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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倒有脸责斥她来了! 尤月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姜雪宁冷眼旁观, 将这一丝不屑收入眼底,只平静地想到,原来这帮抱团的人之间也不是那么紧密,内里也有龃龉。 她该为这一点发现笑出声来的。 可看着姚惜那含羞带怯与众人说话的神态,唇边上跟挂了铅块似的,沉得弯不出本分弧度。 忽然竟有点恨起张遮来。 也恨起自己来。 上一世怎么就鬼迷心窍,偏要骗张遮自己要当个好人? 这一天晚上,姜雪宁在流水阁坐了许久,可旁人读了什么,问了什么,又答了什么,她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次日早起,心情阴郁。 但还要去奉宸殿上课。 一共五门功课,四位先生,昨日学过了《诗经》和琴,今日上午要学的是“书”一门的《十八帖》和“礼”一门的《礼记》,谢危要教的“文”则与算学一起放到明日上午。 姜雪宁一干人等照旧提前一刻到。 按理说乐阳长公主沈芷衣会稍微迟些,但也会赶在上课之前到。可没想到,直到教书法的翰林院侍读学士王久从殿门外走进来了,沈芷衣也不见人影。 “长公主殿下怎么还没来?” “书法可也是第一堂课吧,今天不来不大好吧……” “没宫人去通传吗?” 众人都低声议论起来。 侍读学士王久也是四十多岁年纪,留了一把硬硬的黑须,峨冠博带,倒是有几分飘逸的斯文儒雅,眼看着快到上课的时辰,往下一扫见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没人,便问了一句:“长公主殿下没来吗,怎么回事?” 众人尽皆摇头。 王久眉头便皱起来,轻轻地哼了一声,道:“长公主殿下素受圣上与太后宠爱,这么早的时辰起不来也是正常,不想来也正常。不来便不来吧。” 众人噤声,听出这位王先生是不大高兴了,一时都不敢说话。 姜雪宁坐在角落里,闻言却站了起来,向王久躬身一拜,不卑不亢道:“此次进学乃是长公主殿下一意向圣上求来的,能得诸位先生亲临教诲,殿下也很高兴。昨日便与我等一般,早早来到殿中,恪守先生们所定下的规矩,并不是什么不能吃苦的人。想必今日早课迟到,是事出有因,还望先生大量,暂毋怪罪。” 乐阳长公主沈芷衣的受宠和骄纵,在宫中都不是新鲜事。 别说是王久了,就是在场的诸位伴读都下意识地以为沈芷衣对待这一次上学,该很随意。且她贵为长公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没人敢说。 因此听了王久话后,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姜雪宁出来说这话…… 措辞虽是委婉,态度也甚谦卑,看似只是在为沈芷衣解释,可一旦这话对着王久说,意思就有点微妙了。 玩弄文字的人向来是一句话能猜出十种意思。 纵然她似乎并未顶撞之意,可听的人心中总是不快。 王久的目光顿时落到了姜雪宁的身上,一下想起来昨日在翰林院中听教她们诗文的同僚赵彦昌说过的话,这些个伴读的小女子中,有一个坐角落里的格外不听话,是户部侍郎姜伯游家的二姑娘姜雪宁,像个刺儿头。 他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还没上课才说了一句话,她就来找上茬儿了。 王久道:“我不过随口一句,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长公主?” 姜雪宁上一世虽不怎么去上课,却清楚地知道往日也被宫中娇惯长大的乐阳长公主,竟是从来没有逃过一堂课,乃是认认真真想学的。 这王久分明是对沈芷衣有偏见,先入为主。 所以她才想站起来分辨一二,自认为已经十分委婉,注意语气,却没料想先生的反应如此之大,便微微蹙眉,解释道:“学生并无此意。” 王久冷了脸道:“并无此意?” 他忍不住要教训这小女子一番,也正好拿她立威,树一树自己先生的威严。 没料想,他话音刚落,外头便有名小太监急匆匆跑来。 “慈宁宫太后娘娘有话,特吩咐奴来告先生。”小太监在殿门外躬身一礼,看额头上还有些细汗,“前些天宫里出了点事,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正清查内务府,东西六宫各宫主位都叫了去,长公主殿下此刻也在那边,正陪着圣上说话,今日本该来上课,可事急在身实在走不了,特命奴来向先生告罪,还望先生海涵。” “啊……” 王久一听这太后、皇后甚至是圣上的名头,脸色便变了好几变。 