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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可慰平生干涸。 第二日,众人咸集于山庄外,一同出发前往蛟山。 马庄主命下属给每人都备了一匹膘壮骏马,黑金色的马鞍前还挂着一只绣着夜猫花纹的乾坤袋,薛蒙骑在马背上,抄起那袋子看了一眼,立刻嫌弃地直皱鼻子。 忽听得旁边有人在轻笑:“这马庄主的品味真是不敢恭维,乾坤袋上绣个大头猫也就算了,还在背面绣了个正红色的‘马’字,有趣了。” 薛蒙一回头,看到梅含雪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骏马上,也正掂弄着这袋子玩。他抬起浅碧色眼眸,似笑非笑地瞧了薛蒙一眼,额间吊着的水滴状晶石散发着温润光泽,一晃一晃的,衬得这张脸愈发迷人。 薛蒙白了他一眼,小声骂道:“人渣。” 人渣只是微微一笑,眯起眼睛,竟是丝毫不生气,反而说道:“薛公子今日瞧来,气色不是太好,是不是没睡饱?” “……” “眼底有青晕,印堂还发黑,我这儿有些安神助眠的草药膏……” “梅含雪你很闲吗?”薛蒙忍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忍不住了,怒而回首,“踏雪宫把你逐出师门了?你来死生之巅这边晃悠做什么?” “我师尊让我过来的。”梅含雪依旧笑容不改,“给你爹送点昨天他要的暗器。” “那你送完了快滚啊。” 梅含雪居然还不发怒,笑吟吟道:“嗯,这就滚了。” “???” 薛蒙简直觉得这个人有病,几次见他,不是软绵绵的像个娘们儿,就是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上回在儒风门撞见他,他还皮里阳秋地挤兑自己,今天就又换了副“你打我左脸,我把右脸也送上来”的好人脸孔,薛蒙有些憋不住了,他调转马辔,盯着马背上那个俊美至极的男人。 “不是,梅含雪,我跟你没仇吧?” “没有。” “那我跟你很熟吗?” 梅含雪笑了,倒是没有很快回答,只是那双浅色的眼眸里凝着细碎光亮,风一吹,他细碎的金色长发在帽兜下拂动着,被阳光一照,色泽更是温柔。 薛蒙倒也没有真的想听他的答案,皱着眉头说:“送完暗器马上滚,你要去勾搭别的门派的人,我管不着,别想着跟我打好关系来浑水摸鱼,污脏我死生之巅的小师妹们。” “……噗。”梅含雪没有忍住,笑出声来,但随即手捏成拳,掩在唇边轻咳一声,很是有趣地打量了薛蒙一会儿,说,“好。” 他牵过马缰,白皙的手腕上系着根银铃,风吹过,叮当作响。 梅含雪笑而侧目:“走了。” 薛蒙瞪他:“快走啊?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放鞭炮送行?” 梅含雪就真的走了,马蹄踩了两步,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扭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薛蒙并不想听,但薛蒙好奇,所以他没好气地问:“什么?” 梅含雪微微一笑,一根修长白净的手指点在唇边,端的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低声笑道:“你可真辣。” 薛蒙的脸瞬间爆绿! “你……你——你!!”他算是彻底被恶心到了,你了半天,居然半个下文都你不出来,这是前方掌门那一队都在号令集结,准备动身了,梅含雪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策马行远。 