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钝?或者,说她意外很了解自己吃软不吃硬的个性? 好吧。 宋荻野泄了手上的力气,将面前早已噤若寒蝉的矮个子松开。重获自由的矮个子立马挂着泪躲到了路莱的后背,脸上最初的傲气已经荡然无存。 “你也放开。” 宋荻野提醒面前那个还挂在她胳膊上满面通红的小棉花糖。 小棉花糖如梦初醒,两只手又立刻转化成母鸡护犊的样子,将矮个子紧紧挡在后面。 “你为什么要打人?” 她再次提出那个问题,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 路莱的害怕被宋荻野一眼看穿。宋荻野觉得很玩味,那么害怕干嘛还要挡在前面,是没听过大难当头各自飞吗? “以牙还牙。” 她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四个字来。 矮个子在回教室的路上一直抱着路莱的胳膊哭,这让她们一度成为走廊上的焦点。路莱的脑子乱哄哄的,她不明白那句“以牙还牙”的具体指向,更不明白为什么短头发女生在吐出这句话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就像个猜谜游戏一样,让她甚感心烦意乱。 教室里,她们刚坐下,其余的女生们就围了过来,紧张地询问事情的经过。 “那个宋荻野怎么这么恐怖?” 走廊毕竟不是个隐蔽性良好的地方,再说发生的事情也不算小,耳风早就吹到了每个班级里。 “我要跟老师说,”矮个子抽抽噎噎,“她就是条疯狗!” “还真是,逮谁咬谁的疯狗!” “该死的疯狗!” 大家跟着矮个子的节奏一起骂骂咧咧起来,从众不可怕,冷静思考的路莱在这一刻反而像个异类了。 “吴佳,那个人刚才说的以牙还牙是什么意思?” 她问。 一股不易察觉的诡异席卷了刚才还热闹的人群,一切欢愉瞬间停滞。 “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矮个子吴佳终于在长久的沉默后开口了。 你看,人们对作恶永远有着无穷无尽的理由,可能是为了你,也可能是为了别人,可能是因为受害者的出言不逊,也可能是因为受害者穿着她们不喜欢的颜色的衣服。 只要有了一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龌龊就不那么龌龊了,龌龊也可以被装点的美好,被歌颂成“正义”。 当初印第安人就是被这样屠杀的,不是吗? “吴佳,你不用为了我去这样做的。” 路莱觉得眼皮很重,她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不至于暴露自己的心神不宁。 “不用为了我去拜托那么多人一起对付宋荻野,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危险里,好吗?” 她握住了吴佳的手,语气柔和得像三月的暖风。 其实她也同样虚伪,同样冠冕堂皇,她说不出难听的话,无法就此放任那个美好的路莱形象在众人面前轰然倒塌。 这叫恩将仇报吗?那个人在温嘉鸿的道德绑架中解救了她,她却无声地纵容孤立和恶意对那个人进行侵袭。 但好在她还有一些能挽回的。 “还是不要告诉老师的好,毕竟宋荻野也受到了整蛊,要是她对老师和盘托出,你们都会被牵连的呀。”她说,义正言辞,像是一个圣母,“以后也不要再那样对八班的宋荻野啦,你们现在也知道了她的个性,人没必要和疯狗过不去,不是吗?” 真是奇怪,路莱也很无奈。她明明是个温柔的人啊,对所有人都温柔的人。 为什么她的狠话偏偏都留给了宋荻野。 救她于水火的宋荻野。 ??36.别闹,我睡觉 像苍蝇飞舞一样小打小闹的恶意消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孤立。 是两人三足,剩下的那个人即使不参加游戏,也绝对不会跟宋荻野抱团的孤立。 好在这对宋荻野来说不算什么。 她又可以理所当然的孑然一身了,不会再有人突然冒出来问她:“你穿的衣服是不是巴黎世家”,也不会再有人找她一起去卫生间了。 她也许早就在等待这样的孤立。 班里女生从她旁边的时候悄悄骂了一句:“疯狗。” 在她抬起头之前她们就跑开了,留给她几个穿着校服的,高矮胖瘦不一的背影。宋荻野默默注视着那些勾肩搭背,跑起来蹦蹦跳跳地女孩们,也懒得追,她有一种自己一辈子也追不上她们脚步的错觉。 也许她的人生停滞得太靠前。 但就算这样日子也是要过的,不是吗? 疯狗有什么不好,疯狗至少不会像病狗一样任人凌辱,疯狗至少让人知道,你敢碰它,它就敢咬烂你,就这么简单。 近来,F 城的夜晚不算太平。 街巷里忽然发生了好多起飞车党抢劫事件,骑着轰鸣摩托的罪犯大摇大摆,一把揪住路人的手包或是金银首饰,夺走,再伴随着闷臭的尾气扬长而去。 