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个胡姬也是前几日,杨宗出去挑的。” 一套让人找不出漏洞的说辞,一份强而有力的物证。 娇靥绯红。 陆宴看着她,抬手去捏她的耳垂,一下轻,一下重:“还想问甚,一次都说出来。” 沈甄深吸了一口气,几不可闻道:“没了。” 陆宴垂眸看她。 又是一年十月。 十六七岁的姑娘,正是女儿家一生中最美、最纯的时候,瞳孔有潋滟,身段有春光,随手一碰,都是我见犹怜。 陆宴捏了捏她的脸。用了点劲儿, 沈甄拍了两下他的膝盖,喊疼。 陆宴没放手,而是继续道:“我对你,起初是算不得好,可当初,也没有理由对你好。”这话说的真是够直白了。 无异于是在说:我心里没有你,又不爱你,所以对你做那些事,也无甚愧疚。 寒风涌进,素白色的幔帐微微卷起,沈甄的心,不由跟着一紧,她既不想听他说下去,又想听他说下去。 “三姑娘貌美,我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陆宴捏在了她脸上的手一松,换成了摩挲,“此刻回头去想,确实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沈甄对上他认真的双眸,捏了捏泛白的指尖,道:“陆大人不欠我的,一直以来都是我欠您的。那些算不得委屈,我知道。” 陆宴勾了勾嘴角,轻笑了一声。 他的小夫人,确实招人疼,生起气来,无非是在大人面前,加一个陆字。 男人用拇指去擦她的眼底,道:“我曾以为,自己会有一位门当户对的正妻,会有两个貌美合心意的妾室,会多生几个孩子。” 沈甄呼吸一窒。 只听陆宴又道:“我不热衷于那些鬼祟之事,也不信纸能包住火,更不存侥幸之心,所以,我若娶妻,定不会养外室来折辱我的妻子。” 外室、折辱、妻子。 男子看待问题的角度与女子的角度终究是不同的,沈甄品了品他话中的意思,颤声反问道:“陆大人若是先有了外室,再娶妻呢?” 陆宴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说的模糊,沈甄却听的明白。 如果他今日娶的是旁人,那么自己,想必早早就被他送走了,又或者被他送给谁?一时间,她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沈甄掀开帘子去唤清溪,推了一把陆宴,“多谢陆大人今日以诚相告,不是有要事吗?您还是快回去吧。” 陆宴将帘子放下,示意清溪不许近来,又道:“还没说完呢。” 既是知道了她心里的刺长在哪,今日便定要拔出来。 沈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我不想听了。” 陆宴将她的两只小手从耳朵上挪开,牢牢攥住,又一字一句道:“你得听。” 小姑娘被他逼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陆宴忍着疼,轻笑了一声,“你自己都想不到,你是怎么治我的。”就你这一滴又一滴的金豆子,我哪敢,再让你伤心。 男人呼吸在她的耳朵上摩擦。 沈甄又挣扎了一下,哽咽道:“你起来,别攥着我,我要回家。” 她最后悔的,便是今日来给他送生辰礼。 可小姑娘的力气,实在是不够看的,陆大人用一只手,便能制住她。 陆宴将沈甄抵在马车的角落里,深深呼吸,须臾,又低叹一声,才在她耳畔道:“我只说一次,你听清楚。” 沈甄放弃挣扎,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浸湿,眼前跟着模糊不清。 “若是没有你,我大抵会像方才说的那样过日子。” “可人生没有如果。” 沈甄心里又是不争气的一颤,她在想,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吗? 陆宴问她:“我没骗过你吧?” 沈甄想了想他方才的那些话,不由点头,“算是。” 陆宴揉了揉她的头发,想了一下自己清苦的上辈子,认命道:“沈甄,我不会再有别人。” 第118章 “沈甄,我不会再有别人。” 