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教过别人。” 于童指指他手里装着三百块的牛皮纸信封,让他想好了再回答。 “不过,于队是我的伯乐和贵人!”狄思科很识趣地转了口风说,“我肯定是要倾囊相授的!” 于童拿起话筒给他,“别废话了,赶紧给我演示一下!” “你看好啊,电话机上听筒的位置,有一个可以压住的叉簧,”狄思科在叉簧上按了按,“长按是挂机状态,你要是想打电话,就得连续不断地按这个叉簧。比如前两个数字是35,那你就要连续快速按三下,停顿一秒后,再连续快速按五下,以此类推。这个过程中,你要细心点,按错了就要从头来过了。” “你这办法真的管用?”于童还是头一回听说能这样打电话。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童按照他教的办法,打给了一楼传达室,竟然还真的接通了! “这办法真不错!”于童像得到了什么新玩具似的,又给家里和表姐家打了电话。 见她竟然还想去按叉簧,狄思科将手按上去说:“于队,差不多就得了。给单位省点电话费。” 于童学了一项新技能,心情很好地坐回了椅子,终于有心思跟他谈谈录音带的进展了。 “你之前跟老黄合唱的小样,以及你们的照片,我已经给几家音像出版社和影音公司寄过去了。” 狄思科眼巴巴地等着,“然后呢?” “有个天津的出版社有意向跟咱们合作,”于童抬手制止他的话,继续道,“但是对出版费提出的要求比较苛刻,我还想再跟他们谈谈。” “他们提了什么条件啊?” “对于新人,他们只能首发二十万张录音带,一次性买断费是三千块。” 狄思科不了解行情,听说可以发二十万张,觉得也不少了。 “刚才我帮陈玉娇联系的那个,首发可以发五十万张。” 如今音响市场发展迅猛,稍微有些名气的歌手,出一张录音带,首发随随便便也能卖七十万张。 她很看好狄二狗跟老黄的这对组合。 收到出版社发来的报价后,只觉对方是在羞辱人,把她当成了傻子。 心知狄思科不懂这些,她尽量简单解释:“他们的意思就是,三千块彻底买断,给你发二十万张。至于之后人家再发多少张录音带,跟咱们就没关系了。” “他们为什么不多出版一些啊?” “怕你们是新人卖不出去。”于童摊手说,“人家不想承担这个风险。如果想出版更多,那得咱自己掏钱。” 狄思科对于童的眼光还是很信服的,他拧眉思考片刻问:“于队,你觉得我们的录音带,真能卖得出去吗?” “只要你们配合默契,再配合宣传,别说二十万张,就是一百万张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首发二十万张,我们只收一千块的出版费。以后再有加印的话,让出版社给我们销售提成,加印多少张,就提多少钱,你说他们能同意吗?” 第28章 狄思科提供的思路, 对歌手和出版社来说,算是双赢的办法。 如今的正版录音带,国产盒带售价五块钱左右, 进口盒带高达八到十块。 如果能跟出版社达成分成协议, 哪怕每盒录音带只能提五分钱呢, 多卖十万张,也有五千块的分成收入了。 狄思科的想法挺好, 但有点书生意气, 实际操作起来有难度。 “录音带的发行数量由出版社说了算,他发行了五十万张,却告诉咱们只发了二十万,你能拿他怎么办?”于童耸耸肩说,“工厂都是他们的, 每天从工厂走货多少,只有人家内部知道。咱不能跑去工厂和经销部门口盯梢,又没正经单位能监管他们,所以一口价是目前最划算的。” 而且他们都是音像出版业的新人, 即便是获得了很多奖项的老黄, 在业内人士看来,也是资历尚浅。 新人没有与出版社提条件的资格。 音像出版社和唱片公司几乎全是国企, 与歌手签订的出版发行合同都是制式的。 狄思科和老黄还没有让人家为他们专门修改合同的面子。 于童觉得自己手下的所有女演员加到一块儿,都没有这俩男演员让她操心。 老黄是个事儿精,小狄太有主意,两人组合到一起,威力也是双倍的。 不过, 对于给他俩灌录音带的事,于童还真挺上心。 当天回家后, 她就找上了白主任。 “奶,您手头有没有现成的曲子啊?”于童殷勤地给白主任捏肩。 “你要干嘛?” “我想给黄炜和小狄出录音带,一张录音带正反两面得有十七八首歌,不能让他们全都翻唱别人的歌吧?” 这个话题可真是正正好踩在了白主任的神经上。 白主任讥诮道:“你们的流行音乐,不是流行‘扒带子’吗?