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极犀利的剑气,将那处劈开一条漆黑的细缝…… 徐子青醒过来的时候,只觉额角刺痛,神思恍惚,意识竟然难以集中。 他睁开眼,不远处是个模糊的白影,但那姿态、气息,却让他立时认出,那便是他的师兄云冽。 霎时间,他就松了口气。 “师兄……”徐子青唤了一声,才发觉喉中发疼,胸口也是闷痛。 如此症状,无疑是受了重伤。 云冽闻言,便走过来,坐在徐子青的身侧:“你醒了。” 徐子青此时视线也已清晰,就发现此处很是熟悉,略一看便认了出来,原来他已是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 再回想昏迷前正是在如意仙庄之内,那时余侬情与邪魔道勾结,让一众赴宴的弟子屡遭毒手,而仙庄之主沐无心与她的旧情人一同对抗,却是抵挡不得。 之后仙道援手到来,与余侬情和众多魔头相斗,但因着释放出来的威压太过恐怖,就让他们这些低阶的修士不能自控,昏迷过去。 如今他既然已在自己的洞府,想必事情已然了结。 徐子青正想着,洞外忽然响起一阵嗥叫,十分急促,内中更有极为担忧之情,传入了洞府之中。 他立刻认出:“重华……” 云冽见他欲要起身,便伸手将他按下:“你伤势过重,还要修炼一番方能行动,不宜多有动作。” 说罢他弹出一缕剑芒,就将洞口禁制解开。 随即,一头极神骏的雄鹰便拍着翅膀扑跳进来,一直窜到榻前,哀哀地叫。 徐子青周身剧痛,经脉皆伤,此时只勉强抬起一只手来。 重华就低下头来,将脑袋送他手下挨蹭。 徐子青轻轻摸了摸它,权作安慰:“你被我放在小院之中,我原还在忧心你的安危,如今想来,应是师兄将你带回。”他说罢,就朝云冽一笑,“师兄有心了。” 云冽说道:“举手之劳罢了。” 徐子青也早已不同云冽那般客气,就不多道谢,反而问道:“师兄,不知我昏迷之后,又发生何事?” 199 199、 ... 云冽见他神气还算充足,就盘膝坐下。 徐子青便晓得,这是师兄要与他促膝长谈,给他解惑了。当即他也是神情一正,洗耳恭听。 当时仙果会变作了修罗场,魔头铺天盖地,几乎是倾尽了血神宗的一半人手,除了那些个老怪物没来,修为弱些的都想来分一杯羹。 需知这会上所来的,俱是东域诸多门派的绝顶天才,被他们掠食下去,就能极大地帮补精血,让他们修为大进。 也是因着邪魔道杀了仙道一个措手不及,确实害了不少天才陨落。 然而因为徐子青中途听得沐无心与郎天齐之言,心有不安,告知云冽,才让五陵仙门宗主知晓异样。 宗主活了不知多少年岁,又掌控一大宗门,心思算计旁人无法比拟。他心头就有预感,派遣几位元婴前来,才保住了仙门的元气,无一死伤。 在场诸多金丹弟子虽都有传讯之物,可在极危险时将音信传出,但只要宗门知晓,就能让大能在顷刻赶到,再加上众弟子手中保命法宝,未必不能活命。只是邪魔道此回计谋已久,竟让修为极高绝的魔头半路将音讯拦截,让他们报不得信,只能在庄里受死。 幸而五陵仙门的元婴长老保住了众核心弟子,才能让他们开启通灵宝镜,直接将情势汇报宗主,而宗主立时发布“宗门急招令”,使得东域众多大小宗门的宗主都及时得到消息,才能再度派遣大能驰援。 这一场祸事,让众多大小门派宗主皆是怒火冲天,一时间也不顾其他,便召来门内的绝世强者,在五陵仙门的一位大乘期大能带领之下,踏云而来。 来人见到门内弟子死伤惨状,更是急火攻心,出手分毫没有留情,对魔头大开杀戒,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工夫,就让庄内魔头近乎死绝。 也是因着并未如何克制外泄的威压,才让众多修为低些的弟子晕迷。 余侬情自然不是这些大能的对手,就要逃走。 可众多大能对她恨极,怎么愿意?一齐出手拦截。但空中忽然拍来两个巨大的血掌印,重重叠叠,刹那间有些侵染到下方弟子身上,又是把人化作了血水。 