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侧秋月已变了脸,看着不远处的老妇人小声道:“小姐,是……沈老夫人。” 许久不曾听到这个称呼,顾迢一时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那边主仆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穿着紫檀色如意纹的老妇人一边转着佛珠一边转过头,在看到顾迢的时候,她平静无波的那张脸也有了些微的变化。 既然碰见了,也没必要躲开。 而且如今他们同在京城,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便是想躲……也躲不开。 就如,她和沈绍。 顾迢微微垂下眼帘,走过去,朝人敛衽一礼,声音温和,并无异样,“老夫人。” “你……”沈老夫人看着她,手中的佛珠也没再转了,似乎低头看了她许久,这才开了口,声音微哑,“起来吧。” 似是闲话家常,她问顾迢:“你也喜欢这家蜜饯?” 顾迢仍垂着眼帘,没看她,温声答道:“祖母怕苦,听说这家松宝斋蜜饯不错,我便想着过来给她来买一些。” 沈老夫人面上带了一些笑,似乎是想起了旧事,“你祖母一向是怕苦的……”她和顾老夫人从前也算得上是故交,可后来却因为两个小辈的事,再没联系过……说到底,还是她心有愧意,不敢见故人。 又看了眼顾迢,见她比起几年前气质越发柔和了,想来这几年,她过得也不差……只是从前那个满面笑意喊她“伯母”的人,如今却用温和生疏的话语,喊她“老夫人”……沈老夫人看着她,心里有些难受,声音也不自觉哑了一些,“你,还未成婚吗?” 顾迢笑了笑,“我这样的身子嫁给谁都是拖累,还不如孑然一身,也免得害了旁人。” 沈老夫人闻言,心中微触,“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只是……”“老夫人。” 顾迢柔声打断她的话,她抬起眼帘看着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声音仍和先前一样,温和有礼却也疏远,“我从未怪过您,我先前那话也不是针对您。” “您不必多思。” 秋月已经买好糕点了,她看了一眼便收回眼帘,又朝沈老夫人敛衽一礼,也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阿迢……”沈老夫人看着她的身影,迈出一步,“玉谦他……”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打了帘子进来,正是领着白露过来买蜜饯的顾无忧,她看到屋子里这几人,先是一愣,继而便高兴起来,“二姐? 你怎么在这?” 又看了一眼沈老夫人,忙领着人过去,朝她行了个晚辈礼,规规矩矩地喊道:“外祖母。” 沈老夫人看到她出现倒是立马就收整了面色,温和的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顾迢,知晓她不愿在旁人面前提起这些事,便又说道:“你们姐妹俩好好聊,我先走了。” 等走到顾迢身边,脚步微顿,却也没有多言,由丫鬟扶着往外走去。 顾无忧一向是不大习惯和旁人相处的,尤其是长辈,她和沈老夫人相处的不多,也就前段时间陪着李钦远回了一趟家,心里是有些怕这位严肃刻板的老人,这会见人离开,悄悄松了口气,又高高兴兴地去挽顾迢的胳膊,撒娇道:“二姐怎么都不来看我。” 听到这熟稔的话语,也让顾迢心里那波动的情绪平静下来。 目光宠溺的看着把头靠在自己肩上的顾无忧,柔声说道:“怎么嫁人了还和从前一样爱撒娇?” “又不是和旁人,我只跟你们撒娇。” 顾无忧笑盈盈地说道,想到刚才进来时,两人的氛围,她眨眨眼,又问道:“二姐,你和沈家外祖母熟吗?” 顾迢抚着她头发的手一顿,半会又笑道:“从前见过几回面,算不上熟。” 怕她多思,又问道:“你不是怕热吗? 怎么这会出来了?” “外祖母给我送来信,我想着过几天三哥要去琅琊,正好托他给外祖母送些蜜饯过去。” 顾无忧在关系亲近的人面前,说话是不停的,又看了一眼秋月握着的东西,“二姐,你也喜欢吃这家的蜜饯吗?” “是祖母,”顾迢笑着同她说道:“昨儿夜里她咳了几声,又不肯乖乖吃药,我便出来买些酸甜的东西回家哄她。” 顾无忧一听这话就拧了眉,担忧道:“祖母她没事吧?” 顾迢宽慰道:“别担心,就是普通的伤风,吃几服药就好了。” 听她这样说,顾无忧才松了口气,姐妹两人又说了会话,才分开。 ……又过了几日。 顾无忧还没来得及和李钦远回家一趟,朝中倒是先发生一件事。 工部尚书韩兴昌被人举报贪墨,天子大怒,下令彻查……其实这事原本同她也没什么干系,只是这些年顾家和韩家走得比较近,又因为韩子谦韩先生曾教导过她一阵日子。 顾无忧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回家一趟,看看什么情况。 怕李钦远回来找不到她担心,顾无忧便留下红霜同人说道一声。 