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而它身上落下的鳞粉有腐蚀的作用,但带上的也是热毒。 若是母蝶吃下这赤炎果,固然没有什么提纯灵根的效果,可却能修为大涨,乃至更进一个阶位了。 因而徐紫枫所面对的庞然大物,就是七彩幻蝶之母蝶。它翅膀展开足有五六尺长,触角能伸缩,翅膀锋利有毒,尾上有毒钩。但平时很温顺,全靠子蝶保护。 可现在这一只母蝶,却显得很是狂躁。 那两条长长的触须以一种奇特的韵律上下摆动,划出道道声响,犹如长鞭破空,声势凌人。而它身后尾钩却朝上弯起,尖端乌黑,两片翅膀扇动时更传来甜香阵阵,显然毒性惊人。 这母蝶悬空浮在石台前方,将整个赤炎果掩蔽在后,两只复眼一瞬不瞬,带着腥冷的杀意,直视徐紫枫! 徐紫枫也不曾小看这只母蝶,他手擎长剑,剑尖有尺许长的白光吞吐,正是剑气凝形之兆。 忽然间,母蝶尾钩骤然翘起,突然拉伸,便如同一条甩鞭,挟着厉风倒往徐紫枫顶门刺来!如若突入,必然是脑浆迸碎! 徐紫枫却身形微晃,也不知如何躲闪了那毒钩,反手扬剑,剑气正与毒钩相交,霎时间发出“嗤”一声响!剑气短了一厘,而毒钩却给反震回去。那母蝶张口,发出无形音波,仿若实质。而徐紫枫更再度将长剑击出,“噌噌”几下后,那音波便不能有丝毫侵犯他身。 母蝶更显凶戾,眼见尾钩破损,竟扑身而下,要以蝶翼削去徐紫枫头颅。徐紫枫侧身避让,长剑更舞得风声雷动。 正此时,忽有人惊道:“快看母蝶腹部!” 就有人立刻一面抵挡子蝶,一面看去。果不其然,在母蝶尾部颤抖,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处钻出! 贺老头也是一惊:“母蝶产卵!” 徐子青问道:“贺管事,难道有什么不妥?” 贺老头便深吸口气,说道:“母蝶素来温驯,唯独在产卵之时变得性情暴烈。而如今它寻到这一株赤炎果,必是想将卵产于此物之上。到时子蝶破卵而出,以赤炎果为食,定然威力非常。此时想要从它口中夺取赤炎果,它如何忍得!” 徐子青听完,也颇觉担忧。 那母蝶毒性极强,便是他这修为不济之人,亦能看出徐紫枫长剑上剑气渐被侵蚀,点点缩短。若是再多过一会,剑气腐蚀殆尽,那一柄剑形法器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只是这徐子青瞧了出来,旁人又怎会瞧不出来? 徐紫枫身法虽说还算流畅,可剑气变短也是众所能见。如若他折损在这里,余下之人便更未必能在母蝶口下讨了好去。 便是孟宛衾先放下她护持的族人,红绫乱舞,扫出一片空当。而后那绫布骤然抽长,如同一条绳鞭,直直穿过徐紫枫身侧,打向母蝶复眼之处! 母蝶正与徐紫枫周旋,这时吃痛,双翅用力飞舞。顿时徐紫枫挨了一下,胸口也哽住了一口闷血。 徐紫枫被打退,倒也正好。他的剑气被毁损大半,恰可略作休整,也以免继续与母蝶胶着。孟宛衾却因伤了母蝶复眼,而被其暴怒之下困在当中,不得解脱。 她一面将红绫张扬在周身乱舞,激起道道灵力,一面却大声叱道:“田道友,还不快来相助!” 田涛自然不喜这女子将他颐指气使,可也明白并非争执之时。眼见徐紫枫正重新凝聚剑气,便纵身跃入,取出一柄灵光闪烁的法器,似锏非锏、似刀非刀,很是古怪。不过此物威力不凡,当他加入进去,孟宛衾霎时便能挪出手来,与田涛一远攻、一近战,牢牢地把母蝶笼罩在方圆之内。 徐紫枫重又凝出一道剑气,这回他像是下了狠心,竟将剑气激得有两寸长短,吞吐不定,剑势骇人。母蝶被三人围攻,才方有些胆怯之意,虽仍是暴怒交加,动作上却收敛不少,甚至竟有些畏缩之态。 这便是为母则强,为子嗣计可疯狂杀人,却也会在有性命之危时,因还未出生的后代而清醒过来。 只是母蝶便有畏惧,这三名筑基者可并非心慈手软之人。眼见母蝶示弱,三人更锐意进取,便一齐出手,孟宛衾红绫绑住母蝶双翼,田涛奇兵刺入母蝶心腹,徐紫枫剑气削去母蝶头颅。 可怜这母蝶一片慈母心,却在转瞬间性命不保。 母蝶一死,众子蝶纷纷落下,全都猝死在地。方才还那般惊险之相,竟在这疏忽间化为乌有。 众修士兀自愣住,那三名筑基者却同时出手,都往石台扑去。 