如今已有那般多的弟子惨死,众多宗门着实不能再有死伤,纷纷出手救助,这才给了余侬情一个可趁之机,让她被一只血掌印抓住带走。 而临走之前,她还将沐无心与郎天齐之事捅了个干净,也让这如意仙庄的名声,败坏得更加彻底。 徐子青听到此处,难免叹息:“那沐容华真人……” 他并未提起沐无心与郎天齐两个,只因他们所为确有不是之处,而沐容华却很是无辜,他曾见其风华气度均在常人之上,此时就难免问她一问了。 云冽便道:“余侬情并不知沐容华乃是二人之女,只当真当她是沐无心后来与旁人所生。” 不过她倒是没忘了再往郎天齐心口捅一刀子,又嘲弄他戴了一顶好大的绿帽,还要为旧情人和野种出生入死。 徐子青听了,就微微皱眉:“余侬情与沐庄主许多年的师姐妹,为何这般、这般狠毒?” 此事在后来被人议论纷纷,云冽虽为用心打听,却也知道几分。 余侬情当年就与沐无心不对付,奈何她天资超卓,比起沐无心来还要更快修到大乘期的境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仙庄的砥柱。 沐无心虽不甚信她,但也只以为是庄内派系相斗,故而才有在大寿前将余侬情困住、要她不能在大寿上弄鬼罢了。此事一完,她便会将她放出,从未生出什么杀心来。 可是这个余侬情,却是野心极大,且对仙庄毫无归属之感。沐无心好歹将她看作仙庄之人,她却从未真正将沐无心当同门看待。 徐子青倒也并非不能理解,玉女素女作风大相径庭,若当真互相能看得顺眼,才是奇事。只是他却不知为何当年建庄时为何要分得如此鲜明,如若不然,也不会有这许多争执了。 云冽神色不动,又将后事说完。 且说这如意仙庄之所以这些年来都不断代,也是早期建庄的两位始祖将后事尽皆考虑、且立下祖规之故。 建立仙庄之人,原是一对姐妹,两人都是极有天赋的美貌女修,却命运坎坷,遭逢许多不幸。若非她两个毅力坚韧、撞上了奇遇,恐怕也是早已丧命邪魔之手,更莫说创建如此大的家业了。 从此仙庄里,就有两项祖规。 一为历代庄主都有玉女一派力量最强之人担任;二为仙庄永为正道,绝不堕落,否则就要清理门户。 那一对姐妹也是煞费苦心,两人因遭遇之故,就有妹妹修炼了极清正的仙道功法,而姐姐却只能修炼《姹女心经》。 修习前者的,自是天生正道,可修习后者的,却要担忧心性不定之人,会为其所惑,落入邪道。 然而两姐妹建庄初衷,本意便是收留修界的势弱女子,清清白白的自然没有关系,可若是曾有惨痛之事的,往往就有许多功法不能修习,只有这《姹女心经》,并未有什么忌讳,威力也大,可使人防身。 因而这两个派系就这般传递下去,为避免后代迷失,才有祖规如此。 玉女一派做了庄主,可使仙庄立场不动,而素女一派若是心性偏移,也有玉女一派可以为之导正。但除此之外,即便是素女一派偶尔出格,玉女一派也不会插手。两派遵循之道不同,但因为都以仙庄为家,偶尔的龃龉,也是揭了过去。 这般下来,双方也算相安无事。 而庄主为了坐稳这位子,就将一件仙器代代传递,只是这仙器到底威力无穷,内中有始祖印记,才能让庄主自如操控,镇压八方,但与此同时,也要付出代价。 譬如说,每一代的庄主,其实在出窍期的时候就接任这位子,随后与仙器相合,将修为硬生生提到堪比大乘期,实际上境界却是不变。 在持有仙器的时日里,庄主的寿命可在万年之后,再延续千年,修为年年积累,但境界不会继续提升。直到选出新任庄主,将仙器传下,才会闭关突破,迎接渡劫。因此也无人发觉这一隐秘。 可若要与仙器相合,就不能沾染半点魔气,沐无心当年怀着邪魔道的胎儿来同仙器相合,这一种相合,就有瑕疵。 余侬情不甘居于人下,不知何时发现沐无心的秘密,自然大喜过望。 但她却秘而不宣,实则在这几千年来都暗地里培植心腹,在外头与血神宗接触,而她本人,更是暗自与血神魔尊结为双修道侣。 之后恰逢沐无心大寿,又有万年一度的仙果会,余侬情心知许多天才修士皆要来此,她早有心要将素女一派投入魔道,不再受仙庄的憋气束缚,就与血神魔尊算计一番,里应外合,让此地变成人间炼狱,杀尽玉女一派。 