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徐百户扯着马鞭,马绕着司珹走了半圈,他嗤笑道:“头抬起来给军爷看看。你这样儿的也是镖客?” 司珹谨慎地抬头,他像是还在惊惶里,面上血污半涸了,掩住一双水波横生的眼。 “总得讨口饭吃。”司珹抿紧唇线,再开口时带着哽咽,“军爷心善,如今我兄弟亲人俱没了,单单剩下我一个,何必......” 他说着,颤巍巍摊开掌心,捧出那块浸满血的木牌。 “不若留小人一条活路,烧饭劈柴,巡山运粮,”司珹啜泣着说下去,拿眼睛偷瞥边上的小旗,“叫小人做什么,都是行的。” 徐百户的眼睛转了两圈,勾手将那木牌拽过来。 “司珹,”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又拿木牌拨了拨司珹下巴,“倒也是个可怜人。二十三营前两天死了伙夫[2],正缺人手。” 木牌被他抛给了小旗,后者识趣地收拾起来,又舔着墨,抹去了战报中司珹的存在。 司珹方才应了声,徐百户就朝他俯身过来,说:“你伤得深,今晚且来百户所找我拿药。” 他听懂了这话中龌龊的隐意。徐百户审视的目光像舌,贪婪地舔着他的脸。可谁能说清,最终谁才是猎物呢? 司珹面上分毫不显,指尖推着卷刃,尽数藏进袖中,仰首间露出个笑:“多谢大人。” 他温声道:“今夜亥时,在下必来赴约。” 第2章 重逢 二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白雪漉漉,山道湿滑。 归营的路不好走,小队行得慢。徐百户在队首,司珹则落在最后头的牛车上。他受了伤,只好坐在死人堆里颠簸,昏沉间面白如纸。他在恍惚里闭着目,死而复生的惊疑只被稍稍冲淡。 此刻他在风雪里,被冷汗浸湿了襟口。 眼下的一切究竟是梦是真? 不待司珹细想,牛车猛地一颠簸,车夫骤然拉紧了绳——驱车的正是方才那小旗,此人抽了几鞭子牛,又探头探脑地张望回来。 “诶,”小旗抛给他一块帕子,示意他擦擦面上血污,“运的什么货,非得冒这种险?” “多谢。”司珹接过来,胡诌说,“是些西域香料,如今都被嵯垣人劫走了。” 小旗啧啧道:“你今日侥幸捡回一命,不过军营自有军营的规矩。你入了肃远军,哪怕只是伙夫,也得将规矩守牢了。咱们都是徐百户手下的人,有些事儿,你不做也得做。” 他重音落在最后半句,为的是提点与怜悯。可司珹自“肃远”那二字后,已然惊疑交加——前世,自长治二十八年季明远拥兵自立后,肃远军的头衔就已然不复。如今看来,他恐怕不止是借尸还魂这样简单。 司珹问:“如今是哪一年?” “莫不是傻了吧!”小旗拍着大腿,哎哟一声,“长治二十四年,现已腊月初十了!” 山风凛冽,寒意砭骨。司珹怔神,他在漫天雪絮里,被前尘往事迷了眼。 长治二十四年,前世的他十九岁,已成长为享誉大景的少年将军,领军驻在朝天阙一带,同驻军峰隘峡的父亲季明远、驻军沙湮的将领一起,构筑起西北防线,抵御嵯垣与渡冰二部。 彼岁大寒,多处遭遇雪灾,次年开春便成了洪涝,田地泥泞不堪看。太子季琰请命往南方治灾,却再没能回来。 太子一死,天下骇然——长治帝膝下子嗣稀少,除季琰外,便只剩一个宫女所出的小儿子,此后衍都情势巨变,楼、方二家相争。长治二十八年,肃远王季明远终反,为幼子季瑜搏杀出一条通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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