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睿王霍然站起,膝盖撞在书案上,疼得他脸色惨白。 “傅青芜,她,死了?” 他怔愣良久,最后却笑了。 “傅青芜死了,难怪裴桓会活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哈…… “傅青芜,你知道裴桓要立后了吗?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五年,我都换不来你一分真心!要不,我送你最后一份大礼吧! “三日后,我亲自送你去看看,你和你们傅家倾尽一切,哪怕家破人亡也要守护的人如何娶别人为后!” 那天夜里,父亲多年未联系的“好友”登门,说有办法让我的灵柩出城,入傅家祖地入土为安。 10 裴桓大婚那日,他亲自骑马带着迎亲队伍,抬着八台大轿去迎亲。 十里桃花迎十里红妆,这曾是他给我的承诺。 听说为这十里桃花,尚宫局忙碌了数个日夜,连京城皇商都累趴下几个,都只为新皇能早日迎娶新后入宫。 我漫步在桃花树下,看着百姓欢天喜地。 远远唢呐声响,我看见了迎亲仪仗。 裴桓身披红衣,白马配上红绸,像普通百姓一样去迎娶他的新娘。 一阵风吹过,通草做的桃花穿过我愈发淡薄的身体,飘向他的方向。 “阿桓,我该走了。 “来生,再见……” 一朵桃花晃了眼,裴桓忽地转头,看向风来处。 他似听见了风铃声。 我陪着父亲走完最后一程。 那个人说得没错,几乎所有人都去看新皇迎亲了,他规划的路线真的没人。 一路走得很顺利。 父亲扶着我的灵柩,难得露出笑容。 “阿芜,阿耶送你最后一程……” 我靠在阿耶身畔:“阿耶,来生,我还做您的女儿……” 我陪着阿耶踏过曾经熟悉的京城街道,我看到了清风糕点铺。 犹记儿时,母亲还在,最喜带我来这里买吃食。 母亲走后,我时常一个人偷偷来。 那年,是母亲的祭日,我却没买到母亲最喜欢的糕点。 有一个小小少年举着排队三个时辰才买到的糕点到我面前说:“你若答应嫁给我,我就把它送给你。” 我下巴微抬,“你若十里桃花迎我十里红妆,我就嫁!” 眼前一红,桃花开始飘落。 恍惚间,我看见了迎面而来的迎亲队伍,那个少年已经变成青年,他来迎娶我了。 呃,不对! 我惊悚回神,真的看见了裴桓,以及他的迎亲队伍。 我的出殡队,与他的迎亲队,再次狭路相逢了! 11 喜庆的唢呐声骤停。 裴桓看着对面满目素缟,很是不喜。 不需要他动手,立即有人上前问罪。 一直未曾出现的城防军姗姗来迟。 这一刻,最笨的人都该明白了,有人故意将傅家所有人送入了虎口。 但这次,父亲没再退让。 他知道,若不抗旨,他也许永远都没机会将我安葬。 他更知道,以灵嫁冲撞皇帝婚嫁是何等大罪! 今日在场的傅家上下,一个都逃不脱! 也许今日之后,傅家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父亲撩袍跪地,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所有尘埃落地,连挣扎都变得多余。 傅家所有下人亦是如此,。 他们跟着父亲一起跪地,没有求饶,没有惶恐,那冷淡沉浸、视死如归的眼神,连城防军落下的棍棒都变得迟疑。 裴桓终是制止了所有施暴的人。 “傅太傅,念在您曾教导我多年的份上,朕姑且再称你一声太傅!今日,朕也给你一个机会,替傅家合族项上人头找条生路!” 父亲重重一叩首: “陛下,青芜在家停灵十日有余,老朽只是想她今早入土为安!” 明明每个字都很清晰明白,可裴桓却一个字都无法理解。 他定定地看着那具棺木。 心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呼之欲出,但很快被他强压下去了。 “你是说里面躺的是傅青芜?傅太傅,这种玩笑可一点不好笑!前几日朕才见过她,她还好好的。太傅难不成是想说,她因为朕娶了他人而自杀?还是说,你们就是故意要坏了朕的新婚之喜,甚至认为,朕会念在过往的情谊上心软娶她回宫? “她凭什么? “就凭她当年一盆冰水跟朕恩断义绝? “还是凭她是被睿王玩厌休弃? “朕凭什么要娶一个被人玩过的弃妇?!” 裴桓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难听。 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所有怨恨都喷薄而出。 父亲静静地抬头看着他,心里只觉得好难受,像是有铁爪狠狠刺破了他的心脏,疼痛令他无法呼吸。 终究,他没忍住。 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了棺盖…… 12 那一刻,裴桓暴怒了。 他没有看棺木中的人! 他下令让禁卫军将傅家所有人幽闭傅家,等候发落!