马车已经套好了,她领着白露往定国公府去。 而此时靠近定国公府的一条巷子,顾迢和韩子谦正在说着话,顾迢是刚从书院回来,路上碰到脸色苍白的韩子谦,知道他是因为家里的事,便让车夫停下。 这会她坐在马车里,正语气关切地同人说道:“韩伯父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别担心,韩伯父为人一向清廉,绝对不会有事的。” 韩家两个儿子,其余都是女儿。 如今兄长还在外头公干,父亲又进了大理寺的牢狱,家里全是女人……韩子谦这几日每天不是打关系去大理寺,就是在家里宽慰母亲、妹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差了一大截。 这会听到顾迢所言,他也只是浑浑噩噩的说道:“若是别人查办,我自然不怕,可查办此事的是沈绍,当初父亲检举沈大人,害得沈家家破人亡,我怕沈绍他会……公报私仇。” 这话刚落。 秋月就皱了眉。 这位韩先生从前看着文质彬彬、性子为人都算不错,她私下还一度帮人说话,想撺掇小姐跟他在一起,哪想到如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韩子谦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微变,猛地抬头,和顾迢说道:“阿迢,我……”顾迢温声同他说道:“我明白的,你最近两头跑,太累了。” “不过……”她顿了顿,后话却说得十分坚定,“我相信沈绍不是这样的人。” 韩子谦听着她话中藏不住的维护,心里越发难受,他刚要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眸看去,便瞧见沈绍,他似乎根本就没瞧见人,横冲直撞地往这边过来。 韩子谦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马,神色微变,步子也不住往后退,可那马跑得实在太快了,他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 “韩大哥!” 顾迢却没瞧见沈绍,只看到韩子谦摔倒在地,她连忙下了马车,走到人跟前把他扶了起来,担忧道:“你没事吧?” 韩子谦语气苍白地说道:“没,没事。” 顾迢又看了他一会,见他的确没有大恙,这才松了口气,余光瞥见身后的马,又皱了眉……这里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平时哪有人敢在这横冲直撞? 她不喜欢训斥人,可这会也有了几分气。 转过身,刚想和人说道几句,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男人一身绯色官袍,高坐在骏马之上,此时正微垂着眼帘看着他们,亦或是……她,从前温润如玉的男人,即使现在看到旁人也是温文有礼,可此时望着她的眼睛却如雪山上常年不化的寒冰。 他就这样抿着唇,看着她。 顾迢就算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沈绍,更没想到刚才横冲直撞的男人竟然会是他,她一向温和,不仅是心性如此,也有身子的缘故,戒燥戒怒,不宜大喜大悲。 这些年,她一直做得很好。 唯有几次……也都是同一个叫沈玉谦的男人有关。 而此时,那个男人穿透岁月河流、穿破虚幻梦境,活生生地站在她的眼前,让她那颗平静多年的心终于又一次快速跳动起来。 心跳得越快。 顾迢的脸色就越白,她手捂着心口,呼吸也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小姐!” “阿迢? 你没事吧?” 韩子谦伸手扶住她,秋月也连忙从马车里拿了顾迢常用的药。 沈绍没想到顾迢会变成这样,神色大变,也顾不得和她置气就翻身下马,“你……”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有只东西掉在脚边,脚下步子顿住,他弯腰捡了起来。 却是一只绣着“谦”字的……藏蓝色青竹香囊。 这里三个人,他不知道这只荷包是谁掉的,可他知道这是出自顾迢的手笔。 谦……韩,子,谦……!他抬头,看到韩子谦搭在顾迢肩上的手,还有面上藏不住的关怀神情,目眦欲裂,手上的力道重得似乎能把这只荷包撕碎,可看到顾迢发白的面孔,他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过去。 顾迢已经被秋月和韩子谦扶着上了马车。 车夫也怕出事,手中的马鞭一扬,连忙往家的方向赶。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只掉落的荷包,也没有注意到还站在一旁的沈绍,而沈绍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离开,终究还是舍不得,翻身上马,一路跟着那辆马车而去。 