这一时哪里还有先前对着姜雪宁时的倨傲? 他两手一抱向虚空里遥遥一拱,只道:“圣上、太后与皇后娘娘在上,长公主殿下既有事在身一时走不了,缺一堂课也无妨,下官改日择空为长公主殿下补上便是,还请公公转告圣上,请圣上放心。” 那小太监应了声是,又行过礼,便又匆匆退走了。 仿佛有些心惊胆战的不安似的。 姜雪宁一听见刚才来人说的“清查内务府”几个字,心头便是猛地一跳,想起玉如意一案,再一联想那小太监的神情,便知宫里这几日腥风血雨怕是少不了了。 那勇毅侯府…… 王久却是没注意到这么多。 刚想训斥姜雪宁就被慈宁宫那边来告,多少有些下不来台。 只是越如此就越有些恼羞。 那太监走后,王久看见姜雪宁还站在角落里,也没给什么好脸色,道:“天底下谁家学堂这般没规矩,先生说话学生都能驳斥了?便是历朝历代教皇子,皇子也得对先生执师礼。姜大人虽与王某是同僚,可丑话说在前头,堂上你若再敢出言顶撞,我可不会顾着与令尊同僚之间的面子,你坐下吧。” 姜雪宁敛了眸,掩住了差点射出去的眼刀。 当下并未发作,只道:“多谢先生。” 说完便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有了她作前车之鉴,众人都看出王久面相虽然儒雅,但内里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上课时都格外恭敬,格外老实。 他教的是书法。 所以开学头一课是先看众人的书法基础,看旁人时都还觉得不错,只是走到姜雪宁面前一看便皱了眉,只道:“小女儿家写字该求秀美飘逸,或端庄婉静,往后改学簪花小楷是上佳,再不济赵孟頫、王羲之,学柳颜也不差。草书狂放阳刚,恣如江海横流,于男子而言更合适,女儿家学草书难免显得放肆不羁,殊为不服管教。往后这草书你不要学了,一笔一划从楷书写起。” 姜雪宁学的是行草。 上一世的行草乃是沈玠教的。 当时二人新婚燕尔,男人么谁能不爱颜色好?她又擅长投人所好,所以刚当上临淄王妃那一阵假模假样爱好起书法来,逼着自己练了好久的楷书,但种种的字体书体学来学去,都觉着自己被框在牢笼里,怎么写怎么不得劲儿。 直到某一日,沈玠突发奇想同她说,何不试试草书?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或行云流水,或狂放恣意,笔走处思绪如飞,长日下来,虽然依旧不入得大家的眼,可偶尔有那么几个字写来却见灵性。 沈玠一开始还很高兴。 可有一日见了她写的一行“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后,沉默了好久,也莫名地看了她有一会儿。 那目光叫她有些心慌,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写岔了,便问他:是又写得不好吗? 沈玠眨了眨眼说:没有,很好。 姜雪宁当时懵懂,虽然听他说很好,可见着他并不像很高兴的模样,便再也不学这个了。 时间一久,这事便渐渐淡忘。 可有时候看见下面进贡来的字画上那些恣意的草书,她偶尔也会想起那时候。 只是沈玠都当了皇帝,她更不敢去问。 唯有十分偶然的一日,她同萧定非提起,那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假少爷竟乐得抚掌大笑,戏谑地看着她说:“我的娘娘啊,有一句叫‘见字如见人’。纵然写得不好,或者你自己不觉,也是能看出几分真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 二更鸽了,明天补。 汪。 红包√ 第059章 操作一下 萧定非口无遮拦, 自打回京后便是京中首屈一指的纨绔公子哥儿,斗鸡走狗,纵马赌钱, 无一不会, 也无一不精,只把定国公萧远气得晕头转向,见了在宫中当皇贵妃的萧姝还故意要拿“哥哥”的尊卑压她一压,成日里往萧氏的死对头姜雪宁的跟前儿凑, 一族老小直斥他忤逆,却偏偏拿他无法。 朝野上下都只当他大难不死,能活就是老天开眼。 长在屠沽市井, 难道还指望他成大器? 是以文武百官对他都有一种难得的宽容, 皇族于心有愧,更不敢为难他, 倒使得此人越发恣意猖狂。 只是姜雪宁有时候竟觉得与此人脾性相投,纵然他轻浮放荡,可怎么看也比朝堂上那一帮口蜜腹剑的人顺眼, 莫名能同他玩到一块儿去。 旁人也曾开玩笑说, 皇后娘娘宠信萧定非,大约是与这纨绔同病相怜。 毕竟虽是家中嫡出,却都因变故流落在外, 怎能不惺惺相惜? 连姜雪宁自己也无法否认, 在一开始不知道真相时,她的确难免有这样的想法。至于后来,便是纯粹地觉得和不遮掩的人相处起来舒坦了。 