社会上一时间人心惶惶,连老师也开始告诫学生:“晚上八点过后就不要单独出门了,尤其不要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场所,不然小心哪天自己也出现在社会新闻上。” 讲台下的同学们忽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学生们总是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细节而发笑,老师推了推厚重的框架眼镜,语重心长。 “不要不当一回事,也不要心存侥幸,有的事情不发生则已,一旦发生,后悔也来不及。” 宋荻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把话转述给了宋雨丽。 “晚上不要去夜场做保洁了。”她埋头嗦面条,发出一声轻微的“哧溜”声,“那个地方本来就鱼龙混杂的,再说,来回也不安全。” 宋雨丽为女儿的话惊了一惊,不知从何时起,女儿说话愈发老练起来,少女应有的天真和单纯在她的身上已经了无踪迹。在回答女儿的问题之前,她很无奈地笑出声来:“我一没金项链,二没名牌包的,人家抢我干啥?” 宋荻野依然严肃。 “看你一个女人势单力薄,也可能会把你堵在巷子里搜身。” 宋雨丽不知道这一身怪里怪气的成???年人姿态是宋荻野哪里学来的,她不太喜欢女儿用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话,于是她下一秒便站起身来,把碗丢到水槽里。 “小孩子好好学习,不许管大人的事。” 小孩子不许管大人的事是一句历史悠久且海纳百川的说教词,任何大人不想说的,不想听的,不想讨论的,都可以用它来作为结束语。 好吧,宋荻野叛逆的想:不让小孩子管,那小孩子总能帮忙吧。 她开始每天晚上偷偷去接宋雨丽回家。 宋雨丽工作的酒吧晚上九点才刚开始热闹,好在因为只是兼职的关系,她做到十二点就可以离开。宋荻野每天下晚自习到家会先洗漱,接着套上宽松的卫衣外套,戴上黑色的口罩和棒球帽,再背上一个被她塞满“武器”的单肩包,赶在十点半之前来到酒吧所在的小巷子外,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默默等待。 她的打扮、坐姿、气质在昏暗的行道灯下俨然一副“混子”模样,虽然不会抽烟,但为了拿足腔调,她还是买一包烟,不点燃,就抽出一支夹在两支手指尖,将它当成指挥棒,面对着路过的行人,百无聊赖地上下晃荡。 据观察,犯罪嫌疑人在选择受害者的时候都有这样的习惯找看起来好欺负的。宋荻野的这幅做派,便是为了换来了平安。 她头顶满天星辰,看着巷子里那些闪烁的霓虹,以及那些或哭、或笑、或拥抱在一起热吻的人,微微皱起眉头。 有时候是十一点五十,有时候也会晚个七八分钟,下班的宋雨丽从巷子口走出来,穿着一身保洁衣服,拖着装满垃圾的巨大黑色塑料袋,先把塑料袋扔在巷口的垃圾站,再搓着手往家的方向赶。 因为住得不算太远,节俭的宋雨丽从来都是步行回家。 她和宋荻野一样,是与灯红酒绿格格不入的异类。夜场灯牌的霓虹明亮如昼,门帘内是刺激,是放肆,是纸醉金迷,她却背光匆匆而去,投身到寂寞的街道里。那瘦小的身躯下被光拖得狭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寂寥,宋荻野默默地跟上去。 母女俩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长街上,夜风把她们连结。 直到踏进居民小区,宋荻野才会换路狂奔,以保证在宋雨丽开门前,她已经脱掉衣服好好躺在了床上。 接连几天下来,宋荻野硬生生熬出了浓重的黑眼圈。 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她都是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哈欠连天,好像往地上一躺都能直接睡过去。于是体育变成了噩梦一样的科目,因为即使困得要死,还是要跑,要跳,还要在烈日下练习垫排球。 必须在学期末之前做到在老师的注视下连垫四十个球,才能算体育成绩过关。 下午两点半,烈日当空。 长跑结束,随着老师一声督促的口哨响起,同学们都着急忙慌地凑到收纳筐前去抢夺最干净,气密性最良好的排球,她们需要在接下来的自由活动时间里两人一组好好进行垫球练习。 只有满脑子瞌睡虫的宋荻野既不想抢球也不想打球。 她漠然地站在人潮外,注视着心满意足的同学们成双成对抱着球离开,等人散尽,才发现收纳筐已经空空如也。 “喂,你,”高大的体育老师注意到形单影只且没有体育器材的宋荻野,于是冲她指了指看台下面的那条走廊,“直走到头,左转最里面那间是体育器材室,你自己进去再找个排球。” 宋荻野原本的意图确实是去找排球的,但当她看到器材室里堆码整齐的体育软垫那一刻,这个意图就烟消云散。 本能催着她将各种足球、篮球收纳筐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封闭的屏障,然后她钻进屏障里,抽出一张软垫,打着哈欠自顾自地躺了上去。 