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才准备离开。 然而尚未起身,手却被捉住了。 墨燃眸子陡然睁大,黑中带着幽紫的眸光微微闪动:“师昧……?” “疼……不要走……” 榻上的美人依旧闭着眼,似是梦呓。 墨燃呆呆地立在原处,师昧从来不会求人帮他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他不计回报地帮着别人,也只有睡熟了,才会这样软声央着墨燃不要走。 于是又坐回了榻边,一边专注而留恋地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一面继续缓缓帮他揉着胃,敞开的轩窗外,桃花点点飘落,天色终大暗。 待墨燃猛然想起还答应了小师弟晚餐一事,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完了!”墨燃倏忽跳了起来,直拍脑袋,“完了完了完了!!” 这时候师昧也已经深眠,墨燃一个箭步蹿到外面就想往牢洞跑去。天空中却忽然亮起一道蓝光,璇玑长老怀中抱着个孩子,孩子怀中揣着个小瓦罐,两人从天而降。 “长老!” 璇玑略有责备地扫了墨燃一眼:“怎么回事?不是说你去接他了吗?要不是我不放心,过去看了看,玉……咳,我徒儿恐就要在牢内等到明日天亮了。” “是弟子的错。”墨燃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眼去看楚晚宁,“师弟……” 璇玑把楚晚宁放下来,楚晚宁抱着瓦罐,安静地看了墨燃一眼:“你吃过晚饭了吗?” 怎么也没有料到他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墨燃怔怔道:“没、还没有……” 楚晚宁就走过来,把瓦罐捧给他,平淡道:“还是热的,喝些吧。” 墨燃站在原地,良久没动。待他自己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小家伙和瓦罐一起抱了起来,抱在怀里。 “好、我喝。” 那傻孩子怕汤冷了,就把外袍除了下来,包在了罐外,因此小小的身子抱起来微微有些凉。 墨燃抵着他的额头,轻轻蹭了蹭,两辈子都没有说过的真心话脱口而出:“对不起,是我不好。” 告别了璇玑,两人返回屋内。 外袍已经皱巴巴的不能再穿了,墨燃怕孩子冷,去里屋翻一条小毯子给楚晚宁。楚晚宁打了个哈欠,抱着小瓦罐爬到板凳上,正准备拿两个小碗盛汤。忽然眼睛眨了两下,目光落到了师昧吃剩了的肉包上。 “……” 跳下凳子,楚晚宁踱到卧房,面无表情地看着榻上躺着的美人,没有生气也没有吭声,只是觉得骨头缝里冒出些丝丝缕缕的冷意,把方才还温热的一颗心径直冻到冰冷无波。 等墨燃回到厨房的时候,楚晚宁仍靠窗坐在桌边,一只脚踩在条凳上,一只脚垂落着,胳膊随意搭枕着窗棂。 听到动静,他淡淡回过脸,瞥了墨燃一眼。 “来,找到一块火狐毛毯,你披着先,夜里凉。” 楚晚宁没说话。 墨燃走过去,把毯子递给他,楚晚宁也没接,只是摇了摇头,缓慢合了眸子,似是闭目养神。 “怎么了?不喜欢吗?” “……” “那我再给你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 墨燃笑着道,揉了揉楚晚宁的头发,转身准备再去寻一块来,却忽然发现桌上的瓦罐不见了。不禁愣了一下:“我的汤呢?” “谁说是你的了。”楚晚宁终于说话了,声音清冷,“我的。” 墨燃抽抽嘴角,还以为他闹小孩子脾气:“好好好,你的就你的,那你的汤呢?” 楚晚宁漠然道:“扔了。” “扔、扔……?” 楚晚宁再不理他,轻巧地跃下长凳,转身推门出去。 “哎?师弟?师弟你去哪儿?”墨燃顾不得拿毯子了,凶手未明,外头不安全,他连忙跟了出去。 却见得桃花树下,那只装着炖汤的小瓦罐还笨笨地搁着,并没有被扔掉。墨燃松了口气,心想总归是自己做的不对,小师弟刚刚不生气可能是在强忍,忍到后面发现忍不住了,发发脾气也没什么过错。 于是走过去,坐在楚晚宁旁边。 楚晚宁在桃花树下,抱起他的小瓦罐,也不理睬墨燃,一个人打开了封盖,拿了比自己脸还大的汤勺,想伸进去舀汤,发现根本伸不进去,不由得更怒,啪的一下把汤勺摔了个粉碎,坐在那里抱着罐子发呆。 墨燃支着脸颊,侧过脸在旁边给他出主意:“你直接对着喝嘛。反正这里就我们俩,不丢人。” “……” “不喝啊?不喝我喝了,这可是我师弟第一次给我熬汤,不能浪费。”他有心逗他,说着笑吟吟地就要去夺罐子。 岂料楚晚宁却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滚开。” “……”墨燃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对话的感觉有种似曾相识,但随即又厚着脸皮笑着贴过去,“师弟,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啦。我本来很早就想来接你,但是你明净师兄忽然间身体不适,所以我便耽搁了。不是故意让你久等的。” 楚晚宁仍是低着头不说话。 “那你看看,我忙到现在,晚饭也没有吃。真的很饿啊。”墨燃可怜巴巴地拉拉他的袖子,“师弟,好心的师弟,我的好师弟,求你了,就赏你师兄一口汤喝呗。” “……” 楚晚宁动了一下,总算把汤罐子搁在了地上,微微抬起的头稍许偏了偏,依旧转开去。