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进去罢。” 宋听檐进门前还看了眼外头那祖孙三人,吩咐了门口侍卫,“拿些银子给他们。” 侍卫自然不敢不从,连忙拿了袋银子送去。 天寒地冻,他们祖孙三人只穿着斗笠,斗笠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看着便冷,那孙儿穿得虽厚实,只是也不过粗布麻衣,厚得连手肘都打不了弯,瞧着是缺银钱。 却不想侍卫去了那处,不过和那祖孙三人说了几句话,便又提着钱袋回转过来,“殿下,他们说衣食住行堪够用,这钱是万万不能拿的,多谢殿下好意,望殿下过个好年,年年平安顺遂。”门卫说着,那扎着两个发髻的小童往他们这处跑来。 他怯生生跑近,雪地上一连串的小脚印,显然是长辈让他来的,他到了面前,还转头看了眼身后。 那老人冲小童点头,他才抬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宋听檐,伸出小手,冻得发青的手里攥着油包纸,里头是有些碎的糖酥,“哥哥姐姐,你们……吃。” 这东西宋听檐应当是不会吃的,他在吃食上极为挑剔,先前禁足的那头几日,他便是不吃不喝,才病得那般重,颇为难养。 小童脸颊冻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却是极为可爱。 宋听檐俯身看向他,竟伸手拿了油包纸里头的糖酥,放进嘴里,“很甜。” 他笑着开口,摘下随身带着的玉佩,在小童面前蹲下,“这是哥哥给你的回礼,若是你们有什么难处,拿着玉佩来这里寻哥哥。” 小童自然不知晓这玉佩的贵重,乖乖看着他将玉佩塞进自己的衣裳里,奶声奶气回道,“谢谢哥哥。” 小童又看向她,她便也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确实甜,想来是孩童最珍爱的,她慢悠悠逗趣道,“小玩意儿倒是乖。”如同逗猫儿一般。 宋听檐看了她一眼。 小童有些害羞,又捏着手里的糖酥跑回去。 父亲上前迎过孩子,和老人一同冲着他们这处作揖才挑起馄饨担子慢慢离开,许是乡间人,这礼的姿势不太规正,但面上都是和善的笑,也不减清廉做派。 宋听檐看了许久才开口,“进去罢。” 夭枝见他这般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她好似从头到尾都忽略了一件事。 虽说凡间皆按命簿走,与她来说只是差事,可宋听檐是真真实实从皇宫里出生,吃尽了百般苦。 他为祖母硬闯皇宫,落的幽禁罪名,祖母却没有替他说一次话;他为父皇思索良多,却不想他这亲生父亲只是利用,或许还会要他的性命。 他若对所有皇子皆是如此,便也没这般难受,可偏偏皇帝颇为看重太子,总归是伤人。 宋听檐没有母族,也没有能替他考虑周全的长辈,茕茕孑立小半生也不过一个苦字。 他是不是也会羡慕旁人有那般可靠慈爱的长辈。 夭枝莫名有些沉重,她与宋听檐一道进府,他的心声却一直平静,这一年多的幽禁,她已经越来越少听见他心绪变化,或许是已经没有太多感受。 进了中庭,雪飘飘扬扬而下,越发大起来。 宋听檐步出廊下,在她面前步下台阶撑开油纸伞,转身替她撑伞遮雪。 夭枝心中想着方才,心思便没放在台阶上的薄薄积雪,脚落上去的下一刻便失去重心,猛地一滑,整个人往前摔去。 “小心。”宋听檐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没叫她摔着,而是直接跪在了他腿边,头撞上了他的腿,脑门生疼,这腿真硬。 她不由抬头看去,他当真是高,长身玉立,确如玉树临风前,如今居高临下看来,颇有风流之姿。 宋听檐见她这般蹲下身来,长袍垂落在地,“可还好?” 夭枝见他忽然靠近,忽而感觉到了炫目,他容色太盛,如今长开越发惑人,即便言行温润如玉,也掩盖不了惊艳之感,“没事。” 夭枝下意识别开视线,下一刻额间感觉到一点温润触感,她抬眼便见他抬手轻轻抹去她额间一片雪花。 薄雪触碰指尖的温度,轻易化去,那温润的触感便越发明显。 指尖一触即离,夭枝却下意识止了呼吸。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慢慢顺着洁白的额间,往下看去,轻浅韵生灵气的眉眼,琼鼻,淡中透粉的唇瓣,浑然天成的清雅,颇有林下风气。 夭枝不知他在看什么,这般天冷,他们靠得近,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萦绕而来,她忽然感觉耳旁极静,可闻,呼吸都轻了。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忽而开口,“你为何都没有变化?” 夭枝闻言当即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心中忽然紧张,她是神仙自然不会老,但是过去无数年,她也是如此模样,“不过一年多,能有什么变化?” “你似乎没怎么长年岁,可我有了许多变化。”宋听檐回道,言辞轻浅。 