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害你们的性命呐!” 他还半真半假地拱火那些国家柱石们:“各位朝廷大臣,你们千方百计把孩子送进神殿却没有学到皮毛,真的是你们没这资质吗?神殿把持着话语权,你们连修真者的子丑寅卯都说不清,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更别说更多连神殿本质都不知道的官员了。有人垄断了关乎修真界的情报,吃你们的人血馒头呢!” 哗—— 字字珠玑,杀人诛心! 现场哗然,群情激愤。大臣们看着皇帝、皇室成员和神官的眼神都变了,护卫军的动作也更迟疑了。在长生不老等诱惑前,什么凡俗财权、上下尊卑,都压不住这一刻的仇恨和怒火! 而莫殊在说这几段话的期间,也受到了好几波来自昴宿的攻击,都被芙参挡住了。干扰太多,还真应付得有点惊险。 如果可以莫殊也想让芙参直接解决了昴宿,但芙参这个金丹初期挺虚的,没学过法术更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自保的本事还行,但要正面斗法,还真不一定是筑基大圆满的昴宿的对手。 “呃……”术玄发出了咬牙支撑的闷哼,莫殊这才注意到术玄顶得有些艰难了,炼气七层的灵力真的不多。 “坚持一下,我激活个阵盘。”莫殊从空间拿出阵盘和灵石,正要填充,咻——杀气袭来! 气流中掠过铮铮鸣金之声,灵力的震颤让挡路的凡人直接爆出一朵朵血雾!手持灵剑飞身而来的昴宿看到了莫殊脸上露出的惊慌之色,他嘴角勾起得意而残忍的弧度。 叫他逮到机会了吧,受死!! 第二百三十八章 目标是星辰大海 轰——!!!噼里啪啦! 雷鸣电闪、紫光大盛,封印于符箓中的一记雷系法术爆发开来,那视觉效果和威力都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尤其对于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凡人来说。 而属于纪修金丹后期的全力一击,便是元婴也得小心一下,况乎一个筑基了。昴宿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当场烧成了一块黑炭!十来个被殃及的护卫军,更是连灰都没留下,一如莫殊之前警告过的那样。 “啊啊!!”目睹这一幕的人,有人发出了惨叫。尤其是女眷,莫殊也很抱歉,这大概需要她们用一生来治愈这短短几秒了。 再看周围惊恐万状、连滚带爬远离他的幸存者们,莫殊也很无辜:“我都提醒过你们后果自负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那些跑得更快了的护卫军们,他看向昴宿面目全非的尸体,亦是颇有感慨—— 他杀人了。 虽然可想而知“自己”肯定不止造过这一次杀生,但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就是第一次。还是年仅15岁的自己,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有些沉重啊。 莫殊想到了他打架最狠的那次,那时岚姐露出的表情,以及对他的说教。只能庆幸,还好岚姐不会知道。 然后他又对这位已死的神官做了个评价,怎么说呢,小芙参如果说是温室花朵,那这位神官也好不到哪去。不知这人还有没有其他斗法经验,心理素质和战斗素养都实在不行啊。 都想不到我是在等着他自己送上门吗? 莫殊有铭刻着防御法阵的阵盘可以用,有想过他为何不一早就拿出来,而靠和术玄两人配合费心费力地抵挡围攻呢? 可不就是给人攻击他们的机会么! 不然,要是昴宿眼见着连破防都做不到,直接跑了可怎么办?莫殊这个假修士可没自信能把人留下。而仇人跑了,千日防贼他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可惜啊,恐惧、愤怒、无知和傲慢,让昴宿自寻了死路——封印着纪修全力一击的符箓,早就蓄势待发。 昴宿到死也不会想到他顺风顺水风风光光了一辈子,最后会死的这么轻易吧?一瞬就没了。 他两百年寿元将尽,筑基大圆满已经是他的上限,他知道以他的资质不可能晋入金丹,想要继续活下去,只能靠夺舍。 也真是上天眷顾,竟然能发现术玄这样一个好苗子。变异天灵根啊!这直接让他对舍弃自己两百年修为的痛惜都减轻了大半。 他这十几年来每天都活在对美好未来的畅想当中。要不是对象修为太低会承受不住夺舍,他都怕自己早等不及占了这具身体了! 而今天,他的好运到了头。直接命都没了,还走得如此潦草。 就是莫殊,都觉得过于顺利了。当时的紧张和刺激过去后,反而生出了几分空虚来。对手的不堪一击显得他之前的前思后想多手准备像白忙活,没劲。 虽然他心里清楚准备万全没错,哪怕提前知道这个结局也应该那样做。 唉。 难怪修真者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见识过更高处的力量后,再回头看下面的人,都会觉得跟这些庸庸碌碌的人殚精竭虑地斗来斗去像个笑话。 ——15岁的莫殊有感。 但其实,安梓或许可以告诉他,“你”曾也是从炼气一步步爬上来的。你现在手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而觉得没劲的剧本,也曾是你摸爬滚打走生走死深度体验过的。 以上种种念头看似很多,但也就是莫殊将尸体瞧了两秒的时间。 再转头看向祭坛之下早已不复井然的众人,这些人惶恐地等候着他的发落,莫殊却很有逼格地先一言不发,转身面向神像。 广场的这尊神像,可比内庭那尊更加高大,莫殊站在下面,显得渺小得可以。不知费了多少民脂民膏来造这么一尊伪神,历经上千年依旧神采如新,保养如此用心,可见爱戴之切。 啧啧。 莫殊考虑了一下用超声粉碎机还得回收仪器,小小一个的不好找。于是还是选择了这个世界的手段,没有动用“符箓发射手环”里还剩两张的“金丹一击”符箓,换了张普通的碎岩符。 他拉着术玄,一步步走下台阶,像头洪水猛兽一步步踩在众人的神经上逼近而来,明知不该轻举妄动,还是有人忍不住后退。 好在这位仙师未与他们计较。 估摸了一个安全距离,莫殊才停下,然后抬手对准神像的胸口,为手环填充上一枚灵石。 咻—— 被激活的碎岩符触即生效,咔啦咔啦,立马响起岩石碎裂的声音,分崩离析,坠落而下。一如今日后的神殿,更甚至是在场众人的信仰、世界观,以及这个王朝? 虔诚的信徒哪怕被揭露这是一场骗局,依旧在神像倾倒中感觉到山崩地裂,若不是有旁边的人及时捂住他们的嘴,怕是都痛哭出声了。 “我对你们、以及这个国家会何去何从不感兴趣。”莫殊终于发声了,“真相我都告诉了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做自己决定去。