四周的风声骤然变大,幔帐高抬,溶溶月色倾泄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那双澄澄亮的眼睛,彻底怔住。 对视之际,催人离去的暮鼓敲响了。 陆宴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还有公事,你早点回。” 说罢,男人弯腰下了马车。 待人离去,沈甄恍然大悟般地回了神,清溪正掀开帘子准备上来,沈甄便“蹬蹬蹬”地跑了下去。 “等等。” 沈甄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叫住那个即将推门而入的男人。 陆宴不紧不慢地转身,细密的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昏暗的天色下,衬得他挺拔清隽,男人凝视着距她数步之遥的小姑娘,不由自主地提了下嘴角。 沈甄疾步向他走过去,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 “大人。”沈甄低声道。 听着她的称呼,陆宴下意识提了下眉梢。 好似在说,瞧,陆字去掉了。 “你方才说的,再说一次。”沈甄抬头看他。 两人身高差距大,坐的时候还堪堪能对视,然而站着的时候便只能这样仰视了。 陆宴垂眸看她,低声道:“我同你说过,那些话,我只说一次。” “好不好?”沈甄的眼睛,如水洗葡萄一般。 陆宴继续看她,薄唇微抿,半点顺着她的意思都没有。 沈甄又牵住他的手,挠了挠他的手心,“就一次。” 陆宴又道:“唤我什么?” 沈甄咬了咬唇,想着她身后还有清溪,便跟他对嘴型。 陆宴丝毫不买账,“三姑娘当我顺风耳?” 沈甄只能低声唤了一声三郎。 陆宴低头看着比自己小了七岁的姑娘,那笔挺的身姿,到底折了下去,他的唇角贴在了她的耳边,沉着嗓子又说了一次。 沈甄攥着他的手,越收越紧。 “再不走,你便走不了了。”陆宴反手扣住她。 沈甄立马抽回手,道:“这、这就走。” 良久后,沈甄回了沈府,匆匆进屋之前,被沈姌一把逮住,“去哪了?” 沈甄没吭声。 沈姌道:“去见陆三郎了?” 沈甄瞬间抬头,“阿姐能不能小点声?” 然,这一对视,沈姌才发觉不对劲,怎么出去一趟,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呢? 沈姌道:“哭过?” 沈甄道:“没。” 沈姌拉着她进屋,坐在榻上道:“他惹你哭了?” 沈甄犹豫了一下,道:“只是生了些误会,阿姐,已经没事了。” 沈姌与她对视半晌,见她不肯明说,也就没逼她,只握住了她手,低声道:“若是有事,记得和阿姐说。” 沈甄点了点头,“知道了。” 半晌过后,沈姌走出门,叫住了清溪,“清溪,你可知她今日怎么回事?” 清溪皱眉道:“姑娘她,今日好似和世子吵架了。” 沈姌眉心一蹙,“吵架?” 清溪道:“起初只听见姑娘哭了……奴婢站的远,听不算真切,也不知世子后来又说了甚,就,又好了。” 沈姌撇下嘴,道:“好了,我知道了。” 还能说甚? 沈姌想也知道,不论两个人因何闹了别扭,以陆三郎的城府,怎可能哄不好一个姑娘?心眼如马蜂窝一样多的陆大人,断不会似平常男人那样被人牵着走。 诚然,沈姌说陆宴心眼多,可真是一点都没冤枉他。 细品一下他对沈甄说的那些话便知道了,这里头,哪能一点诡计都没有呢? —— 十一月初,安华殿。 许后手里拿着幕僚递上的信件,冷冷一哼,随后甩在案几上,“烨儿,这是你的意思?” “母后也说过,万国来朝,是我们最后一个机会。”六皇子道。 许后提起杯盏饮了一口,“继续。” “眼下东宫的位置越做越稳,陛下又重用他,还有镇国公府,和沈文祁,再这么下去,儿子真是再无登……” 还没等六皇子说完,许皇后捏起信件甩在了他身上,低声道:“你明知道东宫眼下势头正好,还想要刺杀圣人?” 六皇子面露惊慌道:“母后慎言,隔墙有耳。” 许皇后道:“怕什么?你我在这安华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死罪。” 