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衣衫齐整,面容肃穆,甚至皮鞋,都擦得一丝不苟。 其中两人,林辰都曾在市三小的宣传栏里见过,那是学校校长与一位董事会成员,而另一位,则是林辰认识很久的人。 很多次,在民宿中、小屋里,林辰被敲门声惊醒,站在门口的人,便是这位。 “管家先生,您好。”林辰在自己的小宿舍前站定,微微欠身,向站在最前的那位高瘦男子行礼。 在这个年代,能请管家的,必然是有钱人。 而能请得起一位满头银发、气质高贵的管家,必然是顶级有钱人。 因此,当这样一位有钱人家的管家,站在有些破旧的学校和简朴过头的宿舍前时,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像是被灰尘呛到,又像是电影里所有反派开口前那样,陈平轻轻咳了一声。 他低着头,有些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 他其实很欣赏林辰。 怎么说呢,作为陈家的老管家,他了解太多秘辛,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曾经做了什么,又很清楚,自己的主人是怎样一个偏执狂。 就好像狂风和在狂风吹拂下下生长的草芥,能在无尽的压迫下,坦然生存的年轻人,总是有些了不起。 但他很专业,陈家每年给他相当于任何一个企业高管的年薪,他的存在,便是替主人们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当然,也包括找麻烦。 所以他驱车数百公理,赶到宏景,找到了陈家在当地的关系,又辗转找上宏景市三小的董事,提了一个要求。 陈家提的要求,很少有人能拒绝,又何况,只是那样微不足道的一个要求。 解雇学校的某位宿管。 其实,这件小事,本不用学校校长与董事出面。 他甚至没有必要,与林辰见上这一面。 但很巧的是,当他将要告辞时,有人急冲冲推开校长室。 那人说,学校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个叫林辰的宿管报了警。 “林辰是吗,你被开除了。”校长高昂着头,这样说。 “为什么?”林辰看了眼高贵的管家和高傲地校长。 “看看你把宿舍搞成什么乌烟瘴气的样子,宿舍楼里藏着尸体,不是你宿管的责任吗,你看你把警察都招来了!”校长嗓门很大,用力吼人的时候,整栋楼都能听见。 “哦,好。” 吼声余音袅袅,一道清水般寡淡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 校长有些怔愣,没想到,年轻的宿管竟然这么干脆地同意,太过不以为意也太过轻描淡写。 就在他想回应时,另一道更加轻描淡写更加不以为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校长啊~请问您是对我们警方工作,有什么不满吗?” 第10章 信件 刑从连头发杂乱、胡子拉碴,因今日便衣出行,他还穿着早先沾满泥水的白T,配上毫不讲就的沙滩裤和人字拖,显得非常穷酸。 因此,哪怕他亮出警官证,在市三小校长眼中,他也不过是个小警察。 他确实,也只是个小警察。 “这位警官,我们学校内部事物,好像和您没有关系吧?”校长挺着肚子,望着从远处而来的警官。 “那当然。” 刑从连走得很慢,当他走到林辰身边时,刚掏出烟塞在嘴里。 “那请问您为什么不在现场查案?” 虽然刑从连一副老子爱去哪去哪关你屁事的表情,还是很严肃地回答:“我来取证物。”他说着,像是强忍着什么不适,又把嘴里的烟,重新塞回烟盒。 “那您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刚刚听校长您似乎对我们警方查案有不满,所以过来问一问啊。” 刑从连和林辰挨得很近,他生得高大,看上去很像是要替小弟出气的老大哥。 “抱歉啊警官先生,我刚还以为,您这是要插手我们学校内部解雇员工的事情呢。”校长语调古怪,他指着林辰,又说:“这位宿管员是临时工,但遣散费我也会给足,所以,真就不劳您费心了。” 刑从连没有说话,因为他在思考很严肃的问题。 