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音里掺了一丝怨毒,“你非要赶尽杀绝,将我赶出容府,难道就没有半点私心?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苏妙漪愣了愣,“你不会以为我揭发你,是因为我喜欢容玠吧?” 青云冷冷地抬眼看她,默不作声。 “真荒唐……” 苏妙漪气笑了,“你的手那样巧,能用食物雕刻出世间万象,可你的心、你的脑子,却只有一个可望而不可得的容玠。” 笑了一会儿,她好整以暇地放下蟹酿橙,转向青云,“我可以给你两条路。第一,我将这件事告诉县主。第二,我不向县主揭发此事,但今日宴席过后,你必须主动找到容玠,告诉他,你已经寻到了更好的出路,想离开容府去外面闯荡一番……” 青云一怔,眼底的冷意消失,转而是疑惑和茫然。 苏妙漪想到什么,又道,“如果你选第二条路,我不介意再与你打一个赌。” 顿了顿,她定定地看向青云,“若是容玠开口挽留你,哪怕是一个字一句话,你就不用离开容府。今日发生过的事,我也会忘得干干净净。” 青云眼里重新掠过一丝期盼的亮光,咬牙道,“我与你赌。” 苏妙漪回到前庭时,顾玉映已经将那份蟹酿橙吃完离开了。 苏妙漪担心顾玉映落单,一个人在这园子里不自在,于是便到处寻她。直到又回到杏花林的水榭边,才瞧见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 可这一次,顾玉映并非是独自站在那儿,她身边多出了一个修长挺拔、光风霁月的身影。 苏妙漪一眼就认出了容玠,于是便顿在了原地。 杏花疏影里,那二人站在树下,一样的清冷疏离,一样的气度矜贵,瞧着果然十分相称。 水边,容玠似有所感,转头看过来。 苏妙漪与他对了一眼,挑挑眉,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顾玉映也顺着容玠的视线看去,“九安,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容玠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太阳下山时,宴席散场,各府的千金们都尽兴而归。 遵照扶阳县主的意思,容玠送顾玉映出门,到了门口,却见几个贵女竟然还没走,都围着苏妙漪打转。 “妙漪,你今日说要做的那些书,我还真挺好奇的。等你做出来了,我一定……算了,你那知微堂里都挤满了穷酸儒生,你还是叫人给我送到府上来吧。” “那我也要!第一本一定得先给我!” “凭什么?!” 苏妙漪安抚完这个,安抚那个,“放心,到时候书做出来了,我定从雇上几个闲汉,叫他们同时出发,同时送去你们府上……” 顾玉映看着周旋自如的苏妙漪,开口道,“她与那些贵女千金,出身不同,秉性不同,为何还能相处得如此融洽?” “……” 没听得回应,顾玉映转头,就见容玠也不错眼地望着苏妙漪,不知在想什么,“九安?” 容玠目光闪了闪,垂下眼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本事,你学不来。” 顾玉映默然。 将顾玉映送走,容玠便先回去见了扶阳县主。 “今日与顾玉映相谈,我就知道你们二人的性子十分相合。连妙漪都说,这临安城里与你最相配的,也就属这位顾娘子了……” 容玠难得出声打断了扶阳县主,“母亲与苏妙漪当真是母女情深,如今连我的婚事也要由她置喙?” 他言语间的锋锐叫扶阳县主都有些愕然。 还不等扶阳县主反应过来,容玠便已垂眼,敛去了面上的冷意,“其实母亲根本不必操心什么婚事,在我要做的事没有做完之前,我不会成婚。” 他起身告退。 扶阳县主忍不住跟着站起来,不死心,“那便先定下婚事,待到你从汴京回来……” 容玠连头都没回,只是踏出屋门时身形顿了顿,“您就确信我一定能从汴京回来?” 扶阳县主的脸色忽然变得青白,眉眼间也覆上了一层阴翳。 任由他找回那丁未明闯去汴京,的确就是吉凶未卜、生死难料…… 扶阳县主在微晃的烛影下枯坐了半晌,才唤来贴身女使,“叫容云暮来见我。” 女使迟疑,“县主……” 扶阳县主揉了揉眉心,“去吧。” 