六皇子攥了攥拳头,道:“那母后是何意思?” 许皇后往茶里又加了点盐,道:“你想过刺杀失败该如何吗?在你眼里,长平侯的军功、陆三郎以及姚斌等人官位,哪个是天上的掉下的?” 六皇子道:“都走到了这一步,儿子没有退路。” 许皇后拍案而起,“那许家呢?烨儿,你不要退路,许家百年世家,有上百人在为晋朝为官,你懂什么叫罪诛九族吗?” 六皇子咬牙道:“那母亲为何要叫我将那伶人送到鸿胪寺去?” 许皇后眼皮一挑:“杀太子。” 六皇子笑道:“母后曾说过话,母后自己还记得吗?一个太子倒下,还有无数个太子站起来,难道我真要一个个去斗吗?” “审时度势,懂吗?”许皇后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对付太子,不论成败,母后都能把这事掩盖过去。” 六皇子道:“太子死了,母后要如何掩盖?” 许皇后看着六皇子道:“这几年许家的所作所为,圣人并非一概不知,我问你,你父皇为何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六皇子道:“圣人想要渔翁之利。” 许后点头,“不错,还有呢?” 六皇子又道:“许家有当年的从龙之功。” 许后又点头,“还有呢?” 六皇子厌倦了许后语气,干脆直接道:“母后不妨直说。” 许后摇了摇头,道:“那是你因为你没有动陛下的人。” 许后站起身子,缓缓在屋子里踱步,抚着自己堪堪隆起的腹部,“你明明有杀陛下的刀,却只要了太子的命,这便足够了,烨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若不得势,便要学着徐徐图之,莫要断了自己的后路。” 六皇子深吸一口气,道:“是儿子愚钝,一时冲动了。” 许后疲惫地看了六皇子一眼,道:“你下去吧,阿娘要歇息了。” 六皇子看了一眼许后的肚子,道:“母后注意身子。” 许后摆了摆手。 六皇子从安华殿出来后,幕僚低声道:“殿下可是要听娘娘的安排?” 六皇子脚步一顿,阴恻恻地看了一眼幕僚,“不,多杀一个便是。” 幕僚慌张道:“殿下慎重,方才娘娘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闻言,六皇子不由笑了一声,“好一个三十年河东,孤一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可以耗着?宋先生之前说的没错,不论是谁承了大位,她都是太后。” 幕僚道:“殿下可是决定了?” 六皇子点头,“自打母后有了身孕,行事便优柔寡断起来,与之前判若两人,她下不了的决心,孤替她下。” 六皇子甩了一下袖子,上了轿子。 第119章 转眼到了十二月末,诸国陆续进京,陆有西域各国、西南诸蛮,海陆又有南海各国、东方又有高句丽、日本等国,眼下,整个长安都热闹起来了。 二十五日,未时三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沈府的大门前,一位梳着流辫盘髻,身着紧腰胡装,足蹬小皮靴的女子弯腰下了马车。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这便是沈家二女,沈谣。 一旁的婢女给她披上了大氅。 沈谣抬眸看了看一旁骑在马上的男人,道:“多谢大人特意送我回来。” 这位大人,便是负责诸国使臣安全的京兆尹,陆大人。 陆宴翻身下马,“殿下不必客气,此乃臣分内之事。” 由于陆家与沈家昔日并无往来,故而沈瑶对镇国公府这位世子也就算不得熟悉,只因某个人跟他是挚友,所以见过几次,隐约记得……他性情有些倨傲冷漠。 今日看来,好似不大一样? 回京这一路,沈谣虽然得知母家出了变故,云阳侯府已经不在,却也不知保宁坊的沈府该如何走,毕竟,她离开长安的那一年,才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 沈谣正思忖着该去哪找个领路的,陆宴便走到了自己的身边,问道:“殿下是回典客署,还是回沈府?” 她答:“我要回沈府。” 陆宴道:“那臣送殿下回去。” 