也倦了。 经历过了上一世的繁华,姜雪宁实在不想重蹈覆辙了。 她忽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目光,回望着沈芷衣,轻轻将那一串紫琉璃耳坠从她手中拿了出来,放回妆奁上,道:“雪宁是殿下破例召入宫中的,中间大费周折之处,想必殿下比我更清楚。那殿下也该清楚,最初姜府报了入宫的那个人,并非是我。能得殿下青眼,奉诏入宫,伺候又得殿下多番照顾。能认识殿下,雪宁也很高兴。可宫中的生活却并不是雪宁所喜欢的,雪宁出身寒微,心无大志,只想回到儿时的乡野之间,一骋心怀……” 沈芷衣怔住了。 她没想到姜雪宁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手里那串紫琉璃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微微带着暖意的手掌。 但一股怒意却从心底浮了上来。 沈芷衣想说“我待你这般好,你怎敢想着离开”,可一触着姜雪宁那温然诚恳的目光,才升起来的那片怒火便如被脉脉的流水压下来似的,慢慢熄了,转而成了几分孤寂和可怜。 她道:“你不喜欢宫里?” 姜雪宁道:“这里的日子过得叫人很不痛快。” 沈芷衣憋了一口气:“那你说,谁叫你不痛快,我统统给他们一个痛快,让你痛快痛快!” 简直小孩儿脾气。 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细细的眉也扬起来,眼角下虽有着一道旧疤,却无损她公主的尊贵。只是两遍腮帮子鼓起,嘴唇抿得紧紧的,显然是不肯善罢甘休。 姜雪宁无奈极了。 当下只怕这话题再继续下去,反倒激起她脾气,给自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暗地里让她嫁了沈玠,那可没处说理去,是以叹了口气便想转移话题,道:“还是看看今日穿什么吧,耳坠也蛮好看的……” 但沈芷衣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她就是喜欢姜雪宁这个玩伴。 一面与她妆扮,一面却是搜肠刮肚,挖空了心思地想从她嘴里套话,问:“是仰止斋的宫人对你不好?内务府那帮狗东西份例苛待了你?那个叫尤月的又欺负你?你就说嘛,到底谁叫你不痛快了?宁宁……” 这架势,俨然是姜雪宁说一个她就要去干掉一个! 姜雪宁头上冒了冷汗。 可沈芷衣问题却是一个接一个,猜测一个比一个离奇。 一张嘴叭叭忽然就说个没完,简直像只聒噪的八哥。 姜雪宁仰天长叹。 头一次,她这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早知如此,她直接跟沈芷衣说一句“我更愿意当殿下的伴读,而不是当殿下的皇嫂”,只怕沈芷衣就乐得直接打消让她嫁给沈玠的想法了,哪里用得着和现在一样被她翻来覆去地询问? 真情实感遭雷劈啊! 终于,在沈芷衣说出第二十三个离奇的猜测之后,姜雪宁没禁受住诱惑的考验,尝试着开口道:“殿下既然如此在意我痛快不痛快,那我……就说了,其实出宫我就痛快了……” 沈芷衣朝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宁宁啊,你做梦。” 姜雪宁:“……” 沈芷衣把那串紫琉璃耳坠给她挂上,十分爽朗地哄她:“换一个,换一个本公主一定给你办到!” 姜雪宁心底默默泪流,琢磨了半天,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狗胆包天的想法:“那最让我不痛快的就是学琴了,谢先生三天两头抓我去学琴,要求还极其严格……” 沈芷衣:“……” 姜雪宁眨巴着眼睛:“您说过一定给办到的。” 沈芷衣:“……” 这回轮到沈芷衣心里默默流泪:满朝文武都知道谢先生在治学上的地位,要知道她在宫里上学这件事引得满朝非议,若无谢先生首肯,只怕还不能成。且谢先生平日里那教书的架势,便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到他面前猖狂,不准他提溜姜雪宁学琴啊! 可什么都能丢,乐阳长公主的面子不能丢! 沈芷衣强忍着心虚,义正辞严地道:“谢先生肯这样认真地教你,朝堂公务都忙不完呢,每日还要抽大半个时辰来教你学琴,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你怎么能嫌弃谢先生严格呢?太过分了!” 姜雪宁想开口:“可——” 沈芷衣抢道:“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厌弃学琴的事情告诉谢先生!” 姜雪宁:“……” 以前我竟然不知道你竟然还会拿打小报告威胁人?! 她惊呆了。 沈芷衣却咳嗽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哎呀,本公主也不是万能的,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还有谁叫你不痛快,你说出来,本公主必定为你主持公道!” 姜雪宁想半天,憋出来一句:“没有了。” 只是待穿衣上妆完毕,同沈芷衣一道用早膳的时候,她看着那块放进碗里的酥饼上用玫瑰花馅堆成的半朵兰花,夹起来咬了一小口,却是慢慢搭下了眼帘。 沈芷衣问:“怎么了?” 姜雪宁目光微微一闪,看着那一小块酥饼,只道:“没什么,不过忽然记起我家中姐姐,也会做这样的饼饵,一下有些想念……” 她说完便又岔开话题,继续吃了。 沈芷衣却是垂眸思考片刻,认真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用过早膳后两人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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