意思是让墨燃要喝自己拿。 墨燃就笑了:“谢谢师弟。” 小瓦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只消一眼就知道师弟自己吃的很少,却把大半的肉都留给了他,以至于肉很多,汤很少。 墨燃盯了一会儿,眉眼弯弯,温声道:“这哪里是汤呀,分明是一锅子炖肉。师弟真厚道。” “……” 闲话也不多说了,墨燃照顾了师昧半天,是真的饿惨了,何况又是师弟一番心意,更是不能浪费。他折了两根桃树的细枝,指端聚气将粗糙的枝条削修整齐,充作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塞到嘴里。 “哇,好香。” 墨燃含着鸡肉,眼里熏染着薄雾,他笑道:“真好吃。我家师弟真能干。” 其实这罐汤做的并不美味,太咸了些,可为了哄小师弟高兴,墨燃还是很努力地啃着,很快就吃掉了大半的鸡肉,而楚晚宁自始至终没有去看他一眼,沉默地坐在旁边。 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汤,汤比肉还咸,入口甚至有点儿苦,不过还能忍受。 墨燃又捞起一根鸡腿,正准备塞到嘴里,忽然愣了一下:“一只鸡有几条腿?” 自然没人搭理他。 墨燃自己答道:“两条。” 然后他看看筷子夹着的鸡腿,又看看刚刚自己已经吃掉的一个剩下的骨头。 “……” 这个迟钝的人总算抬起头来,怔楞地问楚晚宁:“师弟,你……是不是……”后半句话却是没有勇气问出口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没有吃晚饭。 这一罐汤,都是肉,是不是你在等我,等到汤都快干了,只剩了肉,打起来之后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而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你吃过了……给我留了一些……还以为是你手艺不好,把好好的鸡汤,做成了炖鸡…… 墨燃默默放下了瓦罐。 可是他发现的太迟,罐子里已经不剩下几块肉了。 楚晚宁终于说话了。 声音依旧是平静好听的,带着些稚子的柔嫩与清朗。 “是你说,要回来吃饭的。所以我才等着。”他慢慢道,无喜无悲,“如果你不吃了,至少请人带个信,不要让我一个人当傻子。可以吗。” “师弟……” 楚晚宁依旧不去看他,侧着脸,墨燃瞧不见他的神情。 “你让人带个信给我,跟我说你去陪师……跟我说你去陪明净师兄了。很难吗?” “……” “你拿我的瓦罐,你喝汤之前,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你多问我一句有没有吃过饭。很难吗?” “……” “你吃之前先看清楚这罐子里有几个鸡腿,很难吗?”最后一句不免有些好笑,听起来令人羞愧间仍会忍俊不禁。可是墨燃的梨涡尚未融开,便凝住了。 小师弟,在哭。 若是成年形态,他决计不会因为这般小事而掉泪,可是众人都不知道,摘心柳导致他形体变小,心智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终究还是会有一定波及。若是气若体虚时,就更易接近稚子心性。 这一隐蔽性质极难察觉,因此王夫人和贪狼长老诊脉时均未发现。 “我也会饿,也会难受啊,我也是人啊……”纵使是孩童心性占了上风,楚晚宁仍是压抑着的,他无声地低哑哽咽着,只是肩膀不住地颤抖,眼泪簌簌滚落,双目一片湿红。 那么多年,当玉衡长老都是隐忍着的,没人喜爱,没人陪伴,总是佯作不在意,疏冷清高地自敬畏的人群之中走过去。 可是只有心性染上些许孩童意念时,才会说实话,才会崩溃,才会把堆积了那么久的沉郁说出口。 他不是不对旁人好,只是许多事都默默做着。 可是默默做着,没人看到,没人在意,时间久了,也是煎熬的啊。 墨燃看到小师弟的肩膀微微颤抖,心中难受,伸手去摸,可是还未碰到就被对方毫不容情地一巴掌打开了。 “师弟……” “不要你碰我。”楚晚宁毕竟是要强的,不管是年长还是年幼,他狠狠抹了抹眼泪,倏忽站起来,“我去睡了,你便去陪你的师弟吧,给我滚远点儿。” “…………” 他一气之下,竟然连师昧其实比墨燃年岁更大都忘了。 墨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楚晚宁已甩手走人,很快就进了另一间卧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可这凌霄阁,一个院落就只有两间卧房。 墨燃原本的打算是让师眛自己睡一间,自己和小师弟挤一间,可是小师弟那么生气,还落了锁,看来师弟的房间是去不了了。 师昧的床榻,他也不愿乱睡。更何况被楚晚宁一番指责,还把对方给弄哭了,墨燃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个风花雪月,只呆呆坐在开满桃花的院子里,手中捧着楚晚宁一路给自己带来的瓦罐。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低声骂道:“不是东西。” 于是这一晚,墨燃干脆就以天为盖,以地为席,躺在落满桃花的地上,茫然望着天穹。 