见字如见人。 便是写得再不好, 也能看出几分真性。 她的真性是什么呢? 难道那时候的沈玠就已经看出来了吗?可那时候她都还没看清自己…… 那一幅刚写就的行草就铺在面前,姜雪宁抬头看了看站在她书案前面容严肃的王久, 有心要辩驳自己就喜欢草书,且喜欢什么样的字体书体难道不该全看人的喜好吗? 可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过在这宫中待半年。 学个楷书就当怡情养性了,何苦又跟先生闹得不快,回头来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等出了宫她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谁还管得着不成? 是以迅速淡定了下来。 她向王久垂首道:“先生教训的是,学生谨记。” 王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总算有了点做学生的样子。” 然后回转身走到殿上,叫众人翻开《十八帖》里的第一帖,先做讲解,再让众人尝试临摹。若忽略他规矩极严,容不得学生在堂上提问半句、质询半句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位循规蹈矩的好先生。 到得辰正,王久便收拾东西下了学。 他一走所有人立马松了口气。 方妙都没忍住向姜雪宁看了一眼,心有余悸道:“可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姜二姑娘要跟前日对赵先生一样,这王先生也是个疾言厉色不好惹的,还好没有,还好没有!” 姜雪宁心道自己昨日也不过就是问了赵彦宏一个“芼”字作何解罢了,无论如何都跟顶撞二字沾不上边,不过是那姓赵的看人下菜碟,自以为是地端着那一副为人师的尊贵罢了。 抛开立场筹谋—— 谢危学识远见不知高出姓赵的几山去,却是虚怀若谷,从未因旁人质询两句便翻脸,涵养高下可见一斑。 她心里不很痛快,因而只友善地回了方妙一笑,并未接话。 只是陈淑仪自开学那一日起便与姜雪宁起了龃龉,至今还记得两人于谢危教的那一门“文”上的争执,结果上学这两日来却是眼见得姜雪宁处处受气,心里不免快意。 毕竟像谢危这样的是少数。 教其他功课的先生们还不是循规蹈矩,恪守礼法? 她便接过了方妙的话头,笑道:“翰林院这位侍读学士王先生可不是寻常的士林清贵,他祖上乃是扬州出了名的大盐商,后来赚够了钱一家子都弃商从官,到得王先生这一辈家中已有三位进士。如今的两淮盐运使王献乃是他堂兄,在朝中可不是什么孤立无援的穷翰林,自然不至于见了谁都阿谀奉承。像什么户部侍郎,人家也未必就怕了!” 在座人中,父亲是户部侍郎的唯姜雪宁一个。 众人谁听不出这是拿话刺她? 一时都转眸去看姜雪宁。 倒是尤月,听见那“两淮盐运使”里一个“盐”字微微一怔,想起自己此次入宫前吩咐下面人去查证的事,起了几分心思,反而忘了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奚落姜雪宁。 姜雪宁也没关注其他人,只轻嗤了一声,道:“你看我不惯直说就是,这么转弯抹角地的反而叫人看不起,知道的说你陈淑仪姑娘是陈大学士的掌上明珠,不知道的怕要以为那两淮盐运使王献是你爹呢!” 陈淑仪面色一变:“你——” 姜雪宁乡野间长大,自小一副伶牙俐齿,论吵架还真没输给过谁,不同人吵那是她大度。 只是有时候不吵吧,旁人还真以为她好相与。 她笑起来:“陈姑娘若真有那闲心,还不如去翻翻历代两淮盐运使的名册,看看哪个是在任上得了善终的?毕竟是人人想要染指的肥缺,又事涉官私盐道,不是抄家就是杀头,至轻也是丢官流徙。帮人家吹都不知道挑个好的,还当你有多大见识!” 陈淑仪毕竟在闺阁之中长大,家教甚严,从未在市井乡野里厮混,似这般辛辣嘲讽之言更是从未有过听闻,如今乍然被姜雪宁一股脑甩到脸上,整个人都险些炸了! 想要回嘴,一时又措不好词。 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觉万般难堪,忍无可忍时终于豁然起身,一双眼睛瞪视着姜雪宁,秀气的手掌高高扬起,五指紧绷,竟是已气昏了头,要向着姜雪宁打去! 周宝樱正在旁边悄悄偷吃带到殿中的零嘴,看她们争执起来也没听明白说的到底是什么,一抬眸见涵养甚好的陈淑仪竟要动手,吓得蜜饯噎在喉咙里。 胆子小些的如姚蓉蓉更是惊呼一声。 姜雪宁见着她这阵仗却是岿然不动,戏谑地一挑眉。 只是没料想,正当陈淑仪这一巴掌将落而未落之际,外头就远远传来整齐的见礼声:“拜见长公主殿下,给殿下请安。” 沈芷衣来了! 