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叔公。” 逗弄鸟儿的声音一顿,这长廊突然只剩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那穿着白衫的老人姓吕,单名一个学字,是徽亦绸缎铺的东家,亦是吕家的当家,他把手里的鸟笼递给身旁的下人,而后转过身,背着手,面色淡淡地朝李钦远看去,“你叫我什么?” 李钦远答道,声音恭敬温润:“外祖父在时曾和我提起过从前之事,他说他有一个异性兄弟,姓吕,性子直诚,是他至交好友,可惜自从去了京城便很少再见了。” 听他说起前尘旧事,吕学面上稍有动容,只不过转瞬便又恢复如初。 仍旧目光冷淡地望着他,语调不咸不淡,“合着李老板今天不是来谈生意的,而是来认亲戚的?” 周颂听到这话,面色一白,他是知晓东家的脾性,阴晴不定,做生意也都是凭自己高兴,要不是他们吕家在绍兴有根基,就东家这个脾性……虽说这位李老板年轻,但到底背后有着个国公府,可不能轻易得罪。 裙主唯一id📌微: 𝗷𝗶𝟬𝟳𝟬𝟭𝗶 刚想旁衬几句,缓缓气氛,可他这厢还没张口呢,那头李钦远便已答道:“叔公要喊,生意自然也是要谈。” 他脸上是一贯的冷静,说起话来也依旧是不疾不徐。 说完,朝人拱手,“刚才见得是叔公,行得是晚辈礼,现在见得是生意伙伴,行得是常礼。” 他两番态度截然不同。 晚辈礼时恭敬,常礼时客气却带着一股子傲气。 短暂的静默下,廊下突然响起一阵肆意的笑声,吕学大步笑着朝李钦远走来,手拍到人的肩膀上,笑骂道:“你这小子,比你外祖父那个老学究可好多了。” “对我口味。” 又喊道:“来人,给我备酒!” 老仆应声去吩咐,吕学直接带着人到了外头的石桌。 吕家下人手脚快,很快就送来酒水果点,侯在一旁的周颂替两人倒了酒水便垂首恭候在一旁,吕学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李钦远说道:“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你母亲带着你回家祭祖,恰好我也在临安,就见了一面。” 说完,又摸了摸下巴,“不过你跟小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像,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李钦远握着酒盏,好笑道:“怎么不像?” “你那会跟你那个父亲一样,整日板着张脸,跟个小古板似的,看着就让人头疼,你母亲还让我抱你,我可不要。” 吕学咂了口酒,醇酒入喉,说得一脸嫌弃。 转而又看着李钦远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现在倒是……”大概是想过不出怎么形容,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看着人,半响破罐子破摔似的摊手一句,“反正你现在这脾气对我口味,来来来,喝酒。” 他不谈生意。 李钦远便也不说,笑着陪人喝酒,等喝了三壶酒,吕学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往事,突然叹了口气,“我跟你外祖父打小认识,他喜欢读书,我却不喜欢这些东西。” “后来,他考名,没把德丰延续下去就去了京城,我跟他就没怎么再见面了。” “那次听说他出事,我急忙赶去京城,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就连眼睛也泛了些泪光,“还没等我赶到,他就已经没了。” 听人说起外祖父的事,李钦远也变得沉默起来。 他低着头,抿着唇,没说话,直到听人问起外祖母,这才稳着声调答道:“外祖父出事后,外祖母和舅舅便去了外地,不过前阵子我收到舅舅的信,他们已经回京了。” “唉,你舅舅也不容易。” 吕学叹了口气,“以前钟灵毓秀的一个孩子,经此大难,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不忍说起这些,他问人,“我听说你之前那匹布出问题了?” “嗯。” 李钦远也没瞒人。 生意场上的事,就是一传十,十传百,就算相隔甚远也总有办法知道,“运送途中遇见海浪,那匹布沾了水,全都不能用了。” 吕学没说什么,只问,“后来你是怎么弄的?” 李钦远说话直白:“有个京城的朋友帮我拿了两百匹过来,又找绣坊赶制了一些,剩余的便问周边几个城市的商号高价购入了一些。” “周边城市?” 吕学皱眉,“为何不在临安购买?” 