你还是让他们扒带子去吧!” “扒带子是因为没有原创曲目,有您这位大作曲家在,我们哪用得着扒带子啊?” 所谓扒带子,就是翻唱。 港台的扒国外的,内地的扒港台的。只要是有些名气的歌曲,都可以被重新配器,找人翻唱。 白主任见她态度还算端正,问:“他们要出什么风格的录音带?” “跟市面上的大多数录音带差不多,就通俗音乐呗。” 按照于童的想法,他俩的第一张录音带,不用弄得太标新立异,翻唱些流行歌,再加一两首原创新歌,也就可以了。 一旦这张录音带发行,即使只有两首新歌,也会很快被别人“扒带子”。 音像市场就这样,刚上市的新歌,立马就会被人翻唱。 这也算计划经济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了,头二十年,像白主任这样的作曲家,创作出来的歌曲都是公有的,并不存在私人所有的概念。 所以市面上翻唱抄袭成风,也没什么人觉得不对,大家都互相抄。 正因如此,她并不想给这对新人组合投入太多。 给多了都便宜别人了。 白主任听说他们要唱通俗歌曲,便没了精神,“你找别人去吧,我写的歌都老掉牙了,流行不起来。” 她的存稿都是革命歌曲和群众歌曲。 “怎么流行不起来呢!您之前写的《送你一束玫瑰》,不是挺好嘛,还得奖了!” 白主任只觉那首歌是她的黑历史,别人每提起一次,她就难受一次。 原本想贴近年轻人的风格,做一次尝试。 结果写出的东西,她自己都不乐意听。 也不知那奖项是怎么评出来的,评委们真是毫无审美。 “你去创编室找陈江飞吧,他年轻,创作出来的音乐适合你们。而且他早就在创编室待不住了,我听说他想加入一个什么乐队,专门写流行曲。”白主任只想把这烫手山芋推出去,转移话题问,“你们要跟哪家音像公司合作?什么时候录歌?” “天津那边的,具体条件还没谈拢,他们压价有点厉害。我想把歌单先确定下来,让他俩提前练练。” 白主任不赞同道:“小狄最近有了点名气,但也只是在北京市内,天津的音像公司又不了解他,当然要压价的。你怎么不在北京找?” “北京这边压得更狠,‘中唱’给开的条件是首发二十万张,两千块买断。” “第一次出录音带,经济上吃点亏有什么!”白主任对此颇有经验,“中唱是老牌国企,编辑、录音、技术都是最好的,还有自己的工厂,制作生产发行一条龙,这能给你减少很多麻烦!” 有些小出版社,只有出版权,没有发行权,一张录音带制作出来,可能得半年才能发行。 流行音乐的特点就是过时快。 等他们这张录音带上市时,部分歌曲可能已经过时了。 于童在出版界完全就是新手,白主任创作的歌曲被出版过几首,有些经验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于爷爷见她整天废寝忘食地忙活出版录音带,不由好奇地问:“童啊,你们出录音带,能落袋多少钱?” “演员跟公司二一添作五。” “那你呢?” 于童:“……” 扎心了。 除了固定工资和微末提成,她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面子还是要维持的,于童大义凛然道:“我能得到丰富的出版发行经验!” * 虽然得不到切实的经济利益,但于童对出版录音带的业务仍然非常上心。 很快就跟创编室的年轻词曲作家陈江飞,约了两首他创作的新歌。 作品从未被出版过的陈江飞,对此非常重视,把自己最满意的两份作品免费送给了于童。 狄思科昨天刚给小六交了巨额培训费,成功把妹妹送进了空中服务员培训班。 此时,被于童喊来办公室的他,不但兜比脸还干净,还背了三百块的外债。 他以为于童又给他安排了什么赚钱的工作,接到消息就颠颠儿地跑了过来。 不成想,刚坐下就被告知,他跟老黄即将拥有自己的专属歌曲了。 听到好消息的二人,顿时满脸喜色,这可是原创歌曲!以前从未被人唱过! 以后就是他们自己的歌啊! 然而,当他们看清歌名后,竟然双双沉默了。 这两首大作,一首名叫《爱你爱你真爱你》,另一首叫《美丽的姑娘看看我吧》。 狄思科问:“这位陈江飞同志未婚吧?” 老黄答:“二十八的大龄未婚男青年。” 字里行间有一种强烈渴婚的哀怨味儿。 “那什么,”狄思科尝试提议,“于队,咱把这歌名改一改吧?” “尊重原创一字不改就可以免费用,有了改动就得另算钱了。”于童安慰道,“这歌名也挺好的,一目了然嘛。” “这种歌我可唱不出口,”老黄长长地“咦”了一声,“比靡靡之音还过分呢,也太没格调了!” “你们别只看歌名啊,其实陈江飞很有才华,这两首歌还挺好听的。” 