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旦离开药品,这个人的才华就像小女孩的火柴一样熄灭。喝酒则不一样,微醺状态下,清醒的外壳被酒精融化,潜意识松弛地流淌,一些被禁锢的和被遗忘的东西就会浮现出来。如果把它用画面记录下来,醒酒之后再看,就像看一张内心风景的照片。 路铮鸣画得顺畅极了,头疼彻底痊愈,身体像漂浮在云层上。 啤酒又喝完一瓶,他自然而然地起身去取,冰箱里却没有存货了。他有点扫兴,但心情还不至于被破坏。他摇摇晃晃地回到工作区,在画架前几米处停下,想欣赏一下刚才的成果,架子上却像换了幅画。 明快的色调荡然无存,画布上只剩下一个蓝黑色的幽暗漩涡,像深海下的洞穴。路铮鸣的酒意瞬间被惊醒,像被冻在原地。 他没法挪开目光,因为那个漩涡在旋转,像要把他向黑暗的中心拉扯。他感到心悸,耳鸣,头重脚轻,不得不慢慢蹲下,单膝跪在地板上,想缓过那阵晕眩。耳朵里那种像飞机起落一样的轰鸣声渐渐降下去,又响起一种令他浑身发凉的声音: “路老师。”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女人站在画布旁,一笔一笔地加深着那个漩涡,他几乎能听见它被搅动时的水流声。 “颜岩?!”路铮鸣的头又疼了起来。 颜岩放下画笔,把手指插进水流,浑浊的浪花从她指缝穿过,路铮鸣闻到一股海腥气。 “对不起,颜岩,对不起,我很后悔……” 路铮鸣努力了半天也没能让自己站起来,他不断地道歉,颜岩却好像无动于衷。她的脸始终面对着漩涡: “路老师,你觉得你适合画画吗?” 路铮鸣的意识坚强得不合时宜,他很想昏过去,摆脱这噩梦般的画面,颜岩却没有放过他。 她转过身来,动作生硬得不像人类,有些失真和抖动,像帧数不高的定格动画。路铮鸣惊讶地发现,她的脸也是失真的,好像画出来的一样,并且这画的风格他很熟悉—— 是尹焰家那幅画像。 她走到路铮鸣面前:“你觉得你适合画画吗?” “为什么不适合?”路铮鸣咬牙强撑,“我还是能画出点东西的。” “是啊,你画了好多。”颜岩沉默了一会儿,扫视着满屋作品:“可你为什么要画画?” 路铮鸣又挣扎了一会儿,怎样都没法让自己从容,索性坐在地上:“我有很多没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绘画是一种语言,它能表达出……我说不出来的话。” 颜岩也跟着坐下,双手抱住膝盖看他:“你要表达什么?” 路铮鸣愣了一下:“每张画表达的东西都不一样,这怎么解释?” “比如《轻》这系列,我一直不明白你在讲什么。” 颜岩把头转向画架,那上面已经变成路铮鸣最有名的代表作《轻No.26》,梵·高一样温暖明亮的黄色调,像某种愉悦情绪绽放的瞬间。 “路老师,你能讲讲这一幅吗?” 路铮鸣耳朵发热,犹豫要不要彻底坦白。这幅画的灵感来自他的一场艳遇,在高潮的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冒出的画面。当然,他早已忘记那人的长相和身材。 “这个是……”他摸了摸耳朵,决定实话实说,“是表达……性——那个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颜岩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幅画,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我没有和人做过爱,体会不到那种感受。”她平静地说。 路铮鸣觉得这情景诡异至极,他竟然在和一个“鬼魂”讨论这种话题,并且对这谈话感到尴尬。颜岩又把脸转回来,看着他,路铮鸣的感觉更加诡异,因为这张画出来的脸上表情是如此真实,他不知不觉就认真地起来。 “在我看来,它只是一幅高长调的,饱和度很高的抽象画,看上去会有一点莫名的振奋。根据色彩心理学,黄色象征着乐观、积极、开朗,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可以有不同的解读,比如高贵、奢靡,或者像中国传统文化中表述的,五行属土……” “不不,颜岩,这么解释太机械了。”路铮鸣头昏脑涨,“你听我说……” 颜岩直勾勾地盯着他:“可黄色为什么是性高潮?” “我不知道,”路铮鸣捏着额头,“我说不出来。” 颜岩的表情变得很悲伤,她缓缓地站起来,像一片画纸那样单薄,身上不时跳出几道突兀的笔触。 “如果我活得足够长,经历过爱与情欲,也许会就懂得,性高潮为什么是黄色的。” 路铮鸣痛苦地抱住头,他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对不起,颜岩,对不起……” 颜岩继续向画布飘去:“它很美,是一幅漂亮的画。人们喜欢它,愿意用很多话去赞美它,也愿意花许多钱去收藏它。评论家写长篇大论去分析它,从材质,技法,构成……到各种‘文化’和‘主义’,可他们真的理解你吗?我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体验过的人就会理解吗?会感同身受地体验到那种快乐吗?” “不是这样的……” “你是在表达,向一群可能存在,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观众表达,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真正的理解。可你为了得到它,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努力地用文字把它翻译出来,然而这个过程中,你丢失了太多信息,用语言无法表达的信息。因为文字和画面之间,根本不可能建立起完全对应的映射——你能用画面表达的东西永远不会被理解,能被理解的语言永远无法表达。” “不是……” “尹老师说:‘绘画是她的呐喊,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东西’——可如果没人听得到,支撑我活下去的东西又在哪里?” 颜岩的形象开始融解,一幅完成的画在时光倒流,笔触渐渐变乱,微妙的细节变成笼统的色块。然后顶部的色层褪去,变成模糊的底色,变成起稿时的素描……她的声音也开始扭曲,分层,剥离出另一个熟悉的声线: “我不觉得人类能真正地互相理解。” 她凭空消失在路铮鸣面前,连最后一根线条也无迹可寻。 变幻的画布回归平静,留下一个幽深的蓝色漩涡。 路铮鸣跪在地上吐了起来,吐到再也没有东西可吐,嗓子只剩下酸苦的烧灼,他的胃还在一阵阵地抽搐。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颤抖着双手去摸手机,然后把门锁打开。 在失去意识之前,路铮鸣记得自己拨出的是12,可醒来时,他并没有躺在医院。他身上依旧狼藉,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却裹着一件干净的外套,被一个人抱在怀中。 “尹焰……” 他重新闭上眼睛,陷入安眠。 群?1~22~49?整理.221--1 1::4 29 月夜的迷思 尹焰接到电话时是上午,他正在上课,一边给学生放幻灯片,一边讲解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湿壁画。 路铮鸣的声音有点虚弱,用一本正经态度和颠三倒四的语言报自己的地址。尹焰一言不发地等他挂电话,给学生布置了临摹作业,然后走出教室。 经过当代艺术工作室三年级教室时,他往里面看了一眼。上课的是他们工作室特聘的外教,正放着摇滚乐,手舞足蹈地往一张画布上贴旧报纸,他大概在讲创作基础之类的东西。路铮鸣模仿过这个法国老头上课,现在看来,他学得很像。然而尹焰没心情也没兴趣看,他匆匆走无人的楼梯,发动汽车,直接开到路铮鸣的画室。 门开着一条缝,里面的大灯全亮着,屋里有一股浑浊的酒气。 路铮鸣就躺在门口的地上,身上一片狼藉。还没到来暖气的季节,门外的冷气往屋里灌着,他蜷缩着身体,脸和手都很凉。尹焰皱着眉头,把他从那堆污物里抱起来。路铮鸣正在发抖,他把外套脱下来,包在他身上,打算把他抱到床上。路铮鸣醒了一下,笑了笑,说了句什么,又昏睡过去。 尹焰半拖半抱地带他过去,一路都是那些污迹。工作区脏乱到了极点,垃圾桶翻倒了,啤酒瓶和擦笔纸洒出来,把颜料沾得到处都是。尹焰洁癖发作,很想把他扔到地上,路铮鸣却用力抓着他的衬衫。 那幅蓝色的半成品仍挂在画架上,像一只幽暗的深蓝色眼睛,也像个漩涡。尹焰停下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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