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珀小说

碎珀小说> 罪恶之花 > 第2章

第2章

脸上那道贯穿的伤疤还缓慢地往外渗血,他特意将这道伤疤暴露在外,被人看了个清楚。 我一字一句,将这些时日的怨愤,连同八年前险些身死的仇恨,一一道出。 「奴婢要状告摄政长公主,谋反忤逆,逆行倒施。」 「奸淫掳掠,囚我夫君,其罪一也。」 「威胁逼迫,刺杀陛下,其罪二也。」 顾寒越紧跟着叩首,将琼林宴上的状词重复,一字不差。 「臣顾寒越,状告当朝摄政长公主,杀臣妻,辱臣身,奸淫掳掠,进狎邪僻。」 「复又代帝封禅,窥窃帝位,包藏祸心,同指山河。」 「且看今日域中,竟是谁家天下?」 这样直白的话,明晃晃的将长公主揽权夺势,越俎代庖之事摆在了明面上。 朝堂寂静,久久无人应答。 18 半晌,皇帝冷硬的声音传遍大殿:「查。」 「刑部尚书乃李应将军姻亲,李将军为护驾身死,刑部尚书当避嫌。」 「此事交由五王爷和镇国将军负责。」 「皇姐,你涉嫌谋逆大案,恐怕不适合再涉足朝堂垂帘听政了,劳烦皇姐配合五皇叔调查,莫要踏出公主府。」 长公主面容隐在珠帘之后,看不清晰,大殿之中只听得到她威势十足的声音。 「本宫辅政近十年,若因小人污蔑而禁足公主府,陛下,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皇帝声音清冽,笑:「皇姐说笑了,朝堂又不是无人可用。」 「朕已至弱冠,本就到了亲政的时候,皇姐大可放心。」 这对儿至亲至疏的姐弟,终于为了权势,露出了爪牙。 朝堂里各官员吵嚷不休,我和顾寒越跪在中央,却再无一人关注我们。 皇帝借由我们二人,光明正大的在朝堂泼了长公主一身污水,提起了亲政的诉求。 李应将军是如何死的不重要。 顾寒越是否被毁了前途不重要。 这场刺杀是谁主导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以后的权势归属,这天下的君王,该是谁。 是耳目遍布权势滔天的摄政长公主,还是礼法正统羽翼渐丰的傀儡皇帝。?? 这场争斗,才刚刚开始。 19 那日朝堂之后,五皇叔将我和顾寒越带回了刑部牢狱。 却又在半夜时分,悄悄带我们进了宫。 皇帝身着龙袍,放下最后一本奏折,方才看向我们:「你们做得很好。」 「如今长公主被迫让出了部分权势,吏部、礼部和户部都已在朕的手中。」 「只是如今国库空虚,朕需要知道长公主执政这些年,账册有没有猫腻。」 他指了指旁边摞得极高的账册。 「顾卿,这些交给你,朕再派些人听你调度,你带着他们一起去整理这些账册。」 「你脸上的伤疤,」皇帝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惋惜。 「朕派人给你送去些上好的药来,只是这疤痕,是祛除不了了。」 本朝律例,面容有恙者,是做不得官的。 顾寒越的仕途路,已经完完全全地断了,断在他高中探花的这一年。 皇帝又转向我:「至于十六,长公主吃了我们这个暗亏,必定是要报复的。」 「朕手下还有暗卫十人,你带着他们,去保护这些官员安危。」 他递给我一本册子,里面林林总总数十人。 五王爷、镇国将军、户部侍郎等人,赫然在列。 这些官员,都是臣服于皇帝的人。 是他的亲信。 如今,顾寒越也在其中。 20 李应将军死后,帝都的士卒交到了镇国将军手里,京畿安全也由陈将军负责。 这场皇室姐弟的第一次争锋,皇帝略胜一筹。 不仅夺回了近半的权势,还把帝都军权掌控在了手里。 皇帝和长公主同朝听政,表面依旧和和气气。 谁都没有再提我和顾寒越的事儿,我们俩就像一滴凭空蒸发的水珠,再无人问津。 只是私下里,皇帝仍命顾寒越悄悄地整理账册,检查漏洞。 毕竟先帝留下的底子不薄,却在十年间尽数亏空,任谁也是不能相信的。 可账册上却并无大疏漏。 十年间,定州三年旱灾,协州两年水灾。 其余蝗灾、地动、雪灾不计其数。 国库的白银和存粮,就这样在一次次的天灾人祸里消耗殆尽。 皇帝誓要追查出国库存银的去向,每一笔账单都要命人仔细核对。 顾寒越就和皇帝派来的官员们一同,齐聚在皇宫偏殿里,一笔笔核算金银去向。 我则隐在殿外大树边,或是房梁上。 带着皇帝拨给我的人把这座大殿守得如铁桶一般,打退所有试图探寻此地隐秘的暗卫。 