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叶修可以无视这种隐晦的暗示一次,两次,但他不可能永远自欺欺人下去。他已经感觉到危险了,笼罩在他身周,无处不在的可怕黑暗。 可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他自己对那些人口中的事却毫无记忆,有最最关键的一块拼图凭空缺失了,叶修茫然地苦思了很久,也依旧理不出半点头绪。 但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帮他去确定某些东西。 叶修掐灭手上的烟,划开手机锁屏,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拨通。 “少天是吗?对……我是叶修。” “帮我一个忙。” 次日下午。 这一天没有下雨,清晨的天气预告里播报的是阴转多云,空气里总体还带着点跗骨之蛆一般的潮湿,但比之前段时间连着一周半的绵绵阴雨,已经称得上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了。 灰白色的层积云在天际铺成疏松的一片,西南侧有光隐隐透下来,在云的边缘镀上层淡淡的金红,给这个被梅雨季折磨得一蹶不振的城市捎来了几分明亮的色彩。 毕竟有阳光的地方,总是看起来更像是有希望。 叶修的诊所租在远离闹市的新城,周边还算安静,窗外一排电线杆子上花花绿绿的小广告被连日的雨水泡得酥烂,露出下方粗砺的灰色水泥,三两只肥墩墩的麻雀飞到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凑做一堆,各自整理着羽毛,不时抬起头来,好奇地张望着地面上庸碌穿行的人群。 “老叶老叶老叶!”某处突然炸开一连串干脆爽朗的招呼,连珠炮一样,伴随着有节奏的咚咚敲门声,愣是把原本安静的楼道搞出了一番热闹嘈杂的错觉。 电线上的几只麻雀一惊,扑棱着翅膀飞出好远,隔了一会儿,才又陆续落到附近的屋顶上,偶尔朝这边投来几眼,似是余悸未消的模样。 叶修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坐不住了,就黄少天这自带扩音效果的立体环绕声大喇叭,他开门的动作再慢点都怕周边邻居告他扰民。 “你每次来就不能轻点吗,我耳朵又不聋。”叶修拧开门,一脸无奈地看着对方道。 “老叶你可别冤枉我。我明明有轻一点好不好,比上回轻了好几个分贝呢!”门外的青年朝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附带右边一颗雪白可爱的小虎牙。 “叫老师。”叶修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个爆栗,懒洋洋道,“毕业了之后就没大没小的。” “喂喂!”青年捂着额头瞪回来一眼,语气还有点委屈,“我特地请了半天假从局子里赶过来,老叶你就这么对我!你的良心不痛吗?” 叶修挑一挑眉,上下打量了对方两眼,身高和他相仿的年轻人一身修身笔挺的黑色警服,姿态挺拔,皮肤被阳光烘焙出健康的浅小麦色,眉峰在末端张扬地挑高,眼睑下至的弧度很漂亮,衬得他一对蜂蜜琥珀色的圆眼生气勃勃,带着几分少年人才有的明朗气质,在这种阴沉沉的天气里简直像个热情洋溢的小太阳。 “不痛啊。”叶修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抬手摸了一把对方帽檐下不羁翻翘出来的那撮栗棕色卷毛,揶揄道,“话说,警察局到底是怎么能容忍你这一头黄毛到现在的?” “……跟小泰迪似的。” “你才泰迪呢!”青年一把抓住叶修不规矩的手腕,哼唧了两声不满道,“我这发色是天生的,从小就这颜色,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逼我染成黑的。” 年轻人的体温偏高,叶修感觉到握着他的掌心下传来骇人的温度,滚烫得像是有岩浆在那层薄薄的皮肉下涌动,他一向少与人如此亲近,有点不太习惯地抽回手,又怕对方误会,顺势哄了两句。 “是是,黄得挺别出心裁的,和你这姓多搭呀。”叶修把他帽檐往下拽了拽,睨过去一眼,侧身让出一点距离,“另外咱们能进去说话吗?一会儿让邻居见了还以为我干什么坏事了呢。” “哎哟这都被你发现了,我今天来就是要逮捕你的。”青年边往里走边往口袋里摸,勾出一副银光锃亮的手铐故意在叶修面前晃了晃,双眼微眯,倒有那么两分肉食动物的冷酷姿态,嘴角扯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坏笑,“怕不怕?” 叶修白他一眼,没理,绕过对方从小冰箱里翻出一罐冰的美年达丢了过去,“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老叶你该不会特地去给我买的吧?”青年也不跟他客套,接住拉开扣环就往嘴里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抹了抹嘴半信半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你不都是直接一杯白水就打发了么。” “中午外卖送的,算你友情价,四块五一罐吧。”叶修笑眯眯地点上一根烟,窝进沙发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零钱的话,转账也行。” “我靠!”