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是在闻血味。 她昏迷固然可能是低血糖的老毛病,但假如摔到头了呢? 他甚至没办法判断,手里的是水还是血。 …… 仔细一想,新鲜出炉的一具血尸还怪吓人的。 他该不会以为我摔死了吧…… 季凡灵心里一动,差点就要开口。 男人抬手,宽大的掌心拢起长发,顺着眉骨的方向摸她的眼睫,想判断她有没有睁眼。 季凡灵:“……” 她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傅应呈发现她醒了,但不吭声,肯定会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探究似的,冷淡讥嘲地轻笑一声: “醒了还装?” “——真行,就这么喜欢让我抱?” …… 简直就是傅应呈把她从医院背回来那晚的惨剧重演! 季凡灵脑子晕得厉害,思绪比平时转起来迟钝得多。 她转一个念头的功夫,傅应呈的指腹已经触了好几次她的眼睫。 一个人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其实是很好摸出来的。 更何况,她都紧张地眨眼了。 但傅应呈不知道为什么,几次三番都无法确认,急切焦灼的欲望和不敢触碰的克制来回拉扯,最终融进一声低低的:“季凡灵。” 冷冽的嗓音掺着沙哑,带着颗粒感碾过耳膜。 指腹的薄茧催促般抵住她的侧脸,迫使她微微转头。 “……说话。” 季凡灵看着傅应呈的脸,突然产生一种很怪的想法。 假如能看到的话。 ——那领带后的目光,应当是滚烫的。 她下意识开口:“说什么?” 绷得快要断掉的某种情绪骤然松了,空气涌入。 傅应呈唇角很轻地扯了下:“疼?” “不怎么。” “摔哪了?” “膝盖。” “能坐?” 季凡灵点点头,点完才想起他看不见:“能。” 傅应呈立刻抱起她,把她放在了沙发上,不太想和她多接触的样子。 只不过松手后,手臂没有立刻撤走,而是不易察觉地停了下,有种下意识护着怕她坐不稳会倒的意思。 “等着。”确认她坐好,傅应呈丢下一句,转身往回走。 傅应呈回来的时候,手里抓着条巨大的白色浴巾。 他看不见,站定的位置歪了,离沙发边缘还隔了两步远的距离。 季凡灵费力伸出手,够住浴巾角,拽过来,把自己火速包了起来:“……好了。” 傅应呈抬手就把领带扯了。 骤然由暗变亮,男人微眯着眼,飞快地审视她一遍。 女孩坐在沙发上,被浴巾裹得像个粽子。 只露出一个脑袋,睫毛细软,缺氧般猛打哈欠。 浴巾下赤着脚,足踝纤细素白,关节处晕着一点,湿漉漉的粉。 傅应呈很快收回目光,转了转尾戒,压着点意义不明地烦躁:“就不该让你泡澡。” 手机铃声响起。 傅应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季凡灵看见来电提醒是“杨铭哲”。 傅应呈垂眼看着屏幕。 心理医生都这样执着么?千方百计地去拉无药可救的人。 季凡灵奇怪道:“不接?” “不重要。”傅应呈按了静音,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身走开。 “……” 季凡灵在他身后犹豫地开口:“哈喽,至少给我拿个鞋?” 傅应呈回来的时候,一手拎着她的拖鞋,一手端着一杯牛奶。 鞋丢在地上,杯子伸到她跟前,淡声道:“喝了。” 季凡灵愣了下,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待遇,小心地把浴巾分开一条缺口,伸手要去接。 余光瞥见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又下意识把缩回半截:“……要不,你递近点?” 傅应呈没说话,往前又送了送。 季凡灵挣了半天,还是够不到,心说我是因为光着才扭捏你难道也光着么,抬头,愣了下。 傅应呈手里端着杯子,视线却没看她,只落在远处客厅的空处。 下颌线明晰,眼底是沉寂的黑。 很轻地,季凡灵心里像是被温柔地碰了下,说不出的感觉。 她低眼,伸长了手接过杯子:“……谢谢。” “喝完就回房间。” 傅应呈转身走开,顿了下,又冷着声线补上一句:“省得感冒传染我。” “……” * 傅应呈走回自己的卧室,在卧室厕所的洗手台,冲水用力抹了把脸。 水流汹涌。 他双臂撑在洗手台上,手背青筋暴起,垂着眼喘息,水珠大滴大滴顺着下巴砸落。 