这不消他说,她也能看出来,这模样是越发好看惑人了,便是她看了这般久,也依旧能晃了神。 旁的男子早已娶妻生子,偏生他还未娶,如今情劫已推迟了一年有余。 其实照理说,此时他应当早已娶了黎槐玉的。 夭枝看向他,颇有几分感慨,“是长大了。”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眼中神色叫她有些看不明白。 她正疑惑,他缓缓开口,“你时常来看我,常常与我在一起,没听到旁人说什么吗?” 自然是听到了,他是男,她是女,自是不少流言蜚语,暗道他们私相授受。 “不必理会,我到底是你们的先生,他们至多也就是私下闲谈,你我二人心中坦荡便好。”夭枝自不在意,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她往日在山巅时就切身感受过了,风确实大,但树觉得很凉快。 宋听檐闻言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伸手扶着她的胳膊,话里有几分淡,“起来罢,地上凉。” 夭枝这才感觉到膝盖处的的凉意随着疼一道而来,她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却发现挂在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甩落出去,如今正碎了两半,躺在积了薄雪的青砖上。 是宋听檐送给她的那块,这可是价值不菲! “不好!”她当即俯身拿起,心也碎了一地,“我的辛苦费……” 宋听檐闻言微惑,“何为辛苦费?” 他自然是不懂,她心痛到说不出话,早知道就该放起来,好歹也能抵些债,偏生她喜欢,忍不住随身戴着,如今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听檐却没有太放在心上,“碎碎平安,我再送你便是,先进屋罢。” 夭枝看了他一眼,真是个会拿捏她的,怪会安慰人的,只一句话便抚平了她的心痛。 这般旁人自愿送的,不算她自己取,自不会扰乱凡间命格,她拿着也安心。 夭枝忽然想说,他可否将整个府邸的盆栽都送给她,他那些陶瓷盆着实昂贵,雕工精美别致,做工都是最顶尖,又宽敞又漂亮,便是她在山门再当上几百年摆件,也赚不来这么多五颜六色的宅子。 可夭枝想了想,面皮还是没有厚到这种地步,这话着实是说不出口。 哪有人张口就让人平白无故送好几间宅子的,她虽不怎么要脸,但也不能一点脸不要罢? 第44章 怎么,先生是要把我送走? 进到堂中, 夭枝便看见她买的东西摆了一屋,颇有几分心满意足,她放下手中暖炉坐下。 宋听檐给她倒了杯热茶, 青花茶盏缓缓升起热烟, 在空中打旋儿, 暖炉生着, 门外院子里的雪簌簌落下,无声的安静。 夭枝接过茶, 甜枣香扑面而来,她喝了一口瞬间驱散周身寒意。 她看向在对面坐下的宋听檐, 他低头喝茶, 面容平静,已然没有方才在府门外看见祖孙三人时那般失神, 就像外头的飘飘, 落在地上静默无声。 夭枝垂下眼, 继续喝着,她本也不是会安慰人, 也没那本事, 一句话将旁人说跳起倒是可以。 宋听檐放下茶盏看来,“又献了毒计?” “怎是毒计,此乃唯一可行之策?”夭枝嘴上这般说,慢悠悠开口问道, “又传出来了?” “不过半日功夫便传遍了, 听说你被几个大臣联合上奏参了。” 夭枝咬下杯盏中的甜枣, “随他们去罢, 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这般大惊小怪, 总也吵个不停。” 夭枝并无所谓旁人如何说,身为神仙,自不能过多干涉凡间的事,可每每皇帝总会问及一二,她也有办法自保。 倘若不是按照命簿所发展的,她便提出一些不能用的歹毒之法,皇帝看重名声,就算杀人在他眼里不过一句话的事,他也绝不可能用这等歹毒之计毁坏自己的名声,更何况还有渚御史及一干老臣以死拦着。 如此献计,皇帝不用,自也不能怪她无用。 旁人自然不知晓她的用意,所以如今她在朝堂上的名声比阎王爷还难听。 阎王爷找你下去还有个通知,期限三更,而她蚂蚁窝都得拿出来反复灌水银,绝户人家百十代,简直是丧心病狂之辈。 宋听檐闻言笑起,微微摇头,“你才是聪明人。” 夭枝有些心虚,放下手中的茶盏,将手伸进衣袖里,极为惋惜,“可惜了,皇帝老儿总不听我的,不然何需浪费这么多兵力财力?” 宋听檐笑而不语,外头一声狸猫叫唤,一只通体遍黑,四只爪上一点白的猫儿跳了进来。 这猫名唤踏雪,还是宋听檐起的,倒是极为应景。 猫儿进来之后,在里头围着她买来的物件儿转悠,似乎在巡查自己的领地。 宋听檐看着它转,开口问,“今日怎买了这么多东西?” “替你准备些细碎的玩意儿。”夭枝想起方才他看着祖孙三人的神情,只觉他身边少了个陪伴的人,毕竟按照命簿来说,他这个时候身旁早该有红袖添香的人了。 夭枝看向他,郑重其事开口,“你该娶妻了。” 宋听檐正拿着果干逗猫玩,闻言手一顿,抬眼看来,见她神情认真,他眼中笑意顿散,片刻后,他微微垂眼,“我如今这般,还有哪家愿将女儿嫁于我?” 世家自然是不能了,毕竟洛疏姣后头也是他的劫数,她如此也不过是引出话来。 酆惕在禹州写了好几封信来,信中提到这情劫一事一直未有动静,着实不妥,他们是时候该提一下进程。 