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邵海波一抬手,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卫生厅的潘保晋潘厅长,潘厅长带大家过来了解一下患者的情况。另外,曾毅也来了,一起看看!” 小戴维跟潘保晋握手寒暄几句,然后就抓住曾毅的手,道:“曾先生,这次就拜托你了!你的医术,我是见识过的,请你务必竭尽全力!” 曾毅微微摆手,道:“还是先看一下患者的情况吧,医生不是万能的救世主,能做到的,就是尽力而为!”没有看到具体情况,曾毅的回答非常谨慎。 小戴维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病房里的其他人,有患者的助手,有大使馆派来的特使,这位美国来的患者,叫做劳伦,是美国赫赫有名的大律师。劳伦家里出过好几位大法官,甚至还有人做过副总统,是美国非常有名望的一个政治家族。 介绍完毕,劳伦的助手掀开被角,然后轻轻拉起劳伦宽松的裤管,众人就看到了那两双腿。 潘保晋一看之下心里倒抽凉气,这情况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重啊!劳伦的双腿已经严重浮肿溃烂,双脚发黑发黄,出现了坏疽,就像是两个肉包子上长满了霉斑,极度恐怖。用西医的话讲,就是器官、神经组织开始坏死,而且还有蔓延的趋势。 在场的大夫也是直摇头,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只能截肢! 小戴维更看重曾毅的意见,他在一旁站着,耐心等曾毅看完劳伦的病情,就上前接过曾毅摘下的胶皮手套,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返身道:“曾先生,你怎么看?” 曾毅略作沉思,道:“我需要看一下劳伦女士的病历,越详细越好!” 你看得懂嘛,装腔作势,王彪心里不屑说道。 小戴维朝劳伦的助手一解释,助手就打开公文包,抱出厚厚的一沓病历,交到了曾毅手上。 曾毅打开病历,慢慢翻了起来,上面详细记载了劳伦这段时期所做过的检查数据,身体状态,以及采取的各种治疗方案,翻着翻着,曾毅眉头微皱起来,这些数据,似乎近期的多,以前的少,前后不连贯,这并不符合美国人看病的习惯! 美国人一般会有一位固定的私人医生,长期负责自己的健康问题,对自己身体状况也是非常了解,一旦身体不舒服,他们会最先咨询自己的私人医生,如果私人医生觉得病情需要更为专业的处理,才会动用其他的医生。 像劳伦这种有身份的美国人,就更是如此,她所请的私人医生,至少都是位名医了,可这些病历上,却完全没有体现出这一点来。 曾毅继续往下翻,直到看到一本很旧的病历,在上面看到一位大夫的签名,才有些恍然,站在那里思索着什么。 王彪此时问道:“曾毅,看出什么没有?” 这一下,省人院的大夫就集体皱眉,心道潘厅长的这位助手太没礼貌了,没看到曾专家在思考病情吗!再说了,曾专家是堂堂的副处级干部,你一个小小助手,竟然也敢直呼其名,怕是你们厅长平时也得称呼“曾毅同志”吧! 曾毅回过神,把手里的病历递给大家,道:“几位大夫也看看吧,咱们讨论一下!” 王彪也瞄了一眼,发现病历上美国大夫们写的英文,跟国内大夫写的花体字有得一拼,他看了两行就放弃了,很难认,也看不明白都说了些什么,心道曾毅刚才看得那么入神,也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看懂了。 曾毅站了一会,等几位大夫都看完病历,就道:“几位大夫怎么看?” 省人院的大夫互相看了一眼,道:“我们的意见,还是要截肢,这是最好的治疗方案了!” 小戴维一翻译,劳伦的助手就尖声道:“不行,绝对不能截肢!这是治疗的底线!” 省人院的大夫就很不满意,你不同意截肢,那你说出个更好的治疗方案来啊!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才送过来,你这哪是治病,分明就是为难我们! “除了截肢,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小戴维就看着曾毅。 曾毅没有搭理小戴维,而是看着潘保晋,“潘厅长,你怎么看?” 潘保晋一直都在思索这个病要怎么处理,如果能够早一点送来,或者是在没动支架手术之前送来,自己或许还有办法,可现在情况严重到这种程度,自己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回天乏力了,因为病情根本就不允许你再做任何尝试性的疗法了,一旦治疗方案失败,到时候可能连截肢的时间都来不及了。 “病情比较复杂严重,我看等卫生部的专家到了,一起研究一下吧!”潘保晋道。 曾毅已经猜到潘保晋多半会这样回答,潘保晋是出了名的谨慎小心,上次中医研讨会,他明明已经断出那位悬饮中年妇女是“淤”症,却非得再下一副试探性的药,差点就闹得无法收场。 邵海波此时道:“曾毅,你怎么看,还有别的办法吗?” 曾毅走到劳伦的病床前,又看了一眼双腿的情形,最后一叹气,对小戴维道:“戴维先生,我觉得你还是请劳伦女士回美国去接受截肢手术吧!” 劳伦的助手一听,就大声道:“这就是你的结论吗!劳伦女士这次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求医,是对中国大夫莫大的信任,难道你们中国的大夫,就是这点水平吗!你的结论,太让我遗憾了……” “纠正一下,我,叫做曾毅!” 曾毅冷冷打断了那位助手的话,在自己胸前点了一下,道:“我的观点,只能代表我本人,代表不了所有的中国大夫!中国大夫水平不够,但也没有把这个腿治成这个样子,你们要是觉得我们水平不够,那谁的水平高,你们就去另请高明吧!” 在场的大夫心里都乐了,心道对付这种人就该这样,也只有曾毅敢这么讲了,腿又不是我们给治坏的,凭什么我们要收拾这个烂摊子,明明是你们自己粘上来的,还大言不惭地给我们定了底线! 又是外交部,又是特使的,吓唬谁呢!有本事你让外交部和特使把这腿治好了! 第三一四章 无效 劳伦的助手似乎没想到曾毅会这样讲,当时脸上的表情当时很惊诧,还有些气愤,他抬起手指着曾毅,准备要发飙了。 “曾先生,请千万不要生气,他有些激动,情绪失控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小戴维抢先按住了那助手,对曾毅解释着。 曾毅的脾气,小戴维是领教过的,在他心里,曾毅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辣手神医”,上次的毒蛇事件,曾毅可是看着自己那条腿一直烂下去的,要不是自己聪明,及时派了人过去道歉,又拿出几个亿砸到南云医学院,怕是自己现在已经成为“铁拐李”了。 中国人都爱面子,也最怕把事情闹大,但也有例外,曾毅就是这个例外,你的那套激将法对付其他大夫或许还有点用,但拿来对付曾毅,根本就是自取其辱,今天要是把他惹恼了,劳伦的腿就真的只能锯掉了。 