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凌长风并不知道她一直用的貔貅印鉴是容玠送的,若是知道,恐怕打死他也不会说这句话了。 “这枚仙鹤印鉴象征着权力,其他印鉴能比么?” 苏妙漪扯下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将骑鹤馆的印鉴装进去,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荷包里的貔貅印鉴上。 “那你这个貔貅算什么?” 凌长风问道。 苏妙漪垂着眼没回答。 半晌,她忽而将荷包系带一扎,下定决心地站起身,“我们得搬家。” 凌长风一愣,“搬家?” “对,今日就搬。” “……” “从前是因为初到汴京,手头不富裕。如今我已是一行之首、跻身骑鹤馆,还寄人篱下,这能说得过去么?” 苏妙漪言之凿凿,“所以一定要搬。” 能远离容玠,凌长风自是喜笑颜开,顿时又精神抖擞起来,“搬!现在就搬!不过……往哪儿搬?” 这对苏妙漪来说并不是一个问题。 虞汀兰和裘恕不止一次地说要给她换个住处,只是她之前一直懒得搬家,可现在却不能不搬了。 不过半日的功夫,苏妙漪便从裘恕之前准备的宅邸里挑了一个,并且执意按市面上的房价买了下来。 入夜时,一群不速之客来了容玠的住处。 “你们是裘家的人?” 遮云皱着眉拦在门口,“有何事?” “我等奉老爷之命,替苏娘子收拾行李,乔迁新居。” “乔迁……” 遮云愣住。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容玠微沉的嗓音,“让他们进来。” 遮云一惊,转头就见容玠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面容没入婆娑树影中,辨不清神情。 裘家的家仆们鱼贯而入,朝容玠见礼后,便径直朝次院走去。 然而下一刻,容玠却又叫住了他们,问道,“她搬去了何处?” 为首之人恭敬道,“在修业坊。” “修业坊……” 容玠喃喃着重复了一遍,随即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修业坊是个极好的地段。 不过与他的住处却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他就知道…… 暗室里那些鬼话都是假的,她根本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会像只受了惊的狐狸一样躲起来,躲得远远的…… 容玠唇角扯出一抹弧度,自嘲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一夜之间,容玠隔壁的次院便被搬空了。 一同送去修业坊的,除了苏妙漪、苏安安和凌长风的行李,还有文定宴当日所有宾客送进裘府的贺礼。 “这么多贺礼……” 苏安安眨眨眼,“姑姑,我们该放哪儿?” “登记造册,先全部收进库房里。” 一听这话,凌长风立刻撸起衣袖,直奔放在所有贺礼最上头的那方匣盒。 苏妙漪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容玠送来的。 “他这送的是什么……” 凌长风一打开匣盒就傻眼了,随即嫌弃又鄙夷地从里头拿出一沓书函,“容氏公子、朝廷命官,出手这么寒酸?当初你们二人要成亲,我还送了个琉璃笔架呢……对了,那笔架后来去哪儿了?怎么没见你用过?” “被砸碎了。” 苏妙漪随口答了一句,便将凌长风手中的书函接了过来。 “被谁?” “容玠。” 凌长风反应了一会儿,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冷笑,“那他真是活该有今日。” 说话间,苏妙漪已经将匣盒里的书函一一拆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几封破信,又不能当银票使。还看得这么认真……” 凌长风酸溜溜地凑了过来。 苏妙漪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这是谏院的公文和奏报,全是知微堂的探子打听不到的朝政机密……” 凌长风一怔,从苏妙漪手中接过那些书函,翻看了几页,脸色也变了。 