有收纳筐的遮挡,只要不刻意靠近,大概没人会发现她。就这样躲着小憩个二十分钟,等到大家来还球时,再起来就行。 非常完美。 宋荻野把校服脱下来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路莱大概是三分钟之后轻轻推开器材室大门的,一班和八班这节课都是体育,练习的项目都是垫排球,不久前她刚把手里的排球让给了班里一个内向的,个子瘦小的女孩。 “谢谢。”女孩细声细气,“你人真好。” “别客气,我再去器材室找一个球就好。“路莱耸耸肩膀,招手将搭档吴佳给喊了过来,“你先跟她一起训练吧,我马上就回来。” 她大概也是没想到,她这一去,整节体育课都不会再回来了。 角落的收纳筐里放了好多已经软趴趴的排球,路莱打算用拍球的方式挑选,在试第二个时,不巧手下一滑,球骨碌碌朝角落滚去,路莱只好去追。然后她就透过收纳筐的缝隙看到了一个躺在体育软垫上,脑袋给校服蒙住的人。 这把路莱吓得够呛。 “同学,你还好吗?” 以为是哪个身体不好的同学晕眩在了这里,爱“管闲事”的路莱连忙从几个收纳筐中间的缝隙处挤了进去,凑到了那个平躺的人面前,着急忙慌的把校服揭开映入眼帘的是宋荻野的脸。 眼睛微张,睫毛轻颤,似乎已经睡迷糊了,只粗略地看她一眼,就夺过校服继续盖住自己的脑袋。 “别闹,我睡觉。” 路莱莫名其妙变得紧张起来,她想说话,又不想说话,似乎是害怕自己离开的脚步打扰到软垫上疲惫的人,她居然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坐在了那个凶巴巴的宋荻野旁边。 校服在宋荻野的呼吸中一起一伏,她细瘦的手臂软软地垂在一边,手指会无意识地微动。阳光从器材室扁长的小窗中挤进来,尘埃在空气中漂浮,这里除了她们再没有别的人,四周寂静如斯。 路莱偷偷观察宋荻野暴露在外的手臂,皮肤算不上光滑但绝不粗糙,几个怪异的圆形疤痕在靠近肘关节的地方不规则地分布着,深浅不一,让整条手臂显得伤痕累累。 好奇怪的女生,路莱心想。 这时,又有人打开了体育器材室的门,受惊的路莱下意识放平身子,贴着宋荻野躺了下来。 “咦?” 来人倒是没有走进房间,只是在门口张望半晌,对身后的人说出“路莱没在体育器材室里”,就离开了。从声音路莱判断出是吴佳,许是见她久不归队,特意来寻她回去。 其实她大可以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跟吴佳一起走出去,继续她们的排球训练,可这一刻她鬼使神差地不想动了,等走廊上的动静消失,她甚至偷偷地掀起了宋荻野盖在头上的校服,让自己也钻了进去。 校服下是另一座城堡,弥漫着茉莉花洗衣液的味道。 距离很近,宋荻野轻柔的鼻息打在路莱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如同蝶翅般微微颤动。好奇怪的女生,路莱再次这样想。她睡着时毫无防备的样子像羊犊一样温顺,可为什么那天走廊上她又凶猛得像头小野兽。 路莱就这样默默地看了好久,等她自己意识到这样的举动非常神经质时,她才如梦初醒一样从校服底下钻出去,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息。 就好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在体育器材室里安静地待到了下课铃打响。 宋荻野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的手臂,虽然已经听见了下课铃声,但身体苏醒的速度赶不上意识,她只觉得头重脚轻。等她稍微缓过来一点儿,打着哈欠掀开盖在脑袋上的校服,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路莱的脸。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她也吓得够呛。 “她们马上要来还排球了,快起来。”路莱轻飘飘地对她说这样的话。 “你在这里干什么?”摸不着头脑的宋荻野连忙问道。 “看你睡觉啊。”路莱回答。神奇的是她在面对宋荻野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深思熟虑,连她自己也颇为震惊,她的这句话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似乎不太对劲。 没有给宋荻野再问她下个问题的机会,路莱从软垫上站起身来,赶在同学们到来前,飞速离开了器材室。 到底是小棉花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面对那个匆匆而去的背影,宋荻野狠狠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 ??37.