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既然如此,你不需要我,可以自己去找。” 秦殊观的眉头慢慢聚紧,嘴唇也随之抿紧,好像必须压抑那些渴望倾吐的话语,和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欲望。 男人察觉到了他的心思,靠得更近了几分。秦殊观感到冷酷的气息渗透进了自己的脊髓。 “愚钝的孩子总是叫人生气。可你从不愚钝。恰恰相反,你太过聪明,知道自己有多可怕。你知道自己的一些念头不能公开,必须为了符合道德法律把它们隐藏起来。你知道自己的意识压抑了多少真正的意图和想法,还会刻意做出一些行为来掩盖它们。” 男人不无失望地叹了口气,气息拂过秦殊观的耳朵。 “这世上最艰难的路,是通往自己的路。你知道自己的幽暗意识,却不断否认、抵制它们,试图用对与错跟它们划清界限。你以为这样能保持清醒,正直正确地活着。可你错了。伪装自我无法给你带去救赎。每一次你拒绝自己的另一面,那个另一面就会同样反抗。你必须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接纳自己的黑暗。” “当你诚实面对自己,你才是真正坚不可摧的。” 他冰凉的嘴唇贴在了秦殊观的耳朵上。秦殊观的每一组肌肉都兴奋地战栗起来。 秦殊观克制着说:“那你的另一面呢,你真正面对过吗?” 身后传来一阵沉默。片刻过后,男人再度开口:“你为什么想要把安眠的尸体挖出来?” “他从未安眠。”秦殊观幽幽道,“我能听到无尽的黑夜里,有人蜷缩成小小一团,在坟墓里低声哭泣。” 男人再度笑了:“我可以把他交给你。可我凭什么信任你,让你走进我的领地,带走我的向日葵?” “尽管拿去吧,如果你想要的话——拿走我的忠诚、信仰和爱,或者我黑暗的另一面。”秦殊观转身面对男人,“你可以像操控傀儡一样操控我,只要你把他给我。” 男人幽魅地笑了,伸手轻轻拂过秦殊观的脸颊,滑到他的脖颈上,再轻盈落下。他的身影掠过惊惧的空气,和夜色融为一体。 秦殊观忽然感到窒息,他像一条突然有了主人的狗,脖子上多了一只勒紧的项圈。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走出鬼屋,引领他走下山坡。 行至半途,他突然僵在了原地。向日葵花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像一本书突然翻到下一页,未曾预料的插画跳到眼前。 ——矛盾的事物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就像黑夜里追逐太阳的植物,美得惊心动魄。 那些追逐灿烈的植物在没有光的夜里静静地燃烧着。在黑暗中的忍耐和坚韧,在光明来临之前,凝成了不死不灭的永恒。 秦殊观远眺的眼眸不住颤动,好像那片冰冷幽暗的烈火蔓延到了他的眼底。 他看到向日葵花丛中,一个身影若隐若现。那不是居高临下、目空一切的恶魔,是一个纤细透明、让人心颤的灵魂。 在那个罪恶的深夜,奄奄一息的少年声声泣血,呼唤徘徊在向日葵花田的魔鬼。他愿意献祭自己的灵魂,从那些植物的根茎里吸取不灭的生命。他把自己献给恶魔,从地狱重返人间讨回公道。 秦殊观不由自主迈动脚步,朝那个年少的灵魂走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少年虚幻轻盈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望无际的花田里。 “喂。”秦殊观接起电话,在听到那头惊慌失措的语气后,他的表情变了,“你说什么?他把B监区所有牢房都打开了?!” 笼中窥梦(24) 此时收容所正天下大乱,B监区的牢门全部开启,危险的罪犯蜂拥逃窜。 秦殊观在电话里下令封闭收容所内所有通道和出口,断掉B区水电,让看守们荷枪实弹去追捕逃窜到其他区域的犯人。 挂断电话后,他以最快速度赶回了收容所。 一名守在岗位上的看守向他汇报,造成这种情况的人,竟是副所长魏钧。 “副所长打晕了操控室的看守,打开了B监区所有牢房的门,之后不知所踪。” 秦殊观脚步匆匆赶往监控室,目光冷肃得像结了霜。魏钧不会突然发疯,做出这种失去理智的行为,这当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他在监控室观察各个区域的情况,在瞥到安鹤笙牢房所在的楼层时突然问:“副所长今晚见过安鹤笙吗?” 看守答道:“见过。不过不是在安鹤笙的牢房。副所长把他带去治疗区了。” 秦殊观神情愈发冷肃:“现在安鹤笙还在治疗区?” 看守迟疑道:“应该是。” 治疗区距离B监区最近,目前是“重灾区”,所有监控都已经被破坏,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通道封闭时,除了一些接受治疗的犯人,还有不少医护人员被关在里面,可能已经被犯人们控制挟持。 