今天的祭礼结束了,诸位下山吧。” 今日这惊天巨变下去,够这些国家柱石们忙的了,不知会乱套到什么程度,反正别来烦他就行。 仙师大人给出了送客的态度,在场没有一个会是没眼力见的憨憨,平日里再有魄力投机倒把的人也不敢第一个跳出来试探仙师的脾气,挥挥手人就没了好吗? 而下山后可想见的还有一大堆事呢,说不定政变都能来一个。左右权衡最终还是先保住他们的地位再说吧,也不急于现在就冒险去交好这位仙师,最怕还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不管怎么说皇帝现在还是皇帝,一个封建王朝的各种思想观念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马上改变的,君是君,那臣就还是臣。皇帝强作镇定地下令回朝,众人也无不配合。 就算有反心的,也不会在这里、当着仙师的面就发作不是?下山,下了山一切再说。 神殿解体了,那些来自高官、贵族家的神侍,想跟着家人一起离开。有人带着孩子一起走了,却也有人心念一动,让孩子先留了下来。 他们给孩子打眼色,让去接近、讨好那位仙师。看那位神通广大的仙师也不像杀人如麻的,万一攀上关系了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陆陆续续地,人都走光了。留下的一百来个神侍,莫殊一个懒懒散散的眼神扫过去,孩子们就吓坏了地跪了一地。莫殊摆摆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待如蒙大赦的神侍们也离开,偌大的广场就只剩下莫殊和术玄二人,以及祭坛上的一片残垣碎石。神官和那几个被爆成血雾的侍卫的尸体也被带走了,怕污了他这位仙师的眼——因为看起来,这神殿以后大概就算是他的地盘了。 “莫殊……”空寂之中,术玄忽而轻轻地唤了一声莫殊。 “嗯?” 术玄却又摇头,“…没什么。” 莫殊看他,而术玄则看着碎裂到只剩下一截底座的雕像。 莫殊从术玄的脸上看到了寥落、哀伤和迷茫。他虽然不能体会,却能理解术玄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问:“术玄,很难受吗?” 莫殊知道,虽然他自认为这样做是正义的,是对术玄好,对天下人好,但有些事确实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的人他就宁愿闭目塞耳地活在乌托邦里。他摧毁了这些人的信仰,破坏了这些人的生活,恐惧改变、厌恶改变,以及因为改变而处境变差的人,甚至会反过来埋怨他、仇恨他。 莫殊不认为自己是正义使者,那些人恨他也就恨了,只要他有本事不被人报复就成。 但是术玄…… 唔?莫殊怎么发现,要是术玄也因为无法自处而后悔、而埋怨上他,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有所谓? 道不同不相为谋,渐行渐远人之常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就好。 “嗯。有些难受。”术玄如是承认。 莫殊没心没肺地一笑,“要是太难受了,可以怨我啊。” 术玄摇头,“我怨你做什么,这是你和我共同做的决定。而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恩都还来不及。” 莫殊摆摆手,“感恩就算了,你都以身相许了。” 他朝着神像走去,术玄亦步亦趋。 莫殊跳上残破的雕像底座,吊儿郎当地坐下,继续对术玄道:“那你要实在觉得心里头没个念想空得慌,在你忘记那个假神完全振作起来之前,或者在找到你的‘大道’之前,要不你就信我吧!信殊哥,得永生~” 莫殊想传达的意思只在前面,并不包括最后两句口嗨。 然而术玄当真了。 他一个怔愣,然后突然笑了。“好啊。” 他并不是信了这句“玩笑”,而是觉得这个提议让他眼前一亮,怦然心动。 他甚至就这么当场跪了下来!反弄得莫殊愕然无措了。 术玄身着繁复华贵又庄重圣洁的冕服,这一跪,郑重其事,又如朝圣一般虔诚。 “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信仰了。还请神明不会再抛弃我一次。” 啊,啊这,几分真几分假?也跟他闹着玩呢吧? 莫殊受不了,无奈地道:“我该说你是太认真还是太草率了呢?别,可别信我,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啊。信天信地信谁都不如信自己,修真者把信仰寄托在外物上可要不得吧?” 术玄笑,“晚了。” “……我觉得你学坏了。” “近墨者黑。” 莫殊还是分不清术玄刚才到底有几分认真,他要揪着计较好像也挺奇怪的。于是想了想还是算了,他才十五岁呢,实在不喜欢纠结严肃的话题。 于是翻过这页,他摸了摸这个高度正好顺手的术玄的头顶。“行了行了,你快起来吧。” 少年不当真,当真的人此时却是情肠百转,兀自动容着。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对于今日出席当康祭礼的人来说,这一天发生的事就像一场奇幻诡谲的梦,但是噩梦还是美梦却不好说,见仁见智吧。 信仰崩塌,世界观改写,生活乱套,麻烦一堆,太多东西面临着洗牌和重建,多少人被弄得六神无主了啊。但另一个更加高远瑰丽的世界也对他们露出了冰山一角,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激昂的期待! 皇城今夜无人能眠,奔走的信使连夜出城,私下的约见各处发生。 神殿同样多的是不眠人,有思考人生的,有抱团取暖的,也有关系户神侍开始笼络另两类同僚的。老祭司在他房间的神龛前枯坐了一夜,苍老了许多。 这些无不与莫殊有关,但他是睡得最香的那个。 第二天起来他大大咧咧地游走在神殿里,稀松平常得好像无事发生过,仿若没看见那些神侍张望又闪躲的视线、紧张又犹豫的神色。 莫殊停下脚步。 神侍们心头一紧。 莫殊转头,开口:“你们中不少人之前也跟我说过话吧,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会吃人。有事的就主动一点,我去内庭了,要来的就来,也可以去叫人啊。” 说完他就先行一步了。 有人跟上了他,有人先跑去召集起其他人。 大家的动作很快,莫殊等了不到一刻钟就都来了,包括术玄,除了老祭司。 在等待的时候,莫殊就坐在供桌上,还啃了作为贡品的水果,如此行径让这些少男少女们不忍直视,却不敢发声。 神侍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从小生活在这个宗教核心团体里,内心过于纯洁,信仰也更加虔诚牢固,哪怕发生了昨天的事,也不是马上就能接受的。 