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侧头看了身旁的人许久,神色柔情,他轻轻碰了她的脸颊。 心里高悬的石头好似在这一刻落定。 陆晏峥的唇角绽放出一抹笑意来,之前他始终未能确定她的身份,却没想到这次倒是因祸得福,竟听到了姜芷韵的心声。 但念及她说他们之间扯平了,陆晏峥的神色难免变得复杂起来。 姜芷韵,我不愿与你扯平。 加上梦里那次,他已经失去她两次了。 如今这次,他绝不要再与她分开。 可陆晏峥却无比清晰地明白,只要自己恢复了,姜芷韵一定会再度拒他于千里之外。 而他如今又的确急需回京处理此次刺杀一事。 思来想去。 陆晏峥眸光一点点变得深沉复杂起来,他轻轻拨开姜芷韵的发丝,低声道:“芷韵,别怪我。” …… 天色大亮。 姜芷韵是在颠簸不平的马车中惊醒的,全身酥软无力,似是被人下了药。 就在她试图起身逃离之际。 马车帘子被人倏地掀开,陆晏峥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芷韵,你醒了?” 他此般模样,没有半分痴傻,已然是恢复了! 姜芷韵眉头猝然紧蹙,她瞳仁骤然收缩:“陆公子,我救了你,你却如此待我,这是何意?” 陆晏峥走过来,将她的身子扶入怀里。 他认真道:“芷韵,我想与你恩爱白头,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姜芷韵一愣,试图否认:“我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我心底认定你是,你便是了。” 陆晏峥打断了她,眼底是姜芷韵从未见过的执拗。 姜芷韵心下一沉,只好问:“这是去往何处?” “入京,”陆晏峥顿了下,又补充详细道,“入宫。” 姜芷韵眉头一拧。 陆晏峥深深望着她,告诉她—— “我已昭告天下,此次回宫,你就是姜国皇后。” 他疯了吧? 这是姜芷韵脑子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她使劲全身力气将人推开,满眼陌生:“陆公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过我,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 陆晏峥却只是沉沉望着她,眸色依旧坚定,他摇头:“芷韵,你两日前,在照顾我的床榻前分明已经承认了你的身份,如今为何还要否认?” 姜芷韵浑身一僵。 霎时寒意遍布全身。 原来当时他就已经痊愈了!他也根本就没有睡着! 懊悔情绪席卷心头,但很快,姜芷韵又意识过来,她猛地抬头:“两日前?” 也就是说,她此刻已经是昏睡了两日。 那以马车的进城,如今岂不是已经…… “是的,我们已经出了扬州城,明日就能抵京了。” 陆晏峥并没有丝毫隐瞒,姜芷韵恨不得伸手揍他一顿,可她却一丁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宫中用来医人的软骨散,放心,对你的身体无碍的。”陆晏峥柔声说。 姜芷韵眸色沉沉,没有多说什么。 待恢复些许力气后,她才又问:“奶奶和漫儿呢?” 她的心高高提起,有奶奶和漫儿在,陆晏峥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将她带走的才是。 陆晏峥沉默,过了片刻后才缓声告知。 “她们确实不肯让我带走你,但你放心,我的命是奶奶救回来的,我自然不会伤害她们,所以我派人将她们一起接回宫来了。” “接回宫?”姜芷韵好笑地重复了这个词。 陆晏峥只好坦白道:“她们不配合,所以我只能让人先将她们关押在后方的马车里。” “你真是个疯子。” 姜芷韵嘶哑着嗓音,眼眶不觉红了一圈,“你就不怕我恨你吗?” 见状。 陆晏峥心下一慌,他将人搂入怀里。 “别恨我,你分明说过你不怪我的。” “可那是在你放我自由的份上,”姜芷韵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出,眼底尽是一片黯然,“陆晏峥,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和补偿,我已经放你自由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我不是愧疚,也不是补偿,芷韵,我是真心想和你过一生的。” 陆晏峥慌张解释。 可姜芷韵脑海中回想的却是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我不信的,陆晏峥,是你自己说过我们之间的婚事不适合,是你自己说我们不该在一起,这些你亲口说出的话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她力气全无,说出口的话也气若游丝。 