作为警察,他有太多方式可以为难校方,轻松保住林辰的工作。 事实上,在来这之前,他也想过很多很多种方式替林辰出头,然而当林辰真遇到麻烦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是个警察。 因为他是警察,他想的那些方法,他都没法用。 这个事实,很令人憋屈。 刑从连想了很久,最后,他很烦闷地向右瞥去,对林辰说:“我确实插手不了。” 林辰像是很明白刑从连的心情,点点头,似乎宽慰:“我明白。” “那我们收拾东西?” “好。” 对话非常简单,简单得让门口三位西装人士觉得尴尬。 然后,刑从连做了令在场三人,更觉尴尬的事。 他抬起手掌,向一边扇了扇,对三人说:“那,麻烦您们,让让?” 陈平没有动,他一直在看刑从连。 在他人传来的消息里,林辰身边确实有警察,那是宏景刑侦大队队长。 林辰挑选朋友,一贯挑剔,所以陈平很认真地在观察刑从连,从他懒散的衣着看到他胡子拉碴的面容,唯独吸引陈平注意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很狡黠很聪慧,关键问题是,那双眼睛,非常干净。 该怎样形容这种干净呢。 譬如,林辰的眼神也非常干净,好像涯上的雪又或是雪化作的水,清冽冰凉,让你有时甚至不敢与他对视;那么这位警官的眼神,却广袤深邃,正因为这样,很干净后,必然加上另外三个字,看不透。 虽然看不透,但作为顶级有钱人家的管家,陈平认识到一条真理。 在金钱面前,再硬的骨头,都会被砸软。 于是,陈平掏出了名片夹,华美的金属盒打开又关上,他抽出一张名片,叫了一声:“刑队长。” 此时,刑从连早就带着林辰挤进了屋,听到背后有人喊他,他没回头,反而问林辰:“我不接话,是不是不太好?” “好像,确实不好。” “该死的章程。”刑从连嘟囔着,回过头,脸上强扯出笑容,问:“这位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鄙人是陈家的管家,久闻刑队长大名,想与您谈商谈一些事情,这是我的名片。” 陈平递出暗金压花的纸片,举在半空中。 对面迟迟没有接过。 刑从连摸着胡子,又问林辰:“他这是在向我行贿?” “你说太大声了。” “当然要大声一点,否则别人误会我怎么办?”刑从连很苦恼地说:“我们基层公务员,最怕这种麻烦了你知道吗?” 刑从连一副我很清廉的样子。 林辰继续点头,表示了解,他走到门口,向门外三人微微欠身行礼,然后任谁也没有想到,他竟随手把门关上了。 “麻烦解决了。”他对刑从连说。 刑从连霎时愣住了。 片刻后,屋里爆发出笑声,留下门外三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 这是刑从连第二次来林辰的小宿舍,当然,也应该是最后一次。 他爬到床底,在林辰的指示下,从那张简易木板床下,搬出一大纸箱。 “你可以来我家住啊,我家地方挺大的。”刑从连轻轻拂去箱子上的薄灰,故作轻松地看林辰一眼。 “你不是来拿信的,出了什么事?” 刑从连叹了口气,有个通识人心的朋友,真的很麻烦。 “两件事。” “嗯?” “第一,于燕青应该是死于自杀。第二,我们在刚才的工具房里,搜出了一些注射用剂。” “什么注射剂?” “苯丙酮类。” “兴奋剂?”林辰很难地,皱起了眉头:“大剂量的兴奋剂,确实会致人精神错乱,之前发疯砍人的水果摊主,应该就是服用了类似药品,这可以说得通,但是,非常奇怪……” “当你需要什么线索时,什么线索就出现在你面前,当然很奇怪。”刑从连席地而坐,不以为意地说道。 和聪明人说话,确实偶尔会有心有灵犀之感。 林辰也在一边坐下,他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面前的纸箱。 刑从连也曾想过,他会在箱子里看到很多信,但他从未想过,会看到那么多信。 那些信,把整个纸箱塞得满满当当,甫一打开,甚至有几封还飘落下来。 刑从连看得目瞪口呆。 林辰并没有在意他,而是很迅速地分检着箱子里的信件,他将其中一些信挑出来放在地上,另一些则重新塞箱内,最后,他重新将纸箱封口,地上则多出了十余封垒得整整齐齐的信件。 他的动作从头到尾有种说不出的行云流水感。 “里面那些?”刑从连努努嘴,试探着问道。 “也是别人寄的信。”林辰 “你都没看过吗?” “没有。” “谁给你写这么多信啊?”刑从连说着,总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八卦。 “我们很熟吗?” “好像,也不很熟啊。”刑从连有些委屈地说道。 “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刑从连简直不知该如何接话,想起付教授初见林辰时的狗腿态度,他只好依样画葫芦,把下巴枕在箱子上,眼巴巴看着林辰。 林辰果然再次移开视线,继续补充道:“同样的,我和这些寄信的人也不熟,为什么要看呢?” “好像,很有道理啊。”刑从连说。 房间里有些静,屋外也没有雨声。 林辰拆开一封信,仔细阅读,同样的,刑从连也在看信。 与林辰相比,他的阅读速度极快,不多时,就把信全看完了,他摸了摸满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得一阵凉意从后背而起。 “真可怕啊。”把几封信往林辰那推了推:“这些,通篇都是在讲人死的时候怎么痛苦。”然后,他又拿起一封,把信纸抖了抖:“这谁说的,‘给我一打婴儿,我能把他们变成你想要的任何样子’?” 林辰放下信,看着刑从连:“那是心理学流派里行为主义奠基人华生的观点。” “这么说,于燕青还是个学心理学的?”刑从连摸着下巴上棕色的大胡子,问,“那么她在尸体旁放沙子,是因为你房间里有沙盘,她特地去研究了沙盘游戏?” 林辰垂下眼帘:“如果她把整件事当成了一场巨大沙盘游戏,那么,她很明显是将死亡呈现出来,逼迫我们直面死亡,但同样,这些行为也投射出……” “投射出什么?” “她潜意识,极度畏惧死亡。”林辰一字一句说道。 刑从连猛地抬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关键:“但问题是!” “如果她畏惧死亡,又是怎么敢自杀呢?”林辰淡淡说道。 第11章 试试 不知谁说过,最合理,便最不合理。 从表现上来看,于燕青出现在三起案发现场外,并且留下可以说是遗书的信件,然后自杀,同时在她自杀的房间内,又发现了能间接证明是她制造了长街伤人案的证据。 这是最合理的圆环。 因为完美,所以不合理。 “但问题在于,你没有证据证明,于燕青因畏惧死亡而不敢自杀,因为她已经死了。”刑从连说。 “我确实没有证据,我甚至很确信,她是自杀死的。”林辰折起手中的信纸:“我只是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克服本能,用刀子隔开自己的喉管的。”林辰静默了片刻,像是在寻找恰当的语句,“人总是畏惧死亡,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人类有极度复杂的自我保护机制。那么,突破人性、突破障碍,从来都不简单,除非这背后,有强大的动机支撑。” “想死还不简单?”刑从连纳闷了,“不过你这么说,我忽然想到……刚才法医说,于燕青身上的伤口,有问题。” “什么?” “她身上的深浅不一、新旧不同,她应该很早就开始了自残行为,先在一些并不危险的地方划下小伤口,然后,伤口慢慢扩展到手腕,胸部和脖子附近……”刑从连顿了顿,“最后,她用刀割开了自己喉咙,但那时,她并没马上死亡,她还挣扎着,把刀插入心脏。” 刑从连说完,偷偷看了眼林辰。 林辰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屋内陷入难耐的沉默,天色已快要再次黑透,终于,还是刑从连忍不住,再次开口。 “这说明什么?”他问。 林辰开始收拾地上的信纸,将那些信全数塞回信封:“这说明,她下定决心去死,态度之认真、意志之坚决,鲜为人见。” 林辰的回答很干脆很直白,任何一个看过现场的人,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许多人自杀,都是因为活着太过痛苦,生无可恋,而于燕青则好像只是单纯恋慕死亡的感觉。 如果她只是因为恋慕死亡的感觉而躺在尸体下面、而去杀人,似乎,也完全可以说通。 但所有的问题,依旧会回到最后那三个字上。 为什么? 