徐紫枫脚踏长剑,剑气喷吐,速度最快,一把将赤炎果摘下,放入储物袋中。同时又一个急转,把另两名筑基者义愤之击全数躲过。 另两人慢了一步,故而失手,孟宛衾恨恨跺脚,田涛却眸光阴沉,他像四处望了一望,身上厉芒一闪,下一瞬,已然出现在徐家族人集聚的所在。而他的掌中,也正捏着一人的脖颈。 23、死亡 抓得了人质,田涛猖狂一笑,便喝道:“尔等若还想要他性命,便将赤炎果赠予老夫,老夫自当将他归还,不然……老夫可不担保他能毫发无伤!” 被他捏住脖颈之人年少俊雅,眉眼尚未长开,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当真是羸弱得很。他神情间略有一分惊惶,却并未慌乱,只是微微仰头避过,也无甚哀求之态。 只是田涛固然得意,可徐氏之人却是面面相觑,末了神情也显得有些古怪。 唯有一看来邋遢的老者开口求恳:“田前辈,稚子无辜,还望高抬贵手!” 见他不过是炼气九层的修为,田涛如何肯去理他,只看着徐紫枫,手里也捏得紧了些:“徐家小儿,你若再不交出灵物,我便拧断他的脖子,看你如何与徐正天交代!” 徐紫枫微微皱眉:“我为何要向家主交代?” 田涛阴狠笑道:“因你之故,使徐正天幼子夭亡,如何不要交代!” 徐紫枫目光在那少年身上扫了一扫,却不为所动:“此子乃是百草园一介杂役,并非家主幼子。田道友,你想岔了。” 原来这个被掐住的倒霉鬼,正是徐子青。 他好生生呆在贺老头身畔,为他所护持,更不敢去招惹那些个灰蝶,只警惕自身罢了。不曾想突遭横祸,无端给人掐脖子抓了过去,便是贺老头反应过来,却也没能拦住对方。 徐子青自然心中忐忑,但好在这洞中之人皆为五家修士,想来不会轻易丧命,便又并不惶恐。及至听得田涛口中之言,顿时哭笑不得。 他前世自然是身份贵重,也不乏有人想要拿他要挟父母兄长,可今生确确没什么地位,再拿来做个威胁,就是笑话了。 也不怪田涛误会,徐子青区区炼气一层的修为,若是身份寻常,断然不能有份进入这林原秘境之中。而诸家皆知徐氏家主徐正天有一个双灵根的嫡子,尚未成年,才刚踏入仙途一年有余,便是炼气一层的修为,实在天资卓绝。 徐子青这般模样,气度又极从容,岂不是就让人弄混了? 如今被徐紫枫戳破,徐子青啼笑皆非间,便担忧起自个的小命来。他观田氏族人素来骄横,那田亮不过炼气五层的修为,就能倚仗家世在旁人族中要鞭笞家人,这个田涛已是筑基修士,安知不会恼羞成怒,忿而将徐子青杀死? 可徐子青却不想死,便抬眼向贺老头投去几分求助之意,更暗暗运转体内灵力,若到最后关头,他也当奋力一搏。 田涛却并不相信。 他只想道,若这少年人并非身份尊贵,何德何能以如此微薄修为来到秘境?更莫说还有那炼气九层的老儿求情,想来同他关系匪浅。如此想来,便不是徐正天幼子,也未必没得用处。 徐子青是何等身份,众徐家人也并非全都知晓。不过他这些人俱皆是徐家的俊杰,家主幼子自是识得的。故而田涛所为,众人看来只哂笑罢了。 倒是贺老头很是焦急,转眼看向徐紫枫,便有些神色复杂。 徐紫枫已然筑基,其下之人皆为蝼蚁,他是看不上的。只是好歹记得贺老头两分人情,再加上这贺老头伺弄灵草的技艺很不一般,他未必全然不需倚仗,就给他一些面子。 登时开口道:“虽并非家主幼子,却也是我徐家后人,田道友不如就此罢手,也以免伤了两家情分。” 他语气甚是平淡,并没有多少真心在内。田氏家主田塍与徐氏徐正天早已撕破脸皮,如今便是面子上的虚应也没有多少。但以徐紫枫这一个同级的修士说出来,田涛若不是个浑人,多少也要顾忌些许。 贺老头则很是感激徐紫枫,要知徐子青在这些个人眼里可没什么分量,能得筑基期修士为他说一句话,已然是天大的恩惠了。 徐子青呼吸极细,他也盼田涛就此罢手,并不想为无谓之事去了性命。他心里有些感激徐紫枫与贺管事,可性命保全之前,一切也不过是虚话罢了。 田涛见徐紫枫发话,更以为得计。他便大笑一声,抓着徐子青竟往洞外而去。贺老头心忧这将来要接他手的小少年,顿时飞身跟上。徐紫枫见田涛不给面子,眉头一蹙,亦是乘剑光而去。余下人等面面相觑,尤其孟宛衾不知想了些什么,也跟着去了。 于是众修士各展手段,齐齐掠往洞外。