别人没有办法治,但曾毅肯定是有办法的,当时自己也被全球所有的专家都下了截肢通知,最后不也很轻松就被曾毅治好了吗! 小戴维把那助手挡到一旁,回头向曾毅谦逊请教道:“曾先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曾毅摇了摇头,道:“就算医生有办法,也架不住劳伦女士自己要截肢啊!” 小戴维很意外,什么叫做劳伦要截肢,劳伦可不想要截肢啊!她想截肢的话,也就不会到中国来了,早在美国就做截肢手术了。 劳伦的助手听不下去了,又插嘴说道:“如果你没有好的治疗办法,就请更高明的大夫过……” “住口!” 小戴维很严肃地打断了那助手的话,你他妈的再捣乱,老子先把你赶出去,他用眼神狠狠警告了对方之后,才回过头,道:“曾大夫,他不懂规矩,你接着讲。” 曾毅拿起刚才那份比较旧的病历,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劳伦女士的私人医生,应该就是非常有名的酒鬼大夫了!” 小戴维点头道:“曾先生目光如炬,确实如此!” “那这个导致双腿坏疽的支架手术,我看不是酒鬼大夫做的,而且他本人肯定是极力反对做这个手术的,是劳伦女士自作主张,另外找人来做了这手术,对不对?”曾毅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劳伦,道:“所以我说是劳伦女士自己想截肢,并没有说错吧?” 病床上的劳伦本来还有些闭目养神的意思,但听到曾毅的话,顿时就睁开了眼睛,她心中骇然,自己已经把带来的病历资料做了有选择性的筛选,没想到还会被人一眼看穿。 小戴维看了看曾毅,又看了看劳伦,他的眼睛又不瞎,已经看出劳伦肯定是对南江省的大夫有所隐瞒了。 劳伦的私人医生,确实是大名鼎鼎的酒鬼大夫,这么多年以来,她的糖尿病都是由酒鬼大夫来医治的,主要是注射胰岛素,酒鬼曾经建议劳伦到中国来,尝试接受中医疗法,但劳伦并不相信中医。 病情很严重之后,劳伦想做支架手术改善一下腿部的血液循环,但酒鬼不同意,他当时很明确地告诉劳伦,以她的身体状况来做支架手术,后果就是加速病情的恶化,先是坏疽,然后是截肢,截肢之后就是死亡。 但劳伦觉得酒鬼有些危言耸听,很多人都做支架手术,也没有事,于是她私自联系了一家医疗机构做了支架手术,手术之后,正如酒鬼所说,很快就出现了坏疽,面临着必须要截肢的状况。 劳伦承受不了失去双腿的痛苦,这才到了中国来。 “既然不听大夫的专业意见,那又何必来找大夫呢!现在都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还要对大夫隐瞒病情。如果不是劳伦女士自己想截肢,那我就要对劳伦女士这次来到中国的意图,有所怀疑了!”曾毅把那份病历往床上一扔,道:“对不起,这样的病人,我不会接,也不敢接,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完,曾毅一转身,对潘保晋道:“潘厅长,我先走一步了,这事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潘保晋本来就觉得这件事很棘手,现在让曾毅发现了蹊跷之处,就立刻道:“既然事情还有隐情,我看有必要先向上级汇报一下,再决定是否对劳伦女士进行医疗救助!” 邵海波也道:“在没有彻底弄清楚病情之前,我看不好冒然采取医疗措施,免得对劳伦女士造成更大的伤害!” 省人院的专家都是点头附和,“是啊,人命关天,必须慎之又慎!” 小戴维此时顾不上跟劳伦沟通,直接追着曾毅就出去了,大喊道:“曾先生,曾先生!” 追着曾毅进了电梯,小戴维道:“曾先生,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务必给一个解释的机会。” 曾毅跟小戴维接触久了,关系算是比较熟,就道:“戴维,不是我不帮忙,你来中国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能理解我们这些大夫的无奈。上面有命令,我们就必须治,但劳伦的情况究竟如何,你这个内行应该清楚,就算请酒鬼大夫过来,你认为能保住劳伦的那双腿吗?” 戴维一阵默然,他也是医学科班出身,自然很明白,以西医的手段,现在不管请谁出手,别说是双腿了,可能连生命都很难保住了。 “劳伦女士身份特殊,她可以利用她的能量,对我们的上级施加影响,但必须保住双腿的要求,是不是在为难我们这些大夫?”曾毅抬手在戴维肩上拍了一下,道:“大家能够熬到今天的身份和地位,很不容易,医生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就让劳伦女士高抬贵手吧!现在回美国,还来得及!” 戴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实在劳伦来中国之前,他就向劳伦建议过,来了之后只找曾毅,不要惊动其它方面。 但劳伦无法很坦然地面对自己现在的这种局面,甚至对死亡有些未知的恐惧,她怕自己到了中国之后不能得到足够的重视,所以就动用能量施加了影响,作为一名政客,劳伦很清楚怎样做才让中国的大夫重视自己,但这次她确实是做错了。 电梯门打开之后,曾毅往外走,戴维不肯放弃,跟着后面问道:“曾先生,我就问一个问题,究竟有没有挽救的办法?” 曾毅站住了脚,道:“我已经说过了,就算医生有办法,也架不住劳伦她自己想要截肢,对不对?” 戴维先是一愣,随后狂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他已经明白曾毅的意思了,这是有办法,但前提是要让劳伦先改变行事方式,否则没人敢给她治的!这点戴维自己也是深有体会的,上次他被蛇咬,就搞得南江天翻地覆,曾毅当时冲上山给他医治,是出于好心好意,最后却不得不接受三番五次的调查,这次的劳伦比自己能量更大,谁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把曾毅送到门外,戴维又问道:“曾先生,我很困惑,你是怎么知道酒鬼大夫不同意做支架手术的?” 曾毅就道:“我以前跟酒鬼大夫打过交道,知道他很反对进行无效医治。以劳伦的身体状况,做支架手术的后果必然是出现坏疽,等到坏疽无法控制的时候,就是截肢,而截肢对劳伦来讲,是她当初做支架手术的初衷吗?” 戴维摇头,劳伦做支架手术,是想让自己的双腿能舒服轻松一些,绝不可能是为了截肢,那还不如直接截肢呢,何必多遭一重罪。 “这就是典型的无效医治,甚至比无效还更坏,病人是想让自己舒服一些,结果却是在尝遍了一系列所有的痛苦之后,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这很残忍。”曾毅叹了口气,“酒鬼经验丰富,当然清楚这些后果,所以肯定不会让劳伦去做支架手术的!