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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的是汤小光说得那样,他有了后遗症,脑子里起雾了才一时没有想起来……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陈子轻两只手的手心都沾了血迹,血痕顺着关节蜿蜒到指尖,他把手往裤兜里塞,没塞进去,忘了里面有手套了。 他就这么垂着手从山坡下面走了。 不知走了多久,过了多久,钟菇的大喊声扎进他的世界:“向宁,下班了,快回来打卡!” “知道了。”陈子轻头昏脑胀地加快脚步。 “走哪儿呢,这边!” 钟菇急匆匆地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半搀回了车间。 . 陈子轻一下班就找白荣的室友谈话,一屋子的室友都能给他作证,他的确天天晚上往外跑,不怎么睡觉。 这事似乎可以翻篇了。 摆出来的信息都在告诉陈子轻,别去纠结了。他在食堂打饭的时候遇上了躁动,有人被踩掉了鞋子,脚后跟还掉了一块皮,确定不了是哪个踩的,就乱骂一通。 正前胸贴后背饿着呢,脾气难免急躁。 “大家不要挤!不要吵!文明你我他,文明用餐,文明做人做事!” 李科长拿着喇叭高声呐喊着:“今天我们才送走一位同志家人,本该是沉痛的心情……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又是多么的珍贵……” 陈子轻对李科长点了点头打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李科长却不像之前那样拿出领导的风范回应他。 陈子轻没往心里去,他去打米饭的队伍排队。 米饭在能站成年人的大深桶里,饭工的勺子那柄长得,都要过自己个头了,她踩在一条宽板凳上面,利索地把勺子怼进桶里,搅拌搅拌,挖出一坨米饭。 工人端着铝饭盒接好米饭就要走。 饭工叫他:“师傅,券!” 队伍里的陈子轻脑仁一抽:“完了。” 厂里每个月都发票跟券。用来吃饭买东西,他不是第一天来这个世界,差不多都习惯了,就是今早急急忙忙给忘了,又换过衣服,兜里比脸干净。 “怎么办,回去拿吗,那还要重新排队,一来一回的,饭都不想吃了。”陈子轻自说自话。 排在陈子轻前面的工人听到他发牢骚,热情地回头问道:“向师傅,你是不是没带饭券?” “是没带。”陈子轻顺势说,“你能不能借我两张饭券,和一,两张……三张,三张菜票?” 工人黑黝黝的脸上露出愕然。 向师傅从前也有忘带票的情况,但他不会找谁借,谁主动给也不要,他会回去讨。 现在怎么…… “快到我们了。”陈子轻说。 “诶,向师傅你等我一下。”工人从褂子里面的兜摸出一捆票券,他捆在上面的皮筋松开,一张张数着菜票,拨出三张用手拿着,又去数饭券,数出两张和菜票一起递过去。 陈子轻接住:“多谢,我回宿舍就还你。” “不着急不着急,向师傅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工人讲话的功夫就到他们了。 陈子轻等饭工给他装饭的时间捏了捏手上的券票,饭券是“伍分”值,菜票是“壹角”直,上面都盖着启明制造厂的戳。 这比在外面吃要实惠便宜太多了。 陈子轻打了饭就去打菜。 通常中午有六个菜一个海带汤加早中晚都有的白水煮鸡蛋,这算一份,全用超大号的铝盆装,堆得高高的,四个长桌各摆一份。 荤素搭配,大锅菜照样干净,味道也不错。 菜工见到陈子轻,客客气气地问:“老师傅,要几个菜?” 陈子轻给了票报上菜名,带着满满的饭盒回了宿舍。 院子里有一伙人,马强强对他挥手:“哥!” 马强强这边也在排队,大板车拉了一车,棉被盖着保温,都是住家里的人带的菜,早上一来就交给厂里保管,饭点发放。 陈子轻找了个地方坐,不一会马强强就抱着搪瓷桶凑了上来,他是家里的独苗苗,伙食好。 今儿有红烧肉,盖子一揭就冒鲜香,糖色也炒得十分漂亮。 “哥,你吃不?”马强强把搪瓷桶抱给陈子轻,“我一口都没动,没有我的口水。” 陈子轻可吃可不吃,他对上马强强单纯傻气一味讨好的眼神,笑笑说:“那你给我两块肉吧。” 马强强激动地把两条腿往一起撞了撞:“你自己弄。” 陈子轻把勺子伸进去,随便弄了最上面的两块肉。 马强强惊讶地张大嘴巴:“你吃肥肉啊,以前你只□□瘦的,有点肥你都不要。” 陈子轻说咬下肥肉,腻嗒嗒的油汁从嘴里溢出来染得嘴唇油亮:“口味会跟着心情变。” “噢……”马强强垂头看看搪瓷桶里的红烧肉,咧咧嘴,就着饭大口吃了起来。 院子里弥漫着各种饭菜香,带饭的不少会跟住厂里的分享食物,也有的直接抢,自己抢就算了,还要招呼同伴一起抢。 孙成志就常那样子,今天没有,他不在这里。 大家会聊他,明面上觉得他要去庙里烧香拜一拜,私下里幸灾乐祸。 陈子轻在找刘主任的另外两个徒弟,他现在对之前没怎么关注的白荣很有兴趣。然而他只找到了钟家兄妹。 “钟师傅,钟菇。”陈子轻咽下嘴里的饭喊。 钟明一个眼角都没挪过去。 钟菇从后面捶他后背:“哥,你对向宁礼貌点,他主动找你讲话,你爱答不理干什么。” 