说起来,身为圣子的术玄反而算是这群人里最离经叛道的一个了吧? 莫殊把果核一扔,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但我是没什么耐心搞问答大会的。有什么以后再说,不着急。” “……”众人大无语。特意将他们聚集在此,结果就为了说这么一句、一句废话么? 好气!但是不敢说。 “不过我可以帮你们看看你们的灵根和境界,这也是你们关心的问题吧?”比起追问过去和忧虑将来,这才是他能给到的最实际、也最能予人动力的帮助吧。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一扫低迷,神采奕奕了起来! “在此之前先给你们科普一下什么是灵根,境界又分哪些层次,有多厉害……”莫殊娓娓道来。这些知识他现在虽然也是粗略知道,但应付这些新人还是够了。 “好了,想测试的开始排队,一个一个来。” 接下来就是小芙参的工作了,参须“号脉”,内视这些小修士的丹田,看灵根种类和灵力储量。而莫殊就担当一个传声筒的职能。 探查的结果正如莫殊之前推测的那样,从小收养的神侍大概有两成具备灵根,神官从外面带回来的神侍是百分之百,而达官显贵们送进来的神侍里,就只有一人符合。 莫殊略意外,他以为一个都不会有呢,毕竟这破地方灵根率低得令人发指。这小子家里是撞大运了啊! “资质居然还不差,是个水木双灵根。但你都这岁数了才炼气一层,平时都偷懒去了吧?” 听了前面大喜过望的少年听到后面马上羞愧起来,“我,我……” 他之前可不知道什么修真者,不知道天天念叨的那什么祷词是修仙功法,还以为父亲把他塞进神殿是让他吃苦来了,哪有想过上心啊,虽然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过让他努力。唉,父亲要知道什么早说清楚一点他也不至于这么懈怠了嘛,真是的。 其实可想而知,这种机密都是代代家主才有资格知道的吧,而且还都是一知半解的。 “不过你这资质要是换了‘自己人’,昴宿老狗肯定得提醒你上进。如果不是遇上我,也真不知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少年连连点头,对对对,都怪神官…呸,都怪昴宿狗贼排外藏私,耽误了他!“幸运幸运!子瑜多亏遇见了仙师!” “少拍马屁,一边去。下一个。” 少年屁颠屁颠地跑开了,跑去了术玄那边,加入誊写法术经文的队伍。 用玉简往脑门上一贴当然快,但玉简通常有个三五次的使用限制,所以还是手抄吧。术玄负责背一遍,后面的人就抄前面人的,而前面开始修习的人则已经开始向术玄请教。 给术玄找点事做,也免得他胡思乱想了。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名存实亡的神殿却过得生机勃勃。神山之下的风风雨雨,皆与他们无关。 … “决定好了吗?”莫殊走过来,在术玄的身边坐下,与术玄抬头仰望同一片星空。 他给了术玄三天的缓冲时间,决定好是走是留,何去何从。 这三天过得意外充实和积极,多少能让人不被寂寥感吞噬而做出情绪化的决定吧。丧这种情绪,可耗能了,坏处多多。 “嗯。”术玄望着这个时节最亮的那颗星,语气轻快而坚定,学了莫殊的话:“我选择‘星辰大海’。” 啪!莫殊赞赏地给术玄后背来了一掌。“那事不宜迟,这就动身吧!” 术玄惊愕:“现在?” 莫殊一点不觉得这说风就是雨的德性有什么问题,“那不然?” 术玄失笑。“不。走吧。” 说走就走,术玄也没什么行李。其实有一点他们心照不宣,再不走,大概最近山下就该来人了吧? 莫殊从空间里放出一架小型飞行器,招呼术玄上来,而他坐在驾驶位,兴奋地搓手手——好耶,终于能在外面开这玩意儿了! 所以说,虽然莫殊没对术玄隐瞒他这么厉害基本靠装备,但没有什么都一一解释的他,这又是飞天又是这那的,无所不能的样子还是误导了术玄。 而这个时期并不知道莫殊其实连修真者都算不上的术玄,才会在千年后重逢时对苍殊元婴中期的修为感到惊讶,毕竟这么多年过去,连样样落后的自己都化神好几百年了。 翌日。 半天过去都没见到仙师和圣子出门的神侍众人,怀着不好的预感敲响了圣子寝殿的门。 而当他们在没得到回应后忐忑地推门而入时,只在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书: “困于一隅不利修行,我和术玄已经离开。 我不在,宸国会怎么对待你们,两说。 要么,继续将你们奉为座上宾,拉拢你们,甚至搜集修炼物资供奉你们;要么,控制并奴役你们,甚至选择将未来不可控的威胁提前扼杀。 言尽于此,是走是留,自行决定。 提醒,下面应该快来人了。 前程万里,后会无期。” ——莫殊仁至义尽了。 术玄并不知道这张纸条的存在,若是知道,那莫殊在来找他之前就留了这一手,说明,是预料到他的回答了吧? 看着这张纸条的几人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本以为仙师会留在这里、带领他们,谁成想突然就离开了呢?不啻于又一记晴天霹雳! 前路茫茫兮心彷徨。 …… “比起繁华的皇城,这种地方小城感觉怎么样?”莫殊牵马走在街上,问到。 “这里的建筑更加秀美。”初来乍到,术玄只能回答现在一眼能看见的。 “先去找个客栈住下,然后慢慢调查那个妖怪的传说吧。” “嗯。” 他们在上一座城听闻了有关此地妖怪的传说,传得有鼻子有眼似乎不仅是民间聊斋的程度,心想着或许真可能是什么妖兽,便来看看了。说不定术玄与妖兽斗法的处女秀就要落到此处了嘿。 自他们飞离神殿已过去两月左右,在莫殊的大力资助下,术玄凭借着自身优越的资质,如今都快到炼气九层了!这个修炼速度果然让人艳羡,不愧是前期都没有瓶颈的天灵根。 但进步太快也有隐患,最近就考虑让术玄缓一缓,着重实操运用,做到神形合一以求稳固修为和心境。于是听闻了妖怪传说,正适合走这一遭。 便是扑了一场空也无妨,反正他们也没个目的地,四海为家到处闯荡,去哪都一样。 将马匹交给了客栈照料,他们洗去风尘休息一番后,就出来走街串巷了。半是吃喝玩乐,半是走访调查,惬意得很。 如果说当初跟莫殊发生关系是术玄在欲望推助下的顺水推舟,但以此为契机突破友情界限开始往爱情发展后,这个白纸一样的少年是真的情窦初开,越相处越动情。 再加上他现在无依无靠,就让他更为依恋莫殊了。以及,他那日做出将莫殊视为自身信仰的决定,可想而知他对莫殊的爱意有多纯粹而深重。 相比莫殊这个色批小流氓,术玄可矜持、害羞、被动多了,但他现在却越来越喜欢跟莫殊有各种身体接触。比如现在走在一起,他就总忍不住去勾勾莫殊的手指。 还会主动说一些羞羞的话:“莫殊,这也是约会吧?” 