苏安安忽地想起什么,恍然大悟,“这是不是就跟当初知微堂刚开张时,他以容氏藏书楼为贺礼是一个意思!姑姑可以出租容氏的藏本赚钱,现在也能将这些奏报登在小报上卖……” “想什么呢?” 凌长风直接在苏安安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姑姑都说了,这些是朝政机密,若是泄露出去,知微堂和容玠都落不着好!” 苏安安捂着脑门连连后退,悻悻地闭上了嘴。 凌长风皱眉,看向苏妙漪,“他祖父和父亲当年是如何获罪的,他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后果,现在送来这些是想做什么?想和你同归于尽?” “……” 苏妙漪一声不吭地翻看着那些奏报,若有所思地转身回了屋子。 *** 骑鹤馆被称为商行里的金銮殿,而骑鹤馆的印鉴,就好似文武百官上朝时手中拿着的笏板。有了这印鉴,苏妙漪终于可以在骑鹤馆内畅行无阻。 大堂里依旧候着不少小商铺的东家,大多都是来求见骑鹤馆诸位行首、伺机谈生意的。一群人见了苏妙漪进来,纷纷迎上来同她打招呼,一口一个“苏行首”。 苏妙漪心中藏着事,并没有表现得多热络,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后便径直往楼上走。谁想到还未走到拐角处,那些方才还朝她低头哈腰的东家们竟就开始议论起她来。 “如今骑鹤馆也是大不如前,越来越不讲究了,什么人都能分一杯羹……” “是啊,从前想要进这骑鹤馆,那少说也要熬个三十多年。这苏妙漪年纪轻轻,才刚来汴京多久,凭什么就能和那些行首们平起平坐?” “说到底不还是靠裘家……若没有裘恕这个总掌事,骑鹤馆空出来的位置怎么可能轮得到她?真是命好会投胎!” “依我看,不是她会投胎,是她那个娘亲眼光长远,改嫁得好!” 苏妙漪静静地听着,直到听见他们提起虞汀兰,眼底才起了一丝波澜。 不过她也没打算同这些人理论,冷笑一声,便继续朝楼上走。 他们说的没错,她能跻身骑鹤馆,裘恕这个靠山功不可没。可她要做的,不仅仅是进骑鹤馆,她还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裘恕送她登云梯,她偏要将他推下去,叫他落进泥泞里。 除了要召集所有商行议事,骑鹤馆二楼的其他地方都有人把守,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苏妙漪将所有库房都转了个遍,才走到了最角落里那间存放各种文书账簿的禁室。 “苏行首第一日来骑鹤馆便要看账?” 禁室里的管事忍不住问苏妙漪。 苏妙漪笑道,“哪有做生意的人不爱看账?我资历浅,更应该多看看账簿,好好精进自身。” 管事不疑有他,主动将苏妙漪引到了书架前,同苏妙漪介绍起书架上堆叠的文书。 “朝廷每年都会给各个行会分派货单,骑鹤馆掌管所有行会的应役。这一排都是汴京商行与官府交接的文书,近十年的都在这儿了……” 苏妙漪跟在管事身后,一边听着,一边却在禁室内来回扫视着。 “那是什么地方?” 忽然注意到墙边有一扇上了锁的门,苏妙漪抬手一指,问道。 “那是杂物间,有些用不上的文书,和陈年账簿,好像都被扔在了里面。” 苏妙漪坐过去,掂起那门上挂着的黄铜六环锁,“既然是杂物间,为何还要上锁?” 管事摇头,“我也不知晓,这里平常只有裘掌事才能入内,就连洒扫也是他亲自做的。” 苏妙漪眸光一闪,面上却不显,兀自离开,在书架前抽出了一本书肆行应役的账簿,看似认真地翻阅了起来。 不过没等片刻,她便又将管事唤了过来,“此处可有纸笔?有些细则,我想抄录带回去……” 管事没有迟疑,当即出去替她寻笔墨。 待人一走出禁室,苏妙漪蓦地放下了账簿,飞快地走过去将门阖上,随即转身就朝那上锁的杂物间奔去。 那黄铜六环锁是极为精巧复杂的锁具,共有六环,且每一环的转盘上都刻着六个字,寻常人家便是连见都没见过,裘恕却拿来锁杂物间? 怎么可能! 苏妙漪有种强烈的直觉,这扇门后一定藏着她想要的东西。 可这把黄铜六环锁…… 苏妙漪将那七个环一一扭转,看清了每个环上的刻字。前两个是天干地支,后几个大多是数字。 苏妙漪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这是某年某月某日,多半是一个于裘恕而言十分重要的日子。 时间有限,她只思索了一瞬,便低头开始尝试开锁。