刑从连抹了抹脸,他确实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你说,人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感觉?” 林辰深吸了口气,问他。 “试试不就知道了?” 看着林辰困扰的面容,刑从连冲他笑了笑。 …… 自古以来,人们对死亡总是讳莫如深。 它太危险太恐怖,它代表了生命的终结,但偶尔,它也散发着迷人的色泽,诱人靠近。 林辰跟着刑从连,站在华灯初上的马路边。 此时,风并不大,雨却很细,路灯都因此带着迷离的光晕。 恰逢下班高峰,十字路口车水马龙,车辆裹挟雨水,呼啸而过,人声、喇叭声、发动机声,无数声音混作一团,令人头皮发麻。 “做好准备了吗?”刑从连问他。 林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住,飞速冲向车流。 他的衣角刚划过前灯,后退便又碰上车尾,偏偏刑从连力气巨大,令人无法挣脱,他只能被拖着无意识向前冲去。 肩膀生疼,奔跑却未停止,每一步都像踏足死亡,前一秒刚穿过这片车流,后一秒又有另一辆汽车碾压上来。耳边的轰鸣足以撕碎耳膜。风声彻耳,空气里像有一张张大手,将他们推入深渊。 纵身翻过隔离带,林辰差点一头栽倒在那排小松树里。 刑从连站在自行车道上大喘气,还紧紧握着他的手。 在两人身后,许多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离两人最近的是一辆奥迪车,司机降下车窗,破口大骂。 “宝贝儿,感觉怎么样?”刑从连笑得很坏,似乎没有任何恐惧。 林辰抽回手,抬头看向刑从连:“我现在,终于相信一件事……” “什么事?” “你真的有异国血统。” 作为战斗种族的后代,刑从连当然皮糙肉厚,可纵然他非常小心,林辰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左腿擦伤,腰际青了一大块,路都有些走不稳。 两人回学校时,于燕青的尸体已被运走,付郝也应召前来。 得知刑从连竟然带林辰去找死,付教授三步并作两步,一跃而起,抽了刑队长很重一记。 刑队长被抽得发懵,付教授打完人,就不管他了,反而拉着林辰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查看,言语和动作一样婆婆妈妈:“师兄你以后离这种人远点……” “他不要命,你可再不能不要命了啊……” “要不要先去医院啊,晚上你还是去我那住吧,万一伤口发炎,我还能照顾你……” “你住学校宿舍把?”刑从连一听这话,很干脆地揭穿了付教授这个无产阶级。 “单人宿舍!” “可你师兄这是要搬家,你那小宿舍也放不下你师兄的大沙盘吧。” 付郝为人单纯,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他反而冲刑从连嚷嚷:“你那屋子也很小好嘛!” 刑从连嘿嘿一笑:“可我家有很多房子啊。” “你哪的房子?” “颜家巷啊。” 作为高级知识分子,付教授非常厌恶这种纯铜臭的对话。只是,文化人依旧拗不过流氓,因为刑队长是唯一的有车族。 等刑从连把大吉普停在颜家巷巷口,事情便已成定局。 眼前是古老的街道和街道旁粉墙黛瓦屋舍,驾驶座上的刑队长对林辰说:“挑吧,想住哪?” 后座上,付郝正在喝水,他握着矿泉水瓶轻轻颤抖,强忍着不把水洒出去。 “说得你好像把这条街都买下来了?”他嘲讽道。 “我看这里不错,就买下来了啊。”刑从连随口说着,非常理直气壮,令人无话可说。 乘着他去后备箱搬行李的间隙,付郝赶紧扒住林辰,小声说:“师兄,我跟你讲,男人最好面子,你为人耿直,但千万别拆穿刑队长了。” 林辰很郑重地点头,表示理解。 果不其然,虽然说话间好像买下了颜家巷,但实际上,刑从连还是把林辰的所有行李,搬回自己位于颜家巷六号的老屋。 理由也非常恰到好处:“其他房子都没打扫过,一起住还方便讨论案情。” 林辰与付郝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天已黑,老屋里没有太好的照明,刑从连在八仙桌上支了盏台灯,又端出三碗红烧牛肉面。 付郝已经无话可说,只能任命地吸面条。 