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的暴怒! 所有人都觉得傅家这次要把最后那点人都玩没了! 唯独傅家人很平静。 他们静静围聚在灵堂,等待最后的宣判。 他们依然没有畏惧,仿佛这一刻,本是他们等待许久的结局。 另一头,裴桓迎到了青雀,带着他的皇后踏过十里桃花,带着十里红妆,在万千百姓和将士满朝文武的见证下,浩浩荡荡回到皇宫。 群臣纷纷献上贺礼。 第一份,是中书令献的《寒蝉图》和《万马奔腾图》。 裴桓曾在傅太傅的书房都看到过,甚至万马奔腾图还是傅太傅教他作画时鉴赏的第一幅图。 接着兵部尚书献上了血玉珊瑚。 这件礼物他也认得,那是当年他为傅太傅贺寿特地从番邦收来的。 曾经的户部侍郎因从龙之功晋级为尚书的韩尚书也奉上一份大礼:沧海明珠。 那是他在外游学时,特地为傅青芜寻来的宝贝。 一个接着一个…… 凡是拥立他的有功之臣,几乎都捧上了他熟悉的礼物。 所有人齐齐跪在地上,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那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能有这么多相熟不想熟的人支撑他反攻京城,是傅家倾尽一切。 傅家会落到猫嫌狗厌的下场是因为他们为他耗尽了人脉。 裴桓从龙椅站起身,全身颤抖不止。 一口恶血涌出,他昏死过去。 等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喜床上,床边是他的新娘。 他却看都没看一眼,跌跌撞撞出了门。 “陛下,陛下,你去哪儿?今天可是您跟皇后娘娘的洞房花烛!” 嬷嬷的声音响彻夜空。 回头,又着急对青雀说,“娘娘,你怎么不拦着陛下!” “让他走吧。” 青雀没有追,她坐在喜床上,默默脱下凤袍,小心叠好。 从知道傅青芜死了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的梦破灭了。 她甚至也知道,最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的是裴桓! 13 傅家。 最后一块冰,终于化没了。 傅家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只剩下这最后几十条人命罢了。 最后这一刻,裴桓从大门走进来,一步一步来到灵堂。 没有白幡,没有纸钱,只有跪了一地满身素缟等他降罪的傅家人。 裴桓终于亲手掀开棺盖,看到了里面被冰保存完好的人。 他就那样看着,整整守了三日,一个字没说。 我很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最后反倒是父亲先开口了。 “当年贵妃娘娘对傅家的一饭之恩,傅家报答完了。” 裴桓机械地转头看过来,才清晰看清面前的老人已经老得他快认不出来了。 那是曾经在朝堂上意气风发力压群雄的太傅,是风光霁月天下文人视为楷模的大儒,也是他如亲如父的长辈。 他,如今已经老成了这样。 “陛下,现在,老朽可能将阿芜安葬了?” 裴桓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抓住棺木。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嘶吼,他不允许。 但他发现,他并没有资格。 我终于可以下葬了。 葬在傅家祖地,跟傅家祖祖辈辈葬在一起。 我的左边是母亲,右边是兄长的衣冠冢。 我们一家人好像又要团圆了。 下葬那日,裴桓陪在我的墓碑前,很久很久。 睿王带着人来时,他已经快一个时辰没动弹了。 睿王就那样看着他,忽然很想笑。 “你知道,该死的本来是你。” 裴桓蓦地转头。 睿王笑容灿烂了一分。 “没人告诉你吧。也对,傅家根本不想让你知道一切!” “当年,你离京前最后一场宴席,我给你的酒中下了毒。 裴桓当然记得。 当日他落魄,被贬为庶民,睿王以王权压他,他若不从,所有跟随他的人都将陪葬。 但那杯酒被阿芜抢下一饮而尽。 “那毒叫裂魂散,毒发时如撕魂裂骨,不会立即要人命,却会叫人生不如死。 “起初一月一发,随着侵入骨髓肺腑,毒发越发频繁,却还能叫人痛而不死,直到熬到第五年,肺腑开始溶解,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你是登上皇位的最大绊脚石!我以为利用完你再让你毒发生亡,就胜券在握,没想到…… 睿王眼珠突然变得血红。 “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我给你的解药是假的,为什么你还能活着回来!直到她死了……” “她竟然将我给她的真药全都给了你!我一直在想,当年那杯毒酒,既然她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喝下去,原来,她早在这里防着我了!” 