自从有次看见一对男女举止亲密同行于市,莫殊随口说了一句“人家约会呢”,此处语境不像是“相约会晤”这种普通含义,术玄好奇便问了莫殊口中“约会”的意思,这才晓得,莫殊所谓的“约会”原来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会一起做的事。 然后,术玄就记下了这个知识点,并热衷于向莫殊确认他们是不是也在约会。 “嗯,是约会。”莫殊回答他。 虽然他们就是走在一起,并且还有正事,应该算不上正儿八经的约会,但术玄听了高兴,他就说是呗。 其实第一次被术玄这样问的时候,莫殊还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并正视起他和术玄之间的关系。 他这个年纪没想过谈恋爱,更没想过会跟一个同性谈恋爱,但他和术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那就当他们是在谈恋爱吧! 而“约会”这茬,在“未来”也有过一段插曲,可惜莫殊已经不记得了,只有安梓在默默将这些细节一个一个对上号。除此之外,还有每惹了术玄,莫殊就送小花花哄人的习惯,等等。 晌午。 坐在食馆中,莫殊看着街上车水马龙,祥和安宁得像是两个月前的皇城巨变不曾发生过一样。不过天高皇帝远,确实也影响不到远地人民的生活。那些内幕,每个地方的上级阶层或许能晓得一二,平头百姓才不会关心皇帝又换了哪个。 那晚,莫殊并没有带术玄走远,降落的地方与皇城相隔也就三四座大城的距离。莫殊他们也不怕被认出,反正“脸”可以随便变。都说了去哪都一样,何苦浪费燃料能源呢对不对。 行走在宸国境内,他们一路都能听到各种消息,再稍作推理,就能还原出神殿事变后的诸多情况。 虽然爆出了修真者的存在,但这些人依旧是凡人的思维模式,当然了,知道了有修真界可他们不还是凡人么,他们如今所拥有的财富、地位、权势,才是他们的根基,他们的立身之本,难道让他们舍弃这一切转头就开始求仙问道不成?傻子吧! 跳不出思维定势,他们想的更多的还不是去修仙,而是怎么利用好这股力量,利用好那位强大的仙师。 神殿之变,更多是起到一个契机的作用——政变的契机。 原本就存在的皇位之争直接爆发。老皇帝知道以自己为代表的真相知情人团体犯了众怒,不如牺牲他一个保住整个皇室,趁着众人还没想要背上弑君谋反的罪名,赶紧让他辰氏血脉继续坐住江山!所以他并无反抗。 五皇子杀出重围,登基称帝。 神殿之变、仙师、修真者以及斗宿神尊是为伪,有关这些的消息被封锁了,虽然避不可免地还是流入了更多人的耳中,但也是暗地的。信仰系统受损的影响并没有进一步扩散开。 否则,对于老百姓来说这可比换个皇帝震撼多了,整个国家都会地震崩溃了也说不定。 从新皇到大臣、贵族,都很配合此政策,他们可不想国家变得内忧外患。变化只在于,从以前只有极少数人一知半解、讳莫如深地享有这个秘密,变成了在上级阶层中不是秘密的秘密,他们都可以从中受益了。 神殿也正经重建。那么大个雕像,也不知道需要施工多少年。 不知道那些神侍们,有多少离开了,有多少留下或被留下了…… 神殿的网络无孔不入地覆盖着这几个国家,他国就连某一些权贵都得到了有关宸国神殿变故的部分情报,更别说各国神殿了。 他国的措施是立即封锁与宸国的往来,怕对斗宿神尊不利的言论流传进本国内。 各国神殿又偷偷派人来到宸国,欲代替死去的昴宿神官重掌宸国神殿,将这破损的信仰体系一角修补如初,将影响控制到最小。 不过这些国家中已然得知内情的那部分人,像颗种子,让变化在内部悄然发生着。 莫殊搞出的事,像枚小炮仗丢进人海,只在一小撮人里炸了个响,就似乎没了后续——至少目前看来是如此。 也罢,莫殊他不是来当济世救民的英雄的,能让术玄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就行了。信神的普通人又没损失,爱信就信吧。只有被骗到神殿的修真者是可怜人,但他管不了那么多。 总之,这些都离他们远去了。 如今,即使他们还生活在尘世当中,但走上修真这条路,凡俗因缘便注定渐行渐远,并终被斩断。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请问郎君何处见 某地,乡村中,小屋前。 莫殊坐在院子里的大树枝干上,望天,走神。 夏天快来了,他穿越到这里就快一年了,这个15岁停留了这么久好像也是头一遭吧? 莫殊虽然不像纪修一样把他的变化期记得那么清楚,但时长不规律这个认知他还是有的。之前最长的一次还是3岁阶段的半年——这莫殊不记得,但肯定都没有这次的长就对了。 加上又是身处“过去”的特殊情况,导致莫殊有点怀疑该不会他就不长了吧?是那什么天道被扰乱了吗? 难道他就要用15岁活到千百年后?还是天道已乱无力回天他再也不会长大并变回修真者了?或者就等着再穿越一下回去了就好了? 前两种猜测都太可怕了,莫殊保佑自己是最后一种。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只是这一次时间比较长而已。但他依旧面临着是一直活到原来的时代还是一下穿越回去的问题,莫殊当然还是希望是后者了。 术玄有修真大业可以奋斗,相比之下,莫殊就越来越无所事事了。导致了他现在难免地、时不时就会想到并希望着哪天他就穿越回去了…… 也,也不能说他始乱终弃吧,他回去那边术玄也在的么。而且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他本来就会跟术玄分开吧?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因为什么。 人的想法会不知不觉地反馈到自身的各方面,就算莫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术玄就是隐隐约约、直觉地,感到了不安。 术玄心境上的问题又影响到修炼上,本来没有瓶颈的阶段遇到了瓶颈。莫殊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本,以为又是操之过急了,那就停下来好好调整下。 考虑到莫殊极好的人缘和过旺的桃花,这次静修的地方术玄选在了乡下。这是他少有的“自私”,没去迁就莫殊好动的性格。 他们到这小村住下已有一个多月,说长不长,但莫殊已经跟村里不多的男女老少混得热络。 “莫殊……”结束打坐正要来找莫殊的术玄,站在门前看着树上发呆的莫殊,原本是岁月静好、能让人会心一笑的美好画面,但莫殊那仿佛落于虚空的眼神,却让术玄心头又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 起初术玄也不知道心里这股莫名其妙焦躁又空落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直到有天他梦到了莫殊离他而去…… 于是术玄终于又想起了那个他曾困扰过、但因为现在太过快乐和幸福而让他一度忘记了的问题: 本就是突然出现的莫殊,会不会再突然消失? 