直到到定国公府……顾迢经了一路的休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秋月还是紧张她的身体,等下了马车就扶着人往里头走,又吩咐人去找大夫。 韩家和顾家一向交好。 韩子谦生怕顾迢出事也跟着进去了。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看到巷子口的沈绍,他神色微怔,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看着这个从前的同窗好友,韩子谦低声说道:“她没事了。” 沈绍仍旧坐在马上,闻言也只是垂下眼帘,神色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他在这待那么久并不是关心顾迢的身体,手中缰绳拐了个弯,马儿乖乖地转了个头,要离开的时候,他把手里死死捏着的那只荷包朝韩子谦扔去。 半句话也没说,就策马离开了。 韩子谦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中这只荷包,不解沈绍的意思,刚要把人喊住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韩先生?” 却是刚刚由白露扶着走下马车的顾无忧。 “乐平郡主。” 韩子谦朝人拱手一礼。 他行完礼也没久待,朝人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巷子口走去。 顾无忧目光疑惑地看着他的身影,刚要收回视线,就瞧见远处骑马的那个人,轻轻咦了一声,问白露:“那个,是沈家舅舅吗?” 白露答道:“看着有些像,不过离得太远了,奴也看不清。” “罢了,”顾无忧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进去吧。” 第148章 给祖母请完安。 顾无忧才知道二姐生病的事,她心里着急,也顾不得再去问韩家如何,连忙给祖母行了一礼,就领着白露去探望顾迢了。 大概是病人休养需要清净,顾迢这院子并不热闹,反而显得有些冷清,院里院外都没多少人伺候。 而此时的屋子里,也只有秋月一人坐在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顾迢,低声说道:“您这又是何必?” 顾迢闻言笑了笑,她的声音比平日还要显得弱气一些,说话的时候还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声,“我跟他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可是……”秋月还想说什么,临了却又叹了口气,换了个话头,“刚才大夫也说了,您这身子可不能再受一丁点情绪波动了,不如同徐院长说一声,书院以后就不去了,省得您日日奔波,保不准又碰到……”顾迢听懂了那未尽之言,却只是摇摇头,“我没事,而且快考试了,我这个时候不去也说不过去。” “等……”她犹豫一番,“等这学期结束吧。” 秋月知她性子,但凡决定的事便不可能更改,也就没再劝。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顾迢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只是跟往常似的,想把那只荷包握在自己手里。 她心情不好,或是心里没底的时候,就喜欢握着那只荷包,可伸手探了许久也没找到,顾迢心下一惊,也顾不得身子还没好全就坐了起来,翻着被子寻着,嘴里急道:“我的荷包呢?” “荷包? 什么荷包?” 秋月一愣,看她这幅着急样子,也明白过来她说得是哪只荷包了,也跟着起身帮忙去找,嘴里还说着,“没有吗? 我记得先前是跟您那瓶药放在一起,难不成……”声音一顿,她脸色一白,语气也带了几分无措,“可能是刚才我拿药的时候掉下了,要不我去外头找找? 这会出去,应该还能找到。” 听到这话,顾迢先是沉默了一会,而后才摇了摇头,轻轻说道:“……罢了,有些东西,不是我的,再强求也没用。” 她说完这话,就像是泄了一身力气,往身后靠去。 “主子……”秋月拧眉,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郡主,您来了。” 能在家中被这样称呼的也就只有乐平郡主一个人,果然下一瞬便响起顾无忧着急的声音,“二姐怎么样,我听说她刚才发病了?” “大夫已经诊治过了,小姐这会正在里头躺着,奴给您通传。” 秋月看了一眼顾迢,见她神色已经收整得差不多了,又见她点了点头,便去外头迎人,恭恭敬敬得喊人,“郡主。” 看到她,顾无忧的心定了一定,神色也缓和一些,跟着人进去的时候,问她,“好端端的,二姐怎么突然犯病了?” 这几年,二姐将养的一直很好,连她都快忘记二姐的身子其实并不好,又想到前世二姐那样的结局,顾无忧的脸色又白了一些,问她,“大夫怎么说的?” 