言毕,不等李钦远回答,他自己就明白过来了,没好气地斥骂一句,“那群腌�H泼才也就只会做这些事了。” 李钦远笑笑,倒是没什么介怀的,“生意场上本就这样,没什么好说的。” “你倒是想得通。” 吕学撇撇嘴,抬眼又睨了人一眼,“那你这次生意不仅没赚,还倒贴了不少,不心痛?” “说不心痛,自然是假的,不过……”李钦远笑笑,把手中酒盏放在桌上,看着人说道:“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信誉,我既然答应了您,会如期交货,那么不管是否有亏损,我都得按着日期交货。” “钱可以慢慢赚,信誉和名声却不能抛。” “德丰是沈家的产业,如今既然由我接手,我自然要秉承先人遗志。” “好!” 吕学高声,手往李钦远的肩膀上重重一拍,全没有老人家的模样,他脸红脖子粗,一副激动模样,“当初德丰在江南这样有声望,凭得就是他的名声,我原本以为有生之年瞧不见了,没想到……”他面上高兴,花白的胡子都激动得打起颤,自言自语:“你是个好的,德丰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你外祖父……也能放心了。” ……吕家门口。 吕学亲自送人出门,言语之间多有挽留,“真不在家里多待几天?” 李钦远笑笑,还是拒了,“这次还有事,等下次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如此,吕学也就没再挽留。 只是想起一事,又问道:“我记得你还没成婚?” 听人提及这个,李钦远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那辆马车看去,眉眼柔和,声音也不自觉温柔了许多,“还没。” “那好啊,我家里正好有个孙女,年芳十六,不是我吹牛,我这孙女虽然是出自商户,但比那些官家小姐也不差,要不是她今天陪着她祖母出门礼佛,倒是正好可以让你们见上一面。” 吕学越说越觉得这件事情可行。 他们吕、沈两家是几十年的情分,当初他就想让他家儿子娶沈家那个千金,谁想到后来沈家那个孩子会嫁给李岑参,他郁郁寡欢了好久,没想到如今又跟沈家后人扯上了关系,虽然不姓沈,但总归也是有一半的血脉。 “要不你再等等,我家那孙女估计也快来了。” “你要是真没空,过几日我便带她去临安走一趟,让你们相看相看。” 他一副激动到恨不得当场拍板的样子,让李钦远哭笑不得,“叔公,真不用。” “怎么?” 吕学皱眉,“难不成你是嫌弃她出身商家,配不上你?” 李钦远忙道:“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 吕学还是不大高兴。 李钦远笑着朝马车又投去一眼,声调温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 吕学一愣,许是察觉到李钦远的目光,他也跟着人往那边的马车看去,想到刚才周颂私下说得那番话,他心里倒也明白过来了,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就罢了。” “等你日后得空了,记得来家中做客。” 李钦远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又朝人行了个晚辈礼,“外面风大,叔公进去吧。” 吕学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往府里走去……李钦远等人走后,这才往马车走去,林清等人要朝他行礼,他抬手阻拦,让他们噤声,上前掀开车帘,就瞧见顾无忧靠在软榻上睡得香甜。 也不知是不是马车闷热,她小脸看着有些红,鼻翼处还沾了一丝汗。 合上车帘,李钦远心疼地替人擦去脸上的汗。 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轻柔了,没想到还是把人弄醒了,水光般的眼睛轻轻睁开,顾无忧迷迷糊糊看着李钦远,揉了揉眼,“你回来了?” “嗳。” 李钦远轻轻应一声,怕她躺得不舒服,倾身把人抱到了自己的怀里,替她按着酸软的背,柔声问道:“刚不是让你去外头逛逛吗?” “你不在,我一个人也懒得逛。” 顾无忧刚刚醒来,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任由自己靠在他怀里,等接过他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嗓子润了,才问道:“怎么样?” “成了。” 