虽然这么久都没再出现,但那位曾丢下了莫殊的仙师,会回来带走莫殊吗?如果他请求也带走他,会被允许吗? 一开始术玄还可以调适这种心态,告诉自己莫殊不是会始乱终弃的人,不会抛弃他的。但越到后面,挤压他神经的问题就越来越多。 比如,莫殊毫无变化的外观。 原本莫殊还高他一头,现在他都赶上了。而莫殊还比他小两岁,按说身体发育应该比他还明显才对,就算身高本来就够高说不长了也能理解,但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一年过去不该一点变化没有吧? 还有,为什么莫殊不跟他一起修炼?这种不踏实做事的过法,会让人觉得莫殊没有安定下来的想法。 再有,或许……术玄觉得,或许莫殊也在想着离开? 尤其是当莫殊偶尔走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的时候,恰如此刻,是在怀念他原来生活的地方吗?那种虚无的、遥远的,仿佛抓不住的感觉,简直让术玄心惊! 就是这些原因累积起来,让术玄日渐绷不住了,直到影响了修炼的进行…… 听到术玄的声音,莫殊回神,转头看过来,一点自己都成了别人心病的自觉都没有的他还笑得很是灿烂,从树上跳下,朝术玄走来。 他捏捏术玄的手,又捏捏术玄的脸,问:“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怎么了?” 术玄想说没事,但说不出来。他很有事。 他难受又委屈地把自己埋在莫殊的肩窝,抱紧了眼前这个人,好似生怕这人消失了。 莫殊不知术玄到底为何如此低落,或许是修炼不太顺利的原因吧。 他拍了拍术玄的背,又两手揽住术玄的腰跟他一起同手同脚地摇摆,想到个能让人转换心情的提议:“再有两天村长家姑娘就要嫁到镇上去了,刚也给我发了喜帖,要去凑个热闹不?” 术玄抬起头看着莫殊,勾了勾嘴角说到:“你怎么这么讨喜,村长都要把你当自家孙子了,这也叫上你。” “那是,我这么优秀,必须人见人爱。”喜欢不喜欢不一定,但值得人交好是肯定的。 被村长叫去蹭饭的村里人也有不少,但正儿八经收到喜帖的却不多,他算一个。他们才来这村里多久,人缘再好也还是外人,之所以邀请他,应该主要是村长看在他和术玄这样的体面人能到镇上大户亲家那边给他们撑撑“娘家人”的逼格吧? 术玄突然亲了莫殊一下,他在心里偷偷说:才不要你人见人爱,只准我爱。 “嗯,那我们就去瞧瞧吧。”婚礼啊,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 到那日。 术玄看到满堂红彩,锣鼓扬绸;佳偶成对,宾朋欢喜。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他牵着莫殊的手,看着这一切,久久动容。 反倒是莫殊看到术玄这样暗觉不妙,正想着这趟热闹是不是不该来凑,转换心情别给转换歪了吧?转头,就对上了术玄那仿佛会说话的小眼神。 莫殊冷汗差点下来了! 回去的路上,术玄几次欲言又止。 莫殊本想厚着脸皮无视的,但实在被瞄得没法,他就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于是暗叹一声,主动挑破:“那啥,我还小…” “……不小了,今日那新郎与你一般大。”那新郎十六,虽然莫殊这一年好似没长,但按说也该是十六的。 放古代这年纪结婚太正常了,拿年龄说事根本站不住。 “在我的国家,要过二十才能结婚的。” 二十?搁古代不管男女都算晚婚了。真是越来越像在找借口! 术玄眼神黯然。 “呃……”莫殊挠了挠脸,不知道说啥。说男人和男人不能结婚?那不对,恋爱都能谈怎么结婚就不行了呢。 唉。感觉越来越想穿越回去了。 最终这个话题不欢而散。 晚上躺在床上,莫殊发现术玄在偷偷掉眼泪。这一下把莫殊小同学都给整无措了,他没想到术玄这么在意! 其实情绪的失控是长久以来的积累,今天的失望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莫殊把人掰正了,用手给擦去眼泪,哄到:“你别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哄个锤子哄,一点不会说话。 但其实,明知道最优解但却不想给出承诺的莫殊,这安慰自然说不到点上。 术玄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丢人,他本不该是如此软弱敏感的。“我没事。” 鬼才信。 但莫殊能说什么呢? 唉,这给整得,他也不好受了。 谈恋爱真麻烦。但自己造的孽,自己得给解决了。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做点什么吧。莫殊捧着术玄的脸,亲亲,再亲亲,亲了眼角,亲额头,亲了脸颊,亲嘴唇。 从温柔厮磨,到缱绻缠绵,渐渐升温,直到激烈。 当他压着术玄深入浅出地操弄时,他看着术玄迷离的、深情又带着一丝哀伤的双眼,那眼角因快感而含着的泪珠,恍惚与刚才为情伤怀而落的泪,重合到了一起…… 突然地,他脱口而出:“术玄,你想要我娶你吗?” 话一出口,莫殊就后悔了。 懊恼自己怎么一下就上头了呢?他才知道,原来男人在床上的一张嘴,不仅能骗人,还能骗己。他明明没想说这话的,嘴巴它叛变了。 莫殊试图安慰自己,他这只是问句,并没有做出承诺,还有补救机会的…吧? 被操得神志恍惚的术玄,却是精准听取了这句话,一下就惊醒了!他愣在当场,难以置信地看着莫殊。反应过来后双眼就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他不假思索:“想!” 本来还渣渣地考虑出尔反尔的莫殊,看到术玄这样,感觉说不出“我就问问,你别当真”这样过分的话了。 啊…… 怎么会这样。 栽了栽了,把自己坑了! 唉,算了,认命吧,其实想想也没差。 事已至此,莫殊就不纠结了,也不想表现得好似被逼上梁山一样勉为其难,膈应得大家都不愉快。做出决定了就大大方方高高兴兴地上! 莫殊咧开笑脸,大声道:“那我娶你啊!” 术玄本就高兴到了极点,再被莫殊一感染,也放肆地快乐起来:“嗯!!” “啊!慢点,莫、莫殊…嗯,啊,哈啊……” 这一刻,术玄无比幸福,无比安心。 … 或许是心里始终揣着一些不安,术玄像是怕莫殊后悔似的,紧赶着操办起了婚礼。 他不需要多么隆重,他们也都没有亲友。 其实按术玄的性子,他也不想邀请些无关的人。结婚是他和莫殊两个人的事,以天为媒,以地为妁,心心相印方缔结婚姻,立下誓言即一诺千金,这便足够了。 但依旧是那点不安作祟,他最终还是觉得想要被人见证。 莫殊就请了些村里的人来热闹热闹。 