陈淑仪那一巴掌举在半空中,是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根本都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已经看见沈芷衣那少见的有些凝重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整个人脑海里顿时“轰”地一声,空白一片。 沈芷衣才从慈宁宫来,毕竟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已经能隐隐嗅出那腥风血雨的前奏,所以心情并不算好。 她走进来就看见了陈淑仪那向姜雪宁高举的巴掌。 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怔怔问了一句:“这是在干什么?” 陈淑仪立时收了手想要解释:“殿下,我刚才只是……” 姜雪宁心底却是长叹了一声。 来得太早了些,这一耳光都还没打下来呢,效果上不免差了许多,让她卖惨都没太大的说服力,否则必要陈淑仪站着来跪着走。 学谁不好学及时雨宋江? 她腹诽了一句,可架势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嘴角往下一拉,眼帘一垂,便啪嗒啪嗒掉眼泪,委委屈屈地向沈芷衣哭道:“长公主殿下,陈淑仪说我就罢了,她还想要打我!” 沈芷衣瞬间冷了脸,皱眉看向陈淑仪:“你什么意思?!” 陈淑仪:??? 所有人:????? 是谁说得人无法还口啊!这种一言不合掉眼泪装哭卖惨打小报告又到底是什么操作?! 作者有话要说: * 半章先溜0.5/2 晚上来。 第060章 猫 陈淑仪也是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刺激, 又因与姜雪宁有龃龉在先,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一时被气昏了头, 怒极之下才扬了手。 就算是沈芷衣不出现, 这一巴掌也未必就真的落下去了。 毕竟大家同为长公主伴读,吵两句还能说是口角,谁先动上手那就就是谁理亏,她没必要与姜雪宁这么一番折腾。 可乐阳长公主不早不晚, 偏偏在这个当口出现。 太尴尬了。 简直让人百口莫辩! 陈淑仪像是被人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似的,浑身都寒透了,忙躬身向沈芷衣一礼:“长公主殿下容禀, 是臣女与姜二姑娘一言不合争执起来, 姜二姑娘口齿伶俐,臣女说不过她, 一时气昏了头,是臣女的过错,还望长公主殿下宽宏大量, 饶恕臣女此次无礼。” 声音有些轻颤, 显然也是畏惧的。 没了刚才的火气她轻而易举就冷静了下来,知道现在发生的这件事有多严重,更知道沈芷衣原本就是要偏心着姜雪宁一些的, 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狡辩, 最好是在澄清的同时低头认错,忍过此时,将来再找机会慢慢计较。 姜雪宁心底嗤了一声, 暗道她趋炎附势怂得倒是很快,先前那谁也不看在眼底的嚣张到了身份比她更尊贵的人面上, 又剩下多少? 本来相安无事,陈淑仪先撩先贱! 反正梁子都结下了,她不想对方就这么简单地敷衍过去,非要气死她让她心里更膈应不可! 于是,一副凄凄惨惨切切模样,姜雪宁抬起了朦胧的泪眼,望着陈淑仪,身子还轻微地颤抖了起来,仿佛不敢相信她竟说出这般颠倒黑白的话来一般:“陈姐姐的意思,竟、竟是我欺负了你不成?我,我……” 话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她咬了唇瓣,睁大眼睛,好像第一次认识了陈淑仪一般,还流露出几分逼真的不忿与痛心。 整个奉宸殿内安静得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周宝樱目瞪口呆,装着蜜饯的纸袋从她手里滑落下来,掉到地上; 尤月更是后脑勺发凉,庆幸自己刚才走了一下神没跟着陈淑仪一起讥讽姜雪宁,不然现在…… 方妙也一脸呆滞,想过这位姜二姑娘是厉害的,可没想到“厉害”到这个程度; …… 连萧姝都未免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姜雪宁,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一般,再一回想起她当日不由分说将尤月按进鱼缸里的情形,只觉遥远得像做梦。 那凛冽冷酷的架势…… 和现在这个柔弱可怜楚楚动人的,是一个人? 