这回来洞府寻找宝物不得,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现下见徐田两家似有龃龉,加上那或是另有谋划者,总归都起了兴致了。 那田涛也未走远,只是担忧洞中狭窄、被人虎视眈眈之余且族人不及援手,便到那洞外宽敞之处,也好便宜行事。 不多时田氏众人都围在田涛身边,徐氏之人则与其面对而立,两边更有孟家、魏家与罗家三家围着旁观,可谓是十分热闹。 徐子青从来只想默默修行、积攒实力,不曾料到才来一趟秘境,便以这情形成了众人目光所聚。他现下也不知是何等感受,却因还未到绝路之时,尚算冷静。只不知其后此事当如何发展,唯有捏紧了拳头,以寻找可趁之机。 两方对峙,田涛捻须带笑,神色阴狠:“徐道友,老夫素来不爱说这废话。你也莫要与老夫拉甚交情、谈甚情分。”他说时一声冷笑,“便是家主得知老夫所为,想来也是欢喜的。” 徐紫枫面沉如水,他被驳了面子,便不迁怒在贺老头身上,对田涛却起了杀机。田家与徐家撕破脸皮,此人毕竟有筑基期修为,若不除去,必成徐家大患! 田涛却已将徐子青脖颈捏得更狠,张口道:“徐紫枫,你倒换是不换?” 徐子青被掐得脸色发青,呼吸也困难起来。他湿汗涔涔,暗自凝聚起全身灵力,在众人都注视徐紫枫时,悄然把剩下的爆炎符都捏在右手里,左手心也捏住了那张绿符,只等机会,就要祭出! 徐紫枫对田涛有了杀意,自然不肯搭话。他只站在这里拖延些许时间,实则却在凝聚灵力,要重新发出剑气来,直接斩杀此獠! 徐子青望向贺老头,贺老头亦是觉出不对,他也再度询问徐紫枫。只是徐紫枫抬起手摆了摆,便是没有了置喙余地。 贺老头心知必定不能拿赤炎果去交换徐子青,只因那赤炎果效用确切,但有了它,就可生造出一个单灵根的绝世天才来。对徐氏一族便是绝大的助力。可徐子青虽说现下看来不错,也是继承百草园的好人选,但他毕竟还未长成,是不值得花费如此大的代价的。 想到此处,贺老头一百多年忠心耿耿,如今对徐子青也只有爱莫能助了。 徐子青瞥见贺老头神情由急切到沉寂再到歉意,已知其选择,方才的些许希望,这时便化为了绝望。要想有他人相助,已是不能了。 徐子青闭了闭眼。既然已到末路,也只能…… 再说田涛笑了一阵,也觉察出徐紫枫身上气势,神色便凝重起来。就在此时,他只听得一声炸响正从他身上传来,虽并无痛感,却让他有些惊讶。便低头看去,见得有绿光闪动,原来被他钳制的那小少年竟使了一张遁光符,转瞬间移到了数丈之外! 可田涛堂堂筑基修士,哪里是这样好相与的?不过拿捏个区区炼气一层的小辈,居然失手被他逃了几步,可谓奇耻大辱!当时他便不再与徐紫枫计较,反手一抓,就有一道极强的吸引之力,将徐子青活活抓了回来! 徐紫枫眸光一冷,却得了个机会,立时擎剑,朝田涛处一劈——既是想要杀死此人,便不能妇人之仁! 田涛没料想徐紫枫于此时出手,真是惊怒交加。他也不及多做什么,只一掌拍碎了徐子青丹田,向后一掷,跟着便立即侧身,要躲开那森森剑气。徐紫枫趁热打铁,不给他片刻调息之机,又是连连三剑。田涛被逼得紧迫,不慎给撩到手臂,就是一道刻骨之伤。 两人都是火起,到了此时,已是生死相搏! 众修士都不曾看见,被田涛扔出去那人,是直直地落入了后面的湖泊之中。 再说徐子青未能逃脱,在给田涛吸引抓回时,便知晓到底是到了尽头。而后丹田被破,剧痛不已后更是被高高抛起,待落入水中,就是遍体生凉。 冰冷的湖水灌入口鼻,徐子青挣扎挥舞四肢,想要游动。可他从未学过游水,身上又受重伤,也只能任自己缓缓下沉,不多时,四面八方便都被水包围了…… 心里越来越冷,意识也渐渐模糊,徐子青还未放弃,但终究是沉了下去。 大概这一次,又是活不成了…… 这死亡的滋味,再没人比他更加明白。 24、丹田被废 浑浑噩噩中,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今夕是何夕,也不知自己是何人、来自何方。唯独只在这一方天地中游荡,飘飘渺渺,只觉身子轻薄如纸,仿佛只有一道微风吹来,就要分散而去。 忽然间好像平地惊起一声炸雷,顿时灵机乍现,猛然醒悟。那虚无缥缈的身形也渐渐变得凝实,虽仍不沉重,却能脚踏实地了。 徐子青睁开双目,眼前是一片漆黑。 