说起这个,李钦远的脸上也不禁带了一些笑,这是他自己完成的第一笔大单子,甚至以后还能和吕家进行长期的合作,未来可期……他在外头得摆一副东家的沉稳样子,不能喜形于色,可在顾无忧面前,就没这么讲究了。 这会把脸埋在他肩上,语调柔软,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顾无忧,我厉不厉害?” “超厉害!” 顾无忧边说边在他脸上亲了很响亮的一口,自己眼中也盈着璀璨的笑意,比李钦远还显得高兴几分。 两个人在马车里痴缠一会,外头林清便问:“东家,我们是现在回临安,还是?” 想到外头还有人,自己刚才竟然跟李钦远就在马车里闹腾,顾无忧小脸通红,挣扎着想要从人身上下去,李钦远却没松开,仍把人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和林清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在绍兴多待几天。” 林清担心他们的安慰,有些犹豫,“不如让其他兄弟先离开,属下陪着您和夫人。” “不用。” 李钦远抚着顾无忧的发,语气沉静,“你回去帮着徐雍和丛誉,有事,我自然会写信吩咐你。” 如此。 林清也就不再多言,轻轻应了一声,就带着其余护卫先行往城门口去,等他们走后,车夫恭声询问,“东家,我们现在去哪?” 早在来前,李钦远便找人打听过了,这会便道:“去咸亨路那边的咸亨客栈。” “是。” 车夫应声,寻了个路人问了一声“咸亨路”的方向,便朝那边赶去,而马车里,李钦远正同顾无忧说着这几日的安排,“咱们今天先在客栈歇息会,等明日我再带你去坐乌篷船,吃臭豆腐。” 这原本也只是顾无忧当初随口一提,哪想到,他竟然全都记着。 眼中似有潋滟光芒在涌动着,她牵着他的袖子,心下感触万分,声调轻软,“李钦远,你真好。” 李钦远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这个小傻子,他对她的好,远远比不上她付出的那些,却也没说,只把人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 ……后头几日。 李钦远果然信守承诺,带着顾无忧把想玩的都玩过了。 已是五月,天气较起之前越发热了,这日两人刚逛完街回客栈,明天两人就要回临安了,顾无忧买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些是绍兴特有的东西,她打算回头让人给家中带过去。 李钦远提着大袋小袋跟在人身边。 客栈老板见他们进来便笑着迎上去,“两位贵人今天是在店里用膳还是出去吃?” 前几天,两人都是出去吃的,今天……李钦远低头看了眼顾无忧,问她,“你要在店里吃,还是出去吃?” “在店里吧。” 顾无忧看着他说道,“我今天也逛累了,打算吃完早些睡。” “好。” 李钦远一向由她说了算,这会便和掌柜说道:“那劳烦掌柜替我们准备吃的,我们放完东西就下来。” “好嘞。” 掌柜笑着应了。 等两人放完东西,又重新修整一番,外头小二便来敲门了,说是晚膳都准备好了,李钦远应了一声就带着顾无忧往楼下走去,还没走到大厅,就听到底下有人在说,“听说西域那个马商最近来咱们大周了,还说要找人合作呢。” 第125章 西域马商? 李钦远脚下步子一顿,目光也跟着投向说话的地方,那里正坐着几个商贩说着马商的事。 顾无忧却不知他心中所想,瞧见身边的人没跟上来便转头朝他看去,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 李钦远笑了下,上前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比较偏僻的位置坐。 他们刚刚走到楼下,原先说话的一众人便都消了声,目光似有若无地都往两人身上瞟,有在客栈住得久的,早些时候便见过他们,知晓这两人无论衣食用度皆是独一份,虽说身后没跟着什么仆从、护卫,但明眼人都能瞧出两人非富即贵。 有刚刚来的,瞧见两人的穿着打扮、容貌气度,心下也不禁暗叹一声。 虽说女的戴着帷帽瞧不见模样,但那一身气度便让人咂舌,更不用说她身边那位穿着滚金边玄服的男人,风姿卓然、雍容华贵。 不过这客栈人来人往,他们也都是走南闯北的,心中虽然暗叹,但也只是瞧上一眼,经验一回便收回了目光。 小二给他们上菜的时候,那边几个商贩便又继续说起马商的事,“听说那位马商原是咱们大周人,只是早些年去了西域。” “咱们大周的马匹本就不多,要是这次能跟这位马商合作,便是在朝堂也能露个脸。” “可不是,虽说这些年,咱们商人的地位较起从前是高出不少,但那些正统世家出身的,哪个把咱们当回事? 