沈芷衣却是抬步走到了姜雪宁的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伸出手去搭住了姜雪宁的肩。 姜雪宁感觉到,便要回转头来,继续卖惨。 然而当她转过眸的瞬间,却对上一双不同寻常的眼:沈芷衣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般总充满着一种憧憬似的甜美,里面竟有些黯然,有些悔愧,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末了偏朝她绽开个安抚的笑。 这一刹那,姜雪宁想到的竟是昨日燕临看她的眼神,熬煎里藏着隐忍,于是心底便狠狠地一抽—— 沈芷衣是从慈宁宫回来的,而慈宁宫正在清查内务府的事,是玉如意一案终究要牵扯到勇毅侯府的身上了吗? 若非如此,沈芷衣不会这样看她。 这念头一冒出来,与陈淑仪这一点意气之争,忽然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但沈芷衣却没准备就这样罢休。 她终究是记得姜雪宁一开始是不打算入宫的,是燕临来找她,她也想她入宫,是以才前后一番折腾,将她强留下来。 想这宫中她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一则有燕临护着,二则有她撑腰,便是有些腌臜污秽事,也不至于就害到她的头上。 可今日慈宁宫中隐隐嗅出的腥风血雨让她知道,是自己错了,也让她忽然有些明白昨日燕临为什么要当众撇清与宁宁之间的关系。 换了是她,也要如此的。 可不知道时是为宁宁不平甚至愤怒,知道之后却是埋怨自己也心疼宁宁。 也许往后,再没有燕临能护着她,那便只剩下自己了。 再如何天真娇纵,沈芷衣也是宫里长大的孩子。 她不至于看不出宁宁神情间带了几分戏谑的做作,该是故意演戏气陈淑仪呢,可方才所见陈淑仪的放肆却不作伪,更不用说她知道她绝不是一个会主动陷害旁人的人—— 能提笔为她点了眼角旧痕,覆上粉瓣,说出那番话的姜雪宁,绝不是个坏人。 沈芷衣轻轻抬起眼睫,注视着陈淑仪,并无动怒模样,可平静却比动怒更叫人心底发寒,只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你的解释,我都不想听。你身为臣女,被遴选入宫作我的伴读,且你我也算有相识的旧谊,我不好拂了陈大学士的面子,让你入宫来又被撵出去。只是你,还有你们,都要知道,姜家二姑娘姜雪宁,乃是本宫亲自点了要进宫来的。往后,对她无礼,便等同于对本宫无礼。以前是你们不知道,可本宫今日说过了,谁要再犯,休怪本宫不顾及情面。” 众人全没想到沈芷衣竟会说出这样重的一番话来! 一时全部噤若寒蝉。 姜雪宁却从沈芷衣这番话中确认了什么似的,有些恍惚起来。 陈淑仪也完全不明白沈芷衣的态度怎会忽然这般严肃,话虽说得极难听,是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往她脸上扇,可她实在也不敢驳斥什么,也唯恐祸到己身,只能埋了头,战战兢兢应:“是。” 沈芷衣又道:“你既已知道自己无礼,又这般容易气昏头,便把《礼记》与《般若心经》各抄十遍,一则涨涨记性,二则静静心思,别到了奉宸殿这种读书的地方还总想着别的乱七八糟的事。” 陈淑仪心中有怨,面色都青了。 她强憋了一口气,再次躬身道:“谢长公主殿下宽宏大量,淑仪从今往后定谨言慎行,不敢再犯。” 沈芷衣这才转过目光来,不再搭理她,反而到了姜雪宁的书案前,半蹲了身,两只手掌交叠在书案上,尖尖的下颌则搁在自己的手掌上,只露出个戴着珠翠步摇的好看脑袋来,眨眨眼望着她:“宁宁现在不生气了吧?” 姜雪宁原本就是装得更多。 上辈子更多的气都受过,哪儿能忍不了这个? 只是看了沈芷衣这般小心翼翼待她的模样,心里一时欢喜一时悲愁,只勉强地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上前把她拉了起来:“堂堂公主殿下,这像什么样?” 沈芷衣不敢告诉她慈宁宫里面的事儿,只盼哄着她开心:“这不逗你吗?怕你不高兴。” 姜雪宁隐约能猜着她目的,是以破涕为笑。 她咕哝道:“被殿下这般在意着,宠信着,便是有一千一万的苦都化了,哪里能不高兴?” 沈芷衣这才跟着她笑起来。 殿中场面一时有种暖意融融的和乐。 可这和乐都是她们的,其他人在旁边看着根本插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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