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有寥寥数片肥肉,打菜的一勺子下去总能精准避开,纯粹是放那儿给人过眼瘾。 张跃进不舍得买甲菜,但买乙菜和丙菜又觉得太亏,索性每个月十块钱的饭票都拿来买馒头。 张跃进家里有俩儿子,每天吃饭都用抢的,就着咸菜能吃完一大盆小米多大米少的二米饭。 他和媳妇吃饭都不敢多伸筷子,把自己的定量省给儿子。 就这,俩小子天天饿得眼发绿,大半夜看见了都瘆得慌,睡迷糊时还以为家里进狼了。 他就每天下班去食堂拿饭票打上馒头,加上下井发的酸面包,通通带回家给儿子们加餐。 但下井毕竟是重体力劳动,连续八小时干下来,他的两条腿软得像面条,走路直打晃。 这一整天下来,除了早上在家喝了碗红薯粥,张跃进几乎什么都没吃。 他之前不是没试过带饭,但天气热容易馊,天气冷又会冻成冰坨,井下也不可能生火热饭。 还是忍一忍,下班回家多吃点吧。 但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吃得太少,他现在浑身发冷,几乎感受不到手指和脚趾的存在,就剩心口一点热乎气。 张跃进缩着身子,动作迟缓地推车出了一矿大门,正要抬腿跨上车时,余光看到路边有人摆摊。 摆的是什么摊没看出来,就看见瓦楞纸上写着几个大字—— 等等。 棒骨? 一毛五? 他要抬腿上车的动作一下就有点迟疑了。 张跃进放下腿,推着车掉头过去,问摊主:“你这一碗,是多大的一碗?” 摊主是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戴着帽子红围脖,只露出一双眼睛。 听到问话,她伸出戴着棉手套的手,从篮子里取出一只干净碗,向他展示。 这碗和他家里日常用的碗差不多嘛,才能装多少菜,值一毛五吗? 大概是看出张跃进的质疑,摊主说:“同志,如果你带了饭盒,还可以多打一些。” 张跃进觉得这有点不靠谱,一毛五都能买一斤土豆了。 但要加上棒骨的话,倒也不能说不值这个价…… 同样是荤素搭配的炖菜,还比食堂卖的乙菜便宜五分,买还是不买呢? 张跃进拿不定主意,就说:“那我先看看你的菜。” 摊主很爽快,解开裹在铁皮桶上的棉袄,桶盖掀开一条缝。 张跃进还没看清桶内的菜,就被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肉香的蒸腾热气正面击中! 寒冷的冬日,疲倦的身体,长久的忍饥挨饿…… 那一瞬间,他已经分辨不出来那是食物的香气,还是本能对于高热量油脂的极度渴望。 他简直像个犯了毒|瘾的瘾君子,五脏六腑,抓心抓肺的痒。 真香啊! 大量口水疯狂分泌,溢满了口腔的每个角落,张跃进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给,给我来一碗!” 简单的一句话,说得他差点没兜住口水。 他手忙脚乱从挎包里取出饭盒,因为太忙乱,在掰开盖子时差点把里面装着的馒头给摔了。 摊主左手接过饭盒,右手拿勺子,从桶里结结实实舀了一大勺土豆,“啪”地一下就扣进饭盒里。 因为炖煮时间长,又在桶里焖了一段时间,土豆已经完全被肉汤浸透,轻微动作下便酥软成泥。 张跃进接过饭盒,顾不上烫,就那么站着,拿筷子使劲往嘴里扒拉。 香! 真香! 土豆软糯绵密,入口就化了,舌头轻轻一抿,连牙都用不上,软绵绵地就滑过嗓子眼,落进胃袋。 热乎乎的菜一进肚,立竿见影的,身上就暖和起来。 像是有一条热量传输线,从嘴到喉咙再到胃,体内渐渐蒸腾起来。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温暖蔓延全身。 手指和脚趾都麻酥酥的,重新有了知觉。 张跃进吃得脸上泛起红晕,整个人都舒展开,哪还像之前饥寒交加时缩头佝背,仿佛是夹着尾巴的老狗。 吃饱了饭,老狗当场爆改哮天犬。 一口气吞下大半盒土豆泥,胃里传来久违的饱足感。 张跃进心满意足地舒一口气,这才有心情细细品尝。 人家这土豆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吃起来没有土豆特有的涩味,而是丝滑绵软,充满了浓郁的香味。 而吃的时候,还会冷不丁吃到块肉,虽然块头不大,但那毕竟是肉啊! 再吃下去的时候,就带上了一点开盲盒的意味,期待下一块肉。 每一口都不让人失望。 肉似乎被炖化了,分解成细细碎碎的肉块和肉丝,藏在土豆泥中,让吃起来的口感多了个层次。 张跃进珍惜地将饭盒里的土豆泥都吃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周围有人,他都想伸舌头舔干净。 放下饭盒,他满足地长长叹了口气。 像是油表亮起红灯,眼见车要熄火了,拐角遇到加油站,挂着空挡滑过去,在油箱彻底耗空前,终于吨吨吨加上了98号油。 现在他就像一辆加满了油的老车,又能载着全家上路驰骋。 张跃进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从中数出两张一毛钱,递给了摊主。 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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