更何况前些日子,黎槐玉已经来了京都,特地来看了她,这是缘分已经到了的意思。 “你可有心仪之人?”她说着,玩笑一般揶揄道,“黎姑娘前几日来看过我,她着实是个侠肝义胆的重情女子,你可以先娶妻,也总好过你这门院冷清,陛下刚刚解了你的禁足,你如今娶妻,妻子并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正好可以让陛下放松些,也不会有结党营私之嫌。”夭枝教导太子自然不能太过轻浮,如今颇有几分替他筹谋婚事的架势。 他长辈不亲,自然由她这个先生代劳,虽说没教过他什么,但好歹他有唤她一声先生。 宋听檐闻言却未语,连踏雪都不敢玩闹了。 她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有没有在听,只是觉得周围气氛有些过于安静。 倒也不是她造孽,只是这黎槐玉确确实实是他命定的妻,且他死时还记挂着她,虽然他心中爱的是洛家女洛疏姣,黎槐玉虽得不到其爱,但能占据他心中所有情绪。 瞧瞧这命簿果然是造孽的,总是阴差阳错。 她眨了眨眼,着实不太会做媒,她端起茶又喝了一口,“黎姑娘来看我时特地问过你,我瞧着可不像是来找我,倒像是千里迢迢来看你,多好的姑娘,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你们一文一武多好,你会弹琴她会舞剑,多风花雪月……”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多不出来了,他眼神颇有些几分淡。 她下意识收回视线,有些心虚。 她是听过宋听檐弹琴的,着实好听,如闻天籁,就是她听不太懂…… 她不懂琴意,只会敲木鱼。 但她是懂礼尚往来,也知道高山流水遇知音,是以听完他的琴之后,当即回了他一顿时疾时缓的木鱼声。 宋听檐也不知喜不喜欢,听完以后看着她很久,难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他才缓缓问道,“怎么,先生是要把我送走?” 夭枝如今都还记得他慢条斯理开口的样子,有些小忐忑,果不其然,他开口了,“这么风花雪月,你娶罢,你敲木鱼她舞剑,也很合宜。” 夭枝:“…………” 倒也不必如此过激。 她木鱼至少敲得很快,敲琴如何比她敲木鱼快? 夭枝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颇有些干巴。 宋听檐垂下眼睫片刻,慢慢抬眼看来,“你自来不管这些琐事,可是算到了什么?”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坦然道,“是算到了,算到你命中和槐玉有那么些缘分。” 他见她说完笑了一笑,慢慢直起身子,放下手里的果干,话里平静,“先生确实算无遗策,可我从不信命。” 夭枝微微一顿,这一年多对他也多少有些了解,他虽是温和平静的性子,但多少也有些刺的,除了认真时会唤她先生,生气的时候也总要叫她先生,颇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宋听檐说着便不再提这事,起身往外头走去,吩咐下人去备菜。 他出去时还抱起了跟在脚边的踏雪,必然是带它去看鱼了。 宋听檐平日里性子虽温和无害,但还是有那么点会折腾人的,不对,应当是折腾猫。 他每每去看他那些胖乎乎的鱼,总要带上踏雪,踏雪看得见,吃不着就抓心挠肝的。 他看着竟能生出几分趣味。 夭枝着实是有些看不懂他这么个霁月清风之人的趣味所在。 夭枝看着他长身如玉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厮就是倔,天下人哪有不信命的,便是有不信的,吃的苦头多了,自然也就相信命了。 就好比你为了省二两银子不添衣挨着冻,亏待自己,结果冻病了,又花了二两银子去抓药。 这二两银子到头来还是花出去了,这就叫做该没有的就是没有,强求也无用,逆天改命是可以改命,但是要逆天而行。 有几个人能逆了天去?人人都能逆天而行的话,天下不就乱了吗? 道理是如此,可局中人怎会甘心? 只她性子懒,若是这局中人,既知命数已定,必定是不会再折腾,折腾来去都是如此,倒不如躺平了事,偷得浮生几日闲便算赚了。 夭枝慢悠悠将甜枣茶喝完,便将自己买来的玩意儿一一摆出来,其实这些玩意儿大抵都是凭她喜好买的,宋听檐什么玩意儿没见过,自然是没有特别喜欢的。 但夭枝总觉得他这府里太过冷清,尤其是往日幽禁的时候,那府里连人走动都没有,再没个热闹点的摆件儿,那简直比坟地还要冷清。 她往日做白事摆件儿的时候,好歹也是有唱戏的,再不济也有那些个小妖鬼们偷摸过来听戏,虽性子不会爱打架,但那热闹劲儿可是比他这王府要有意思多了。 京都阳气极重,自是没有那些小妖鬼敢来。 夭枝花了小半日整理好摆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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