甚至我可以这么讲,劳伦最后能够做了这个支架手术,很可能是对那家医疗机构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体情况。” 戴维先是很吃惊,不过想着刚才劳伦对省人院大夫隐瞒了病历的事,他就觉得曾毅这个推测完全是有可能的。就算是在美国,大夫们面对劳伦这样一个强势的公众人物,也同样是不敢冒险的。 “原来是这样!”戴维道了一句。 曾毅苦笑了一下,道:“所以,有的时候,请不要埋怨大夫不给你治疗,或许那是为了你好,我想现在劳伦就已经后悔当初没有听酒鬼的意见了。” 戴维点着头,心道大夫这个职业确实不怎么好做,不给治疗,患者说你不作为、冷漠;按照患者的要求去治,其实很多又都是无效医治,最后病人又会反过来恨你,说你黑心,搞得他们人财两空。 但也有例外,有一些大夫,是在明知医治无效的情况下,为了赚黑心钱,故意不向患者说明情况,而是恐吓怂恿患者接受大量的无效医治,让患者在离开人世之前,得到的只有的无尽的痛苦,而没有片刻的安宁。 送走曾毅,戴维又匆匆返回病房,去做劳伦的工作。 第二天早上曾毅起床,洗漱完毕,正在吃着早饭呢,汤卫国的电话来了,让曾毅立刻到楼下去,他马上过来,说是有急事。 曾毅只好放下碗筷,迈步下了楼。 刚出楼门,就看到汤卫国的那辆军野风一般冲进管委会小区,后面还跟着另外一辆军车,挂的是大军区的牌子。 “曾毅!” 汤卫国不等车子停稳,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喊了一嗓子,然后跑过去等后车停稳,拉开了车门。 后车下来一位大校,三十多岁,面色威严,下车后往那里一站,腰杆笔直。 汤卫国就道:“曾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那位大校没让汤卫国介绍出自己的名字,而是大步往前,朝曾毅伸出了手,“这位就是曾毅曾主任吧?” 曾毅伸出手,“我就是!” 大校和曾毅一握手,然后侧开半个身子,抬手指着车子,道:“奉命来请曾主任过去一趟,不知道你方便不?” 曾毅看了一眼汤卫国,没有从汤卫国的眼色里看出什么不妥的东西,便道:“方便倒是方便,现在就走吗?” “事不宜迟!现在能走最好不过!”大校倒是干脆,过去直接拽开车门,等着曾毅上车。 曾毅不知道什么事,也就不用做什么准备,当下抬脚就上了车。 大校上车随后上车,坐在了曾毅身旁,对汤卫国喊了一句:“老汤,辛苦了,回头我找你喝酒!”完了一合车门,命令司机开车。 等车子驶出高新园区,大校才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兴伟,是楚司令员的警卫员。” “原来是程参谋!”曾毅笑着点头,楚司令自然是指楚振邦,曾毅以前见过。 “楚司令找曾主任了解点情况,因为比较急,也就没有提前跟曾主任打个招呼,要是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还请多包涵!”程兴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才稍稍露出一丝笑意。 曾毅就猜到是什么事情了,很可能是翟老来南江的事,翟浩辉在南江也转了一段时间了,应该是有什么结果了吧,“程参谋客气了,可以理解!” “曾主任真年轻,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程兴伟开始找话题聊着,他很好奇曾毅是什么来头,楚司令突然要找曾毅了解情况,还非常急,这种情况可是很少见的,也不知道这个曾毅跟楚司令是什么关系,能让楚司令如此急切要见他。 “凑巧干出点成绩,运气好,被领导看在眼里了!”曾毅笑着解释了一句,“跟程参谋没法比的,你跟着楚司令,将来肯定大有前途。” 程兴伟哈哈一笑,也就不再探曾毅的底了,道:“曾主任谦虚了,白阳高新园区的发展,可是有目共睹的。” 车子出了白阳之后,转了个弯,然后朝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在荣城市的中心位置,有一处地方,挂了军区司令部的牌子,曾毅经常从那里路过,但现在走的方向,明显不是朝市中心去的。 只是曾毅也没有问要去什么地方,因为就算问了,程兴伟也不会回答的。 军区的位置和部署,一般都属于机密,就像平时军地之间的信件往来,你只要在信封上写上收信人的单位,对方就能收到,你不用写具体的地址,而且具体的地址也不会让你知道的。 第三一五章 小吴山 车子来到郊区的一处大院前,门前放了一块“军事管制区”的金属牌,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标志。 门口笔直站了几名卫兵,荷枪实弹,目光锐利。为首的一名上尉,抬手拦住了车子,等车窗放下,看到坐在后座上的程兴伟,上尉立刻敬礼,“首长好!” 程兴伟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亮了一下,道:“紧急军务!” “是,首长!”上尉立刻朝后抬手,“放行!” 大院很深,进去之后是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路两边的青松粗壮挺直,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看来有些年头了。车子往里面走了有好几分钟,才来到一栋建筑前,是一座有着浓厚苏联式风格的大楼,庄重严肃,只是外表看起来有些老旧了。 程兴伟下了车,道:“曾主任,这边请!” 大楼的门口还有负责警卫的士兵,但并没有阻拦,程兴伟领着曾毅很顺利就进了楼。 到了五楼,走到最里面那间的门口,程兴伟低声道:“曾主任请稍等,我进去向楚司令请示一下。” “好的!”曾毅点了点头,等程兴伟进去,他就透过楼道的窗户往外看,才发现这个大院真的是非常大,足有上千亩。 楚振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曾毅到了?那就快请他进来吧!” 程兴伟从里面又走了出来,抬手道:“曾主任,楚司令请你进去说话!” 走进楚振邦的办公室,迎面的墙上挂了一面巨幅的军事地图,上面没有地名,而是很多数字代码,办公室的风格也带着军事风格,干练大气,整洁标准,在楚振邦的办公桌上,还放了一架新式战斗机的模型。 “楚司令!”曾毅笑着打了个招呼,他不是军人,不用敬军礼。 “坐!坐坐!”楚振邦大手一指沙发,然后就按着扶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要走出来。 程兴伟吃了一惊,平时就是南江省军区的司令员过来,楚司令顶多也是站起身,隔着桌子握个手罢了,今天不过是个地方上来的小小管委会副主任,司令员竟然亲自走出来接待。 楚振邦顺手从桌上拿起一盒烟,走了出来,道:“曾毅,你还是头一次到我这里来吧!不要拘束嘛,来,尝尝我这个烟!” 曾毅就笑着摇手,道:“楚司令,我不会吸烟的!” 楚振邦哈哈一笑,“不吸好!