小师弟……师昧……师尊……薛蒙……金成池下那个假勾陈、未曾露面的凶手……幻境里的楚洵父子…… 许多模糊的影子划过眼前,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那种感觉太微弱,甚至他自己还未曾注意,便一闪而逝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抬手接住一朵殇落的桃花,墨燃迎着月光细细看着那绯色的亡魂。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前世的最后,自己躺入事先铸就的棺椁之中,那天也是满山的花谢凋零,芳落无声。 只不过落下的是海棠。 海棠…… 为什么他明明,前世今生,喜爱的都是师昧,但临死之前,却鬼使神差地,把自己葬在了海棠树下,葬在了通天塔前,葬在了和楚晚宁最初见面的地方。 前世自己做的很多事情,如今想来都是心惊肉跳,重活一世,活得越久,就越无法理解自己当年为何会如此残暴行事。 屠城、强欺、弑师……还逼着楚晚宁和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 墨燃丢掉桃花,以手遮额,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师弟刚才说“我也会饿,也会难过,我也是人”,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耳边,说话的人是小师弟,但有一瞬间,墨燃脑海中猛然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个身着雪色衣冠的男子。一转眼,白衣又变成了绯色凤袍曳地,像极了鬼司仪幻境中与他拜堂冥婚的模样。 “我也是人啊……” 也会难过,会痛的。 墨燃…… 我也会痛的。 墨燃忽然觉得心脏一阵剧烈的窒闷,似乎有某个东西要呼之欲出,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闭着眼睛,缓缓喘着气。 喃喃着:“……对不起……” 不知是在向谁道歉,小师弟,还是那个绯衣凤袍的故人…… 卧房里,师昧坐了起来。 他没有亮灯,赤着晶莹剔透的双足悄然来到窗边,透过窗缝,远远看着外面躺倒在花瓣间,一手还揽着瓦罐的墨燃,眸色黯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清晨,躺在花草间的墨燃皱了皱鼻子,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 然而懒腰还没伸一半,陡听得一声尖叫划破了凌霄阁的阒静。 “啊——!!!” 墨燃猛地睁眼,一咕噜起身,眼前的景象霎时令他骨血冰凉,目瞪口呆! 负责看守凌霄阁的十五个羽民精英,竟在一夜之间统统被绞杀殆尽,死法和十八一模一样,每人颈间都勒着一条红光璀璨的柳藤。 ——见鬼! 那十五个人被悬挂在凌霄阁繁盛的桃花林中,红袖飘飞,长裙及地,身子随着吹过林间的风而微微打着摆,看上去就像十五朵风干的鲜花,端的是凄艳诡谲,阴森精美。 发出叫声的正是来送早餐的一位低阶羽民,她吓得瑟瑟发抖,手中竹篮早已掉在地上,里面粥面点心洒了一地。 见墨燃站在院子里,那羽民抖得更厉害了,哆哆嗦嗦地背过手去,在身后掏着什么东西。 墨燃下意识地上前道:“不是,你听我说……” 已经来不及了,那个羽民触响了自己腰背处纹着的崩临咒符。崩临咒乃是羽民第一重要的传讯方式,几乎是一瞬间,桃花林四海八方的羽民都化出火红的翅膀自天空黑压压地降于此处。 而眼前的一切,令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阿姐!!” “姐——!” 死寂之后,羽民之中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哭喊声。这浩大的动静把桃花源的修士们也都陆续引来了。惊呼和质疑,愤怒与嘶嚎,很快便将整个凌霄阁团团围住。 “墨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杀人凶手!丧心病狂!” 那些羽民已是怒发冲冠,尖利地啸叫哭嚎着:“杀人偿命!杀了他!杀了他!” 墨燃当真是百口莫辩,他说道:“我若是凶手,既能杀遍他们,又为何还要留在这凌霄阁不走?等着你们来抓?” 一个头发火红的羽民涕泗纵横地唾骂道:“呸!都、都已经这样了,你居然、你居然还有脸……” 亦有人怒道:“你若不是凶手,为何那凶手杀了所有的守备,却独不杀你?” “就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凶手哪怕不是你,也绝对是与你有干系的人!不然他为何不杀你!你说啊!” “血债血偿!” 墨燃真是要气笑了。 前世他杀人如麻,没几个敢跟他提什么“血债血偿”,这辈子人不是他杀的,他却反而被冤枉了个透,这世道啊,真是……他闭了闭眼睛,正欲说什么,突然间天边一道红色霞光飞掠而来。 羽民上仙飘然自云端落下,冷冷环顾周围,面色十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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