狭路相逢时 宋荻野再也不敢在学校里躲着睡觉了。 平时没人注意她还好,一想到那个路莱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她身边来,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盯着她睡觉,宋荻野就觉得一阵恶寒。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疲惫,她选择改变策略,每天晚自习回家后先定好闹钟睡一会儿,到十一点左右再从家里出去,等宋雨丽下班回家。 想法很美好,偏偏实施起来不容易。 差点起不来的宋荻野今晚有点迷糊,睡眼朦胧赶到巷子口,只觉得世界简直是颠倒的,脚下的???地在震颤,头上的天在摇晃。 天气预报说,夜晚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突降暴雨。 户外的风狂野的仿佛要把房顶都掀飞,树叶簌簌的落下来,像一场别致的雨。霓虹灯牌发出“哐哐”的声响,宋荻野把衣服的拉链拉到顶,缩着脖子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这么恶劣的天气也没影响到人们对夜生活的追逐。 巷子口也能听到酒吧里面传出来的激烈音乐,听到站在门口打电话的人在喋喋不休“啊,快来啊,今天专门为你留了好酒”、听到保安在赶人:“去去去,这里不对学生开放,大晚上的去哪儿不好,非要来这里。” 宋荻野乍一听还以为是保安在说自己,神志一下清明。 她警觉地朝酒吧出入口的地方望去,才发现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保安正挡着大门,对一个穿着校服的姑娘做驱逐的手势。 “叔叔,我是来给我爸爸送雨伞的,你就让我进去一下,我把东西给我爸爸,就马上离开,好吗?” 那个穿校服的姑娘声音脆脆的,听起来隐隐有点熟悉。 呵,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傻帽吗?大半夜的穿着校服想进酒吧送伞,如此招摇又愚钝,真不知道是来自哪所学校的。 宋荻野用手抻着下巴,看热闹似的看着保安和校服姑娘的纠缠。 “不行,要是每个小孩儿都用这种理由混进去,我们这工作还做不做?小同学,你还是快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是我妈妈要求的,叔叔,拜托你,我如果没做到的话,我妈妈会不高兴......” “胡扯呢,哪有妈妈半夜三更让女儿来这种地方给爸爸送伞,快走吧你,不要在这儿影响我工作了。” 也不过三四分钟,校服姑娘就在与保安的纠缠中完败。 她左手右手各捏着一把折叠伞,看上去很沮丧的样子,缓缓转过身子,垂头丧气朝着巷子口走来。 随着光线的变幻,宋荻野这才发现,那个人穿的竟然是圣明的校服,这让她更有兴趣了,到底是圣明的哪个傻帽?为了看得更清楚,宋荻野甚至直接走到巷子口了。 然后她发现,这个傻帽是路莱。 路莱的眼睛里噙满了泪,她要不停通过吸鼻子来保证自己不会很丢脸的哭出来。可她焦虑极了,保安不让她进去,事情完不成,回家妈妈一定会很失望。 路莱不想让妈妈对自己失望,她和妈妈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 不久前,爸爸从 H 市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妹妹和妈妈,这让路莱喜出望外。爸爸说,她以年级第一考入圣明这件事亲戚朋友都赞不绝口,妈妈也很念着她,反正妹妹最近身体不好,不去幼儿园了,妈妈就说带着妹妹来 F 城来小住一段时间,也算是让一家人好好团聚,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路莱很激动,即使妈妈现在已经不会再陪着她睡觉了,但妈妈还是会很温柔地陪着她写作业,会摸着她的脑袋跟她说:“好孩子,照这样下去,将来你一定会非常有出息。” 妈妈的夸奖比所有老师的夸奖都来得动听,路莱喜欢听妈妈夸奖自己。 一定要做个听话的、爱学习的,让妈妈放心的好孩子。 路莱时刻这样警醒自己。 然后,今天晚上,爸爸出去应酬,妈妈在家陪她和妹妹,她本来都已经上床睡觉了,妈妈却一把推开了她的房门,交代给她一件重要的工作去南亭路的“Muse”酒吧给爸爸送伞。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路莱,你妹妹晚上很黏我,我走不开,只能拜托你去一下了。”妈妈说。 被妈妈需要真好啊,路莱满口应下,乖乖地起床开始找衣服穿。 “就随便穿这件吧,反正送个伞就回来,很快的。”