他人缘好,这里又有免费的好吃好喝,大家都乐得来,也讲足了喜庆话。 “小殊这条件,放着好好的姑娘不娶,怎么跟人结契兄弟啊?”一婶子站在院子里稍远点的地方跟人唠嗑,以为两位新人肯定是听不见的。她倒没什么恶意,就是嘴碎了点。 “人家白公子也不赖,长得多俊俏。”搭话的大婶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这俩小伙子肯定是真瞧对眼了,你以为跟咱村里那些娶不起媳妇儿只能找人搭伙过日子的契兄弟一样啊?” “呸,要你说!我就是可惜,都挺好的,就是绝后了。” “那倒不,还是能娶女人的,不娶妻,纳妾也行,总要有个孩子。” “也是。” 她俩不知道,对于修真者而言,她们的声量足够术玄一字不落地听清楚了。 虽然在他大喜日子说什么纳妾、绝后的话很讨嫌,但这点他反而不是很介意。也说不上为什么,但莫殊就是能让他觉得这人是不会纳妾的,对传宗接代好像也没什么执念。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上座无亲眷,但无妨。术玄也不想让无关者代为坐上那个位置,他和莫殊拜的依旧是天地,亦或者他不知名的父母、和莫殊远方的爹娘。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身为新郎官的莫殊在外面招待起了宾客,酒没多喝,就是招呼乡亲们敞开了吃!给没吃过什么好货的孩子们大把大把撒喜糖! 闹腾得差不多了,莫殊就开始撵人了:“好了好了散了散了,没吃够的可以打包走,我想进屋看媳妇儿了!” 这猴急的发言,让大家爆发出一阵哄笑,男人和长辈对他挤眉弄眼,小姑娘小媳妇儿替他害臊。 跟他关系好的小屁孩还笑嘻嘻地吱哇乱跳:“羞,羞!新郎官想洞房,抱着媳妇儿不下床!” 孩他娘没好气地来扯耳朵:“臭小子跟谁学的!” 换得是儿跑娘追,鸡飞狗跳,看客皆笑,也是好不热闹。 莫殊不以为忤,在这厢耳不红脸不臊、理直气壮地承认:“我羞什么,老子的媳妇儿我就爱紧着看,天经地义!” “好嘞好嘞,都知道啦。”老村长晃着手乐呵呵地支应他,莫殊这小子别看仪表堂堂,有时候真是比他们乡下人还粗犷哩,但就是讨人喜欢!“我们不闹腾你了,这就走,让你早点抱媳妇儿去。” 说着就挥手招呼大家准备准备走人了。乡亲们也真是不吃亏,加紧了打包剩饭剩菜、瓜果喜糖,也是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全部撤离。 而屋里,坐在床上的术玄从听见外面莫殊说那一句“想进屋看媳妇儿了”,他的笑就没下来过。 一直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动静,原本不喜吵闹的他都觉得特别好,有种生动的、温暖的烟火气,装得人心里满满的、暖暖的。 然而,当外面的安静持续良久,也不见莫殊进来,术玄便坐不住了。 “莫殊?”他喊。 没有回应。 安静到只能听见虫鸣鸟叫,夏风拂铃。 术玄蹙起眉头,不安的感觉陡然涌起。他不再犹豫,踏出了他们的洞房,来到空无一人、只余杯盘狼藉的院中。 “莫殊??” 依旧无人应。 术玄慌了。 他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告诉自己莫殊可能只是去送乡亲们回家。他们住的这处小院在村尾,一户偏居,离村里聚集的人家有些距离,平时觉得清静,这种时候就有些不便了呢。 他或许应该等等,他今天可是新娘。 但他等不了! 术玄冲出了院子,走进村中。他穿着大红的喜服,挂上礼貌的、他并不适应对别人露出但应该是属于大喜之日的微笑,挨家挨户地问: 请问莫殊在这里吗? 请问你有见到莫殊吗? 请问你知道莫殊在哪吗? 莫殊,我相公,他穿着喜服的。 一家又一家,谁都说没见到,谁都说不知道。术玄生硬的微笑一点点垮掉,再也维持不住。 莫殊……是后悔了吗? 术玄问自己。 可他现在宁愿莫殊是后悔了,那他至少还能找到他逃婚的新郎,最怕是,是…… 然而,术玄就是再清楚不过莫殊不会是出尔反尔、临阵脱逃的人,他现在才恐慌到了极点!他宁愿莫殊是后悔了! 莫殊你在哪? 你别吓我… 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村里的人也跟着术玄找起了莫殊,不仅挨家挨户,还漫山遍野都找。这刚才还跟他们挥手告别的人呢,怎么就突然不见了?他们没想过逃婚啥的,就怕莫殊遇到事儿了。 他们从夕阳西下,找到夜幕沉沉。 术玄找得喜服泥泞,找得声音嘶哑,找得眼泪干涸双目通红。 村民们从担忧焦急找到心惶悲伤,看向术玄的目光从安慰关切到怜悯不忍。 术玄越走越远,渐渐把所有人甩在后面。再危险的地方他也往里扎,他绝望的双眼里空洞得仿佛没有灵魂…… 莫殊——莫殊—— 他在心里麻木地一遍遍喊着莫殊的名字。 这一夜不知他是怎么度过的。等天边泛起鱼肚白,他竟然还能回来,就是已经把自己造得不像话了,一身喜服都看不出原样。 看着保持着他离开时模样的、冰冷无人的院落,术玄终于崩溃了! ——他的神明,真的再次抛弃了他。 …… 莫殊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黑乎乎、雾蒙蒙的景象吓了一跳,野兽般的直觉和反射神经让他想也没想立马跳进了随身空间! 但那些黑雾不管他吸没吸入,好像沾到皮肤都是有害的,就那眨眼的功夫,莫殊现在就感觉头痛欲裂,浑身针扎一般的难受! “殊殊,殊殊!” 小芙参急忙跑过来,绕着莫殊转,然后又跑开:“芙参去找药!” 芙参对这空间里的东西有很多都看不懂,但对灵植、丹药这些,却是如数家珍得熟悉。它很快就找到了勉强对症的丹药,过来给莫殊喂下。 “殊殊,外面的是魔气,好像还有煞气。咦,殊殊又长大啦?”小家伙这才发现苍殊外形又有了变化。 对,终于变了。莫殊吃下灵药好受一些后,注意力也放到了脑袋里突然多出的“三年”上,而这搞得他的记忆又有些破碎,以至于看着自己身上的喜服,他都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怎么回事。 好家伙…… 这也太会挑日子了吧? 真是不敢想术玄会怎么样。这波啊,这波术玄以后多恨他他都能理解了呢。 挺对不住的,但他也挺无辜的。 唉,怪老天吧。 想再多也没用,而且“时隔三年”,他的很多情绪都不到位,能难过到哪去呢。他现在更糟心的是怎么出去。 外面又是魔气又是煞气的,这条件就很符合纪修对他耳提面命很多次不要靠近的清虚禁地。而他就是从这里穿越走的,那么穿越回来到这里也最合理。 他是穿越回来了吧?时间对不对得上还不确定,但地点应该没错了。 不管怎样他反正都得出去,但他真的没法出去啊!就他这沾上一点就要死要活的肉体凡胎,脆皮到肯定一出去就挂了!纪修给他改造的装备里也没有能防这一类的…… 开飞行器出去? 