闲暇时候,我喜欢藏在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树上,悄悄地瞧顾寒越。 我这双手,杀过刺客握过刀刃,又抚上顾寒越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瞧他挽袖提笔,神情专注又认真。 瞧他跟众位官员交谈,笑得肆意又潇洒。 他身上又渐渐有了昔日春风得意读书郎的影子,仿佛先前的囚禁折辱都不曾有过。 这样平静的生活我们过了六个月,在九月底的时候,变故突生。 21 那本是个很平常的夜晚。 但我们这个偏僻的院落,遭到了最凶猛的刺杀。 我手下的暗卫死了近半,连我这样好的身手都自顾不暇,被捅穿了小腹。 有刺客在院落里四处点火,秋季本就干燥,大殿里又堆满了账本。 火焰迎风而展,越烧越旺。 我力有不逮,被几个刺客缠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燃烧,将大殿里的人死死困住。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我顾不得什么。 拼着右臂受伤的代价,将手里的匕首刺入刺客胸口,摆脱他们的围困。 然后捂着受伤的小腹,一遍遍地进出大殿,将被困在里面的人带出来。 晕倒之前,我看到披甲的士卒踏进院落。 22 再醒来,顾寒越伏在我床边,喂我喝药。 他皱紧了好看的眉头:「阿絮,最近朝堂是有什么异动吗?」 我心里也疑惑,长公主自顾寒越划伤脸之后就失了兴趣。 后来虽然得知他被皇帝接进皇宫之后派人来刺杀。 但那更像是泄愤报复,从未像今日这样激烈过。 仿佛誓要留他性命。 火烧大殿,这是将对皇帝的争斗摆在了明面上。 为何这样激进呢? 明明九月底,是长公主的生辰。 半个月前公主府就在长街摆了流水宴。 又在护国寺里供奉了大量的平安灯,一日的灯油耗费足够近百户人家的嚼用。 因着这件事,皇帝当朝斥责长公主奢靡,二人再次针锋相对。 但这都与我们无关,长公主总不能是拿顾寒越泄愤吧? 顾寒越打断我:「阿絮,不对劲,长公主即便要杀我泄愤,也不会闹得这样大。」 顾寒越的目光越过我,看向堆在窗户外的混乱的被烧过的账册。 「她一定是察觉了我们最近要做的事情,放火烧殿可能并不只是为了烧死我,更是为了销毁这些账册。」 「所幸在拿到这些账册的时候,我就跟陛下借了识字的宫女,将账册重新抄了三份,有备无患。」 说这话的时候,他双眼明亮:「这些账册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我们谁都没有发现。」 他站起身来:「阿絮,你先好生歇着,我再去看一看那些账册。」 「最近我向陛下调了平洲等地的赋税和赈灾记录,或许,是这里有问题。」 平洲是摄政长公主的封地,在平燕山脚下,靠近北地边境,是苦寒之地。 此地寒冷,土地稀薄,又多丘陵,所以人口不过五万余人。 这样的蛮荒之地,谁都不曾在意过。 问题竟出在这里吗? 23 顾寒越没再继续用皇帝派来的那些人。 他一个人,守在我床边,翻遍了平洲的账册,甚至把先帝时期早就封存的账册也启封了。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到最后他整个人都是憔悴的,眼神却极明亮。 「阿絮,我找到了。」 「长公主执政十年,平洲突发雪灾十余次,朝廷拨去赈灾款近五百万两,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见我不明白,详细解释,把他整理好的宣纸拿给我看。 「阿絮,先帝当政三十二年,平洲上报的雪灾也不过十二次,总共拨去赈灾款六百万两。」 「可是在长公主当政的这十年里,平洲就已报了十次灾祸,不仅赋税全免,还拨去了近五百万两的赈灾款。」 我倒抽一口凉气:「竟这么多?」 「平洲还只是最明显的,我仔细核对过,越洲、海洲等地的赋税也不大对劲。」 顾寒越皱紧了眉头:「如今国库空虚,我怀疑是长公主虚报灾祸,挪用国库存银。」 「或许,这才是长公主火烧宫殿的原因,她一定是知晓我们在做什么了,这院落里安插进了长公主的人,已经不安全了。」 他将一本奏折交给我:「所以阿絮,我写了奏折,你暗中把它交给陛下吧,先别声张,一切由陛下决断。」 「万事小心。」 24 我将奏折交给皇帝的时候,他沉默了许久,将顾寒越写好的奏折捏得全是褶皱。 