不见前路。 恍惚间,徐子青记起来,他此时该当是溺水了的,应沉在湖底,化为尸骸。却不知为何现下还有意识,这又是怎么回事? 而身子虚无,他以手触摸,却能摸到实物,只是泛着凉意。 略为思忖,徐子青以为,自己此时,或者不过是一介魂魄。既然连重生、修仙之事亦有,他死后有灵,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毕竟四周太过黑暗了,且没有半点声响,如若就这样呆在此处,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变得疯狂。 暗暗有了决定,徐子青迈开一步,踉踉跄跄地往前面走去。 没有光,不识路,一切只能凭靠直觉。徐子青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在前面发现了一点白影。 这样黑暗之处,怎么会有白影?又怎么看得清白影? 心里正觉得奇怪,但转眼也是狂喜。勿论前面有些什么,也总比他一个人在这里孤孤单单不知岁月得好。 于是徐子青加快了步子,往那白影的方向而去。 大约是走了有上千步,白影愈加清晰,原来是一个石台,安在一片漆黑之中。而石台上端坐着一个人,垂目闭眼,长发委地。 那是个穿着白衣的男子,看不出他的年岁,却有一身极其骇人的气势。 他脊背挺直,眉目间似乎凝聚着万年不化的冰雪,无情无心,无忧无怖,无喜无怒,仿佛一柄寒剑,顶天立地,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意。 这样的一个人,容颜如何已然不是重要的了,因为他周身被一团强烈的剑意包裹,使人觉得,他就是剑,剑就是他。而剑意之中又带着无边的杀意,哪怕只是稍正目瞧他一眼,就仿佛连神魂都要被冻住一般。 即便他与无数人站在一处,也永远不会被人忽视。人们总会第一眼看见他带来的冲天剑气,第二眼……就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了。 徐子青走得近了,忽然站住。他已经明白,他之前所见到的白影,正是这穿着白衣的男子。 这个男人身上的剑气混合着杀意,太过可怕。徐子青曾经见过使剑者最强的,是已经筑基期的徐紫枫,也曾为他那阻拦同级修士法力的一剑惊艳。可在看到这个男子的时候,哪怕他一动不动,甚至连眉毛也没抬一下,那一剑的剑气,在他面前已经是暗淡无光。 就犹如萤火与皓月的差别。 这样的男子,便是同样身为男子的徐子青,也是欣赏不已。 他两世为人,前世也算是生于位高权重之家,就算缠绵病榻,见识也很不凡。可他仔细回想,竟不觉有任何人在气势上可与这白衣人争锋。 如果不是自己已经“死”了,徐子青是很想与此人结交的。 然而他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已然上了黄泉道,这白衣人或者也是同路之人?或许,他可以去问一问路。 徐子青便忍耐着刺骨的寒意,在四散的剑气中坦然行走,终于在不能更近前之处微微行了一礼:“在下徐子青,在此地迷路了。不知兄台能否告知在下去路?” 他的声音是少年清朗,又带着两世沉淀的柔和,很能引人好感。 白衣人似是听见了,长发在剑气中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 那双眼仿佛蕴含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杀意,在张开的刹那,猛然爆出了两团冰冷的金芒!但这一股意念却只是意念,并非针对徐子青而来。 因此,徐子青只是后退一步,就站稳了身体,唯独脸色有些发白。 白衣人却没有说话,他一摆袖,徐子青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霎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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