睿王的目光重新变得狠厉。 “她为了你不惜丢掉性命,那么,你就下去陪她吧!” 风声鹤唳,剑锋刺破长空。 14 裴桓当然没死。 暗卫包围了睿王的亲卫。 身后厮杀一片,裴桓却给我倒了一杯酒。 “这是你阿娘为你酿的女儿红,说等你出嫁时才能取出来。阿芜,你来尝尝,是不是还是当年我们偷喝时的醇美……” 最后一个睿王党羽倒下时,那一坛酒,也喝到最后一杯。 裴桓全倒给了我。 那天,他在我墓前亲手种满桃花。 第三天,父亲过来给我扫墓。 父亲很是嫌弃,“到最后你还非得扰她清净吗?” 裴桓放下锄头,问:“最后,她,疼吗?” 父亲呼吸微滞,没有直接回答。 “她等了你很久,听说你快入京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见你最后一面……” 父亲脖子哽了一下,“大夫说,她的脏腑早烂透了,她早该咽气了。我断了大夫给她续命的汤药……” “她没能见上你最后一眼,也不知道会不会怪我……” 裴桓的身子晃了晃。 那一刹那,身体好像被掏空了。 他回到皇宫已经是几日后,青雀还在等他。 “解药都是阿芜送来的对吗?” “嗯。” “念在你故去的兄长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青雀并没有走,而是抬头看着他。 “其实,不管是我还是兄长都是傅家大公子培养的死侍。” 裴桓瞳孔一缩,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跟他旗鼓相当的傅均衡在奉旨讨伐自己时会被泄露军防部署,明白他为什么会被青峰以命搏杀。 瞬间,他所有都明白了。 傅家为他谋之深,远超他想象。 “本来这些你都不用知道的,傅家倾尽所有,钱财,人脉,声望,为你铺就帝王之路。傅家没了,成全了所有人的功名前程,甚至包括我。 “牺牲一个傅家成全一代帝王,若不是傅青芜无法下葬,本来所有人都只会守口如瓶,安心享受从龙之功,数世荣光。” “傅家拼尽一切,只为助你登上皇位,陛下,不要辜负了他们的牺牲,傅青芜在看着你呢!” 萎靡的瞳孔露出精光。 千疮百孔的心脏瞬间开始愈合。 那一刹那,青雀看见他身形站稳了,腰背挺直了,颓势刹那全无。 她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偷偷藏在门后,看傅青芜对他说,“你可不要死在外头,我等你回来复仇……” 那一刻,他的身形也是这样就站稳了。 傅青芜对他从来没有私心,而自己…… 终是比不过啊! 这里没她的事了,最后这一刻她也算没辜负傅家的培养嘱托。 青雀勉强扯出一抹笑,离开了那个地方。 功成身退,她愿意给自己一个善终。 番外: 只要傅家在,所有功劳都是傅家的,所有功臣都将被傅家压一头。 所以,傅家必须消失。 那天,父亲离开了京城。 傅家门庭再无一人。 裴桓得到消息在傅家门口站了许久。 “阿芜,朕真成孤家寡人了,” “阿芜,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那天,我本该跟着父亲一起离开的,但是,我看着风雪中的帝王,想起来曾经他跪在傅家门前时,被傅家抛弃的画面。 这一次,我不想再抛弃他。 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身体好像突然冻僵了,全身都僵了一瞬。 这时有人递来一封信。 信是父亲留下的。 信上说兄长他没死。 他跟青峰上演了一出死遁计。 父亲现在要去跟他团圆。 父亲还说,青雀也去陪她兄长了。 我迫不及待捧着信纸,喜极而泣。 裴桓手下空落,慌张四顾,最后看到信纸上氤氲的水汽。 他的嘴角微微一动,然后对着空气说: “阿芜,你看到了吗?你的阿兄他还活着!” 从那天起,裴桓就特别喜欢跟我说话。 只要身边没人,他就会唠里唠叨,连每天吃的饭菜都要唠叨一边,像个碎嘴子的老婆婆。 “阿芜,你看水患解决了。百姓终于可以安居乐业了。” “阿芜,北奴退兵了……” “阿芜,你墓前的桃花又开了……” 所有人只看到他身为帝王的风光,只有我能体会他内心的孤寂。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我还没消失。 陪着裴桓的第三载,有一天,裴桓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又在劳力唠叨。 我百无聊赖,去看他前些天特地为我种的花。 这花蔫吧蔫吧的。 园丁都说了,这花不适合在京城这样的地方种植。 他非是不听,说要种满九州所有的花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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