最后咬牙切齿道:「朕的好皇姐,把持朝政也便罢了,竟还敢中饱私囊,当真可恨。」 我安静地侍立在侧,不发一言。 黎民身无长物,皇室绮罗不知数,不外如是。 皇帝挥笔写下了圣旨,交给我:「十六,你把这圣旨暗中交给五王叔。」 「上次的事儿无疾而终,如今,朕倒要看看长公主要如何狡辩。」 我接过圣旨,犹豫片刻,俯身道:「长公主派人火烧宫殿,想必是顾寒越所做之事已被泄露,奴怀疑,院落里有长公主的人潜入了。」 皇帝沉思片刻,扔给了我一枚令牌。 「此令牌能调动皇宫一百守卫,交给你支使,保护好顾卿安全。」 我接过来,带着令牌和圣旨,一个飞跃跳出窗户,借着夜色掩映,前往五王叔的王府。 25 皇帝挑在了长公主生辰当日发难。 他去参加生辰宴的时候,命我带着圣旨随从。 在长公主大宴宾客的时候,皇帝幽幽开口。 「皇姐,如今正是九月底,想来平洲应当很不太平,皇姐竟还有心思大办生辰宴?」 长公主今日装扮得极华丽。 大红的锦缎上飞舞的凤凰在烛光下闪亮,殿内明亮堪比白昼。 她端着酒杯,笑道:「陛下说的是什么话?本宫执政多年。」 「平洲雪灾、定州大旱、宁洲大涝、安洲地动,这天灾人祸本宫见得多了。」 「哪一项没有妥善处理,陛下在本宫生辰的大好日子,怎得提起这样的扫兴事儿?」 「陛下掌着户部,是哪地又突发灾祸需要拨款吗?」 「还是那一地官宦狡黠,赋税缴纳不来?」 「陛下若无经验,料理不得,不如早些放手,由本宫代劳?」 皇帝依旧是一贯的温和模样,并未因这句话变了脸色,笑吟吟的。 「只是奇怪,父皇执政三十年,平洲雪灾不过十二起。」 「怎得皇姐执政这十年,协州就年年雪灾,如今竟已拨了五百万两白银过去?」 「皇姐啊,赋税年年加重,可国库依旧空虚,这是为何?」 长公主冷了神色:「陛下此言何意?」 皇帝依旧笑:「朕只是担心,朕的天下,养肥了不知多少硕鼠。」 他朝我示意:「今日皇姐生辰,满朝文武悉数恭贺,朕便借这个时机宣一道圣旨吧。」 我上前一步,宣读皇帝交给我的圣旨。 他要提前宣平洲官员进京述职,由五皇叔调查近十年钱款去向。 皇帝不动声色:「皇姐,平洲是你的封地,你也不想被底下人蒙蔽吧?」 「五皇叔与父皇感情深厚,又曾任户部尚书多年,如今闲赋在家,调查这件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自顾自的说着,毫不在意长公主铁青的脸和被她捏碎的杯盏。 26 皇帝的计谋是极好的。 只是,他并未等到平洲的官员来述职,反倒先等到了平洲递来的请罪折子。 十月底,平洲突降大雪,积雪堆至人腿深。 无数牲畜被冻死,茅草房被积雪压塌,秋收的新麦甚至都来不及收取就被压倒在田间。 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 平洲刺史强行将灾祸压了近半个月,直到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逃往临近州县,这件事才被捅到了皇帝面前。 据说皇帝在早朝就发了好大一通火,命人前往平洲将大小官员悉数拘禁,押送帝都。 我和顾寒越被传召,侍立在承乾殿后殿。 看着一波波的大臣被宣召,带着旨意匆匆忙忙地离去。 皇帝再不是平常那副温和的面孔,说话做事都带着凌厉的气势。 甚至在官员面前,摔碎了一整套茶具。 这样突如其来的天灾,仿佛是在证明长公主所作所为无任何端倪。 皇帝的质问就显得无理取闹,且儿戏。 除此之外,这毕竟是一场天灾,是皇帝接收朝政之后处理的第一场灾祸。 长公主早就以避嫌为由撒手不管,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徒留皇帝一人,在这里忙得团团转,指使着并不如何信服他的朝臣。 他毕竟刚接触朝政,尚且稚嫩。 等送走众位大臣,将赈灾的旨意一道道发下去,皇帝望着我和顾寒越,沉默了许久。 他目光犹如实质,盯得我浑身发毛。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把我和顾寒越交给长公主,以求她出手相助。 27 良久,皇帝终于出声。 「朕安排了这么久,银两和粮草都已经由镇国将军负责运往平洲了。」 「但是平州刺史已被问责,平洲缺一个主事人。」 「顾卿,朕想让你去平洲。」 