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段席风怒火中烧:“你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只相信他看到的。 而这偌大的段府,也无一人愿意帮她说话。 她一个失宠的姨娘,还能说什么? 花虞无声看了段席风良久。 无尽的疲累让她乏力。 她忍着疼痛开口:“所以,你想我怎么做?她的孩子不是没死吗?现在只剩下我这条命,她要喜欢,尽管拿走便是!” 段席风被她的淡然刺痛,狠狠甩袖。 “事到如今,你还没有丝毫悔意!” “既然你这么狠心,今安便过继到清欢名下,省得你哪天一个不顺心,又想害他!” 第八章 在他眼中,她就是那只因嫉妒,便残害亲子的毒妇。 花虞任由裙角被血水浸透,笑得苍凉。 此刻,她多么庆幸没能留住腹中孩子。 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生下来也是无辜。 看着那红透的天际,花虞忽然就想起段席风娶她那日。 她也是迎着这样的晚霞出嫁。 一身红衣的少年郎牵着她的手,与她拜高堂,付终生。 一句“死生不弃。” 她就交付了整颗真心,以为得觅良人。 而今,晚霞依旧,眼前人却已非心上人。 花虞苦涩垂眸,疼痛充斥整个胸腔,也带走了她最后一丝爱意。 “还有吗?” “什么?” 段席风不解。 花虞从地上爬起,任由身上水珠一颗颗滴落。 “她还想从我这拿走什么?直接说吧!” 她说的认真,段席风却气得抬手,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 花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主动将脸迎上。 一时间气氛凝结如霜。 这时,安清欢的婢女冲了进来,直接无视她的目光,对着段席风就开始哭。 “大人,你要为夫人做主啊!夫人落水受到惊吓,现在高烧不止,大夫说腹中孩子怕是不保,这可怎么办啊!”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段席风语气冷厉,那双眼恨不得将她看穿。 “花虞,有时候我常想,当初若是没把你带进京,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话落,他转身离开。 花虞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底嗤笑。 她又何尝没这么想过。 如果可以,她也想回到花家,就当不曾认识过他。 在段席风跨出门的刹那,花虞骤然出声。 “等等……” 她嗓音沙哑,段席风皱眉转身,眼中满是不耐。 “你还要做什么?就这般见不得她好吗?” 花虞眼眶酸涩,在这一刻,她很想大声哭出来,可眼泪却仿佛早已流干。 许久,她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沉下脸。 “你如此爱重她,想必也不想她接二连三出事,给我一纸休书,放我出府,往后我们再无干系。” 段席风眸光凝滞片刻。 花虞再度开口:“段席风,我不爱你了,这段府我也不想待了。” 段席风头一次看到她眼中明晃晃的厌恶。 回忆里,花虞的眸子总是亮晶晶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他。 可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只剩冷漠,仿佛她面前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没有半分犹豫。 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竟一时无法辨别。 段席风神色颤了颤,心底莫名慌乱,话语却依旧冰冷:“你一个妾室,说到底不过就是段府奴隶,生生世世,哪怕死都只能死在段府。” 说完,他不等花虞回答,匆匆离开。 他害怕她口中还会说出什么令人窒息的话语,让他失控。 他走后,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花虞却仿佛感受不到。 窗外,那颗梨树已枝繁叶茂。 她坐在梳妆台前,只抬头,便能看见枝头上挂的红飘带。 风轻扬,卷着花虞的祈愿飘向远方。 只留下这句具躯体被永久困在这四方天地。 这些日子,花虞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她躺在床上不断咳嗽着,身体的疼痛在夜里彻底爆发,让她整夜不得安眠。 天微亮时,花虞还听见隔壁丫鬟羡慕的声音。 多数是夸安清欢有福气,得大人宠爱,又孕育着孩子,后半生只会越过越好。 花虞听到,麻木疮痍的心却仿佛连痛都不会痛了。 不知是谁给段今安送去了口信,让他风尘仆仆赶回家。 看到花虞的第一眼,他便忍不住红了眼眶,扑倒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娘亲!父亲怎会如此待你,我离家时,他明明向我保证会照顾好你!为何短短几个月,你就成了这副模样!” 花虞却只是笑。 她笑着抬手摸了摸今安的头,“阿娘没事,阿娘只是想家了。” 段今安憎恶段席风的所作所为,回府前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要带着花虞离开。 趁着夜色,他们收拾好行礼从侧门走。 马车就停在一步之遥。 花虞欣喜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落下,耳畔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们想去哪?” 第九章 寒风冷冽,刮得人脸颊生疼。 