沈谣犹豫道:“诸国来朝,京兆府正是忙的时候,若陆大人事忙,不必顾虑我,我找个车夫来就好了。” 陆宴直接道:“殿下一起吧,臣也是顺路。” 盛情难却,沈谣只好点了头。 此时,沈谣还不知,他嘴上说的这句顺路,究竟是何意思。 沈谣回身敲门,陆宴却迟迟不走,惹得她狐疑地蹙了一下眉。 半晌过后,府门缓缓打开,沈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沈谣以为,四年过去,那些难熬的日子都熬过了,自己早该是脱胎换骨,然而在与至亲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泪水瞬间翻滚下来。 只有长安,才是她的家。 沈谣整个人扑了过去,过了好半晌,才哽咽着道了一句,阿姐。 沈姌也跟着流泪,喊了一声“谣谣。” 有生之年,还能再见。真好。 就在这时,沈甄从不远处提裙跑来,她虽然有心里准备二姐会回来,然而真到了面对面时,心还是会止不住发酸。 眼泪,自然是吧嗒吧嗒地跟着落。 沈谣侧头看着沈甄哭得可怜,不由破涕而笑:“甄儿,过来,叫二姐看看。” 沈甄走过去,与沈谣拥抱。 “你都长高了呀。”沈谣摸了摸她的头,“大姑娘了。” 这下,沈甄的泪珠子算是停不下了。 然而站在沈家大门的外那个男人,脸色显然是黑到底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忽然轻咳一声,开口道:“沈甄。” 话音一落,沈谣第一个回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他喊沈甄作甚? 沈甄这才发现,旁边还站个人呢,她上前一步,红着眼睛道:“大人何事?” 陆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拿出两张字画来,“楚旬有事进京,给沈泓送了两张字画来。” 沈甄接过,吸了吸鼻子道:“大人替我谢谢楚先生吧。” 陆宴点了点头,随手替她抹了一下眼底,低声道:“你眼睛都红了,轻点哭。” 沈甄从善如流地“嗯”了一声。 这模样、这语气,真是要多乖有多乖。 看见着一幕,沈谣的杏眸瞪大了一倍,跟活见鬼了一样,她转过头,低声道:“阿姐,这……怎么回事?”言外之意就是,他俩,怎么搞到一去的???? 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就摸脸?! 难道大晋朝,近来,民风更开放了? 沈姌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那终究还是要说的。晚上吃过饭,沈家三位姑娘,安抚好了泣不成声的沈尚书,又撵走了絮絮叨叨的沈泓。 终于一起坐到了床榻上,像很多年前一样。 事情的开始,自然是要从沈姌开始说,还未说完,沈谣便忍不住道:“李棣那人竟敢那么对你?!多亏是和离了。” 三人坐在一起,不禁一同叹了一口气。 沈谣对沈姌道:“那……阿姐是不准备再嫁了?” 沈姌笑道:“不了,现在,是我最轻松的时候。” 沈谣握住沈姌的手,安慰道:“能随着自个儿的心意来,便是最好的。” 沈姌道:“是啊。” 沈谣忽然眯起眼睛,去看蜷在床角里的沈甄道:“到你了,说吧,你和陆家三郎怎么回事?” 沈甄鬓角的头发微微立起,不安道:“不该是二姐吗?为何这就问到我了?” 沈谣看着沈姌道:“不然阿姐直接告诉我吧,他俩两个,我是真的好奇。” 沈姌直接道:“去年侯府出事……” 还没说完,沈甄“噌”地一下就捂住了沈姌的嘴,“我来说,二姐,我和陆大人是圣人赐婚。” 沈谣叹了口气,揉了揉沈甄的脑袋:“罢了,你不想说,我便不逼你了……你小时候怎么粘我的,想必是都忘了。” 沈甄咬了咬唇。 明知二姐是故意的,也实在听不得她这个语气,只要拉住她的手道:“我说便是。” 沈谣那双漂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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