乌云蔽月,阴风簌簌。 容玠还在回静思居的路上,空中就落下了细细密密的春雨。他加快步伐,从水榭边经过时,微微一顿。 白日里,他与顾玉映就是站在这棵树下,被苏妙漪尽收眼底。 细雨如丝,在容玠眼前氤氲着一片雾气,倒叫他久违地回忆起那段在娄县的狼狈日子。 在他的记忆里,苏妙漪善妒。 在娄县时,但凡“卫玠”与旁的女子多说上一句话,她都会拈酸吃味,使些小脾气。 如今,那些搭话之人的样貌早就被他忘记了。可苏妙漪吃醋时那双幽怨、恼恨、酸得能将人骨头都浸软的桃花眼,竟还历历在目。 当初那样善妒的人,现在却会毫无怨言地替他操持相亲宴、笑意盈盈地招待起着未来的“容氏女主人”,看见他与旁人并肩而立时,竟也无波无澜,仿佛在看一双与她无关的璧人…… 雨丝无声无息地浸湿了衣领,贴在颈间,湿黏阴冷,一如容玠此刻的心情。 容玠就这么淋着雨回了院子,却在寝屋门口看见了青云。 青云神思恍惚地站在廊下,似乎在等他。 容玠顿了顿。 他从不需要女使贴身伺候,所以院内的女使通常都在前院做活,绝不会越界半步。 青云一抬眼看见容玠,顿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福身行礼,“公子……” 知道她有话要说,容玠没有立刻进屋,而是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方干净的绢帕,擦拭着手上和面颊上沾的雨水,“出什么事了?” 青云怔怔地看着容玠的动作,一时忘了回话,直到容玠转眼看过来,她才恍然回神,心一横,咬牙道,“奴婢……奴婢攒了些银钱,想要赎身离开容府。” 廊下倏然一静。 容玠的动作微顿,放下手,重复了一遍,“离开容府,去何处?” 青云鼓足勇气抬眼,顶着容玠的目光,想要从他无波无澜的脸上找寻到一丝丝的不舍,“或许会去玉川楼,做一个厨娘……” 容玠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青云到底是没能从那双高山冰雪的眉宇间看到自己想要的。 她原本想,就算没有不舍,哪怕是露出那一日面对苏妙漪胡搅蛮缠时的恼怒呢? 可还是没有…… 青云彻底失去了所有底气,既失望又慌乱,她想要开口挽回什么,可想起苏妙漪临走时告诫她的话,还是欲言又止,只能委婉地诱导他说出挽留的话—— “其实奴婢也只是突发奇想……若公子不愿,奴婢便从此打消这个念头……” 话音未落,容玠已经侧头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取青云的卖身契。” 青云呆怔在原地,耳畔只剩下既安静又嘈杂的风雨声。 取来卖身契后,容玠亲自交到她手中,似乎又说了些别的什么,可青云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甚至没有收拾行李,只拿着一纸卖身契,穿过雨丝飘摇的回廊,不由地回想起自己刚进容府时的情形。 那时容府还在汴京,还是宰相门第,她刚入府便被安排到了容玠身边,成了他院子里年纪最小的女使。 那时的容玠甚至还没有她高,虽然已经是一幅沉稳的小大人模样,可与现在冷情冷性的大公子却也判若两人。 一个月后,便是当时震动朝野的“矫诏案”…… 容胥父子被处死,容府上下被幽禁府中,等候发落。 容玠发了高烧,可那时的容府,甚至连只雀鸟都飞不进来。昏昏沉沉中,容玠不吃不喝,只梦呓着要吃祖父每次下朝时给他带回来的冰酪。 厨娘们做了一碗,容玠却仍是不肯吞咽。可除了容胥,没人知道容玠想要吃的冰酪究竟是哪家铺子的,也不知道是何味道。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时,青云怯生生地站了出来,承认自己曾经偷吃过容玠的冰酪,可以试着做一碗出来。 那是青云第一次下厨,第一次做冰酪…… 不知是不是这碗冰酪的原因,容玠第二日奇迹般地退了烧,活了下来。 从那之后,青云便成了容玠身边地位最稳固的女使,连县主都对她都高看几分,没有将她与其他寻常女使混作一谈。 青云原本觉得,在容玠心中,她一定也是有那么一点特殊的…… 雨势渐大,可春雨细润无声,叫人疏于抵抗,甚至难以察觉。