不行,目标太大了,这地方最可怕的可还不是魔气,而是空间裂缝! 别说他驾驶技术还没好到能避开所有空间裂缝,他能不能发现还两说呢,而且空间裂缝还有无规律闪现的,防不胜防。就飞行器那体积,莫殊估摸着,中招率怕是无限逼近百分之百! 太愁了,我难道要在这里等到地老天荒? “殊殊?你在烦恼怎么出去吗?”小芙参凑过来,糯糯地关切到。 “嗯……” “让芙参出去吧,芙参带着殊殊走!” 莫殊微讶,马上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小芙参摇头,摇得头上的荷叶乱晃。“芙参是灵植,不会一下就死的。”就是会元气大伤,但比起如今凡人之躯的殊殊,它好太多了。“让芙参去是最佳选项!” 莫殊再次惊讶。因为芙参是小娃娃的形象,说话也奶声奶气的,他都一直把芙参当小朋友看待,有什么指令都是由他下达,这还是小家伙第一次主动思考并提议。 惊讶后就是犹豫了。 思前想后,确实,这是最合适的方案。 “那,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莫殊抱起小家伙就啵啵亲了两大口,他感激又愧疚,以及担忧。 又嘱咐到:“察觉不对就立刻躲进空间,受伤了也立刻躲进空间,我们不着急走出这地方,安全第一!”像个老父亲。 小芙参重重点头。“嗯嗯!芙参知道了,安全第一!” 都这时候了它还挺开心的,能被它最爱的殊殊这么紧张、关心。 小芙参出了空间,这些魔气和煞气虽然让它不舒服,但短时间内还不会对它造成什么危害。它捡起地上的一枚石头,殊殊在进空间前就把节点设置在了这枚石头上面。 小家伙操控着十几根参须围绕在周身,替自己探路是否有空间裂缝存在于它的前进方向,只要不是那种闪现的,这能让它规避掉不少的危险。 它攥着石头,小心翼翼地在黑雾中移动。 莫殊在空间里密切关注着。他看到小芙参都被空间裂缝斩断两根参须了,这没威胁到本体安全,小家伙都不愿立刻返回空间。 明明是那么胆小的家伙,这时候却又勇敢极了。 嗯? 莫殊好像看到眼前闪过一点微蓝的亮光。 还没看清那光亮是什么,一束比周围环境更加浓郁的、形状像手掌一样的黑雾就突然出现,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小芙参! 第二百四十章 又遇支线禁地中 黑雾大手抓着小芙参不断后退,眼前又是微光一闪,便好似进入了一处不同的空间,这里没有那混沌的黑雾,视线都清晰了好多。 于是莫殊一眼就看见有个人靠在一块大石前,半躺着,面无血色,身形狼狈。黑雾大手缩回到此人跟前,消散,小芙参就到了这人手里。 莫殊盯着那人看,觉得眼熟。可惜记忆又被拉远,不能马上认出。 “放开我!哇啊!”小芙参哭叫挣扎。怕生的它遇到坏人比让它穿梭在空间裂缝中还叫它惊慌失措。 “老实点,回答本尊的问题,不然现在就捏死你。”那人冷冷地威胁到。只是,连声音都透着虚弱。 小芙参被吓到安静如鸡,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看向“绑匪”,然后一愣,诧异地脱口而出:“烛戾?” 这一叫,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烛戾微微觑眼,“你认识本尊?” 莫殊则是一敲手,恍然想起:烛戾!原来是那老哥啊,带他环游世界那个。 咱俩关系挺好的吧?眼下这是…不知道小芙参是我罩着的? 不,不对,眼前这个烛戾跟他印象里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浑然不同。是因为这位魔修大佬只在我面前当好人,还是…… 莫殊可还记得烛戾于他而言还有个特殊身份——支线任务嫌疑人之一。 所以,这份反差感其实还有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个烛戾,跟他所认识的那个烛戾,不对版? 呃,如果真是这样,那一时间还真不好说是好是坏了。好消息是他离支线任务又近了一步;坏消息是,此情此景他怎么跟一个敌友不分的大佬交涉啊! 莫殊搁这边头脑风暴呢,外面小芙参则感到混乱。 它跟烛戾认识,但殊殊失忆后它就没再跟其他人见过面了,眼前这个可怕的烛戾也不认识它了,还有空间也是秘密——所以自己该怎么办好?装不认识吗?可是自己已经说漏嘴了…… 小芙参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支吾:“认,认识。” 烛戾当然联想不到穿越时空这么离奇的情况上来。他名声不小被人认识不奇怪,但相遇于这片“死地”,那就不能单纯了去吧? 是巧合,还是为他而来?但要是为他而来,能这么蠢地暴露身份? 而且,谁会派这么蠢、这么弱、关键还这么“补”的斥候来啊?这灵气满满的药香,作为灵植的价值可比其他强多了。难道是给他雪中送炭来的不成? 虽然不一定对症,但这玩意儿吃了应该很补吧?他现在是能续命一点是一点了。要不是还有情报价值,这小东西这会儿已经进他肚子了。 “是谁派你来的?” “我没有…” “睁开眼睛,看着本尊回话。” 小芙参泪眼花花,“我、害怕…” “……”这胆子,怎么敢在外行走的?总不能是生长在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吧?“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不小心,突然、就……”不擅长说谎的小芙参回答得很是结巴。其实它也不是很懂发生了什么,它只一心想着隐瞒下苍殊的存在。 烛戾对这个回答先不置可否,虽然这个小东西看上去就像是能干出这种冒失事的样子。 “你是如何过来的?可是知道什么路径能避开空间裂缝?” “我不知道,我就是走过来的…” 烛戾眯了眯眼,“毫发无损?” 小芙参吓得不住摇头,“不是,不是,我受伤了!”它让头上的参须变粗变长,让烛戾看它断掉的两根参须截面。 烛戾看见,立刻理解过来这小东西是在用它这头发一样的部分在探路,但这样运气也着实不错了。就是让他的期待又灭了。 如果没有其他价值了,就吃了吧。烛戾心道。 先取少量试试。 烛戾上下打量,看取哪里合适。头上的荷叶?“头发”?一根指头?话说这是个什么灵植呢,不是常见的品种——他不是炼丹师,对灵植的了解不多。 烛戾的视线落在了小芙参手里攥着的石头上。 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但怎么看都是块随处可见的普通石头,他也感觉不到任何灵力波动,又有别的问题急着盘问,就没去理会。 所以这块石头有什么特殊的吗,让这小东西一直没放手? 烛戾伸手便要夺去,“你拿着这石头做什么?” 小芙参顿时急了,拼命挣扎:“放开我!不要,哇啊!不要抢!” 虽然小芙参一直就战战兢兢的,但反应这么激烈却与之前不同,明显有问题!