目前大部分看守都去追捕逃进其他区域的犯人,余下的几个则守在岗位上。 秦殊观立刻做出了决定:“我从紧急通道进去查探情况。其他小队的人回来之后让他们在外面待命。” 所谓的紧急通道是一条主楼直通治疗区手术室的通道,比较隐蔽,一个人进出不易被察觉。 看守取来武器交给秦殊观。 但秦殊观拒绝了,只拿上了电丨警丨棍。 不是他对自己太自信。恰恰相反,他实在信不过拿着致命武器的自己。 秦殊观做出决断后没有片刻迟疑,急迫不已地进入了紧急通道。 相对于魏钧失智的行为是否和安鹤笙有关,眼下秦殊观考虑更多的,是魏钧把安鹤笙带去治疗室究竟做了什么,现在安鹤笙的处境是否危险。 安鹤笙和其他犯人格格不入,屠夫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那些穷凶极恶的精神变态不会把他当成“盟友”。 想到这里,秦殊观加快脚步穿过通道,用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手术室的门。 对面的正门四敞大开,入目所及一片狼藉,手术用的工具基本都不见了,想必那些治病救人的器械已经成了亡命徒们的凶器。 外面和手术室一样凌乱不堪,到处都被暴行肆虐过了。 秦殊观小心翼翼地走出手术室,绕开地面东倒西歪的桌椅杂物,尽量不弄出声音。出乎意料的是,四下十分安静,没有任何骚乱,仿佛一个人都不存在。 行经拐角,秦殊观躲在墙壁一侧谨慎地探头观察。走廊另一边的情形令他心中一惊。 一名看守被吊了起来。他的两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被打断了。不过他的痛苦没有持续太久。被挂起来之前,他已经被开膛了。 任何人落在那群凶犯手 喃諷 里,都逃不过凄惨的下场。 秦殊观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深入了,可他还是继续往走廊另一侧走去。这边和之前一样,安静得令人心慌。 那些逃窜的犯人究竟躲到了哪里,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治疗区? 安鹤笙呢?是被他们带走了,还是…… 秦殊观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激狂地乱撞,似乎连空寂的走廊上都充满凛冽的回声。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传来轻微的响动。秦殊观握紧电警丨棍,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他紧贴墙壁,朝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去,以为会看到几个亢奋的犯人,然而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一排白大褂。 房间里的医护人员看似能够自由行动,没有受到威胁。秦殊观带着疑惑,警惕地观察了一阵,确认里面没有危险,这才握住门把手打算进去。 不过门上锁了。秦殊观走到窗前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吓得瞬间蹲地抱头,还有几个爬进了桌子下面。 “是我,秦殊观。” 听到他的声音,那些人才敢往窗外看。见来人的确是所长,有人踉跄着跑到门口叫道:“门从外面锁上了!” 外面锁上的?秦殊观挑眉道:“退后。” 跑过来的医生急忙后退了几步,紧接着砰然一响,房门被踹开了。 看到秦殊观,众人全都松了口气,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关在这里的都是没来得及撤离的医护人员,有人受了伤,但不致命,同事已经帮他们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秦殊观问:“发生什么事了,犯人呢,谁把你们锁起来的?” 一群人围着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秦殊观好不容易才听明白。那些犯人冲进治疗区后,弄伤了很多人。原本就呆在这里治病的犯人见状也兴奋不已,加入了他们的“狂欢”,守在这边的看守都被他们袭击了。 他们把医护人员全都赶进了这间办公室,看上去是准备把医护人员当做人质和收容所谈判。 之后却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管医护人员的犯人离开了,把他们锁在了房间里。