然而字字句句却如针扎,将陆晏峥的心刺得满是伤。 陆晏峥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不肯松分毫。 “以前是我糊涂,公主,你最后信我一次!我带你回宫,你安心待在我身边,我会补偿的,好吗?” 他喊她‘公主’,姜芷韵却突然没了挣扎的力气,她苦笑出声。 “我算什么公主,如今该我喊您陛下才是,陛下有令,民女岂敢不从?” 似曾相识的话让陆晏峥浑身一怔。 他忽地记起当初,姜芷韵闯进栖音楼,想让他回去吃她亲自下厨精心准备的一顿饭。 可自己张口却是讽刺她一个公主来烟柳之地,更是在她放下身段求他回去时,还不忘冷言以她是公主之令他不敢不从才跟她回去。 直到此刻,他才好似明白她当时的心情有多难受。 陆晏峥喉头一堵,他将人紧紧拥在怀里。 “不要这么同我讲话,求你了。” 姜芷韵沉默不言,只有眼泪肆意流淌。 片刻后,她闭上眼,哑声开口。 “可是陛下,说到底你杀了我的父皇,夺了我家的天下。” “姜芷韵若死了,这一切便都可消弭。” “但如今你却让我回宫去当你的皇后,你叫我如何安心?” “那是我自小长大的宫殿,如今回去,我时时刻刻都要记起是我亲手将我们姜家的帝国拱手让人,让我如何去面对自己要与杀父仇人幸福安乐度过一生?” 姜芷韵的声音很轻。 可每个字都像是利刃清清楚楚割在陆晏峥的心上。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陆晏峥无从说起。 因为姜芷韵说出口的每个问题,都是他曾经担心过的。 姜芷韵说:“所以,你放过我好吗?” 其实她并不真的怪陆晏峥,她知道自己父皇的昏庸,也知站在万民角度,陆晏峥才是明君,她更不后悔自己帮了陆晏峥。 但她这些话也并非不是真心,除却她想借此让陆晏峥放过自己之外,心底深处她却也是真的无法回去宫中。 即便父皇亲口对她赐死,即便父皇是那么令人憎恶的昏君。 但入了宫,她总归是会记起一些被自己忘却已久的年少时光。 在她幼年时期,父皇也还是很好的父皇。 父皇也确实宠她,有珍品好物只要她喜欢便尽数送来。 即便是后来她被父皇当做联姻工具嫁给了陆晏峥,第一世亡国之前,她也依旧未曾受任何委屈,除了不能跟陆晏峥和离,她依旧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父皇不是位好国君,甚至也确实不是位好父亲。 但姜芷韵还是会惦记父皇曾经给过她的那些许宠爱。 更何况,宫里的记忆也并非只有父皇一人,她还记得幼年母后的慈爱笑容,母后去世得早,宫中其他妃嫔却对她也依旧很好。 姜芷韵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但却害怕回宫后梦见母后娘娘她们的失望眼神。 她怕母后会怪她。 所以姜芷韵是真的不愿进宫。 但陆晏峥在漫长的沉默过后,还是将她仅剩的这点希冀碾碎。 “芷韵,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唯独放你自由这件事,我不愿。” 心重重沉到底。 姜芷韵再没有说一个字的力气,沉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 她以为自己会在宫中,然而入眼的,却是无比熟悉的摆设。 这里是……公主府! 她撑起身子,守在一旁的侍女神色狐疑上前来:“公……公主,您醒了?” ‘公主’二字被她喊得磕磕绊绊,实在艰难。 毕竟面前这位女子跟公主完全不一样,也不知她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陛下认为她就是公主,还将公主府所有下人全部接回来,伺候面前这个人。 陛下还特意交代,一定要按照以往对芷韵公主的习惯来伺候她。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狐媚子,竟敢代替她们公主,如今的皇后! 侍女本就心里不悦,此刻虽毕恭毕敬,眼底的疏远却怎么都隐藏不住。 直到下一刻,床上的女子忽地喊出了她的名字:“画意,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说要回老家嫁人,我给了你遣散费,你怎的还在这里?” 画意当即一怔,怎么会…… 她和公主之间才知道的事,这位女子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真是公主? 画意才这般想着。 却听门外忽地传来呼声—— “哎!徐姑娘!我们公主不见人的!” “胡说!你们怎么好意思喊她公主的?陛下糊涂你们也跟着糊涂了不成?” 那声音由远至近。 很快,房门被人直接推开。 