至少作为流行歌曲是合格的。 老黄对照着曲谱哼唱了一遍,感觉还行。虽然歌名哀怨,但旋律还算轻快。 他也就没再抱怨。 狄思科跟着哼唱了两句后,蓦地想起他们这个组合好像还没有名字,组合名字不会跟这两首歌统一风格吧? “黄哥,咱俩的组合叫什么名字啊?” 老黄自信满满地说:“我是黄炜,你是道格,咱们就叫黄道吉日组合!我找人算过了,这个名字肯定能红!” 尽管已经被爱搞封建迷信的郭美凤熏陶多年,狄思科却始终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是,自打他在雍和宫碰见了那个挺邪门儿的老瞎子,他就处于一种“宁可信其有”的状态。 所以,听说老黄找人算过,他便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于童很负责任地提醒:“万一这两首歌成了你们的代表作,你俩以后很可能要以组合的形式上台演出,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你俩要上台作法呢…… 名字挺有记忆点,就怕你俩以后反悔。 狄思科用手肘拐了拐老黄,“黄哥,要不咱们再算个更好听的吧?我家老太太认识几位师傅,可以请她出面,找师傅帮咱俩算一个。” 想象了一下他们上台报幕的画面,“大家好,我们是黄道吉日组合,今天为大家带来一首新歌《爱你爱你真爱你》!” 光是想想就能让人汗毛直竖。 可是,老黄却对这个名字特别钟爱,“你想啊,市面上有那么多歌手,组合的形式也有不少。咱们不起一个特别的名字,怎么能突出重围?很多好歌手都被名字耽误了!” “你们再考虑考虑吧,如果实在想不出好名字,不取组合名也行。到时候就在封面上写‘黄炜狄道格首张音乐专辑’。让人知道你们是谁就成了。” 于童在这方面其实还挺民主的,只要演员自己满意,一般不会强烈反对。 反正上台丢人的又不是她。 因着灌录音带的事情有了新进展,老黄和狄思科便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练习合唱上。 不差钱的老黄甚至还把他晚上的演出全部停掉了,重心都放在了这张专辑带上。 好的音像出版社会有音乐总监,帮演员编排专辑曲目,但于童跟天津的出版社还没谈拢,就只能先由他们自己选歌。 一张录音带的时长大概是六十分钟。 他们准备了二十首歌,除了那两首歌名让人咯噔的原创,还有六首合唱,和十二首独唱曲目。 也就是说,每人要准备十四首歌。 其中还有一首于童提供的新歌《say you say me》。 据说是电影主题曲,前几个月刚在老美那边获得了奥斯卡的最佳原创歌曲奖。 国内已经有人扒过带子了,但是外语发音不太正,反响不怎么样。 于童觉得狄二狗既然是学外语的,外语歌又唱得不错,那就要充分利用这个优势,与老黄合唱这首还没泛滥的新歌。 时间紧任务重,为了充分利用时间,狄思科找来了一台录音机,放进他的自行车筐里。 去歌舞厅和茶座的路上,跟着录音机学习新歌。 下班回宿舍的途中,则听《口语种种》的录音带练习听力。 课余时间被他见缝插针,安排得明明白白。 老黄觉得他这个主意很不错,便也弄来一台录音机,每天走到哪儿拎到哪儿。 所以,当于童约了“中唱”的发行业务员,打算带着黄道吉日组合去赴宴时,接到的就是两个拎着录音机的犯二青年。 这俩人拎着录音机的造型,跟马路上那些不务正业的迪斯科青年简直一模一样,尤其老黄还顶着个爆炸头。 为了能载上三个人,于童今天特意借来了外联主任的挎斗摩托车。 结果老黄这个大胖子坐在挎斗里,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录音机,从歌舞团前往饭馆的一路上,都在跟狄二狗激情合唱。 不但吵得她耳朵嗡嗡的,还赚足了路人的猎奇目光。 即使心里恨不得离这两人八丈远,于童仍要充分尊重演员的个性,随他们去了。 这次的饭局是于童找了些七拐八绕的关系,好不容易搭上的线。 发行业务员名叫钟晓莎,以前也是他们歌舞团的歌唱演员,只不过两人年纪相差七八岁,于童进团没多久,钟晓莎就转去中国唱片社了。 后来唱片社、唱片厂、唱片发行公司三家合并,成立了“中唱”,钟晓莎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中唱”的员工,前两年中唱整改的时候,她转去发行部门,当了发行业务员。 