墨燃骑马踱到薛蒙旁边时,梅含雪已经消失在人海里了,墨燃就看到薛蒙在原处气的直拍胸口,连连干呕。 墨燃愣了一下:“……你吃坏东西了?” “呕——你别现在先别跟我说话,我他妈大清早,我吃了个狗屎我……” 墨燃:“……虽然辟谷很饿,但你再饿也不至于要吃狗屎……” “滚!!!”薛蒙一把推墨燃的胸口,把墨燃连人带马推开,他简直气到一佛升天二佛涅槃,朝远处脸红脖子粗地嘶吼道,“呕——!狗屎!你他妈才辣呢!” 喧闹一阵,数千人从孤山出发,往蛟山方向行去。这场景实在是非常难得,毕竟平日里大家出门都是御剑,哪怕集结了大队伍,也是转瞬就到的,很少有这种一群修士骑马赶路的情形。 这里头有许多人并没有骑过这么久的马,第一天还好,后头就有些受不住,所幸马庄主的乾坤袋里什么都有,提神醒脑的药丸,香风习习的小扇子,甚至还有几本缣绢制成的书册,印着桃苞山庄各种新奇商品的价目与适性。 薛蒙瞪着休憩时在树荫下嚷嚷的马庄主,这位天下第二富豪正在兴高采烈且不遗余力地嚷嚷:“诸君诸君,有什么看上的商货,在册子里头勾上就好,我马某人回去之后就会一一送货上府,七日包退,十五日包换,诸君所定的仙器到了,然后再付清钱两——” 有不少人真的没事可做,而且马庄主绝对是故意的,偌大一个乾坤袋,里头只扔了这些册子,想看别的统统没有。 盯着看久了吧,总有一两件能打动心扉,连薛蒙都忍不住提笔在“老少咸宜,味淡有益,选料上乘,灵力大增——南屏山灵燕燕窝糕”上面画了个圈儿。 他可总算知道墨燃所说的“赚钱”是怎么个赚法了。 行路七日,马庄主赚的盆满钵满,众人也都有些疲惫,这一天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磐龙群山。 “龙有傲骨,望君尊之。” 薛正雍望着磐龙山道前竖着的那一块巨大的岩石,念了一遍岩石上的字,回头问南宫驷:“南宫小公子,这啥意思?” 南宫驷道:“意思是接下来的所有路途必须步行,而且从进山之后,直到蛟山结界开启之前,都绝不能讲污言秽语,否则将受其谴。” 既然南宫驷这样告诫,众位掌门便立刻传下去。不过每个门派传讯方式不同,踏雪宫宫主拿起腰间的玉笛吹了两声,玄镜大师摇了摇手中银铃,姜曦站着不动,是华碧楠替他传的讯,华碧楠一挥衣袖,一团黑烟自袖中涌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并非是烟,而是成千上百只小飞虫,一一停到孤月夜门徒耳畔叮嘱。 薛蒙被恶心的厉害,说:“寒鳞圣手可真变态,难道他浑身上下都是虫子?”忽然又想起什么,扭头对师昧道:“说起来,你还去霖铃屿求学过呢,没跟华碧楠接触吧?别到时候你也耍起虫子来,那可真够我喝一壶的了。” 师昧转过头来,微笑道:“……少主真是多虑。” 这时候,死生之巅也开始传讯了,别的门派多少有些炫技的意思,薛正雍倒好,以扩音术大喊一声: “进入山谷之后,莫要讲脏话粗话!管不住自己的,用噤声咒提前把嘴堵上!都听到了吗?” 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在山林间回响,声震林木,响遏行云,回音袅袅,不绝如缕—— “都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到了吗?吗?” 众修士:“…………” 作者有话要说: 《薛蒙是直的》 梅含雪:我跟薛蒙没一腿。 姜曦:我跟薛蒙没可能。 墨燃:我跟薛蒙见了鬼。 楚晚宁:我跟薛蒙没前途。 师昧:我跟薛蒙谁做攻? 南宫驷:薛蒙长得不够美。 薛蒙:……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第211章 师尊,进蛟山吧 弃马进山,第一日安然无恙,到了第二日晚上,所有人就地打坐歇息时,便发生了意外。 