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谢临渊穿着高定的西装,纵是生病了却还是很矜贵。 “我想给这位小姐试试婚纱。” 营业员满脸艳羡,又道:“那小谢总和小姐和我们这边来。” 他愣了愣,又说:“就她一个人。” 我知道,他是害怕见不到我穿婚纱的样子。 也知道他是不想让我人生的第一次是和他,所以自己才选择成为旁观者。 我却笑着对营业员说:“给我们拍组婚纱写真吧,一张就行。” 他骤然愣住。 那天我试了好多套婚纱,露背的流沙裙,还有抹胸裙,可他都不满意。 直到我几乎将店里的婚纱都试了个遍。 他才说:“疏月穿什么都好看。” 最后我们画面定格的那瞬间,他忽然就这样穿着西装猝不及防地倒在了我的怀里。 其实我在想。 就这样不痛苦地死去也好。 我曾是癌症患者,我知道身边的人想要留着我们一程又一程。 可对我们来说,却是无比煎熬。 我们最想要的就是在某个睡梦中,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离开。 没有痛苦。 我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嘶声喊了出来。 “谢临渊,谢临渊——” 巨大的心慌将我笼罩,我太害怕失去他了。 哪怕知道他会痛苦,可我还是那样自私地希望他能多陪我一段时间。 我垂下头来,在耳畔喃喃。 “谢临渊,你陪我过完新年好不好?你再坚持坚持。” 谢临渊没有说话,但我看到他右眼有一滴眼泪掉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我还是拨打了急救电话,最后的最后。 谢临渊也被抢救了过来。 只不过,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插满了管子。 恐惧再次席卷我的全身。 此刻,我害怕的不是他的死亡,而是害怕他会痛苦。 他的父母也来了。 谢母从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现在也只是心疼地看着谢临渊。 她紧握着谢临渊的手,喃喃。 “儿子,你慢慢睡好不好?睡着了就不疼了。” “儿子,妈妈会想你的。你放心,你从小到大的那些玩具我都没丢呢,都放在了仓库帮你保存得好好的,还有你五岁那年母亲节给妈妈画的画,妈妈也都给你保存起来了。” “儿子,你放心,妈妈不会忘记你的。” 我忽然心里一哽,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如果我不打急救电话,谢临渊就会这样安安静静地离开,起码是不痛苦的。 谢临渊还是醒来了,他说他不想浑身被插满管子。 他转去了安宁病房。 他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哪怕就是一粒米,都会化成一滩滩的黑血呕出来。 我总听人说。 人走了,不能空着肚子走。 所以,我总想着,谢临渊应该吃点东西。 可后来他不吃了,我也就不逼他了。 谢临渊更多的时候是昏迷着的,一米九的他蜷缩在病床上,疼得几乎无法直起身来。 他偶尔清醒的时候,总是喜欢让我推着他出去晒太阳。 他爱干净,每天都要护工为他擦拭身子。 他每天睡着的时候,我就陪在他的床前,和他讲我们以前的事。 至于过去的那些不快乐的事,我都不想再提了。 谢临渊真的陪我过完了年。 那天晚上,他精神奇迹般的好了很多。 甚至还强撑着点了份饺子。 他说:“过完了一年,总要吃份饺子才算圆满。” 他说:“疏月,我希望你余生顺顺遂遂的。” 我忽然有些哽住了,但还是握住他的手,说:“好,我都记下了。”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 医院外正放着烟花呢,他的唇上慢慢勾起一抹笑。 他的声音很轻:“疏月,对不起。” “忘了我吧。” 我怔望着窗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难过的样子,所以我没有回头。 却没想到他再也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等我抹掉眼泪回头时,心跳监护仪的指数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不管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 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我溃不成声。 却还是陪着谢母一同办完了他的后事。 按照谢临渊的遗愿,骨灰全部都洒入大海,他不想立墓碑。 他说,不惦念,就不会记起。 不记起,就不会难过。 他是害怕他的疏月为他难过。 到殡仪馆,真正要推入火炉里去时。 我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呼喊:“谢临渊,你就不能再陪陪我吗?” 一声又一声。 殡仪馆的等待区那块大屏上,整屏都是七八十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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