毕竟是有些渊源的,又有熟人牵线,两名女同志很快便熟络地寒暄起来。 听说于童已经收到了中唱的报价,钟晓莎热情地说:“我们中唱有自己的出版发行渠道,现在又扩大了铺货范围,在全国的几大城市都有分公司。他们的录音带一经发行,全国人民都有机会购买到,出名真是分分钟的事!” 老黄被她说得内心火热,但想想那微薄的出版费,又为难地说:“钟经理,你们单位给的报价也太低了,首发二十万张,才给两千块。” 这两千块要先被单位抽走一千块。 剩下的一千块再由两人平分,每人到手只有五百块。 折腾一遭,还没走穴演出赚得多。 钟晓莎不以为然道:“你们是新人嘛,第一张录音带主要是为了扩大知名度,有了我们中唱的背书,以后再想出专辑带就容易多了。” 许多没什么名气的新人,都是走的这个路子。 “你们打算出一张纯翻唱录音带,还是出新歌啊?” 于童将他们的编排介绍了一下,“有两首歌舞团创编室提供的新歌,也有国际上比较流行的外语歌。” 钟晓莎笑道:“市面上的十张带子,有八张是翻唱的,如果新歌水平过关,开发部门觉得有潜力的话,价格可以再谈谈。” 闻言,老黄和狄思科当即就给这位业务员合唱了一首新歌《爱你爱你真爱你》。 钟晓莎常年背着磁带拓展销售渠道,什么样的奇葩歌名没见过? 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场面。 听了两人的合唱后,礼貌地献上掌声。 “挺不错的,你们可以把小样交上去,再谈谈价格。”钟晓莎提醒,“新歌没发行前,尽量别在公开场合演唱。现在各大公司扒带子的速度是你们无法想象的。许多在音乐会、晚会上演唱的优秀曲目,当天晚上就能被扒下来送进工厂,第二天就能出现在市场上。” 于童颔首,她已经叮嘱过二人了。 新歌必须在私下练习,即便是在团里合唱,也要关起门来。 没办法,就像钟晓莎说的,扒带子的速度太快了! 之前有个导演去上海宣传电影,在发布会上唱了两句电影主题曲。 有唱片公司的人觉得这歌不错,就在看电影的时候,用录音设备将人家的主题曲录了下来。 回去以后连夜找人翻唱,还模仿电影主角的样子拍了录音带封面。 只用三天时间,就让电影主题曲录音带上市了。 随着电影爆火,这张翻唱录音带卖了七十万张,而电影正版录音带因为导演不懂行,出版和发行分给了两家做,拖了两个月才正式上市,最终只卖了二十万张。 还没人家翻唱的卖得好。 中唱的出版发行是一体的,录音带灌好以后,很快就能上市,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过段时间要带着今年的新带子去参加广交会,你们要是能尽快把母带录出来,说不定能赶上这次的广交会。”钟晓莎介绍道,“好多新人的录音带都是墙内开花墙外香,被国外音响公司买了发行权后,在国外卖得很好。” 狄思科顺势问:“钟经理,那我们这两千块的买断费包含海外发行的费用吗?” 虽然他们海外发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万一呢! “一般新人歌手考虑不到海外的事,签合同时很少有人关注这个。”钟晓莎笑着说,“如果报价实在谈不上去了,你们在海外发行这一块提提条件也算是个安慰。” 钟晓莎很给老东家和牵线人面子,对三人介绍了不少出版发行录音带的注意事项。 于童在她的引荐下,见到了北京分公司的艺术总监。 听过“黄道吉日”录制的两首小样后,中唱给出了三千块首发三十万张的报价。 于童本着不提条件就是吃亏的原则,又跟对方签署了一份关于海外发行的附加合同。 最终把老黄和狄思科的处女作,交给了这家老牌国企,目前全国规模最大的音像出版机构。 * 中唱的录音室,装备了世界最先进的大型SSL调音台,以及数码录音机。 以平均每月三十张的速度,帮演员们录制着录音带。 近半个月内,录音室已经被预定满了,狄思科和老黄运气不错,有个外地歌手临时有事取消了录制,他俩便顶了人家的时间,将录制合唱专辑的日子安排在五天后。 自从签订了合同,他俩总是处于一种飘飘然的兴奋状态。 除了凑在一起练习合唱,还经常跑去中唱公司,旁观别的歌手的录音过程。 不过,对录音室的好奇渐渐被满足后,狄思科在与中唱员工聊天时,意外得到了一个更让他兴奋的消息。 这天,跟老黄在中唱门口分手后,狄思科拼命踩着自行车,一路飞奔回了太平里胡同。 进了院子,将自行车往墙上一靠,就开始到处喊人。 “二哥,四哥!” 郭美凤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问:“你嚎什么呢?有事进来说。” “我二哥他们呢?”狄思科脱掉衬衫,凑到水龙头下洗了把脸。 “早上去学校给小六送课本了,顺便给她送了点零嘴。”郭美凤趴在窗台上跟他闲聊,“回来就去屋里睡觉了。” “小六不是要保持体重么,别总给她送吃的。”狄思科嘟哝道,“我上次给她送了一块奶油蛋糕,被她们老师看到了,把我好一通批评,好像我要残害祖国花朵似的。” 郭美凤笑眯眯地听着,小闺女进了空乘班算是解决了她的一块心病。 见他洗洗涮涮,忙活得差不多了,就捧出一个刚镇好的西瓜给他吃。 “这都十月份了,得是今年的最后一批瓜了吧?”狄思科啃着西瓜,又扯着嗓子喊他二哥四哥。 兄弟俩被他召唤,都趿拉着拖鞋从屋里出来,每人挑了一块西瓜问:“你喊什么?有事赶紧说。” “二哥,四哥,你俩就一直在家呆着啊?” 矮子面前不说矬,狄思科这就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哥前阵子倒腾眼镜被抓进去,郭美凤就再也不让他弄那些眼镜了。 即使卖的不是走私货,那也是劣质货,容易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他现在就彻底成了无业游民,整天在家抠脚。 四哥呢,多年的高考复读选手,今年高考又毫不意外地名落孙山。 狄思科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四次还是第五次落榜了。 闻言,四哥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狄思家,瞬间就不乐意了。 “怎么的?我跟二哥在家里呆着,给你这大学生丢脸啦?” 狄思科从不惯着四哥,顶着问:“丢不丢脸,你心里没数啊?你要是不觉得丢脸,你炸什么毛?” 四哥再次落榜,正是心里最脆弱的时候。 继续复读吧,他已经没有那个激情和信心了,就此放弃呢,又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偶尔在外面碰见许久不见的老街坊,人家都以为他早就考上大学了呢! 结果他向往大学好几年,归来仍是高中生。 这种心情,谁懂? 他也不是真想就这样在家里蹲下去。 但是,他这些年一直读书复习,生活的重心始终围绕那些被他搓出毛边儿的课本。 突然让他去上班,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他前两天还寻思,自己糖葫芦做得好看,实在不行就推着自行车,去街上卖糖葫芦算了。 家人一直回避他落榜的问题,这会儿被老五问到了当面,他其实还挺难堪的。 “落榜就落榜嘛,落榜的人多了去了!我高三那年自觉发挥得不怎么样,都已经做好去当卡车司机的准备了!”狄思科丢掉一块西瓜皮,“考试也是要看运气的,你在考试这方面的运气不怎么样,我看你别考了,干脆找个营生吧。” 郭美凤赶紧趁机说:“老五说的对,这考题一年比一年难,咱家又没钱给你报补习班。只靠你自己摸索什么时候是个头?” 最开始落榜那两次,郭美凤还能毫无芥蒂地嘲讽老四两句,让他别浪费时间,赶紧找个班上。 如今落榜次数多了,她反而不敢多嘴了。 每年高考结束后,河里都能捞上来几个学生。 她可真怕老四钻了牛角尖去投河! 二哥抹抹嘴问:“你突然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找我俩,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有个事我还没跟你们说,”狄思科笑道,“我马上就要出录音带了,年底之前就能发行。” 郭美凤惊讶地“啊”了一声,“老五,你还真成大明星了?” 以前大家喊他大明星,多少带着点调侃。 但是,在郭美凤朴素的认知里,只有明星才能出录音带。 狄思科摇头说:“我们只是新人,出版费也不多,算是赔本赚吆喝。不过,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录音带,而是发行录音带的这家公司!” 四哥异想天开地问:“你能把我们安排进这家公司工作啊?” “嗯哼,”狄思科得意道,“差不多。” 