要是这次能在朝堂露了脸,若运气好,再得天子一声夸赞,咱们的好日子才算是来了。” ……那边说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李钦远面上不显,一边用热水给顾无忧清洗筷子和碗,又用干净的帕子替人擦拭干净,给人夹菜的时候,这才看着还在布菜的小二闲话问道:“小哥可知晓他们说得马商是怎么回事?” 这些客栈里的伙计整日跟人打交道,哪有不晓得的? 听人询问,便压低嗓音说道:“听说那位马商姓韩,原是金陵人,早年去了西域后便在那做起了马匹生意,这人也是个厉害的,一点根基都没有去了那边,如今竟然都已被西域皇室奉为贵宾。” 说到这更是咂舌艳羡道:“平日里那边皇室若是有什么宴会啊什么的,都会宴请他,对了,听说那位韩老板还娶了西域皇室的四公主。” 顾无忧对生意这些并不在行,只不过听起这些八卦,倒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这人竟娶了公主?” 她声音犹如黄莺一般好听,带着蓬勃的朝气,那小二一听差点没晃过神,目光呆怔地看着她,等察觉到身边有一道凌厉的视线朝他看来,这才连忙收回视线,继续说道:“可不是,自古以来,哪有商人娶公主的,可见那位韩老板是个厉害的。” “可惜那位四公主福薄,早些年就故去了。” “啊……”顾无忧本以为是一桩佳话,哪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倒是红颜薄命,可惜了。” 小二忙附和一句,“谁说不是呢?” 李钦远没太多的感触,发觉顾无忧停下筷子,便又替人夹了一块她喜欢的糖醋里脊,柔声哄道:“吃菜。” 见她点了头,继续埋头吃菜,这才又问起小二,“还有别的吗?” 那小二倒也不藏私,把知晓的都给人说了一通,“这韩老板行踪不定,又没人见过他,便是平日碰上了恐怕也认不出,不过,我刚听几个金陵来的老板说,下月十八是那位韩老板父母的祭日,估摸着是会先去金陵那边。” 那边有人在喊了。 小二不敢耽搁,朝两人告了个罪便去忙活了。 等他走后,顾无忧透过那层白纱看着李钦远若有所思的脸,小声问道:“你是想做马匹的生意?” 李钦远也没瞒她,笑了下,又替她夹了一些菜,柔声说,“这几年咱们大周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例如顾三哥做得最多的便是贩盐,德丰做得大多都是绸缎、香料,还有其他商号,卖酒的、卖米的,卖茶的,卖木材的……可唯独马匹,在咱们大周是个空缺。” “你可知道为什么?” 顾无忧虽然对生意不在行,但她身处顾、王两家,最接近权利中心,又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这会听人询问,便也抿着唇答道:“大周物产丰富,却不适合饲马,虽说这些年,姨夫为了马匹一事,特地把甘肃、宁夏那边开辟出来,植了水草,花了重金着人解决,但显然如今还效果甚微。” “是。” “咱们大周什么都好,唯独在马匹上落了人一大截,要不然当初我……”李钦远一顿,没把那个称呼往下说,敛了神色改口道,“那人打败突厥后,陛下明知他们狼子野心,不可能这么安分,但还是因为他们愿意每年上呈三千匹好马答应他们的求和。” 顾无忧听出他刚才停顿的称呼是什么,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 李钦远垂眸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笑了下,眼中又化开一些柔意,他也没说什么,反手握住她的手,这才继续和人说道:“西域多好马,若是我们能跟这位韩老板合作,也算是解决了咱们大周的一个难题。”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周。 “只不过……”李钦远薄唇微抿,声音也跟着低了一些,“虽说德丰这阵子在临安的名声是起来了一些,但较起旁人还多有不足,这位韩老板在大周大肆散播,只怕届时会有不少人去金陵。” “我们……”“只怕去了也只是当做陪客。” “怕什么?” 顾无忧在帷帽下扬起笑颜,“就算不行,去试试也好啊,哪有事情还没发生,就在想输了怎么办的? 你这次原本不是也没觉得吕老板会答应你的合作吗,可如今不还是被你拿到手了?” 她嗓音温柔,语调仿佛能抚平人内心的不安,“李钦远,去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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