有个修士半夜去密林中小解,放水放完觉得腿痒,他低头一看,一只硕大的毒蚊子停在他的腿间,正喝血喝的欢畅。那修士一巴掌便把虫子给打死了,末了还习惯性的叨唠了一句:“他娘的,敢叮你爷爷我。” 结果话音方落,就听到周围林木中传来怪异声响。这修士一惊,猛地想起山前南宫驷提醒过的话,吓的连裤头都来不及提上去,就夺路狂奔,大喊:“救命啊,师尊!救命啊!” 原来这人正是江东堂一名随侍在黄啸月左右的弟子,这一声哭爹喊娘的大嗓门,犹如巨石入幽潭,激起千层浪,原本都在静静打坐的众人纷纷起身,瞧见一个江东堂修士屁滚尿流地从远处狂奔而来。 此人光着腚,甩着屌,一边哭一边跑。身后还跟着最起码上百条的黑皮小蛇,有几条已经缠上了他的腿脚。 黄啸月惊道:“徒儿?” 南宫驷道:“都别过去!” 那弟子哭嗥着奔过来,但攀上的蛇越来越多,他最终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嚎啕道:“师尊!师尊救我!” 黄啸月原本要施以援手,南宫驷说:“这蛇是恶龙的龙须所化,你杀一条,他会变成两条,越杀越多,且报复心极强。黄道长要是不怕,就上去应战吧。” 黄啸月一听,立刻怂了,但嘴上念叨:“大局为重,大局为重。”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弟子被潮水般的黑蛇吞没,那人在蛇潮里翻腾打滚,痛苦地扭来扭去,蛇潮已经完全覆盖了他,成了一团黑色的低丘,这团低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当潮水四散,原地除了一滩血水,竟连根骨头都没剩下…… 这事儿一出,最后一天的路程便没人再多说半句废话。 言多必失,这是谁都清楚的道理。 薛正雍甚至给自己,顺带也给薛蒙上了噤声咒,不为别的,只因父子二人平日口舌太爽快,万一顺嘴嘀咕了一句“狗东西”,怕是眨眼功夫便要成为蛇群的腹中餐。 众人谨言慎行,总算在第三天深夜,穿过磐龙群山,来到了儒风门的英雄冢——蛟山之下。 蛟山结界与凰山不同,蛟龙厌诈,因此结界是透明的,未施任何障眼之术,从外面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山麓景象。 姜曦看着眼前的情形,问道:“这就是儒风门世代英杰的埋骨之地了?” 月光照在南宫驷脸庞上,他沉默一会儿,说:“不错。” 蛟山,魔龙所化,儒风门初代掌门降服此龙之后,与其定下血契,令其化作高山,守护儒风门世代的英魂与珍宝,宗庙与祠堂。 这座山,南宫驷自记事起,每年冬至都会跟随父亲来这里扫墓。从前他来的时候,能看到延绵无止的恢宏汉白玉石阶,早已侍立好的暗城护卫守在山道两旁,青衣鹤麾,衣袂飘飘。 “恭迎少公子。” 耳畔依稀还能听到隆隆呼喝,众人跪落,他沿着山道往上走去,就能在最顶端的宗祠天宫,看到已在准备祭祀之礼的父亲。 “南宫公子,伤春悲秋就免了吧,大战在即不可耽搁,你还是趁早把结界打开,好让我们进去,诛魔卫道。” 南宫驷转过头,说话的人是黄啸月。 在儒风门的鼎盛时期,这种人哪怕是南宫驷心血来潮,毫无理由地赏他十来个巴掌,也是不敢还口的。 今天都可以在他的祖坟面前,对他吹嘘瞪眼,耀武扬威。 南宫驷隐忍着,他不得不忍。 臼齿咬的格格生疼,也要竭力忍耐着。 “都后退一点。”他说着,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山门之前。 那里一左一右立着两只辟邪灵石铸造的镇墓神,光是脚趾就有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那么大。这俩神像一人三面,或慈或怒,分别手擎法器,臂绕钏环,但奇怪的是,这种神像通常而言都是豹目圆睁的,可他们却双目紧闭,蹙着眉心,看起来多少有些诡谲。 