那小程啊,你去给曾毅同志沏杯茶!”说着,楚振邦自己却抽出一根点着。 程兴伟点点头,然后看着曾毅,问道:“绿茶可以吗?” 曾毅笑着道:“可以可以,谢谢程参谋了!” “不客气!”程兴伟就走出去沏茶了,换了是平时,他肯定不会问这个的,沏什么茶就喝什么茶,基本没得挑,就是给你一杯白开水,也不会有人有意见的,但今天情况特殊,楚振邦对曾毅不是一般的重视,程兴伟自然就得更重视。 楚振邦在沙发椅上坐下,朝曾毅一压手,道:“曾毅,坐!” “谢谢楚司令!”曾毅这才走过去,大大方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看着楚振邦。 “今天找你来,是要了解点情况!”楚振邦吸了一口烟之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道:“翟浩辉来找过你了吧?” 曾毅就点了点头,道:“前几天见到了。” “那事情你肯定也清楚了!”楚振邦弹了弹烟灰,心道曾毅和翟浩辉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翟浩辉来到南江,第一个找的就是曾毅,由此也能看出曾毅在翟老心里的分量之重,他道:“依你看,哪里合适,怎么搞合适?” 楚振邦直来直去,他觉得实在是没有任何必要去跟曾毅绕弯子。翟浩辉来南江,只透露了翟老有到南江养老的意思,但这事成与不成,还很难说,就算成了,你能不能让翟老在南江过得舒服、过得开心,也是另外一回事呢。 翟老在南江过得开心了,那军区领导的日子肯定就好过,前途也光亮,但如果翟老过得不舒服,你让他高兴而来,又败兴而走,那想都不用想,你的好日子绝对是要过到头了。 离老领导的距离近了,有好处,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但也有坏处,伴君如伴虎!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因为作为军区这方面,是可以通过扎实的工作,避免掉这个“弊”的! 而现在能不能让翟老开心满意,在很大程度上,其实是要着落在曾毅的身上的。自己对翟老的了解,有一半是出自于观察和揣摩,还有一半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纯属道听途说,说一千道一万,都比不上曾毅对翟老的了解之深。 自从在南云县治好了翟浩辉的癫狂之证后,曾毅就深受翟老信任,暗中担负着翟老的保健工作,期间还多次进京,甚至在京城期间,就住在玉泉山上的翟宅,跟翟老共同生活,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事实又确实如此,楚振邦对此是有所耳闻的,也不禁暗中佩服曾毅的厉害。 在别人眼中,曾毅就是个管委会的副主任,但在楚振邦的眼中,曾毅几乎能够等同于张杰雄了,同样都是翟老身边的贴心人,唯一不同的,是曾毅没有穿军装,否则今天过来,怕是自己都得去门口迎接一下了。 “楚司令,这个……”曾毅犹豫着,觉得似乎自己不太好发表意见。 “你直说,不要有顾虑!”楚振邦哈哈一笑,“今天你要是不帮我出这个主意,我是绝不会放你离开的!” 曾毅笑了笑,没想到楚振邦这位大司令员,也有赖上你的时候,也是还用到了“帮”这个字眼,曾毅就不好推辞了,想了想,道:“荣城西北方向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吴山,环境和气候都非常好,很适合颐养!” 楚振邦就从沙发椅上站起来,走到大型地图跟前,一下就找到了曾毅所说的小吴山,这个地方,似乎不太出名啊,他道:“翟浩辉看过了吗?” 曾毅站在楚振邦身后,道:“看过了!” 楚振邦的手指,就在地图上重重一敲,然后背起手看着地图沉思,心道自己今天找曾毅还真是找对了,否则这事就办错了。按照人之常情,南云县是翟老的故乡,翟老来南江,多半是想落叶归根,楚振邦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听了曾毅的提法,他才知道这个想当然是错误的。 翟老是不是想落叶归根,别人不清楚,曾毅肯定是最清楚的,之前在南云县,曾毅就曾经受自己和方南国的委托,邀请翟老留在南江,翟老拒绝了,但个中的原因,怕是也只有曾毅最清楚了。他现在不提南云,而提了小吴山,这就是说翟老到南江的目的非常纯粹,只是颐养,如果自己以南云县为重心来筹划这件事,岂不就是从根本上弄错了方向,搞错了主题啊! 良久之后,楚振邦转身,看到曾毅就站在自己身后,便笑道:“曾毅你坐啊,不要这个样子客气嘛!” 曾毅笑道:“我这不是客气,是坐不住!” “你们年轻人,就是屁股浅!”楚振邦开了句玩笑,过去又坐下,道:“关于这个小吴山,你再讲讲。” 曾毅就道:“方书记在南江省的时候,曾经和中办老干局达成统一,要在南江省建设一处老干部疗养中心,并做一些社会化方面的尝试,这件事我有经手,当时小吴山是意向之一。后来方书记走得匆忙,这件事就移交给了省委办公厅去操作,现在具体情况是什么样子,我就不太清楚了。” 楚振邦有些意外,“中办也看中了小吴山?”其实他想问的是,中办那边,难道也有哪位大佬要到南江吗,否则中办是绝不会选南江这个距离京城有几千里之遥的地方。 曾毅就在刚才的位置坐下,低声道:“下个月,南江新落成的红色文化纪念馆开馆,乔文德乔老要过来主持这个仪式!” 楚振邦就明白了,怕是乔老这一来,就会留在南江不走了,这又是他今天得到的第二条重大消息,心道曾毅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宣传红色文化,意义重大,纪念馆又是军民共建单位,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支持的!” 岔过这个话题,楚振邦又详细问了问小吴山的情况,以及曾毅的想法。 程兴伟坐在外间,看了看时间,心道这都已经过了有一个小时了,也不知道这个曾毅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跟司令员深谈这么久。 正想着呢,里间的办公室门此时一开,楚振邦跟曾毅一起走了出来。 “今天就算认到门了,以后要常来坐!”楚振邦哈哈笑着,然后侧脸看着程兴伟,道:“小程,你代我送一下曾毅同志!” 程兴伟一个立正,“保证将曾毅同志安全送回!” 曾毅也道:“军务要紧,楚司令留步!” 楚振邦就在曾毅肩上拍了一下,道:“好,那我就不送你了!” 程兴伟此事一抬手,道:“曾主任,请这边走!”他在前面领路,心里依旧很是震惊,楚司令竟然亲自把曾毅送到门口,还特意嘱咐自己要把曾毅送回去,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回白阳的路上,程兴伟留了曾毅的电话,说是回头一定要找曾毅喝酒。程兴伟跟曾毅不熟,但他跟汤卫国的关系还算不错,他已经想好了,回头就拽上汤卫国,要跟曾毅好好结交一下。 