此役过后,余侬情想要把婆娑神木带走,到时素女一派为魔道做出如此贡献,自然就能站稳脚跟,逍遥快活。 徐子青听到此处,就是一惊:“那婆娑神木?” 如若当真此木归了魔道,只怕又要有许多麻烦。 云冽说道:“血神魔尊意图将神木掠走,宗主出手,将神木留下。” 短短一句话,虽是极为简洁,却是让人一听便能想象出那情形之惊险,血神魔尊乃是邪魔道一尊巨擘,比之寻常的大乘期修士更加厉害,而宗主能从他口中夺食,那宗主的实力,又该是何等强大! 想到此处,徐子青的眼中,强烈的神光一闪而过。 五陵仙门,不愧是倾陨大世界中居于最顶层的宗门,他这一个门内的小小弟子,当真是为之自豪不已! 但余侬情逃走之后,事情并没有因此完结。 如意仙庄召开仙果会,却未能查明庄内内贼,害得一众极优秀的仙门弟子夭折在魔头之手,而沐无心不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更何况,沐无心与邪魔道郎天齐的一段孽缘,也使得她再无颜面在仙道立足。 当是时,沐无心承当罪责,向诸多大小宗门赔礼。 而后她将毕生修为、元婴都以灌顶之法全部送给她的独女沐容华,将修为直接拔升至出窍期,又以仅存的寿元为力,助沐容华融合仙器,使她能拥有大乘期修为,接掌仙庄庄主之位。 仙庄之中,并无人对此有甚异议,沐容华境界不到却被强行提升,之后体内诸多隐患,已是将她的潜力耗尽,只怕也是升仙无望了! 做完所有,沐无心自戕谢罪,郎天齐与她共死。 眼见一庄之主落得如此下场,众多大小宗门大能唏嘘过后,也不再逼迫,纷纷带着门中存活弟子或弟子尸身离去。 婆娑神木依然留在仙庄之内,只是这一场大乱过后,素女一派几近死绝,余侬情逃走,玉女一派中金丹修士死伤大半,其余低阶素女尽被逐走,庄内元婴以上的长老只剩十之二三,使得仙庄实力大减,几乎比不上四品宗门。 而大乘期的余侬情已逃,仅剩下一个强行提升经验不足的沐容华,日后那株神木,怕是难以保住了…… 200 200、 ... 如意仙庄已有衰落之势,众多宗门便不再落井下石。 只是毕竟各宗门都是伤了元气,甚至一些较小的宗门里,下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已是全军覆没,后继无人,需得重新再寻得拥有极大天赋的弟子,再花大力气培养,才能弥补过来。 那些陨落的弟子也不知曾受过宗门多少精心栽培,若是在出外历练时夭折,也还罢了,乃是他们意志不坚、气运不佳之故,怨不得他人。 可此回分明是邪魔道太过嚣张,居然让那许多更高修为的魔头混入,将他们当做血食猎杀,仙道中人岂能善罢甘休! 故而将存活弟子安顿之后,众多大小宗门就自发聚集,以五陵仙门宗主为首,商讨此回大事。 之后各方俱是难以容忍,终于做出决定。 自此东域所有仙道宗门联名发布“绝杀令”,对祸首血神宗与余侬情誓言绝杀,将其列入各宗门悬赏之列。 此令亦通报西、南、北三域,十万年内,绝不撤销。 而邪魔道之人也不允其再入东域,否则见之则杀,一个不留! 当即就有数位大能释放神识,将整个东域上下翻找,把所有于东域的正魔道之人驱逐,邪魔道绞杀。其中隐匿于荒僻之处的邪魔道宗派,也是打上门去,将其斩尽杀绝。 短短三日间,已将东域彻底清洗一遍,从此只留仙道,不留魔道! 徐子青听得屏息,虽说邪魔道之人素来穷凶极恶,但也未必没有几个罪不至死之人,如今这般清洗过后,竟是全都殒命了。 想必是仙道之人经此一劫,都以为往日里对魔道太过容忍,以至于魔道气焰嚣张,竟敢做出这种恶事来,几乎是将整个仙道中人的脸面都狠狠抽了一记。 既然如此,仙道中人便一夜发难,大开杀戒。 至于那些在东域或者并未与血神宗同流合污的魔道中人,仙道修士未必不知他们乃是为血神宗受过,只是好歹也要做出态度,让魔道晓得厉害。 而经此一事,仙魔之间到底也越发僵硬起来,再这般发展下去,怕是又要有仙魔对立之局,说不得要有仙魔大战,也未可知。 