二哥四哥:“……” 你可真敢想。 狄思科为几人详细介绍了“中唱”的情况,继续道:“他们公司以前属于广播事业局,销售渠道大多在广播电视系统。不过,这两年他们开始拓宽分销网络了,除了音像经销店,还在商场和书店设置了柜台。人家要铺设自己的唱片供应站。” 郭美凤急道:“这事跟咱家有什么关系?供应站招人吗?” “不错,不过不是雇佣关系,而是合作关系。”狄思科解释道,“我听他们的发行经理说,现在需要大量的个体户,进入到他们分销网络的尾端。尤其是北京分公司这边,发展速度没有广东上海快,很多周边区县的网点还没有铺设到。” 周边区县的音像经销门市部,早被一些小出版社抢占了,中唱的货还没能铺到那里。 二哥常年在外闯荡,还是有些见识的,琢磨片刻问:“你说的这个供应站,其实就是他们公司的二级或者三级代理商吧?” 狄思科竖个大拇指,“没错!” “正版录音带的价格可不便宜,最低也得五块了。立体声的那种得七八块。”四哥摸着下巴说,“就算我俩想做代理商,咱家也没那么多钱拿货啊!” 狄思科激动了一路的心情,终于可以抒发一下了,他略显兴奋地说:“他们公司为了抢占周边市场,尽快铺设代理渠道,弄了一个先卖货后付款的代销制度!目前知道这事的人还不多,咱们可以率先抢占一个名额!” 二哥双眼晶亮地问:“你说的这事属实吗?” “绝对属实!”狄思科笑道,“二哥,你在外面认识的人多,跟长途汽车站和咱们厂里的司机师傅都很熟,这就是你的优势啊!新录音带出厂后,销售网点都着急等着新货上架。如果你让这些司机师傅帮忙带货,就能用比别人更快的速度将新产品送去下面的销售网点。只要周边区县的这些销售网点认你的货,这个买卖就绝对能干下去!” 第29章 在大家的工资普遍只有三五十块的时候, 一盘正版磁带却能卖到七八块钱。 这东西就是妥妥的奢侈品! 以老狄家的经济条件,几兄弟从没买过正版磁带听,全是从别处翻录过来的。 这才是胡同青年们的娱乐常态。 但是, 他们不买, 不代表别人也不买。 中唱这样的大公司, 使用的大多是TDK和Sony的进口盒带,立体声效果绝非翻录可比。 有些人为了追求音质, 那是宁可省吃俭用, 也要购买正版磁带的。 狄思科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让全家人都特别动心。 那可是中唱录音带的代理商啊! 但是,摆在狄家兄弟面前的,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如何取得中唱的信任? 话从狄思科口中说出来,听上去挺简单, 先卖货后付款,似乎谁都能干。 可是二哥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钱没赚到多少,社会经验却十分丰富。 他们跟人家不认不识的, 中唱凭什么把那么贵的东西赊给他? 人家招的这个代理商, 必然有准入门槛。 “那公司说没说,当这个代理商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我俩现在都属于无业人员, 他们能把货放心交给我们吗?” “供应站要兼顾批发和零售,所以要有一个固定地址,方便下级网点能随时找到咱们。不但要有门面房,还得有仓库。” 郭美凤忙问:“用咱家当仓库行吗?” 四哥无奈喊道:“妈,您看咱那屋里还有下脚的地儿吗?” “那有什么, 床底下柜子底下都能放东西,特殊时期嘛, 先将就将就。” 狄思科好笑道:“妈,这供应站是要搞批发的,到时候引来一帮人在咱院子里进进出出,街坊们该有意见了。”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要想想小姨的那两间门面房。 若是当时能顺利办好手续,二哥四哥的店面也就有着落了,哪还需要全家对坐犯愁! 那几位房管局干部来家里了解过情况以后,确实组织人手帮忙查阅了以前的老档案。 不过,几十年前的资料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人家忙活了一阵子,只找到了一份当年他小姨与原房主的过户记录。 而更早之前,能证明这两套房从公产转成私产的记录却始终没有找到。 前段时间,区房管局作为全市首个试点,将区里的所有无主产房屋转给了法院。 狄思科在法制报上看到公示以后,死马当活马医,去法院提交了要回房子的申请。 