姜芷韵抬眸看去,站在门口的,正是徐纤云。 时过三年。 她原本以为徐纤云应当是被陆晏峥接进宫去了,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在姜芷韵打量徐纤云的同时,徐纤云也同样在打量姜芷韵。 刚听说陛下带了名女子回京的那一刻,徐纤云危机感骤升。 这么多年,她虽然未能如愿入宫,可陛下对她的照顾人尽皆知。 陆晏峥的身旁除了她再无旁人,就连对她的孩子也十分照顾,因此所有人都认定她总有一日是要进宫的。 三月前,陆晏峥离京。 徐纤云多方打听下得知说是寻到了姜芷韵,她是不信的。 毕竟姜芷韵早已经死了,这世上哪儿有什么转世重生之说。 可陛下是真糊涂了,此次回京,竟然说要立这女子为后,甚至还将其先安顿在公主府! 陆晏峥认定这女子是姜芷韵。 徐纤云此次过来就是想会会她。 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敢挡自己的路! 可如今见了这女子,对上眼神的那一刹那,徐纤云心中咯噔一下,莫名失了大半气势。 面前这人跟姜芷韵长得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然而她的眼神却跟姜芷韵过于相似。 仅仅一眼,就让徐纤云吓得险些要真将她认作是姜芷韵了,这么看来,陛下会被这女子唬住,也不是不可能。 “你就是霖儿姑娘?”徐纤云高扬起头,定定望着她。 姜芷韵冷淡地掀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徐姑娘有何指教?”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可这女子却认得她? 徐纤云惊疑过后,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侍女,又很快了然,定是这婢女告知的。 她轻哼笑一声:“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还想进宫,你以为你自己骗得过陛下一时,还能骗得过陛下一世不成?” 如今的徐纤云高高在上,已没有丝毫多年前在她面前的柔弱姿态。 姜芷韵眼里稍显诧异,随即却是笑了出来。 她道:“若是徐姑娘能让陛下收回成命,我倒是感激不尽。” 这话姜芷韵倒是说得很真心。 毕竟她是真的不愿进宫,也不愿待在京城,跟没有打算跟陆晏峥再有任何牵扯,若是徐纤云的存在能够让自己自由,姜芷韵是会真心感激她的。 可惜她这些话此刻听在徐纤云的耳里,却更像是挑衅,像是讽刺。 毕竟徐纤云心里清楚,自己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劝得动陆晏峥,怎么可能三年过去还未能踏入宫门一步? 因此姜芷韵这话一出,她的脸色骤然冷沉下来。 “你少得意了!我总会揭穿你的真面目的!” 姜芷韵神色无辜,眨巴了下眼睛。 还不等她回话。 屋外再度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陆晏峥语气沉沉不悦的声音自门口而来:“纤云,你要揭穿谁的真面目?谁给你的胆子,竟然私闯公主府?” 徐纤云的脸色霎时一白,回头看去,只见陆晏峥一身玄色衣袍,正站在门口。 他就这么看着她,周身怒气逼人! 徐纤云恨恨看了姜芷韵一眼,认定是她故意的。 但很快,她表面上还是慌张跪下:“陛下恕罪!” 姜芷韵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走过来的陆晏峥。 这是她第一次见帝王装束的陆晏峥,跟她想象中的模样毫无差别。 身旁的婢女画意匆忙下跪:“拜见陛下。” 屋里一瞬跪了一片。 姜芷韵看了看周遭一眼,半晌,她动身从床榻下来,屈膝要跪。 “民女拜……” 双腿还未触及地面,陆晏峥已经冲了过来将她扶住,他将她拥在怀里,“不用,你不用行礼。” 在陆晏峥的心里,她始终是那位高贵在上的芷韵公主,不该向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任何人下跪。 然而怀里的人却挣开了他的手,直直跪了下来。 “民女拜见陛下。” 她执拗坚持,跪地叩首。 就像是要跟他对着干似的,陆晏峥心里重重一沉,有难以言语的情绪自心底升起。 “都起来。”陆晏峥冷声张口。 所有人缓缓起身,姜芷韵这才起身。 她就站在那里,平静而冷淡。 陆晏峥第一次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他甚至情愿她用扬州城那种态度来对待他,至少,在扬州城里她是生动的,是会跟他生气,跟他故意阴阳怪气的。 可此刻的姜芷韵没有丝毫的情绪。 