我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顾寒越应下了:「臣正有此意。」 「臣看过先帝时期的卷宗,熟知平洲赈灾的方法,也研究过平洲的地图,对其地形和百姓都极为熟悉,是此时赈灾最好的人选。」 皇帝笑起来:「顾卿,朕再派些人手给你,即刻出发。」 我心漏跳了一拍,急忙问:「陛下,奴请求和顾寒越一同去。」 皇帝停顿片刻:「朕有其他要事交给你。」 「顾卿安全你不必担心,朕派了镇国将军府的独子贴身保护。」 「如今国库早就亏空,秋季赋税尚未归入国库就已被运往平洲,朕担心国库粮草不够用。」 「长公主一定贪墨了国库的银两,只是这场雪灾来得太巧了,朕没办法再大张旗鼓的去查国库存银异常之事。」 「十六,你去查这些银两的去处。」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顾寒越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冰凉,声音却坚定:「阿絮,平洲情况紧急,你莫要掺和,安心在此等我回来。」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当然知道,皇帝做的才是最好的安排。 可我放心不下顾寒越。 平洲路途遥远,一旦长公主想做些什么手脚,我救援都来不及。 顾寒越反倒笑了:「阿絮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28 顾寒越连夜赶去了定州。 我带着皇帝拨给我的五百禁卫军,在帝都日夜奔走,逼问这十年间插手过平洲雪灾的官宦。 所有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人马都被我一一拔出来,暗中审问过。 奇怪的是,这样声势浩大的调查,长公主却半点反应都无。 她连夜调遣公主府的人马往平洲去。 似乎是急着给皇帝的人下绊子,连帝都的事宜都顾不上了。 我的调查进行得无比顺利,连半点阻拦都没遇到。 半个月后,我终于顺着这些官宦摸出了平洲赈灾款的去向。 结果很是匪夷所思,这些赈灾款并未被挪作他用。 并不是我们所设想的那样被长公主挥霍或是私藏,而是确确实实运往了平洲。 银两和粮草调动并无半点疑义。 所有的线索和调查都断在了这里。 把这个结果汇报上去的时候,我站在皇帝桌案前,看他对着我写的奏折沉默了许久。 我犹豫着说出我的想法:「平洲弹丸之地,就算是每年都有雪灾,怎会用去这么多银两?」 「长公主每年运去平洲的这些银两,当真是用作赈灾了吗?」 皇帝接连处理了半个月雪灾的事儿,如今面容憔悴,似乎疲惫不堪。 他揉了揉眉心:「平洲刺史已经被押来了,朕亲自审问过,并无疑点。」 「朕没在他家里抄出多余的银两,他只是个庸碌无为的恶吏,胆小怕事,毫无官德,却不是个贪官,这些银两他没有贪墨一分。」 我愣住了,是一切都没有疑点,还是长公主处理的太过干净? 我笃定道:「平洲一定有问题,近些时日长公主派了许多暗卫前往平洲,甚至连平州刺史屡次发来的求救都不顾及,肯定是在掩盖什么。」 总不会这样好心,派暗卫去赈灾的吧? 事情就这样僵持下去的时候,我收到了顾寒越写来的第一封奏折。 他说,平洲雪后重建,却出现了瘟疫,请皇帝派精通医术的太医过去。 29 我捏着顾寒越的奏折,只觉得浑身战栗,险些没站稳。 平洲形势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机。 「陛下,奴想一起去平洲。」 皇帝沉吟片刻,答应下来:「朕调些太医跟你一起去,之前拨给你的五百禁卫军你也一同带走。」 「务必控制住平洲,莫要波及其他州县。」 我点头,视线落在平洲蜿蜒不断的山脉上,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30 我带着皇帝拨给我的人,日夜兼程,总算在第五日时赶到了平洲。 让我没想到的是,顾寒越竟感染了瘟疫。 我没见到他。 他把自己封闭在府衙,只放了太医进去,不肯给我开门。 我隔着窗户远远瞧他,只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 他脸色的伤疤已经结痂,因为他的消瘦而更加狰狞。 