申请已经交上去半个多月了,法院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要不是最近工作和学习都忙,让他无暇顾及其他,狄思科可能会像别的申请人一样,在家中苦苦等待,坐立难安。 老狄家的其他人对那两间门面房并不抱什么希望,二哥此时就轻松道:“门面房和仓库好说,可以去劲松那边租个房子,我之前批发眼镜的时候,跟他们打听过,三十块就能租个挺大的平房。反正他们公司是要拓展周边区县业务的,把供应站放到城乡接合部,反而更方便。” 郭美凤向来能省则省,听说还可以把地址放在郊区,立时又有了新主意。 “你提前租房子,万一人家公司不肯让你代理,不是白花钱吗?你们大舅在县城开着五金杂货店,空间不大,但暂时借用过度一下肯定没问题!” 门面房和仓库算是勉强有了着落。 还有别的要求吗? “我跟发行经理打听了一下,他们现有的二级代理商都是有些家底和实力的,铺面经营了很多年,所以中唱才能放心把货品交给他们。咱们这种新手,恐怕需要担保人。” 郭美凤率先摇头了:“这担保人可不好找!最好别跟人开这个口。” 有句话叫不做中人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 这“不做保”指的就是不做担保人。 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人是不会轻易帮别人背上责任的。 狄思科笑道:“我没打算找别人担保。认真算起来,咱家有正经工作的,也就我大哥一个。电影厂的牌子还挺响的,他要是乐意,到时候我跟他一起给二哥四哥作保。就是不知道中唱那边能不能同意。” 反正他二哥不可能带着货跑了,他们兄弟之间做担保,就是走个过场,打消人家的顾虑。 这个分销资格能否拿到手,主要看的还是二哥他们的分销能力。 只要有实力、走货快,其实很多条件都是可以谈的。 二哥和四哥大致了解了中唱那边的要求后,并没有马上就跑去公司自荐。 家里五个兄弟商量了一番,决定由老二老三老四先喊上几个朋友,去周边区县摸摸底。 最起码要摸清每个区有多少音像门市部,销售的是正版还是翻录录音带,店里有没有中唱的产品,如果没有,是否有意向分销中唱的唱片录音带。如果有意向,还得问问人家这店面的走货量和订货周期。 因着以后想借用长途汽车帮忙往郊区带货,所以他们每人坐上了一趟长途汽车。 中途遇到音像门市了,就下车跟门市部的负责人详谈。 二哥三哥都是早就步入社会的成年人,四哥却是一直在家读书的书呆子。 他在家复读了四五年,平时也不怎么跟胡同以外的人接触,所以对社会的认知其实还是高中生水平。 跟着两个哥哥出去跑业务,算是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熬过了最初的笨拙和别扭以后,他这几天的干劲儿特别足,每天都是第一个去长途汽车站等车,最后一个回家的。 而且他把自己整理知识点的办法,用在了收集情报上。 他不像二哥似的擅长跟人拉关系套交情,所以就在草纸上画了表格,将需要了解的信息逐条整理在表格里。 到了人家店里,他就有针对性地进行提问,每天带回的信息都是兄弟里最多的。 二哥觉得这法子挺好,让他画了一沓子表格,给手下的小兄弟每人发一张。 省得他们跟店老板东拉西扯,问不到点子上。 狄思科还得跟老黄一起灌录音带,将消息带回家以后,就大撒把不管了。 中唱的录音室是以每天一张录音带的速度运转的,狄思科二人只有一天时间,超时就要另外再约日子,那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他俩最终听取音乐总监的意见,选录了十七首歌,从早上七点钟一直录到凌晨三点。 从录音室里走出来时,都是脸色发青,双腿打晃的,唱了一天的嗓子直接罢工。 两人在录音室门口分手,一句话也没说,全程眼神交流。 陪他们在录音室呆了二十小时的于童,还有心情调侃说,录了专辑以后,他俩已经可以无声胜有声,更有默契啦。 等狄思科和老黄拍完录音带封面照,二哥和四哥那边也把周边几个区县的音像门市部摸排清楚了。 狄思科马上联系了负责北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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