见她如此,妈妈带着温柔的笑意,贴心地将衣帽架上的校服外套取下来,放在路莱面前,还把伞也递给她,“你到了,就跟你爸爸说‘路心贝闹着说如果爸爸不回来,她就不睡觉’知道吗?” “知道了。” 路莱点点头,钟表的时针已经端端指在了 11 点的位置上,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在寂寞地播放着毫无新意的节目,其实路心贝早就睡了。 “好孩子,打车去,要注意安全。”妈妈拍拍正在玄关穿鞋的路莱的肩膀,“对了,还要跟你爸爸说,让他快把手机开机,不然联系不上的话,我会担心他。然后记着帮我看看,你爸爸都和哪些人在一起。” 最后半句才是重点。 这的确不是方蕊第一次对路谦和产生疑心,但这确实是方蕊第一次有机会真正打探一下路谦和对于应酬尺度的拿捏。 本来,路谦和说好今晚会早些回来的,结果九点钟又打电话来跟她讲,接待的客户还意犹未尽,想喝点小酒,自己无奈只能去“Muse”酒吧继续作陪。 这些事情本来见怪不怪,但偏偏今天,方蕊心里不舒服极了。 她千里迢迢带着女儿过来也住不了多久,本想等着丈夫回家好好亲近一番,丈夫还这样不当一回事,说应酬就又应酬。 “那你多久回来?”她在电话里没好气地问。“十一点之前可以吗?” “我说不准,你先睡。” “路谦和,这次不是我一个人回来的,还有贝贝在家,你的那些应酬就不能适当地往后推一推吗?” “是我想推就能推的吗?”路谦和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饭局上他为了这单生意已经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有些酒劲上头,落下一句“我知道回家”,就气冲冲挂断了电话。 等方蕊再想打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路谦和已经关机了。 这样的敷衍让方蕊气得快爆炸。 她为了孩子放弃事业,做着全职太太,不求路谦和体谅她的辛酸和割舍,但求路谦和理解她为家庭所做的贡献,可如今路谦和这个没良心的似乎一头不占,甚至还对她越来越不客气了。 他就没把自己的付出当一回事,百感交集的方蕊在客厅里默默坐了好久,终于,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她忍不住了,她想起来气象台预报的那场百分之五十可能的暴雨,最终决定把路莱叫起来,为她跑这一趟。 必须让路莱穿着校服,必须让路莱对路谦和提到妈妈在担心你,妹妹在等你,要让那些不知好歹的,非要拉着路谦和喝酒的人以及那些莺莺燕燕知道,路谦和是有家室的人,他有个在上中学的大女儿,有个需要他的小女儿,还有个温柔体贴的老婆。 即使她早知道路谦和是开着车去的,有没有雨伞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但她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提点路谦和,告诉他:不要胡作非为。 所以路莱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她站在巷子口发愣,既完不成任务,也不太敢回家。大风还在吹,一片叶子落在路莱的脚背上,她蹲下身将叶子捻起,忽然觉得委屈万分,于是可怜兮兮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一双腿出现在了路莱的视线范围里,径直朝她的方向而来,路莱困惑地一抬头,就看见了“全副武装”的宋荻野。 “你怎么在这里?” 宋荻野先她一步问出了这句话。 理论上,宋荻野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特别是这个闲事还是讨厌的、做作的小棉花糖的。但看着路莱神情恍惚地走到巷子口,又忽然很委屈地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她还是没忍住上前去了解情况的冲动。 “我......”路莱有些语塞。 其实她也不是一个习惯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脆弱一面的人,但夜色下,两人视线交错,一种奇怪的磁场就这样无声的降临,暂时还没有人能把产生这种磁场的原因道来,只知道借着它的影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我是来给我爸爸送伞的。” 半晌,路莱默默地站了起来,与宋荻野视线齐平,咬着嘴唇将来意全盘交代。她全然不知,自己说话时委屈地眨巴着的水汪汪的眼睛刺激着宋荻野的神经,虽然宋荻野面无表情,但宋荻野心头无名的火已经烧了起来好烦,柔软的、美好的、明亮的女孩子,这么点破事也至于哭哭啼啼。 养在金丝笼里的孔雀就是这样,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拿来,我帮你拿进去。”