镜子里的脸和刚才截然不同。 冷漠和平静像水面被石子打破,晦暗的眼底情绪翻涌,自责,恼火,暴戾,慌乱,埋藏极深的恐惧……像冰冷的蛇吐着森冷的蛇信,徐徐爬过人的脊椎。 在她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 经年封存的伤疤又一次血淋淋地撕开,刺痛,没顶,足以让人失去理智。 傅应呈走向床头,拉开抽屉,翻出一瓶药,倒出几粒,丢进嘴里,就这么囫囵吞下。 他坐在床边,手掌遮着眼,缓慢平复着呼吸。 过了很久,他吐出口气,睁开眼,收起药瓶。 突然注意到别的什么,原本已经平静的眼底又掀起新的波澜。 他的大腿上,还留着浸透的湿痕。 深色面料的西装裤,潮湿的痕迹格外明显。 ……她曾坐在那里留下的痕迹。 湿润的,潮热的,柔软的触感,水流从她的身体渗透布料,触及他的大腿。 再加上她的肤色。 被深色布料一衬,应当触目惊心的白。 …… 傅应呈闭了闭眼,起身找烟。 * 季凡灵没把晕倒的事放在心上。 低血糖么,老毛病了,又不是第一次晕。 膝盖倒是青了一大片,但这点程度的磕碰对她来说算个屁,第二天还是照常去上班了。 假如不是这件事里有傅应呈,她早就抛到脑后了。 但。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季凡灵几口扒完了盒饭,趴在桌上,本想枕着胳膊眯一会,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前还是傅应呈给她端牛奶的那幕。 身后是简约冷淡的背景墙,男人站在沙发前,一贯平整的白衬衫湿透了,黏在身上,透出劲瘦有力的线条。 他递来杯子,目光望着别处,脸上没什么情绪,就像只是顺手给她抽了张纸。 牛奶是热的,还加了蜂蜜。 季凡灵舔了下唇。 好像那股甜味还残留在唇瓣上。 …… 仔细一想,这次,加上上次胃痛去医院。 傅应呈好像都对她挺好的。 甚至有点,太好了。 手机震了下,周穗发来消息: 本来也睡不着了,季凡灵索性坐起,点开链接。 “傅应呈先生,九州医疗创始人,获得过“全国十大慈善家”“全国优秀企业家”“北宛市先进个人”等称号,他名下的助学项目风铃计划,仅2022年,捐赠3.2亿用于捐资助学,共建立希望小学47所,帮扶困难家庭学生3.4万人……” 季凡灵:“……”我靠,三亿。 她知道傅应呈有钱,没钱也不可能雇司机开迈巴赫。 但她不知道傅应呈这么有钱。 配图是九月受他资助考出大山的几名学生,捧着B大录取通知书,在礼堂前的红地毯上与傅应呈的合影。 他们一起拿着一串风铃,那是一件包含感激之情的礼物,由几名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亲手采集家乡的贝壳或是玉石,设计,制作,赠与傅应呈。 季凡灵放大图片,仔细辨认。 ……没错,就是挂在她卧室角落里的那一串。 她从前躺在床上,听到叮叮当当的风铃声,还兴起一闪而过的念头,感慨傅应呈居然也会在家里挂装饰品。 没想到那不是装饰品,那是他妈是奢侈品。 价值3.2亿的奢侈品。 周穗: 季凡灵最开始看到新闻也有点意外。 但现在全都能说通了。 傅应呈同意她在自己家住,深夜带她去医院,冲进浴室把她抱出来,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在做慈善。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另一种版本的山区小孩,甚至可能根本没指望她还钱。 原来从不是老同学之间的互相帮助。 只是他,单方面的…… 同情。 季凡灵抿着唇,压下心里微妙的情绪,换了个话题。 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 穗穗平安: 穗穗平安: 季凡灵垂着的眼睫无声颤了下: 穗穗平安: 穗穗平安: * 晚上十点半,赵三串大排档准时下班,季凡灵在最后清扫户外大棚里的垃圾。 领班黄莉莉站在一边,手指套着钥匙圈晃动:“搞快搞快,我要锁门了!” 吕燕跑过来,接过季凡灵手里的扫帚和簸箕:“我来吧,你要不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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