徐子青心里有些沉重,之前还在一处贺寿,都是言笑晏晏,转眼间就有这般多的性命消逝,着实让人不能舒坦。他心里暗暗想着,日后再出门历练,对上魔道中人时,便要更加小心才是,而且那些魔头如此凶恶,如若对上,就要狠下杀手,否则丧命的就是自己了。 这般想了一会儿,总算稍稍好过了些。 而后徐子青总算想起,要查探一番体内的情形。如今身体各处都有痛楚,他便并不起身,只默运真元,送到内世界里游走一遍。 这一看,他是微微苦笑。 几乎是条条经脉皆有破损,肌肉里处处都有瘀伤,五脏六腑处也有崩裂、破败之相,丹田里仿佛也有滞碍之感,若非他曾经吸收了乙木之精,体内有精纯木气时时补充,只怕比现下的情形还要凄惨。 这还只是被那些大能打斗间的余波所震……想到此处,徐子青唇边苦涩之意更甚。他这化元期的修为,在那些大能眼下,果然也只是蝼蚁罢了。 不过他一个木属修士,也就是丹田和经脉的伤势麻烦些,那些大能真元凝实,胜过他们这些低阶修士万倍,因余波而震入体内的那一丝半毫的,才是要慢慢修养、驱逐出来的,也是养伤时最大的妨碍。 徐子青叹了口气,不去再想自己。 跟着他抬起头,就看向云冽:“师兄,不知我昏迷几日了?” 云冽说道:“五日有余。” 徐子青点了点头,越发明白自己伤势之重。 而后他心中一动,又问:“师兄怎么样了?” 虽说师兄一直在此处照料于他,按理是没有事的,不过他发觉自己伤势如此之重,感觉事情之严重更在他想象之上,不由得就担心起师兄来——也是因着他这师兄向来面无表情,神色难以捉摸,即便身上有伤,也让人看不出端倪之故。 刚问出,还未等到云冽回答,徐子青忽然瞧出云冽的不对劲来。 之前一心思忖如意仙庄之事,并未发觉,可现下他却看到,在云冽的眉心之处,隐隐约约,却有着一道伤痕。 徐子青心里一惊,急声道:“师兄,你当真受伤了?” 若是没有看错,那一处锋锐无比,分明就是剑伤!可是他师兄于剑道上见解高深,又是何人能伤到眉心要害?难不成,是邪魔道中人出手?又或是哪个仙道大能,误伤师兄…… 一时之间,心里生出了无数猜测,每一种,都让他忧心无比。 云冽见他如此急切,神色微动。 随后他便说道:“不曾受伤。” 徐子青闻言,稍稍放下心来。 在他心里,师兄素来一言九鼎,既然说了不曾受伤,那定然便是无事的。 只是师兄眉心处到底还是有一抹伤痕,若不是受伤,又是什么? 想了想,他抬起手,往前伸了伸。 云冽本来未动,却看到徐子青伸长手臂,正是忘了他自个的伤处,略沉吟后,就起身坐在床头。 他这一举动,就让徐子青不必强撑起身了。 徐子青也未料到云冽会有此举,越发觉得心中温暖,他的手指就碰上了他师兄的眉心,轻声问道:“师兄此处有道剑痕,是为何故?” 云冽一听,就知这师弟之前忧虑所为何来,便说道:“非是受伤,乃是劈开紫府,炼就小乾坤。” 小乾坤? 徐子青微微张目,有些诧异。随后他细细回想,却很是陌生,显然从未听过。 不过听到此处,他兴致便来,不由又问:“师兄,何为小乾坤?” 云冽看他一眼,就将此物来源说了出来。 原来这小乾坤,其实是高阶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孕育出的自己的世界。 徐子青刚听到此处,便是一惊:“自己的世界?” 这可着实震撼了他。 他早知这世界之上,修仙之人举手投足间就有翻江倒海、通天彻地之能,可这毕竟也在天道之下,世界之内,即便将来脱出这一个世界,也不过是进入更高级的世界罢了。 但此时他居然听闻,修士自个也能孕育世界,这岂能不让他惊异非常! 云冽见师弟讶异至此,便解释一遍。 徐子青看师兄如此镇定,心绪也渐渐沉淀下来,认真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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