他隔着窗户一件件交代我要做的事儿,气息不稳,只能慢慢地交代。 他从正午说到了傍晚,却死活不肯见我一面。 31 感染的不止顾寒越一人,他带来的百十位官宦,有十多位都被感染。 顾寒越跟这些官员躲在府衙,强撑着处理灾后重建的事宜。 我顾不得去查长公主人马的去向,先接替了顾寒越的工作。 他们在之前的半个月里,已经把几乎堵塞官路的积雪清理了出来。 被压倒的草屋、被冻死的牲畜,不幸死于雪灾的百姓,都已经登记在册。 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暂时有了安置,平洲城城南搭起了草棚,每日有官员盯着煮粥分发给百姓。 雪灾已经渐渐控制住了,目前棘手的问题是,瘟疫的处理。 太医每日忙得昏天黑地,除了留在府衙照顾顾寒越等人的太医外,其余人都被我送去了瘟疫集中的村落。 我拿着皇帝给的金牌,调集了周围州县的粮草和药材,也算是能撑一段时间。 我,拿过平洲的地形图,缓慢地将被瘟疫波及的村落圈起来。 他们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平藤山角落,呈一个环抱的姿态,把平藤山环绕起来。 这座山,为何会滋生瘟疫? 32 五日后,分散在各地的太医被太医丞召集了回来。 他们围绕在一起,讨论了许久。 胡子花白的太医丞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各位,在你们看来,这是瘟疫吗?」 他看了我一眼,又继续道:「各位是否还记得先帝时期,霍乱宫廷的那场热伤寒?」 「那场极为凶险的伤寒,从掖庭的小宫女身上爆发开来,后来连后宫的贵人也险些被波及。」 他这样一提,诸位太医纷纷沉思,半晌,有了附和声:「病症确实很像。」 「只是,这里积雪未化,」他目光落在庭院里堆砌的厚厚的积雪上。 「怎的会突发热伤寒?」 「都试试吧,如果真的是热伤寒,那就好办了。」 一行人又讨论了许久,开出了两张药方。 太医丞将药方给我:「姑娘,你先命人都试试吧,看是否有效果。」 我应下,正打算去安排人煮药,却见顾寒越推开了窗户,朝我招手。 「阿絮,何必这样麻烦,我来试药好了。」 他身后,又响起零零散散的附和声:「是啊,姑娘,我们这些人来试药才是最合适的啊。」 顾寒越笑起来:「阿絮,给我吧。」 他喘息着,瞧着连站都站不稳,却坚定地朝我伸出了手:「别耽搁时间了,阿絮。」 我闭了闭眼,吩咐人去熬药。 33 两剂药方送进去,顾寒越就关了门。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服用的药,只看到太医们来来往往,忙碌不停。 府衙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未停过。 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有了结果。 太医丞笑呵呵地递给我一张药方:「姑娘,确实是热伤寒,你照着这方子去熬药就行。」 「这是先帝时期早就用过的方子,见效极快,不出十日这瘟疫就清了。」 我接过药方,恰好看到顾寒越推窗看我,他笑意清浅:「阿絮,别担心,我没事儿了。」 我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将药方送去命人熬药,又抽人护送太医返回村落。 再回到府衙的时候,已是傍晚,顾寒越捧着地势图,隔着窗户喊我。 「阿絮,平藤山是不是有问题?」 34 我隔着窗户跟他对坐:「先前十年,朝廷派来的赈灾款,确实是运到了平洲。」 「只是看平洲这荒凉样子,」我视线落在破损的府衙。 「连府衙的窗户都用的是掉了漆的旧木头,而百姓的茅草屋更是简陋,想来这赈灾款并未如实用到百姓身上。」У? 顾寒越接话:「确实,我来的时候就仔细查验过县志和账册,又询问过百姓,终于确定下来,这里十年间,雪灾不过四起。」 「再加上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热伤寒瘟疫,我怀疑是人为。」 他苍白的指尖划过地图,点在平藤山上:「这里,百姓都传这里有猛虎,官府也设了屏障,差人把守,不准百姓进山。」 「我在梳理账册的时候发现,每年都有大量的马车进出平藤山,官府记载的是运输给这些村民的粮食,只是,这些村落不足千人,定然是不需要这么多的粮食的。」 