烛戾顿时更不可能放过探究这块石头的秘密了。而小芙参如何是他的对手,哪怕他现在重伤在身呢。 快狠准地抢走了石头,为防小芙参碍事,他将小芙参拎得远远的,然后另一只手捏着石头仔细打量、探究起来。 但不管怎么检测,结果都告诉他这就是块普通石头。 烛戾皱眉。 他转头看向已经哭成泪人的小芙参,问:“这石头有何特殊,让你如此重视?” “我,呜呜,我、我……”它不知道怎么编。 “不说我就碎了这石头。” 小芙参绝望大哭:“不要呜啊——!!” 对于这种无法有效沟通的类型,说实话,烛戾觉得自己身为魔尊以来已经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对象了。 他被哭得不耐,换做平时早将手里的石头或灵植小人血祭一个了,才不在乎损失。但眼下,狂不得,说不定这其中就有他的一线生机呢? 石头不能毁,逼一逼这灵植小人倒是可以。 “不说,这破石头扔了也罢。”话落,他真就将石头朝着结界外扔去! 这可要不得,如果莫殊不想一直躲在空间里眼睁睁看着小芙参惨遭大魔头蹂躏的话,他要现身,那必然是在这片没有黑雾的领域内现身更安全啊! “嘭。”石头飞出结界,发出落地声。 而几乎是同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凭空出现!落到地上滚了一圈,卸力后蹲身而立,然后迅速举起双手。“别动手我是凡人!” 莫殊第一时间表明自己无害,反正他也不可能在一个修真者面前装腔作势,得先表明他有多脆皮,要是像刚才抓芙参那样给他来一下,那么浓郁的魔气他还能好吗? 从这不速之客突兀现身的瞬间,烛戾便戒备了起来!对方一身乍眼至极的红衣,出现得十分诡异,现在背对着他举起双手,然后跟他说他是凡人? 他信个鬼。 哪个凡人能这般奇异? 可惜他太虚弱,亦不能轻举妄动。 “你转过来。” 莫殊十分配合,保持着举手且单膝点地的姿势转过身来。“嗨…” 然而对方对他调节气氛的招呼毫无动容,而是盯着他的脸,眉头微蹙似乎在做回忆,然后用略显迟疑的口吻向他确认:“苍殊?” 莫殊一愣。 让他愣神的不是“苍殊”这个名字。 他现在是十八岁,多出来的“三年”记忆里已经有了非主流系统的出现,他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也已经待了一年,被叫“苍殊”叫了一年,对这个名字他已经有了代入感。 他意外的是:“你认识我?” ——这该死的即视感,风水轮流转。 烛戾略一挑眉,这个后辈跟他说话的口气未免太不尊重了。“有些印象。” 但印象不深,毕竟地位不等,没有直接接触。 莫殊闻言,心念一转:已经能确定这个烛戾跟他认识的那个不同,果然是时空问题,现在是支线环节吧?不过没想到他跟烛戾在支线里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还以为跟术玄一样呢。 “哦。那你…前辈印象中我是怎样的?”第一印象不知道好不好。 烛戾将他上下打量,意有所指:“至少,不是个凡人。” “呃,遇到了点情况,暂时变成了这个样子。等我恢复的话说不定能为离开这个地方起到些作用,但我现在肉体凡胎扛不住折腾,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恢复修为这个事还得老多年吧,莫殊故意模糊时间,为给自己增加点价值,免得对方不放心他还嫌他没用,随手把他扬了。 莫殊已经不大记得自己“六年前”初见未来版烛戾时是什么情形、什么感觉了,但应该不是眼下这般,完全不敢放肆,直觉告诉他就是下一秒头都给他打掉也不奇怪。 “前辈若是不信,可以探查。”莫殊伸出胳膊。 烛戾表情有一丝玩味,“就算你所言为实,可你我是敌非友,让本尊等你恢复岂不是养虎为患?” 莫殊却是反问:“我之前有害过前辈吗?” 烛戾微愕,“倒是没有。” “那前辈有害过我吗?” “亦无。” 莫殊摊手,“那我们算什么敌人?” “……吾乃魔修。” “我又不是嚷着要降妖除魔的正义使者。而且前辈,我恢复时你也在恢复啊,你比我厉害,应该我害怕你才对。” 这话说的,好像他怕他似的。烛戾腹诽。不过这后辈倒颇有几分意思。 “呵。如你所见本尊现在身受重伤,你什么时候恢复我不知道,我要恢复却不简单,为防万一,还是先下手为强。” “那别介,人死不能复生,万一我活着价值更大呢。比如说,帮助前辈疗伤?” 烛戾眼神一动,“你能?你一介凡人能做什么。” 莫殊看向烛戾手里眼巴巴望着他的小芙参,道:“我不能保证,但我手里还是有些好东西或许对前辈有用的。至于我这小弟,能还给我吗?他虽然挺值钱,但治病还是要对症下药嘛。” “什么价值都还没体现,条件倒是先开起来了。透露身家,不怕我直接抢了你?” “抢不走的,只有我能用,我死了就消失了。” 烛戾不确定这是不是危言耸听,但修真界真有这一类设定的东西,比如天赋神通。 “哦,是么。那为了牵制你,这小东西就留下来做人质了,待我对你的表现满意了就还给你。别说这交易你不能接受吧?”合情合理的“交易”不是么,不能接受就说明对方也只是口头糊弄。 “好。”莫殊即答。然后安抚小芙参:“别怕,前辈不会伤害你的,等我这边搞定你就能回来了。” 小芙参尽量不哭,“嗯嗯!” 烛戾:谁给这小子的胆子替他“承诺”的? “好了,先拿出你的诚意吧。” “行。前辈需要什么?我看有没有。” “九转培元丹、凝神丹……”烛戾报出了一长串的名单,但凡能用上的他都先提出来,毕竟对方还不一定有,广撒网总有能用的。 莫殊盘腿坐下,闭上眼开始集中精神在空间里找东西,然后一个念头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烛戾看着苍殊手里逐渐增多的东西,暗自思量着,倘若这人没撒谎此时真是凡人,那储物类灵器如何能使用?若非灵器,又是什么不借灵力便能使用的本事?当真不可易主么? 修真界哪有什么善男信女,何况烛戾还是魔修,这有财富在眼前,条件反射地也会想一想杀人夺宝的操作。虽然不一定有多认真。 又想到,这人突然的出现,显然跟那块石头有点关系,到现在也不见这小子紧张被扔出结界的石头,那石头应该确实普通。 他是有什么秘法能变形匿迹且能不被本尊发现呢?还是拥有一处特殊空间能让其本人也进入其中呢?亦或者此人掌握有空间类型的神通? “找到了这些,前辈你先用着,剩下的我再翻翻。”莫殊说着就抱上一堆东西走近了烛戾,仿佛一点不担心这举动会冒犯到对方、然后给他点惩戒。 烛戾倒是不以为忤,虽然他性格其实挺喜怒无常,但眼下不是乖张的时候。接过这许多瓶瓶罐罐,瓶身上都写着名字,他拿起就往嘴里倒,竟是一点不怕东西可能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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