回到白阳,韦向南的电话打了过来,说的是劳伦的事情,劳伦今天正式向南云医学慈善基金发出了申请,请求基金会给予医疗方面的援助。 “按照章程的要求,她把所有的病历信息都发了过来,你看怎么办?”韦向南问道,她听说过劳伦的名字,知道这人很厉害,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民众。 曾毅就道:“既然她申请了,那就按照章程,把她的病历信息发给那些跟基金会有合作的医疗机构和大夫,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接这个病案!” “你可要想清楚,很可能没一个人接的!”韦向南提醒到。 “她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比较棘手,但不至于一定要截肢!”曾毅说到。 韦向南在电话的那头笑了,曾毅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患者上门,他不会见死不救,更不会无故推脱,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劳伦走通过正常化的途径来接受治疗。 劳伦的身份太特殊了,又有故意隐瞒病情的前科,这对医生来说很不利,但个人的名声和安危还是其次的,关键是一旦出了事故,受连累的不仅是大夫,很可能还有南江省的卫生系统,如果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甚至还要上升到两国邦交的高度。 这样的事情,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甚至曾毅就遇到过,比如戴维的例子。 当初明明是戴维自己不肯接受治疗,但话语权在戴维的手里,他就可以颠倒黑白,变成了是曾毅拖延治疗,变成了那些争分夺秒抬着戴维下山的工人们见死不救。 而曾毅现在的方式,应该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按照南云慈善基金接受救助的章程,劳伦在正式向南云医学慈善基金发出申请的同时,就意味着她的病历信息完全对外公开了,其中也包括美国那边对她下达的截肢通知,以及酒鬼大夫当初所做的治疗意见。 如此就算将来有什么后果,也不会给任何人以借机闹事的口实。 比起以前,曾毅没有变,但也变了,变的是他办事更加成熟稳重了,懂得保护自己,能够把事情处理得更好。 就算曾毅有办法能治好劳伦,哪怕是百分百能治好,他昨天也不会接下这个病案的,因为这不是搞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治好了,大好事一件,暂时风光而已,但从长远看,却是弊大于利的。有一个劳伦的成功,后面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效仿,但凡觉得自己有点能量的,都跑到外交部去闹着治病,那中国的大夫还有前途可言吗? 何况医学上的事,从来就没有百分百这回事,能够十不失一,就可以称为一代大师了,足以青史留名。现在劳伦的病情已经险恶到了极点,即便是曾毅,也很难保证就一定能治好的。 下午戴维又跑了过来,也是为劳伦的事情来的,他已经得到消息,那些收到劳伦病历的医疗机构和大夫,几乎都选择了拒绝,理由是认为美国方面所做出的截肢方案,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案了,他们建议劳伦返回美国接受后续治疗。 在这些拒绝的名单之中,甚至还有昨天晚上曾经到场的潘保晋。 这让戴维有些着急,劳伦跟戴维家族关系很深,有着几十年的友谊,这次劳伦愿意来中国碰碰运气,一是形势所逼,二是戴维的建议。现在劳伦来了,自己却给劳伦请不到一个大夫,这让戴维如何交代! “曾先生,我已经跟劳伦女士沟通过了,不管结果如何,都请你务必试上一试,劳伦女士不想失去自己的双腿,这件事对她来讲,实在是太残忍了!”戴维说到,对此他很有感触,当时自己也差点丢了腿的,那种无奈和恐惧的感觉,让他记忆犹新。 曾毅点了点头,道:“失去双腿,对于任何人来讲都很残忍!” 戴维从曾毅的话中看到了一丝希望,趁热打铁道:“是啊,虽然我是西医出身,但对于这种治疗手段,我也是极力反对的,太不人道了,这就是用一种新的痛苦,去替换另外一种痛苦……” 曾毅抬起手,打断了戴维的话,他不想做这些无谓的中西医之争,其实中医在刚出现的时候,也有一些很残忍的治疗方案,是在后面几千年的不断进步中,才用更人性化的合理方案取代了那些不好的东西。西医只有短短几百年的历史,怎么可能做到完美,曾毅道:“我可以试上一试,但不保证就一定能保住劳伦的双腿!” 戴维喜出望外,“曾先生肯出手,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刚才我来的时候,劳伦女士也讲了,她打算在南云医学院资助一个研究项目,就是糖尿病足……” 曾毅站起身来,道:“这是好事,具体流程你也熟悉,回头我让医学院的人来找你落实!”劳伦既然愿意主动资助这个项目,曾毅当然没有拱手往外推的道理,如果真有什么研究成果出来,那也是造福了很多同样情况的患者,让他们免于被截肢的厄运。 戴维看曾毅愿意出手帮忙,哪里敢耽搁,当下就领着曾毅出门,生怕晚走一步曾毅就会反悔。劳伦的情况,戴维很清楚,已经到了所有人、医生都束手无策的地步了,否则大家也不会都躲着了,这时候曾毅肯出手接下,绝对是冒了极大风险的,是卖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第三一六章 蜞针 再次回到劳伦的病房,除了她的那位助手外,其他诸如外交大使之类的无关人员,已经都不在了。 劳伦看到曾毅,有些不怎么高兴,昨天曾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客气地揭穿了自己隐瞒病情的事情,最后却又什么治疗都没有做,这完全就是纯心卖弄,劳伦心里很生气,要不是曾毅闹的这一出,那些大夫就已经开始进行治疗了。 小戴维热情介绍着:“劳伦伯母,我把曾先生给你请回来了。” 劳伦往曾毅背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其他人,就问道:“没有别的大夫了吗?” 小戴维快步上前,凑在劳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劳伦的眼中就非常诧异、非常惊愕,她简直不敢相信戴维的话,发了那么多的申请,竟然除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自己的病了。 戴维此时又道:“劳伦伯母,曾毅先生的医术非常高明,曾经治好过英国女王的病,也挽救过我的一条腿,这次能够请到曾先生,其实是非常幸运。” 