「更何况,此次的瘟疫也是这些村落。」 我收走地势图:「今晚上我带人走一遭。」 长公主派遣过来的暗卫,想来也都藏在平藤山。 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35 我带了三个人,跟着护送太医的人去了小村落,又趁着夜色悄悄摸进了平藤山。 这里确实有暗卫守着,在靠近山峰的地方,我带来的那三个暗卫就再也走不进去了。 他们到底是训练时日尚浅,若强行闯进去,会被长公主的人发现。 我只能独自潜进去,费了两个时辰,才趁着暗卫换岗的间隙,险而又险的摸进了山峰内部。 入目所见,却是一扇巨大的石门,仅留了狭窄的缝隙供人通过。 而这缝隙之前,还把守着三个暗卫。 我隐在山峰阴影里,思量片刻,还是决定闯一闯。 于是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借着山峰的掩映,从一个暗卫身后跃出,一刀封喉。 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把匕首掷出去,捅进一人的胸膛。 又拼着受伤的代价,紧紧捂住第三人的口鼻。 即便他手里的匕首朝着我的脖颈抹去,也不敢松手。 不能让他发出声音。 等进入山峰内部的时候,我脖颈被切开了极细的刀口,所幸并未伤到要害。 而里面的东西,让我愣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36 长公主竟然挖空了一整座山峰。 山峰内部是偌大的空间,此刻却被填充得满满当当。 金银粮草不计其数,竟还有甲胄兵器。 我望着角落那数百件箱子里,寒光凛凛的刀剑长矛,只觉得不寒而栗。 长公主囤积这么多兵器,是要做什么? 既然有了兵器,她是不是在悄悄训练兵卒? 如果有的话,这些兵卒在哪里? 而我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山峰,如果惊动了他们,凭着我带来的那五百人,能否全身而退? 我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手脚僵硬,却强撑着,缓慢地退了出去。 只是,我已经惊动了里面的暗卫,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我得趁着长公主知晓这事儿之前,请皇帝做出决断来。 37 我连夜回了平洲府衙,跟顾寒越说了这事儿。 我心跳如擂鼓:「寒越,此事迟疑不得,我要赶回帝都,请皇帝做决断。」 「平洲还需你来主持大局,你小心些,察觉不对,就撤出平洲,往宁洲跑。」 顾寒越露出个苍白的笑:「阿絮放心走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打草惊蛇的。」 事态紧急,我顾不得多说什么,趁着天色未亮,打马出了平洲,往帝都奔去。 38 两日后的午夜,我摸进了承乾殿,将在平洲查到的事情一一上报。 皇帝眯了眯眼:「此事为真?」 「是。」 皇帝于是召集了五王爷和镇国将军议事。 承乾殿的烛光亮了一夜。 天光微亮的时候,五王爷出了大殿,带着八百禁卫军围了公主府。 镇国将军则调动了北境五千兵马,连夜去了平洲。 这场皇室姐弟,终于刀剑相向。 我跟着镇国将军去了平洲,此后帝都因长公主被围困而产生的动荡不安,都与我没关系了。 年轻的帝王迈出了君临天下的第一步。 我和顾寒越, 终于功成身退。 39 平藤山山脉的事宜都由镇国将军接手, 我赶来平洲, 是为了见顾寒越。 他已经大好,专程来城门口接我。 我还未站稳就被他紧紧搂在了怀里,我愣了下, 回抱住他。 「别怕,我回来了。」 40 平藤山的争斗影响不到平洲城,接下来的日子很闲适。 热伤寒已经平复, 雪灾也并未给这座荒凉的城池造成太大的创伤。 平洲城在缓慢的恢复着。

相关推荐: 新年快乐(1v1h)   将军在上   机甲大佬只想当咸鱼   我的傻白甜老婆   我的风骚情人   篮坛大亨   武当青书:诸天荡魔至洪荒   荒野直播之独闯天涯   万古神尊   婚里婚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