花虞抬头,就见段席风阴沉着脸,恨不得杀人。 段席风逼近,拽过她的手腕。 他这模样,分明早就知道他们谋划着要离开。 花虞神色淡淡:“你既早已知道,何苦还要问?” “你竟真敢逃走!” 段席风一把将人禁锢在身前。 大手寸寸捏紧,仿佛要将花虞捏碎,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段席风心底郁气上涌,额间青筋直跳。 “花虞你当真心狠!与我闹脾气,就要带着我的孩子远走高飞?!” 桩桩件件的事情,在他眼中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总以为她在闹。 花虞听过,只觉得麻木、烦闷。 她垂下眼帘,无声发笑:“是啊,我心狠,可再和狠又怎么比得上段大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望着他袖口华贵的花纹,忽然记不起他有多久没穿过她缝制的衣服了。 只依稀想起,她第一次为他做衣服,针脚混乱,而他却满脸幸福,穿着那长短不一的衣袍四处招摇。 他说:“我知道这都是阿虞对我的爱,哪怕是粗布麻衣我也喜欢,往后我只穿阿虞为我做的衣服,阿虞可要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才行。” 话语言犹在耳,而今,他却换上了繁复华贵的长袍。 段席风察觉到她的视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今日参加生辰宴时,衣角被酒水打湿,所以才换了这身,你莫要多想,回去我便脱下。” 花虞静静看着。 哪有如此贴身的衣衫呢?分明是特意为他量身定制。 段席风心底无端生起一抹不安,心中积攒的怨怼,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恐慌。 他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快要抓不住她。 可她明明就在眼前。 段席风望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最终狠下心。 “来人!段今安擅自带人逃走,把他带回府中看管起来,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给他送饭。” 因为这句话,花虞眸中多了一丝异样情绪。 “有什么你冲我来,别伤害孩子!” “我不走了,还不行吗?” 她垂下眼,放弃了挣扎。 她不敢再有别的心思,她怕他真的不在意今安的性命。 从前,她唯恐和他分离,而今,她怕连死都要困在他身边。 段席风脸上冷意渐软。 看着花虞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他心头闷疼。 语气也缓和下来:“往后我也不掬着你,你若是想回花家,等你身体好点了我陪着你便是,但若你非要跟着今安胡闹,也别怪我不顾父子亲情。” 原来,用最温柔的声音也能说出最伤人心的话。 为了让她乖乖听话,连亲生孩子他都可以利用。 …… 之后的日子,花虞没再见过段席风。 门口的看守也尽数离开。 他果然拿住了她的命脉,知道今安在这,她绝不会独自离开。 丫鬟们闲聊的声音,也有意无意传进耳畔。 无非是段席风为博安清欢一笑,又送了她几颗东珠。 安清欢夜里睡不着,他就陪着她出门抓萤火虫。 花虞就这么静静地听。 脑海里和段席风有关的过去,日渐消逝。 日复一日,花虞破败的身子竟又撑到了落花时节。 这段日子里,段席风倒是终于想起替她找来大夫解毒,汤药日日送到她手上。 可她每每都背着他尽数倒掉。 渐渐地,她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 又一个深夜,她睡得迷糊时,身子骤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和之前许多次一样,她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那人紧紧搂着她,如若珍宝。 她睁不开眼,却能听到耳边恳求的声音。 “就快了,再等等我可好?” 无人回复,那人又沉沉叹了口气。 “阿虞莫要气坏了身子,等我彻底站上高位,到时候任你打骂,好不好?” 久违的柔情,让花虞鼻尖涌上酸意。 忍不住从梦中醒来,她下意识转头,身边却只有一片冰凉。 当真是梦啊! 花虞自嘲一笑。 那般狠心的人,她怎就忘不掉呢? 她掀开被子下床,余光瞥见桌案上冒着热气的碗。 往常下人都会把她叫醒,可今日却只放在那…… 不等她细想,门外有个丫鬟走进来。 “花姨娘,这是大人特意给您热的粥,您趁热喝了吧!” 她没有忽视丫鬟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意。 既然有人想让她早点死,她何不成全了她! 她端着碗一饮而尽,神色淡然地擦了擦嘴角。 “满意了吗?” 第十章 话落,血色从嘴角溢出。 两种毒素一起发作,花虞眼前一片模糊,她强撑着身子:“去把段席风叫来!” 只有他开口,今安才能被放出来。 她想在死前再见今安一面。 毒入肺腑,她五感缓缓消退,只有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 “今日是花灯节,大人赠了夫人满城烟花,哪有空来这腌臜地方。” 像是为了印证丫鬟话里的真假。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烟花炸裂的声音。 花虞想要出去,却因看不清一次次被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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