然后没过多久,令人心惊胆战的骚乱归于平静,外面逐渐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医护人员怀疑犯人们可能离开了这个区域,但他们谁也不敢冒险破门出去,只能呆在这里等待救援。 “过于古老的建筑会生出鬼魅。”一位医生大概是受惊过度,神情恍惚地说,“那些犯人都被鬼带去地狱了。” 秦殊观对他的胡话不予置评,问道:“安鹤笙呢,你们有人见过他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表示没见过。 秦殊观的眉头不自觉越发皱紧,他对众人说:“你们现在立刻从手术室的紧急通道返回主楼,通知守在那边的队长带人进来。” 众人带着受伤的同事,立刻从治疗区撤了出去。 秦殊观没走,一间一间治疗室找过去。 看守和犯人都有伤亡,每当有穿着囚犯服的尸体出现,秦殊观的心脏都会骤然缩紧。确认那些尸体不是他要找的人,他的心脏才能继续泵血。 随着没找过的治疗室越来越少,秦殊观的胃里像坠了一只铁锚,不断向下沉。整个治疗区似乎只有他一个活人了。 直到走廊尽头,还剩最后两间治疗室。朝其中一扇门里看去的瞬间,秦殊观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安鹤笙被束缚带禁锢在治疗椅上,衣襟完全敞开,没有血色的皮肤上贴着几枚电极片,头上戴着电休克机头带。他看上去似乎睡着了,头微微偏向一侧。可他的胸口起伏微不可见,好像根本没有在呼吸。 秦殊观命令自己冷静,手却无法握紧警丨棍。他快步走到治疗椅前,强迫自己触摸安鹤笙的颈侧,寻找一丝脉搏。 起初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这短暂的几秒钟令他生出一种错觉,他仿佛经历了世间所有风霜雨雪,刹那间枯朽衰亡了。 过了几秒,终于有微弱的震动从指尖传来。秦殊观又活了过来似的精神一振,扶着安鹤笙的脸颊,俯身靠近他叫道:“安教授……安鹤笙!” 似乎听到了急切的呼唤,安鹤笙很快有了反应。他的睫毛急速颤动了几下,缓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不似平日的深邃幽静,也没有撩拨人心的深暗笑意,只透出几分迷离和茫然,仿佛还陷在不辨方向的梦里。 秦殊观紧绷的表情松懈下来,深深地看着安鹤笙说:“已经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他放下警丨棍,正要去解开安鹤笙的束缚带,安鹤笙突然揪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中藏着的手术刀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一抹幽然的笑意在安鹤笙唇边绽放,“不过秦先生就不一定了。” 秦殊观眼眸颤动,骤缩的瞳孔深处溢出一丝痛楚。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背叛了你。”安鹤笙莞尔道,“是你说不会和我成为盟友。” 须臾之间,安鹤笙适才眼中的迷茫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嘲讽的怜悯。 他的束缚带早就已经解开,只是虚扣着而已。怪只怪秦殊观太大意,没有发现他的伪装。 秦殊观在刀刃的威胁下,反而很快冷静下来。 “这起骚乱是你策划的吗,”秦殊观语气冰冷地问,“是你操控魏钧打开了B区的牢门吗?” 安鹤笙笑而不语,那看似温柔和善的笑容更加刺痛了秦殊观。 “为什么这么做,你想越狱?”秦殊观再度质问道,“一旦你踏出这座收送所,就会遭到通缉。你甚至无法离开白山镇。他们去抓你的时候不会在乎你是死是活,拖一具尸体交差要轻松得多。” “我怎么舍得逃走,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鬼地方。”安鹤笙用手术刀抵着秦殊观的喉咙,不紧不慢地从治疗椅上站了起来,“我说过,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你。” 目前一切都按照患者的梦境进行,接下来只需要一点变数,反派就可以迎来属于他的结局。 秦殊观就是那个变数。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安鹤笙拿起一旁的警丨棍,示意秦殊观转身,“也许那里风景足够好,可以成为我们‘殉情’的墓冢。” 笼中窥梦(25) 勉强发亮的紧急照明灯,像垂
相关推荐:
穿成恶毒女配怎么办
当直男穿进生子文
毒瘤
他是斯文糙汉
林峰林云瑶
我在东京真没除灵
对不起师兄:我撬了我的“嫂子”
花花游龙+番外
成人爱情故事集|魁首风月谭
重生之兄弟情深(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