她凶巴巴地夺过了路莱手上的雨伞,“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不该半夜三更出现在这种地方,别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烦死了。你爸叫什么名字?” 香烟被嚼在嘴边,虽然没有点燃,但仍然能嗅到浓郁的烟草味。 宋荻野把帽子又往下压了一点儿,潇洒地拿着雨伞朝“Muse”里面走去。保安还是拦住她:“等等。” “干什么?”她没好气地停下来,“有屁快放。” “安检!”保安拿出手持金属探测器往她身上扫了扫,确认她???没有携带什么管制刀具后,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来。“可以了,进去。” 门帘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动感的音乐震耳欲聋,闪烁的灯光让人眼花缭乱,香水味、烟酒味、荷尔蒙味杂糅在一起,吸进鼻腔,让人有些昏昏然。 这其实是宋荻野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来。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不良少女,对娱乐场所并不熟悉,路莱刚才在门口嘟嘟囔囔的“要跟他说可能会下暴雨,妈妈担心他”、“妹妹在等他”还有“手机不要关机”,因为这种灯红酒绿带来的眩晕感,很快就被宋荻野忘得一干二净。 她随手拉了一个服务生。 “这边有没有个姓路的先生在招待朋友?” “啊?”服务生皱着眉毛,把手拢在耳朵边,“你说什么?” 宋荻野扯着嗓子重复一次,服务生摇摇头:“这边那么多招待朋友的,我哪知道谁姓啥啊!”他说完便要走,但没有得到想要结果的宋荻野手上力度不减,他只好又补上一句,“你要是想找那种看起来像来应酬的人,就往二楼的卡座走吧,那边是 VIP 区。” 卡座的气氛更是纸醉金迷,桌上放着灯牌、香槟、水果和骰子,光线暧昧令人上头,男男女女在这样的加持下你贴着我,我挽着你,宋荻野一座一座找过去,心里直犯恶心。 万幸,她只找了两个卡座就找到了路谦和V06,坐在最外沿的姑娘穿着清凉,瘦得只剩两匹排骨,睫毛涂得像蚊子腿,眼皮又闪又亮,也许是她地理位置的偏僻让她很不受宠,只能默默地伸长脖子尴尬赔笑。 “美女,打听一下,你们这桌有没有一个姓路的老板?” 宋荻野凑近她,就嗅到一股醉人的芳香。 “姓路的老板?有啊,找他吗?” “帮人给他送东西。” 美女似乎是因为宋荻野的到来找到了为自己“扳回一局”的机会,连忙举起酒杯,好心地拎着宋荻野挤进沙发的 C 位。 “路总,有人找你呢。”她甜腻的声音,听得宋荻野汗毛直立。 被唤作路总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蓝色西服,正与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碰杯。几个穿着同样清凉的美女正贴着他们倒酒,笑得花枝乱颤。 带着棒球帽和口罩,一身漆黑像神秘怪人 V 的宋荻野与她们相比就像是个来砸场子的,她的口气又干又涩: “路先生,这是你女儿给你送来的伞。” 面前的男人为她的到来而感到一头雾水,但这不妨碍宋荻野把话说完。 “你女儿说家里人都在等你,请你少喝酒,早点回家。” ??38.这是我的人 手里的挎包沉得仿佛装满石头。 本意是不想潮湿的地面弄脏宋荻野的挎包,所以在宋荻野进门前预备把包随便扔在一旁时,路莱自告奋勇地接了过来。 “我帮你拿。”她说。 没想到等宋荻野眼神轻蔑的把挎包丢给她时,她一个没接稳,还差点闪了腰。 好奇怪的女生,大晚上不回家,蹲在这种地方,还背着沉沉的包。 这是路莱第三次这样想。 目送宋荻野扎进“Muse”酒吧后,好奇心驱使着她做了一件不太道德的事,悄悄把手里的挎包拉开了一条缝两把伸缩甩棍、一把瑞士军刀、一副防穿刺手套、一个打火机、一盒 OK 绷、一瓶酒精、两瓶碘酒。 …… 什么鬼?! 路莱的心猛地一沉,慌张油然而生。 她想起了宋荻野对峙温嘉鸿时面无表情的脸,也想起了宋荻野把吴佳抵在墙上的时候那副要杀人的样子,凶猛的性格和挎包里的东西相辅相成,路莱不得不怀疑:这个宋荻野是不是参加了什么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她今晚上难道是来打群架的吗? 要知道路莱的前半生里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以看黑帮电影的经验,她甚至可以脑补宋荻野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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