待青云走出容府的大门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竟然已经被雨水浸润得湿透了。 “青云姑娘?” 容府门口的守卫看见了她,微微一愣,“您这是……” 青云却置若罔闻地走下台阶。 拐角处,一个撑着伞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青云的视线里。 她微微一愣,顺着那杏黄色的裙摆看上去,对上了一张她此刻最不愿看见的脸。 “……你赢了。” 青云漠然地说了一句,便要与来人擦身而过。 油纸伞微微抬起,苏妙漪拦住了青云,“恭喜。” “恭喜什么?恭喜我成了丧家之犬?” 苏妙漪摇摇头,将自己手里的伞递给青云。 青云没有动作。 苏妙漪低垂了眼,缓缓说道,“像容玠这样的天之骄子,眼高于顶,傲慢自矜,他们只知高低贵贱,不懂人心珍贵。你捧出的一颗真心,就好似他们闲庭信步时枝头坠下的一朵落花。可他眼前是姹紫嫣红、万花如绣,岂会在意区区一个你?高兴时你是落在衣袍上的点缀,厌弃时你便是他踩在脚底的残红……” 青云神色怔怔,声音轻不可闻,“公子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容玠就是这样的人。” 苏妙漪的声音与春雨一样细润却冰冷,“你以为他会感念你的情意和付出么?他只会觉得你在贪荣慕利,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 青云张了张唇,却不知为何,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何必费尽心机去做男人后院的花?” 苏妙漪将伞柄塞到青云手中,淡笑着看她,口吻既真诚又郑重,“好风凭借力,送尔上青云。” 二人撑着伞在如丝的细雨中离开。 待她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巷尽头,另一把伞才从容府门口的石狮子后绕了出来。 伞沿下,容玠的眉眼隐在阴影中,神情难以分辨,只能看见紧抿的唇角和绷紧的下颌。 替容玠撑伞的小厮遮云低声道,“这,这苏娘子劝青云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贬损您呢?” 容玠沉默半晌,才启唇,“回府。” 遮云悄悄打量容玠的表情,手里拿着被沾湿的信封,“那您举荐青云去玉川楼的帖子,还要给她么?” “不必了。” 静思居里,容玠换了身衣裳出来,一碗做好的桂花冰酪就端呈在桌上。 这是容玠方才回来后临时起意,吩咐厨房去做的。 他走过去坐下,吃了一口,却是再也用不下第二口。 “……” 容玠终是放下勺子,唤来遮云,“撤了吧。” *** 半个月后,玉川楼对面的醉江月忽然声势浩大地迎来了一位不知来历的神秘厨娘。 游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前有敲锣打鼓、笙箫齐奏的乐手开路,后头是醉江月的伙计们举着写有醉江月标识的彩色布牌,而再后头,才是垂掩着白色轻纱的轿辇。 轿辇上,坐着一位云鬟雾鬓、团扇遮面的年轻女子,正是醉江月请来的新厨娘,唤作云娘子。 郑五儿来通报消息时,苏妙漪正在知微堂旁边的茶楼里琢磨新书的版面。 “苏老板为什么在这儿坐着?” 苏妙漪将手里的笔随手往发间一插,“知微堂最近来的人太多,吵着我的脑子了……你继续说醉江月。” 生怕苏妙漪没听过醉江月的名号,郑五儿补充道,“醉江月从前也是临安城里数一数二的食肆,与玉川楼不相上下。但自从玉川楼请来了宫里出来的武娘子之后,醉江月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稀奇道,“这醉江月冷清了大半年,怎么忽然花这么多钱给一个新厨娘造势?苏老板昨日上街瞧了么,那排场,嚯,真是轰动全城!” 苏妙漪笑了笑,“我最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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