钟明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钟菇横眉竖眼:“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钟明看到小妹去找那人,和马强强一左一右围着他,把自己饭盒里的煎蛋叉给他吃。 他呢,吃一口饭就仰头望天发呆,吃一口饭就仰头望天发呆。 陈子轻忽地转头看来。 钟明没有防备,晚了一秒才生硬地低下头吃饭。 陈子轻:“……” 有话要跟他说?他端着饭盒去钟明那边:“钟师傅,你小……” “师弟”二字都没说出来,钟明就起身走了。 . 死人的事,厂里下午公布了处理结果,生活还在继续,还要继续,工人们照常打卡上下班。 第一车间空了个岗位,全体职工集中在刘主任的宿舍,关起门来开小会。 刘主任不怎么说,就让大家自由发言。 四月已经走到了一半的位置,对应的产量没有完成,后半个月的任务会很重。 陈子轻无意间碰到了钟明的手,钟明大力挥开,碰掉了他师傅的茶杯。 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到了众人。刘主任也有点吓到:“小钟,小向,你们怎么回事?” 陈子轻不在状态。 钟明两边腮紧绷,用只有他能听得见的音量命令:“你出来!” 陈子轻用眼神安抚钟菇跟马强强,顺便偷瞄了眼岁月静好的白荣,人在宿舍心在飞的孙成志。 他一出宿舍就被钟明拽住衣领,强行拖到角落,往墙上一摁。 躁烈的热气实质化地入侵他的呼吸。 钟明怒不可遏:“向宁,你要不要脸,那么多人在,你也敢玩你的小把戏。” 陈子轻的肩背让钟明摁疼了,他捉住拽他领子的手。 都没沾到,对方就迅速躲开。 陈子轻好笑地说:“我玩什么了?” 钟明粗声道:“装模做样。” 陈子轻的脑中浮现钟明把他当见异思迁的负心汉的画面,再结合现在,他的眼珠一转,钟明以为他…… 天大的误会出现了。 不知道钟明怎么把“我想要你搬回宿舍”和“我不喜欢女的”相加得出“我喜欢你”。 陈子轻沉吟,他不能跟钟明把矛盾升级,没必要。 于是他就没在这时挑开,他选择有意无意在钟菇面前透露了自己的择偶标准。 钟菇一说,钟明就知道自己想开叉了。到时既能让不掉自尊心,又能解开误会。 陈子轻的小算盘敲响了,是他想要的效果,钟明对着他时,恢复了原主生前的相处方式,就普通同事。 挺好的,必要的时候能用一用。 . 观察白荣期间,陈子轻听说那些跟他同时生病的工人都住院了,他让他们叫叫魂,按照汤小光的法子叫,叫了就好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 怪异的是,到了他们身上就没用了,叫好几趟魂都没用,哪怕汤小光亲自叫也是一样的结果。 陈子轻能好,是别的原因。至于什么原因却找不出来,他自己也没有头绪。 工人们的家属陆续盯上陈子轻,他们去车间堵他去宿舍找他,又是送补品又是塞钱的求他帮忙,他心有余力不足,被逼得发毒誓。 “我要是故意隐瞒见死不救,那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宗怀棠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话,他的心头有什么跑了过去。 屋里的陈子轻跟他对视,不知怎么相对无言。 凄惨的哭声打破这片微妙氛围,家属们瘫坐在他宿舍的地上,陈子轻只能打开一包卫生纸给他们用,别的就帮不上了。 陈子轻想把这件事反映给厂长,他让宗怀棠帮忙带个话。 “你对你敬爱的厂长都不上心了?”宗怀棠把汤小光给的梨子罐头丢到他床上,“还有什么是你能坚持下来的?” 陈子轻搬起被掀翻的小桌子:“我想请厂长出面,或者厂里出一份正式的申明给那些同志的家属,我知道我不该因为个人事情浪费厂里的资源,但是……” 半天都“但是”不出来。 宗怀棠把脚前的钢笔盒踢给他:“不行了?” 陈子轻蹲着捡台灯跟书籍:“不行了。” “就这点出息。”宗怀棠蹲下来,拖着懒散的语调说,“向师傅怎么退步这么大。” 陈子轻疲惫地挎着肩膀:“你帮帮我。” 宗怀棠看他这窝囊样,逗趣的兴致都没了踪影。 . 这天之后,厂里出了申明。 陈子轻还没想好要怎么感谢宗怀棠帮他带话,运动会的项目就定下来了。 工会一收到通知就张罗大字报。 陈子轻不敢进工会,他蹲在墙根双手合十祈祷:“拔河,接力,求求了,别的都不要有。” 他睡着了做梦都在祈求。 工会里出来个人,急着要去哪,见到他惊道:“向师傅,你到了啊,快进来,还等着你写报呢。” 陈子轻战战兢兢:“运动会项目是……” “篮球,跳绳,踢毽子,乒乓球……” 陈子轻不能呼吸了。 “这些都没有。” 他又活过来了:“都没有吗,都没有啊。” “是呢,今年的春季运动会就三项,拔河,男子掰手腕,以及400米接力。” 陈子轻不敢置信,三个项目他压中了两个,这是什么概率,他在墙根缓了好久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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