劳伦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就恢复了理智,她对自己的病情并不陌生,就算是在美国,也没有什么医疗机构愿意接受自己了,大名鼎鼎的酒鬼大夫在重新看过自己的情况后,只给出一条意见:陪伴家人,好好享受平静的时光。 这是什么意思,劳伦很清楚,酒鬼这位世界最顶尖的西医大夫,也对眼下的情况束手无策、回天乏术了。 “曾先生,辛苦你了!”劳伦这才看着曾毅,脸上稍稍露出点笑意。 曾毅微微颔首,道:“辛苦倒是不辛苦,无非是多跑一趟罢了,但我希望劳伦女士以后不要再跟医生开这种玩笑了。政治上的事情可急可缓,但治病却从来都是如同救火,大夫们在这里多耽搁一分钟,就可能有其他的病人,为此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这句话,说得劳伦的脸都变了色,她想反驳两句,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最后只能闷不作声。政客们整天嘴上谈着人权、平等,但到了关键时刻,却置他人死活于不顾,甚至对待医生都做不到坦诚,曾毅的这句话,多少是有些讽刺劳伦的意思,劳伦心里很明白。 戴维此时打着哈哈,道:“曾先生,你看这个病该怎么治,都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不忙!”曾毅摆了摆手,道:“我先摸脉,麻烦戴维先生去通知一下我师兄!” “好,我马上就去!”戴维点了点头,就朝门外走去,劳伦住在南江省人民医院,不管接受什么治疗,都需要邵海波来协调。 不一会,邵海波过来了,看起来有些焦急,今天拿到劳伦的完整病历后,他就跟医院的专家重新做了一次会诊过,情况出乎意料地严重,大家的意见高度一致,都认为劳伦的眼下除了接受截肢外,并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而截肢之后复愈的概率,都不到一成,因为劳伦的循环状态太差了。 截肢基本是对病人求生欲望的一种安慰,但最后很可能收获的,却是一种失望。 曾毅昨天不是拒绝了吗,怎么今天又过来了,邵海波进来的时候脸色严肃,准备找个机会提醒一下曾毅。 “师兄,你来得正好!”曾毅此时也诊完了脉,站起来说到。 邵海波皱着眉,道:“劳伦女士的病历你看了吧,怎么样,复诊有什么新发现?”邵海波把病历两个咬得极重。 “看过了!”曾毅点点头,“我打算试上一试!” 邵海波就急了,道:“人命关天,不能儿戏,如果没有很大的把握,我看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 戴维没想到邵海波是来帮倒忙的,就解释道:“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坏到必须马上截肢的地步,所以无论如何,都请先想办法试上一试,哪怕最后仍然是这个截肢的结果。” 邵海波心道你小子平时跟曾毅关系也不错,怎么能这样坑曾毅呢!这岂是说试就能试的,本来病情清楚明白,就是要截肢,这是共识,但曾毅这一插手,就变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最后腿坏了,谁能证明不是你给治坏的? “就算采用其它的治疗方案,那得有一定的把握才行进行,我们要对病人负责,哪能瞎试乱试!”邵海波说到。 戴维就看着曾毅,眼中带着一丝希望,不管邵海波如何说,他对曾毅是充满了信心的。 曾毅想了想,道:“没关系,先看看效果吧,如果有效的话,就接着治疗,如果无效,就只能是另请高明了!” 邵海波看了一眼曾毅,他觉得曾毅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算劳伦的病历已经公开了,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以前省人院就发生过一件事,省里某位领导的老父亲突然发病,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是回天无力了,医院领导心知肚明,集体商议之后,决定采取标准的急救措施,这属于是一种“人道”性质的救治,主要是让患者家属可以心中无愧,觉得对自己的老父亲尽到全力了。 结果有一位大夫,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跑去告诉那位领导,说是还有别的办法,或许能救活,这个时候,任何希望对病人家属来说都是救命的稻草,在那位领导的要求下,医院给患者开了胸,又大大折腾了一番,最后依旧没能救活。 事后不久,这位大夫牵扯进另外一起小小的医疗纠纷中,却不但被撤了职,而且还被追究了刑事责任,最后进了监狱。 那位领导觉得正是由于这个大夫的愚蠢方案,才导致父亲没有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急救,被耽搁了,而且临死都没有得到安宁,身上划了好几刀,死无完尸。 此时劳伦道:“曾先生,你尽管放手去治,哪怕是治坏了,也与你无关!”劳伦也算是认清形势了,现在只有曾毅一个人肯出手试一试了,如果自己不争取的话,保住双腿便没有任何的希望了,就算是回到美国,也只有截肢一条路可走,但酒鬼也说了,截肢等于找死。 曾毅就道:“我师兄刚才也说了,大夫要对患者负责!我能拿出方案,就是有一定把握的,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就治好,但至少不会使情况恶化。” 劳伦松了口气,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她也真怕曾毅是在赌运气。 邵海波就没办法了,既然曾毅说有一定的把握,那就只能是试试看了,曾毅的脾气他也了解,越是难治的病,越是别人都治不了的病,曾毅就越是斗志焕发。 “你准备用什么办法?”邵海波问道。 “就用蜞针吧!”曾毅说到,“先疏通一下她的双腿血脉,缓解缓解血瘀阻塞的情况。” 邵海波想了一下,觉得这个还行,蜞是水蛭,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蚂蝗,善吸血,蜞针是古代中医使用蚂蝗来吸取人体内血肿、水肿、淤血、毒血的一种办法,现在科技发达了,已经基本不用这种方法了。 不过眼下用在劳伦身上,却是非常合适,形成糖尿病足的最大原因,是因为高血糖导致血管内出现凝血血栓,阻塞血管,致使血行不畅,而下肢距离心脏最远,血液回流时向上的,还需要克服地球引力,由此血行的情况更加不畅,慢慢地下肢的肌肉和神经组织就因为得不到营养的输送,开始发生坏死。 水蛭不但能吸出下肢中的血肿水肿,以及凝血淤血,而且水蛭的口中会分泌出水蛭素,这是目前人们发现最强有力的抗凝血药物,可以极大抵制血栓的再次形成,防止伤口难以愈合。 