青年一口汽水差点呛喉咙里,拍着胸口好不容易顺平了气,漂亮的一对浅色杏仁眼瞪得滚圆,“哪有你这样的,差使我干活还好意思收我饮料钱,脸呢?” “我俩的交情还比不上一罐破美年达?不行,我告诉你老叶,我生气了,我伤心了,我要回局子里去,你别拦我!” 青年气呼呼地一把掼下手里的铝罐,作势就往门口走,结果手都挨到门把了,后面也没传来一点动静,他忍不住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叶修还躺在那儿吞云吐雾,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拦我?!”青年脸上简直刻着大写的委屈。 叶修手指弹了弹,抖落长长一段灰烬,抬起眼皮懒散道:“你当年在我手底下上了一个学期的心理学课程,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别闹,快回来。”叶修修长的指间夹着半支烟,掌心向内朝他轻轻勾了勾手,原本玩笑般的神色收敛了大半,“我昨天托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喏,都在这儿了。”黄少天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回来,丢过去一个文件袋,他单手撑着桌沿,不太规矩地一屁股坐在叶修的书桌上,两条长腿无聊地晃荡在半空,痛心疾首道,“我昨天下班以后偷偷摸摸拿系统查的,我这可是为了你都假公济私了啊,老叶你还不对我稍微好一点。” “不过你查这几个人干什么?尤其是那位大明星,别告诉我你这一把年纪了还是追星族啊。”青年高高地挑起眉梢,斜眼看着他,“喻文州、张新杰、周泽楷……啧啧,你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等等……”叶修猛地抬起头,再一次跟他确认道,“一枪穿云真名叫周泽楷?” “对啊。”青年纳闷地瞥了他一眼,“你俩以前认识?” “不……”叶修迟疑了两秒,闭上眼,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说,“不认识,只是觉得有点耳熟。” 叶修的确没有说谎,这个名字让他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他一定在那里见过或者听过,但记忆就像层层叠叠的诡谲迷宫,他暂时还找不到通往终点的那条路。 但很接近了,他有感觉,已经有某些东西迫在眼前了。 只差一点点,最关键的那把钥匙…… “哦……反正系统里能找到的这三人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看。”青年从裤兜里摸出一块柠檬味的口香糖,剥了锡纸丢进嘴里,边嚼边说。 叶修这会子顾不上他,掐灭了烟蒂,将文件袋里的一沓资料哗啦一下全都倒了出来,黄少天帮他用订书机分别装订成了三份,最上面的一份是张新杰的,叶修一目十行,从第一页迅速扫起。其他信息都很平常,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只有他十六岁上的大学,二十四岁已经是外科和神经科双学位博士的天才履历。 但这都不是叶修所关心的重点,他指尖猛地停在了写着对方大学名字的那一行,漆黑的瞳孔骤然缩紧――东南X济大学。 太熟悉了,怎么可能不熟悉,这是他的……母校啊。 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母校的名字,叶修没有生出半点怀念或者追忆的心思,他只感到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缓缓弥漫而上,心脏处浸透一片入髓的冰凉。 张新杰十六岁入学读大一,而那个时候他十九,大二刚刚开学。 叶修二十三岁硕士毕业,他们重叠的校园生活有整整六年,尽管分属于不同系,但毕竟生活在同一个校区,甚至可能在同一栋宿舍。 而他记忆中无论如何都搜刮不出任何与对方相关的线索,就像是被强行屏蔽掉的某段电波,留给他的只有一片空泛的雪花底噪。 然而一个有收集癖,并且暗恋了他许多年的人,为什么在他的回忆里却仿佛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幽灵。 叶修调整了一下呼吸,按住指尖的细微颤抖,翻开下一份资料。第二份属于喻文州,喻文州的履历虽然漂亮,但却是真的与他没有丝毫交集了。 无论是出生地,学校,工作背景,喻文州与他全然是两道泾渭分明的平行线,叶修苦思冥想良久,也仍然没有回忆起半点与此人相关的事件,甚至不比对张新杰还有几分脸熟,叶修对喻文州连一丁点最起码的熟悉都没有。 他们曾经认识吗? 叶修攥着纸张的右下角,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对方曾对他提起的某句话:“……毕竟,在他的人际网里,我原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啊。” ――所以是……单方面的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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