刑从连还从抽屉里翻出火腿肠,一人分了一根,很是大气豪爽。 林辰撕开塑料包装,毫不嫌弃地咬下一口。 付郝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手里的塑料叉碎成了渣:“老刑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看了凶案现场,有多血腥多残酷,吃红烧牛肉面也就算了,火腿肠是怎么回事???” “付教授不要嫌弃嘛,又不是碎尸案,火腿肠也没什么的嘛……”刑从连宽慰他。 付郝终于完全没胃口了。 雨又再次下了起来,一时间,老屋里只剩下雨打瓦片的清脆声响。 付郝撑着脑袋,看着林辰认真喝汤的侧脸,忽然开口:“师兄,我一直很不明白,于燕青既然暗恋你,给你写那么多信,但突然自杀是怎么回事?”他吸了吸鼻子,“她为什么不杀了你,然后再自杀啊。” “你说什么?”林辰突然放下面碗,很严肃地看着付郝。 付教授一时不知自己说错那句话,他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他为什么不杀了你,然后再自杀啊……” 林辰看向刑从连,说:“这里有问题。” 刑从连点头,心想我当然知道这里有问题。 但在林辰灼灼的目光下,他只憋出了一个字:“嗯?” “如果是同一人犯下的案件,无论如何混乱,必然有内在秩序,我一直不明白,这些案件的内在秩序在哪里。”林辰顿了顿,对刑从连说:“麻烦给我找支笔来。”他对刑从连说。 纸笔被很快拿来,林辰推开了泡面碗,对付郝说:“你重复下案件过程。” 付郝脱口而出:“首先,是医院太平间发现已经死亡的患者穿戴整齐。随后,街上店铺里,出现了老人的尸体。然后,小公园里的青年从吊环上摔下。最后,于燕青自杀……” 付郝边说,林辰边写,最后,纸上出现了几个关键词。 尸体→呈现尸体→谋杀→自杀 这些关键词被箭头连起,形成了一个圆环。 刑从连望着林辰写下的字,同样觉得似乎摸到了整件事情的核心,但又好像,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第12章 关键 台风夜,暴雨如注。 雨水击打在瓦片上,发出令人击缶般的沉重声响。 林辰躺在木板床上,刑从连在地板上打了个简单的地铺。 再平静的人,两天内经历如此多不平静的事,也会失眠,尤其是经历了死亡,尤其在很深的雨夜。 林辰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没有入睡。 他想起了于燕青,这世界上有太多痛苦的事,可以让一个人想死,但真正能令人不顾一切去死的事情,却又并不多。 他想起了刑从连,这世界上有太多人容易轻信他人,但把刚认识两天的陌生人直接带回家的人,一定少之又少。 这或许是信任,但比信任更深的,大概是绝对的、超然的自信。 林辰侧过身,看着地板上的人。 清晨时,敲响颜家巷六号木门的,并非狂暴的风,而是一双很胖很稚嫩的小手。 刑从连很机敏地睁眼,床上林辰睡得很熟,他蹑手蹑脚起来开门,便看见一个只到他腰际的小胖墩。 两个大人一左一右牵着小胖墩的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冒昧打扰了,我们家臭小子说要找林辰,但我们去宿舍的时候,林先生已经搬走了……”小胖墩的父亲,试探着开口。 “来这里找林辰。”刑从连低头,看着腿边的小孩,“你怎么知道林辰在我这儿。”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小腿一热,小胖墩如考拉抱树,四肢紧紧缠住了他大腿。 孩子父母非常尴尬,拉着小胖墩的后颈肉,然而小朋友就是不撒手。 “我们特地跟学校打听了,校方说,林先生似乎是跟一个姓刑的警官走了,臭小子就让我们来这……” 林辰睁眼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 刑从连拖着一条腿从屋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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