目前研究发现,水蛭的某种分泌物还能够破坏高血糖素,劳伦的这个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高血糖引起的,这虽然都是西医上的解释和发现,但总的该说,现在使用蜞针法,应该是安全无害的。 邵海波仔细斟酌了半天,最后道:“那我去准备一下!” “麻烦师哥了!”曾毅看着邵海波出去,转身又对劳伦道:“我把治疗方案给你讲一下:急则治标,缓则治本,你现在双腿不保,所以我的第一步,是先改善你双腿的循环状况,会采用一些特殊的治疗方法以及中药,等双腿循环状况改善,机能就能恢复,那么第二步就是采取一些手术的方法,剥离掉坏死的肌肉,再配合药物的使用,促使肌肉新生。” “这两个过程,大概需要三周左右的时间!”曾毅看着劳伦,“你可以接受吧?” “可以!”劳伦点着头,她不会有任何的意见,这是她保住双腿的唯一机会,而且酒鬼说过,截肢手术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可能就只有两周的生命,现在曾毅前两步的治疗,就是三周呢。 “等这两个阶段结束,最后就是治疗你的糖尿病了……”曾毅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道:“算了,还是等这两个阶段结束了再说吧!” 劳伦心里一咯噔,什么叫到时候再说,难道是说自己有可能撑不过前面的两个阶段? 此时邵海波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人,那人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一个黑乎乎的罐子,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旁边还摆了十几根细长的玻璃试管。 第三一七章 上病与下治 “曾毅,都准备好了,你看看吧!”邵海波进来说道。 曾毅走过去,打开那只黑罐子看了看,点点头,然后指着那些玻璃试管道:“这个得换,换不透明的笔管或者竹管来。” 邵海波就对跟进来的那人道:“你去找一些笔管,硬的胶皮管也可以,一定要不透明的。” 那人放下托盘,就出去找不透明的管子了,他心里还挺纳闷,邵院长今天让自己从研究所弄来这么多的水蛭,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总不会是要吸人血吧,那用针管子抽血多方便啊! 小戴维凑在黑罐子前往里面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心道曾毅的治病方法还真是奇怪,小小的水蛭,难道比现代科技还管用吗,他不解问道:“曾先生,为什么要用笔管?是不是笔管的效果更佳?” 医学上的事,小戴维都很关心,他一直觉得中医过于神奇,现在曾毅让换管子,他就想笔管很可能是个治病的关键秘诀,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曾毅招了招手,让小戴维附耳过来,然后低声笑道:“如果你自己的双腿沾满水蛭,你看着它们慢慢地把自己的血吸出来,会是什么感觉呢?” 小戴维顿时觉得自己双腿发麻,不过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换笔管并不是什么秘诀,而是一种人性化的考虑,是为了病人的感受。 等了一会,就有人送来十几根笔管,长短粗细不一,颜色花花绿绿,看来是比较匆忙,他把能找来的笔管都找来凑数了。 “曾毅,你看看这行不行?”邵海波问道,他早就知道蜞针,但从来没用过,今天也是头一次见。 “可以!”曾毅就点了头,把袖子稍微拉起一些,道:“那就开始吧!” 说完,曾毅来到床前,将劳伦的裤管再拉高一些,然后伸出手,在对方的腿上细细按了起来。 邵海波只好充当助手,拿起一根笔管,凑到黑管子跟前,用大镊子从里面夹出一条蚂蝗,然后看准方向,将蚂蝗放进笔管之内。 曾毅一边按,一边仔细感觉,蜞针法的关键,是在找准血脉淤积的地方,这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手下没有真功夫,是很难找准的。 按到一处地方,曾毅道:“笔!” 小戴维立刻从兜里拿出签字笔,递上来道:“用这个吧!” 曾毅接过笔,就在按的地方换了个硬币大小的圈,然后放下笔,又顺着血脉继续摸了下去。 邵海波此时就拿着笔管走上前来,把笔管的口对准那个圈直接按了上去,道:“戴维先生,麻烦你,扶着点!” 小戴维很乐意帮这个忙,他非常想亲自参与进来,一来是想了解曾毅治病的神奇之处到底在哪;二来这个病可是被判了“死刑”的,如果能在自己手上治好,多少也是个得意的事情。 小戴维扶好笔管,邵海波就过去拿出一根新的笔管,往里面又装水蛭,等着曾毅画第二个圈。 曾毅的速度不算快,但也不算慢,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在劳伦的双腿上画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圈,都是血瘀阻塞比较严重的地方。 这下可苦了小戴维,他就两只手,加上旁边劳伦的助手,总共也就四只手,两人忙得满头大汗,也只勉强扶住了七八根笔管,剩下的那些笔管,他们只能是望洋兴叹,有心无力了。 好在曾毅画完圈之后,道:“试一下,如果不掉就可以松手了!” 小戴维就试着把第一根笔管松开了,让他惊奇的是,松开之后,笔管竟然不掉,就直直地竖在那里。小戴维直咋舌,看来是里面的水蛭吸血之后变大了,把笔管都撑住了。 曾毅看小戴维和邵海波配合得还挺默契,就走到一边,拿出纸,开始琢磨药方。斟酌片刻之后,曾毅写出了第一味药:牛膝,开了很大的分量,属于是重用。 牛膝这味药,光听名字就差不多知道作用和功效了。劳伦双腿出现坏疽,是因为下肢血流不畅引起的,而牛膝逐恶血、散血结,作用跟水蛭吸血非常相似,而且善引气血下行,功效在下,药性主要是在下肢起作用。此时用在劳伦的病上,可以说是极其对症,只要气血在下肢流动正常,她的病情就能好转。 牛膝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引诸药下行,历来用药,想要让药性下行,一般都以牛膝为引。 劳伦的这个病,是因为糖尿病很多年了,阴阳两衰,才导致了双腿血行不畅并坏疽,所以在疏通下肢血脉的时候,还需要调补阴阳,曾毅又开了些补益性的药材,用来和牛膝配伍搭档,起到标本兼治的作用。 曾毅以前行医的时候,也经常用牛膝这味药,但治疗最多的,却不是腿,而是头疼脑热、咽喉肿痛、眼睛红肿,甚至是脑溢血,这些地方处处都在上,似乎跟牛膝专注治下的功效完全相反,但曾毅一用,却是神效非凡,随手而愈。 这也正是中医的魅力所在,药还是那个药,但在不同的人手上,就可以治疗不同的病。 其实道理很简单,中医认为人体内很多东西都是由气血推动的,头疼脑热、咽喉肿痛,用中医的话讲,就是热浮于上,用西医讲,就是发“炎”了。 