南宫驷眼也不眨,袖箭刺破手指尖,在辟邪灵石上画下一道符咒,而后说:“儒风门第七代源血宗亲,南宫驷,拜上。” 轰隆隆—— 大地震动。 有少见多怪的人惊呼道:“睁眼了!那个雕像!” 墨燃立在人群中,也仰头看着。 如果不是局面紧张,他真想跟那个人说:不是那个雕像,是那两个雕像。 一左一右两个镇墓神都睁开了眼睛,眼睛是琥珀色的,瞳仁细狭,像是蛇的眼珠子。 左边那个雕像缓缓言语开口,声如洪钟,嗡嗡有余响:“南宫驷,汝可熟记,儒风七戒?” 南宫驷道:“贪怨诳杀淫盗掠,是我儒风君子七不可为。” 后头黄啸月在冷笑:“说的比唱的好听。” 不止黄啸月,许多人都在心里念叨,这七不可为,当真是对如今的儒风门,最大的讽刺。 右边那个雕像则跟着开口,声色渺远,似从亘古传来:“南宫驷,上有明镜高悬,下有苍茫黄泉,汝行于世,可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这两段是南宫驷从小记到大的问答,无论是南宫家的谁,只要踏进英雄冢,就必须先经过这两个问题,答出这两个答案。 儒风门的初代先祖设下这两个提问,其实是希望家族后人在上山朝拜时,能够记起先辈教诲,能够反省自身。 此时此刻,南宫驷忍不住想,父亲每年冬至来此祭拜,回答这两个问题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触动,一丝一毫的内疚? 还是真的就把这一问一答,当做机括密钥,当做一把打开蛟山结界的验身符,仅此而已。 结界开了。 原本两个站立着的石像,忽然缓缓地震动,改换姿态,最终变成了一左一右单膝跪落的模样。 “恭请,主人进山。” 南宫驷背对着众人立了一会儿,谁都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连叶忘昔也是。 只有瑙白金在他的箭囊里呜咽,雪白的爪子探出来,扒着箭囊的边沿:“咪呜,咪呜呜——” “进来吧。” 南宫驷最后落下这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而后一马当先,踏进了蛟山山域内。 薛正雍解开自己的噤声咒,问道:“在这里还需要注意谨言慎行吗?” “不用。”南宫驷道,“谨言慎行是在磐龙群山那一带做的,其实也是为了杜绝一些对儒风门心怀恶意的人进山。到了这里,蛟龙便认定来者应当不是敌人,便不会再多管言语措辞了。” 但即使他这么说,很多人还是心有戚戚,不肯多做言语,只闷声不吭地跟着南宫驷往山上走。每行三百米,便有两只十二生肖的图腾石刻左右林立,先是雌雄二鼠,而后是雌雄二牛,虎、兔……自半山腰起,就是儒风门的历代英雄埋骨之地。 这些英雄按照生平贡献,由低到高,依次往上,在蛟山长眠。 他们最先来到的,是最下层的埋骨之地。 这里竖着一块八尺高的白玉,上面流光溢彩,镌刻的都是一个个人的名字,最上头留有“忠贞之魂”四个手书。 “听说这里葬的是南宫家历代死去的忠仆。”薛蒙小声和墨燃说,“总有个千来号。” 他说的不错,这片山域密密麻麻地都是坟墓,放眼望不到尽头。 师昧忧心忡忡道:“要是这数千个仆奴都起来了,该怎么办?南宫家的仆人身手都不差的,恐怕能缠一阵子。” 薛蒙忙去捂他的嘴:“嘘,你疯啦,快呸呸呸,别乌鸦——” 墨燃在旁边阴沉道:“恐怕还真的不是乌鸦嘴。” “喂,狗东西,你去哪儿?” 墨燃没有去管薛蒙,他径直从大部队中离开,走到一座忠魂冢前面,半跪下来,仔细打量着。 儒风门的英雄冢和普通的丧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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