陆晏峥心里莫名慌乱起来,他回头看了眼徐纤云,神色难看一瞬,“谁让你来公主府的?” “陛下,纤云只是听说有人住进了公主府,想过来看看是何人,也是害怕陛下受人蒙蔽。” 徐纤云语气柔柔,轻声回。 跟前一刻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就像是两个人一般。 姜芷韵忽地记起自己撞见徐纤云亲陆晏峥的那天晚上,徐纤云似乎也是这般极会说话,三言两语便将她放在了蛮不讲理的位置上。 如今,分明是徐纤云故意过来找茬,到她嘴里却成了是过来‘看看’。 姜芷韵只觉好笑,若是以往,自己或许还会生气,会同她辩驳一番。 然而此刻,一心只想离开的姜芷韵并没有任何反驳念头,甚至还点点头附和:“没错,陛下,徐姑娘才是真心担忧你的人,还望陛下擦清双眼,认清人。” “姜芷韵!你非要这样吗?”陆晏峥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话来。 当从他口中喊出‘姜芷韵’三个字来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诧异万分,他们面面相觑,明显十分惊讶。 原本以为陛下寻已逝皇后归来的事不过是谣传,如今看来,陛下怕是认真的。 他竟然真的喊面前这个陌生女子作先皇后。 但惊诧过后,在场所有人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陆晏峥冷着脸让所有人退下,所有管事和婢女便退下去。 徐纤云看了看两人,到底不敢惹怒陆晏峥,也只得离开。 直到房门被关上。 婢女画意这才若有所思盯着那扇门,迟迟不曾多言。 身旁管事问她:“这女子完全跟公主长得不一样,陛下怎真就糊涂至此?” 画意却并未接话,她想起刚刚那女子醒来时一眼认出她,还叫出她的名字,更问了只有她和公主才知道的话题。 原本坚定的心也在这刻动摇起来。 画意别有深意回:“或许,真的是公主回来了也不一定。” 管事一时怔住。 才走几步路的徐纤云也跟着一顿,眸底闪过一丝异样。 就在这时。 紧闭的屋内骤然传来清脆的花瓶掉落声! 管事听闻大惊,上前一步。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他正要推门而入。 屋内陆晏峥的声音阻止了他:“无碍!不必进来。” 推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屋内陆晏峥眉头紧蹙看着对面用花瓶瓷片抵着脖颈的姜芷韵,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好好谈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这样?” “是你逼我的!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把奶奶和漫儿带去何处了?” 姜芷韵红着眼睛,将瓷片往脖颈上按得更深了。 血迹顺着她手里的瓷片印出来。 陆晏峥眸色一紧:“我带你去见她们!别冲动!” “好,现在就去!” 姜芷韵手里紧紧攥着瓷片,划破了掌心,鲜红的血滴滴落下。 陆晏峥看得心下一紧,走上前想替她包扎,可他前进一步,她的手又再次攥紧了瓷片。 无可奈何之下,陆晏峥只得停下来,轻声道:“公主,我们好好地去见她们可以吗?不然她们见了你手上都是伤口,定会担心。” 听了这话,姜芷韵的神色才有些许松动。 犹豫片刻过后,她还是扔掉了手里的瓷片。 陆晏峥吩咐人准备了纱布和药粉,亲手一点点替她重新包扎好。 姜芷韵看着他担忧的模样,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刚刚的举动确实是她冲动了。 原本姜芷韵只是很平静让陆晏峥放自己离开的。 可陆晏峥不肯,不仅不肯,他甚至用奶奶和漫儿来威胁她。 他说:“如果你敢溜走离开,我保证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奶奶和漫儿。” 那一刻,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 姜芷韵要求见她们。 陆晏峥还是不愿意,他说:“等你做好准备,我给你举办完封后大典,你随我入宫去了,我自然就会让她们来见你。” 他步步堵死了她的路,叫她本已平静的心彻底失控。 于是她趁他不备,摔碎了花瓶,不得不以死相逼。 陆晏峥认真替她包扎手掌心的伤口。 姜芷韵心里却泛起无尽的酸楚,她哑声问:“陆晏峥,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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