西医要消炎,而中医除了消炎外,还有别的办法,比如一味牛膝吃下去,气血下行,那么热自然也就随着气血下行了,于是头不疼,脑不热,咽喉不疼,牙龈也不肿了,甚至用在脑溢血这种急症重症上,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如果你认为牛膝的功效既然是治下的,就只能用来治“下”病,那你的中医水平,就很难有什么大进步了,这是西医式的思维。 曾毅开好药方,那边邵海波已经把十几个笔筒都“针”完了。 小戴维道:“曾先生,笔筒不够用,是不是再找几个来!” 曾毅笑了笑,道:“不用,这些就够用了!”说着,却是把药方递给邵海波,道:“师哥,你让人去抓药煎药吧,按照这个分量,先喝三幅。” 邵海波刚拿起药方,就听“啪”一声响,之前的第一个笔筒突然从劳伦的腿上掉在了地下。 一只吸满血的水蛭从笔管里摔了出来,在地板上扭动着。 小戴维的眼睛有些发直,这吸了血的水蛭,身躯比以前庞大了很多倍,估计要不是有笔管限制了空间,这家伙还要一直吸下去。 曾毅拿起镊子,把那只水蛭捡起来扔进一只空的垃圾袋内,然后又从黑管子里夹起一只水蛭放进笔筒,继续针那么没有针过的地方。 等把所有画圈的地方针完,曾毅又用手按了一遍,把感觉没有将血瘀吸干净的地方,又重新针了一遍。 做完这些,药也煎好送来,曾毅让劳伦把药喝了,道:“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先吃药看看效果吧!” “辛苦曾大夫了!”劳伦颔首说道,她感觉自己的腿此时似乎有些舒服了,之前双腿胀痛的时候,要不是接受不了失去双腿的结果,自己恨不得就自己动手把腿给锯掉了,而现在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 “你好好休息吧!”曾毅嘱咐一句,就告辞出了病房。 出了门,邵海波道:“曾毅,那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病房这边我会交代人多加注意的,有什么情况,我再及时通知你。” 曾毅点点头,道:“好,有情况就电话联系。” 戴维跟到楼下,把曾毅送上车,道:“曾先生,刚才的药方,我能不能找邵院长去拿一份?” 曾毅笑道:“既然是治疗,所有的东西都会写入病历的,回头邵院长会把写好的病历交给你的,上面就有药方。” 戴维大喜,那次曾毅治好他的腿,他就惦记曾毅的药膏呢,可惜下手晚了,让卫生部的那位老专家临走给顺走了,这次他可不想错过机会,如果劳伦的病被治好了,自己一定要找人研究研究曾毅的这个药方。 “中医讲究的是因病制宜、一人一方,开给劳伦的方子,你可别拿去乱用,会出大乱子的!”曾毅又交代了一句。 戴维被曾毅点破心思,不免有些尴尬,连声道:“不会的,不会的,曾先生放心吧!” 平川建设的大楼里,孙翊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摆弄着茶具,一旁的副总站在那里,手里捧着文件夹,向孙翊汇报公司最近的进展情况。 “砰砰!” 传来两声敲门声,俏丽的秘书走进来,道:“孙总,常少找你!” 话音刚落,常俊龙就走了进来,笑道:“孙少,我在门外老远就闻着茶香了,没想到你在茶道上面,还有如此高的造诣呢!” “常少谬赞了,我这就是打发时间用的!”孙翊客气了一句,就朝那位副总摆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好汇报,无非是最近拿到了哪几个工程,星星湖项目还得追加多少投资。 副总就弯着身子告退,和秘书一起退出了办公室。 “常少,坐!”孙翊一抬手,然后给常俊龙倒了杯茶,“尝尝!” 常俊龙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捧起茶杯放在鼻下嗅了嗅,道:“清香自然,直入心脾,这是上好的将军茶!”说完,呡了一口,细细品着。 孙翊便道:“常少今天红光满面,似乎是有喜事啊!” 常俊龙把茶一饮而尽,颇有意味地道:“孙少这次可说错了,有喜事的不是我,而是咱们的老朋友——曾大少!” “哦?” 孙翊眉头微微一皱,他现在很烦听到曾毅的名字,上次南云医学慈善基金上,孙翊作为南江省一少,没有占到丝毫的风光;而龙山机场的招标,更是成了孙翊的极大耻辱,现在南江做建筑这一行的,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件事,都说孙翊这位南江一少无能,这让孙翊很恼火,面子丢了不说,几个亿就这样让人了。 强按住心中的不快,孙翊道:“说来听听!” 常俊龙就道:“南云医学慈善基金,前几天终于开了第一张生意,你说,这算不算是曾大少的喜事?” “算是吧!”孙翊点着头,自从龙美心回到京城之后,就没了消息,南云慈善基金被委托给医学院暂时管理,其实就是由曾毅代管,现在慈善基金终于在慈善的道路上迈出可惜第一步,所以也算是曾毅的喜事吧。 只是孙翊不明白,常俊龙专程过来,不会就是想告诉自己这件事吧,难道还真要让自己拿着花篮去向曾毅道贺,门都没有! 常俊龙又道:“这第一单生意的对象,可不普通啊,还是位外国友人呢!咱们曾大少真是仁心仁术,高风亮节,这做慈善,都是站在全球的高度上,着实令人钦佩!” 孙翊就放下手里的茶具,有点琢磨过味道来了,道:“曾少可一直都是我钦佩的对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几天的事了!”常俊龙说到,“今天是慈善基金向媒体发布基金运转情况的日子,我也是从情况通报上看到的。” 孙翊点点头,笑道:“曾少就是低调啊!” “是啊!”常俊龙附和着点头,“我这不是知道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过来找孙少了嘛,曾少可是咱们的老朋友了,你看需不需要去表示一下祝贺?” 南云医学基金毕竟是龙美心的,换了以前,孙翊还真不敢动南云医学基金的脑子,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龙美心这次被龙家强行带回京城,大家就都知道龙家是看不上曾毅的,这其实也就是说,曾毅并没有多大的后台和背景。 你现在对南云慈善基金动手,说不定龙家还得感谢你呢,搞黄了这个慈善基金,曾毅也就没有了任何跟龙美心有瓜葛的东西了,免得他们在藕断丝连的。 早上起来,曾毅先去医院看了劳伦,经过几天的治疗,劳伦双腿的坏疽现在已经控制住了,肿胀溃烂开始好转,以前无法愈合的伤口也长出了新肉,曾毅复诊之后,换了个药方,促使情况继续加速好转。 等回到管委会,刚进门,李伟才就跑了出来,脸色焦急,脑门上有些细细的汗珠子,道:“曾主任,有个紧急的情况,我要向你汇报!” “上楼说吧!”
相关推荐:
泰莉的乐園(GL SM)(繁/简)
对不起师兄:我撬了我的“嫂子”
删除她gl
毒瘤
我可爱妻子的编年史
主角周铮宫檀穿越成太子的小说无错版
成人爱情故事集|魁首风月谭
穿成恶毒女配怎么办
穿越之八零大小姐
外婆的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