秋月还未答话,顾迢倒是先开了口,“蛮蛮,你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顾无忧哪里还待得住? 脚下步子又迈大了一些,等走到拔步床前,好好看了看顾迢,见她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只有笑容依旧,心都跟着拧了起来,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拧着眉,语气担忧得问道:“二姐,你没事吧?” 顾迢笑笑,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都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就好了,别担心。” 顾无忧怎么可能不担心? 前世二姐离世的时候,她因为一些缘故,都没能赶回来一趟,如今……她忍不住劝道:“二姐,不如咱们派人再去外头找找? 三哥不是常年都去海外吗? 或许那边的大夫有办法呢?” 顾迢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也不是没找过,你三哥这些年一直往外头跑,除了咱们家的生意,也是为了帮我找大夫。” 从小到大看过的大夫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 宫里的,外头的,叫得出名号的,寂寂无名的……她哪个没见过? 刚开始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一些期待,没有人不想活着,可如今……她啊,是早就被磨尽了心气。 生死有命,又怎么能跟老天爷作对呢? 看着眼前人眼泪汪汪的样子,顾迢又露了一个温柔的笑,抬手摸了摸顾无忧的头,柔声劝道:“别怕,大夫说我这病就是要静养,只要好吃好喝好睡,跟常人无异,能活上好多年。” “二姐……”顾无忧的眼眶更红了,她把脸埋在顾迢的肩上,也不说话。 顾迢倒是任她靠着,抚着她的头问道:“太阳这么晒,怎么这会回来了?” 顾无忧也没起来,就靠在人身上,闷着声音说着话,“我听说韩家的事了,想着咱们两家的关系,便来家里问问……”又道,“我刚刚还在外头看到韩先生,他看起来很不好。” “韩伯父的为人,我是清楚的,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顾迢缓缓同她说道:“清者自清,你也不必担心。” 知道蛮蛮这么急着回来,估计也是当初听说韩家向她提亲的事。 担心蛮蛮因为这事去找上沈绍,顾迢皱了眉,后头的话带了一些严肃,“沈大人虽然是主办这事的人,可这事是陛下亲口说的,里外这么多人盯着,你可别去找他。” 又哄道:“沈大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深受陛下信任,不管这事真相究竟是什么,他一定会查清的。” 顾无忧本来是打算托李钦远去问问,或是帮着照顾一些,也没有要干什么的意思,她虽然生于闺阁,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不过听二姐语气严厉,便也打算作罢了。 心里倒是有些疑惑。 听二姐刚才那一番话,倒像是对沈家舅舅颇为熟悉。 又想到先前瞧见的那个身影。 “在想什么?” 顾迢见她拧了眉,便柔着嗓音问了一句。 “啊?” 顾无忧看着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就我刚才下车的时候,好像看到沈家舅舅了,不过隔得太远,又是背对的身影,我也没瞧清。” 秋月正端着茶盏过来,听到这话,手中的托盘一时没握稳。 茶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瓷声响。 顾无忧疑惑转头,看到一向沉稳的秋月此时脸色发白,不禁奇怪道:“怎么了?” “没,没事……”秋月连忙蹲下身子去捡茶盏。 顾无忧不是坏脾气的主,看她这幅手忙脚乱的样子,便吩咐白露,“去帮着一些。” 等人过去后才又看向顾迢,见她脸色也有些不好,只是不等她发问,便听二姐已开口说道:“沈家又不住在这,沈大人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家附近呢? 估摸着是你看错了吧。” 顾无忧想想也觉得是,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晚饭是在家里留用的,李钦远傍晚时分就过来了,陪着她和家里人用完饭,又被父亲叫到书房说了会话,快到亥时的时候,两人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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