先是虞汀兰的生辰,再是裘恕的生辰,然后是裘恕成为汴京首富的日子…… “咔咔。” 可接连试了好几个日子,那黄铜六环锁仍是纹丝不动,怎么扭都扭不开。 苏妙漪直皱眉,心急如焚。 突然间,有一个念头自脑海里闪过。 她神色微顿,再次低下头,试探地将六环锁扭转到了“甲子四月廿四”…… “咔哒。” 黄铜六环锁应声而开。 苏妙漪僵在原地,脸色忽然间变得有些难看。 甲子年四月廿四,也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 就在那一日,虞汀兰头也不回地跟着裘恕离开了临安。从此,她失去了母亲,而裘恕得到了妻子。 掩埋在心底深处的那些戾气再次被这一串数字激发出来,在苏妙漪脑海里肆虐、叫嚣,让她险些忘了今日来骑鹤馆的目的,只恨不得将这锁砸碎了,摔到裘恕面前…… 可她知道,这么做是无用且幼稚的。 她有更好的方式,而且已经近在咫尺…… 苏妙漪攥着六环锁的手缓缓松开,一把推开了眼前的门。 “裘行首,裘行首……” 楼下,裘恕刚一走进骑鹤馆,那些等候已久的商铺老板们便蜂拥而上,急切地想要与他搭上话。 “裘某今日还有些公务,诸位有什么事,便先同辛管事商议。” 丢下这么一句后,裘恕便匆匆上楼。 他刚走上楼,便迎面遇见了捧着纸笔的管事,“这是做什么?” “是苏行首的吩咐。” 裘恕顿了顿,“妙漪这么早就到了?” “是啊,苏行首是勤勉刻苦的,大清早就来了禁室,说想要看看这些年行会应对官府科索的账簿,还嘱咐我去寻纸笔,说要抄一份带回去……” 裘恕不动声色地颔首,“我也过去看一眼。”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禁室门前,却见门竟是已经被关得严丝合缝。 管事愣了愣,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方才走时没将门关上啊……” 裘恕眸光微沉,神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下一刻,他越过管事,径直将紧闭的屋门一把推开。 禁室内静寂无声,光线昏昏,四下不见人影。 管事呆住,“苏行首刚刚还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他张口欲唤,却被裘恕抬手阻止。 管事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裘恕脚下生风地朝书架后面的杂物间走去,也连忙快步跟上。 就在他们二人越过最后一排书架,走到杂物间跟前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世叔?” 裘恕的身形微微一顿,目光从那完好无损的黄铜七环锁上移开,转过身来,正对上面露诧异的苏妙漪。 “世叔也来看账簿?” 苏妙漪挥了挥手里的账簿。 裘恕的神色恢复自如,笑道,“听说你在看账簿,所以过来看看。” 管事也迎了上来,“苏行首,你要的纸笔。” “多谢。” 苏妙漪接过,又转向裘恕,“世叔来的正好,这与官府往来的账目里,我有些还看得不太明白,不知世叔能否替我解惑?” “自然。” 裘恕应下,“此处太暗,换个地方吧。” 苏妙漪低眉敛目,“……好。” *** 夜色落幕,谏院内仍是灯烛通明。 其实谏院早已放衙,但因坐衙时长也被算入谏官们的考绩,所以不少新晋谏官都会留在谏院,批注公文、撰写奏疏,日日忙到深夜,只为能凭着优等考绩得到晋升。 容玠也留在谏院,秉烛写着奏疏。 在他周围,好几个谏官已经累得又是打哈欠、又是揉脖颈,可只要回头看容玠一眼,便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似的,怎么都站不起身。 “都这个时辰了,容司谏还不回去?上次的考绩,你都已经是第一了,再这么发奋用功,让我们这些人可怎么过?”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阴阳了一句。 容玠笔锋微顿,却连头也没抬,淡声道,“容某孑然一人,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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